还没等夏月理清那些杂乱的记忆，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夏星的人格却面临崩溃。夏月只好让夏星陷入沉睡，自己拼力支撑身体。
而当他睁开眼的时候，就见寒光闪过，一把刀正在划开他的胸膛。
夏月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挣脱束缚，然而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尽管他比夏星强，可以用更强的精神力，但他刚从沉睡中被强行叫醒，再加上夏星身体早已伤痕累累，体力严重透支，根本用不上什么力气。
面对两个强壮的成年人的力量，终究是十分困难。
但夏月不是夏星，他的求生意识非常强，不会就此放弃。
“齐若。”
脑海中的声音让齐若重新聚集精神。齐若强迫自己清理脑海中多余的情绪，刚才夏星的绝望太过汹涌，再加上在幻境中齐若便是夏星，于是齐若也被影响，思想陷入了混沌。
“多谢。”
齐若真诚地说道。
毕竟如果不是白文，恐怕他已经被绝望裹挟，与夏星一起陷入沉睡。
“我试过了，我无法像夏月那样直接替换你的意识。”白文声音里有些挫败。
在他意识到齐若被影响之后就想第一时间替换齐若，但不知是什么原因，他用尽了精神力也没能成功。
“没关系。”齐若并不在意这些，毕竟这也是他计算好的。
想要切换人格，必须要将精神力触须链接。而他之前为了防止白文做出这些事情便将那唯一的一根触须断掉了。
而且如果触须链接，那白文也会体会到夏星的感觉。
与之前的小打小闹不同，这次夏星是真正地被杀死，这种绝望一定今非昔比，他不能让白文也陷入这种情绪中。
上一世因为他有自愈异能，他早已习惯了疼痛，也习惯了生死之间的情绪，但白文并没有。
如果一个不小心，可能会对白文造成难以挽回的影响。
齐若眼眸微垂，他自然明白自己这种做法中的保护欲，但……
就当是感谢白文在幻境中对他的疏导吧。
身体上的疼痛不断涌来，齐若在之前已经知道如何在剧情的控制下支配身体，于是他集中精神，顺着夏月的想法发力。
尽管知道这是徒劳，但还是让他助夏月一臂之力吧。
“啧，这小孩挣扎的力量还挺大。”有了齐若的精神力的帮助，张果果果然有些坚持不住，齐晋见状连忙加快了动作，他快速用刀将夏星的身体剖开，就把手伸了进去、
夏月只觉有只手在他身体里搅动，拉扯着他的内脏。
身体上的那条长长的伤口就如同被解剖的家畜，鲜血流得愈发汹涌，身体渐渐冰冷，意识也逐渐模糊。
生命的最后时刻，夏月死死地记住了齐晋和张果果的脸。
如果有来生……如果有来生，他一定要让这两个人也尝尽他受的痛苦！
齐晋将部分内脏拉扯出夏星的身体，装进准备好的袋子里，张果果也松开了按着夏星的手。
尽管夏星的心脏早已离开了他的胸膛，身体也变得冰冷僵硬，但他的双眼此刻却依然圆睁着，眼眶周围的肌肉因为过度紧张而显得有些扭曲。他的眼神中充满了不甘与憎恨，导致他即使死去，双眼也无法合上。
而那眼珠中也丝毫看不出衰竭和破败的感觉，仿佛下一秒就要眨眼活过来一样。
纵使张果果手上沾了不少人的鲜血，但这样的眼神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内心深处突然涌上的莫名的恐惧让她一脚踢在了夏星的身上，导致夏星的身体往F基地滚动，最终直接触碰到了原本感觉到有血腥味的正在往这里伸长的藤蔓。
见藤蔓开始缠绕夏星的身体，张果果默默松了口气。随后她拉着已经收拾好的齐晋准备趁着藤蔓被夏星吸引注意力，穿越F基地跑路。
但现实却与与想象中周围的藤蔓全被吸引过去的并不同。
那藤蔓在吸取了夏星的鲜血之时突然暴起，铺天盖地地朝着二人袭来，二人也不知道藤蔓为何发狂，后退几步躲开藤蔓攻击范围后，齐晋试着朝藤蔓丢了一块内脏，但那藤蔓却只是卷着内脏没有吸收，其他空闲的藤蔓反而齐齐朝齐晋攻去。
“不用怕，它……”
还未等齐晋说完，只见藤蔓突然变粗了一圈，理所当然的，长度也长了一些。
眼看着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二人再也坐不住了。在齐晋将手中的内脏全抛向藤蔓之后，张果果连忙带着齐晋跑回了F市。
而被藤蔓卷着的夏星，被送到了中心大楼下的那朵牵牛花里。
此时齐若虽然有意识，但他附身的身躯已死，所以他无法做出任何动作。
更别说，他刚刚还感受了一把死亡的感觉。
藤蔓将内脏纷纷塞回了夏星的身体，但等待许久夏星依旧是没有反应。牵牛花瓣抖了抖，几滴花露滴落，落到了夏星的身体上。
但夏星依旧没有反应，身上的伤口狰狞，就算是内脏被强行塞回，也因为牵牛花不懂人体构造导致位置乱七八糟。
齐若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莫名想起了之前夏星用泪水浇灌牵牛花。
因为自己被这种方式救活，所以就想这么帮助夏星吗？
可惜，夏星终究是人类。
牵牛花用尽办法也没让夏星再次醒来，于是它渐渐沉寂了下去。
就在齐若以为牵牛花要放弃时，几根藤蔓突然插进花蕊，随后从里面挖出了一块绿色的晶核。
在这个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底深处，唯有那颗晶莹剔透的晶核散发出微弱而温暖的光芒。
晶核周围，蔓延着茂密交错的藤蔓，它们如同拥有生命一般，轻轻地缠绕着晶核。每一条藤蔓都像是一只温柔的手，轻柔地抚摸着晶核表面，表达着眷恋和不舍。
但最终，藤蔓还是将晶核放到了夏星的身体里。
晶核里的能量散开，逐渐修复了夏星破损的身体。
齐若只觉一股温和、充满生命力的能量将那可怕的死亡缺口渐渐填补。不知过去多久，夏星的身体修复完毕。
但晶核，却是永远地与夏星合为了一体。
而失去晶核的牵牛花藤蔓渐渐变细，原本伸出F基地的藤蔓全数缩回。
“哥哥。”
脑海里夏月的声音响起。
“结束了。”
第139章 选择我或者杀了我
强烈的眩晕感和失重感如潮水般向齐若涌来，让他感觉仿佛自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高高地抛起，然后又轻柔地放下。当他艰难地重新睁开双眼时，发现自己静静地躺在那朵巨大的牵牛花之中。
然而，却是回到了现实。
身旁传来一阵温热的气息，如春风般拂过齐若的脸颊。他微微偏过头，目光与夏月相对。只见他的眼眸已然睁开，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渴望和眷恋，仿佛要将眼前之人紧紧拥入怀中。
但终究夏月只是贪婪地望着齐若的睡颜，并没有做出什么动作。
“哥哥醒了？”
见齐若睁开眼睛，夏月眼睛一亮，抬起手想要触摸齐若的脸颊，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手臂直接僵在了空中，随后缓缓缩回了手。
齐若注意到夏月的动作，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中的犹豫与纠结。齐若知道夏月在顾虑什么，但并没有选择去宽慰。
毕竟夏月不来碰他，齐若求之不得，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
况且……
齐若将目光转向牵牛花的顶部。
这一切是时候结束了。
没有理夏月，齐若坐起身，环顾四周却发现躺在不远处的白文依旧在昏迷。
“他被我拉到了别的梦境。”夏月坐起身趴在齐若的肩膀上，在齐若耳边轻声说道，“他太碍事了，我只想和哥哥过二人时光。”
偏了偏头，躲过夏月的吐息，齐若抬手将夏月推开，夏月没有抵抗，只是齐若感觉有一个温热柔软之物蹭了蹭他的手心。
如同触电一般瞬间收回手，齐若面无表情地盯着夏月，夏月却丝毫不掩饰，变本加厉地吐了吐舌头。
深吸一口气，齐若将心底涌上来的烦躁压下，冷声问道：“所以那个怪物，是晶核对吗？”
夏月闻言低低地笑了笑。
“哥哥还真是无情，明明刚刚经历了我的一生，却是在关心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齐若手指蜷缩，并没有接话。
因为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夏星是很可怜，但如果想以此来打动他，让他留下来，完全就是天方夜谭。
但他刚刚从幻境里出来，脑中还残留着幻境里的感觉，让他现在对夏月说重话，他开不了口。
“也罢。”夏月凑近齐若，拉着齐若的手，整个人钻进了齐若的怀里，“既然哥哥想知道，那我就让你知道。”
“晶核把我救活之后就留在了我的身体里，后来我发现我可以主动分离晶核来幻化出另一具身体。”
“当时我想过要不要把夏星和夏月分开，但是因为你的出现，我放弃了。”
“哥哥，无论是夏星还是夏月，你都是光，都是救赎。”
“是你告诉我的，我们是一个人。”
“可为什么你要抛弃我呢？”
夏月说的很是轻松，但齐若却听出了一些异样。
他低头看去，此时的夏月躺在他的臂弯处，仰面看着他，表情很是轻松。
但齐若分明又在他的脸上看出了夏星的影子……
“你们融合了，是吗？”
夏月听闻先是一愣，随后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你看哥哥，你还是关心我的。”
“感觉罢了。”齐若面无表情道。
既然已经弄懂了事情的原委，齐若也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他刚想起身唤醒白文，就被夏月阻止了。
“不行哦哥哥，我说过，我想跟你过二人世界。”
夏月翻身环住齐若的腰，将脸埋在了齐若的胸膛。
“你怎么能这么无情呢哥哥。”
“夏月，不要再闹了，我不可能留下来的。”齐若甩开夏月的手，将夏月推出怀抱，翻身下床。
“哥哥真是铁石心肠。”夏月露出一副忧伤的样子，随后他抬起手掌，绿色微光显现，一颗晶核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来做个选择吧哥哥。”
夏月捧着晶核朝齐若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我和白文只能留一个，你是选他，还是选我？”
“什么？”
齐若皱起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和不解。
“我为什么要选？”
“我知道这对于哥哥来说，根本就算不上一道选择题，因为哥哥的答案只有一个。”
“但是……”
“如果你不亲手杀了我，白文就醒不过来啊。”夏月理所当然道，“当然他自己要是厉害醒来的话，那他一定会杀了我的。”
“与其死在他的手里，不如让哥哥来结束我的生命。”
夏月一边轻声说着话，一边小心翼翼地捧起那颗晶莹剔透、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晶核，然后一步一步慢慢地朝着齐若走去。
“哥哥，只要你将晶核毁掉，无论是变异植物还是我，都会直接灰飞烟灭。”
“一举两得的事情，哥哥难道不想做吗？”
夏月的语气极尽诱惑，在齐若身前站定，将晶核高高捧起，表情虔诚，像是供奉神明一般，抬到了齐若的面前。
“只要你毁了它，哥哥。”
“一切都会如你所愿。”
齐若手指颤了颤，只是犹豫了一下便抬起手臂在夏月期待的眼神中握住了晶核。
手掌用力，却感受到了一种奇妙而温和的力量正从掌心源源不断地流淌进他的身躯之中。
这股力量仿佛拥有生命一般，轻轻地抚摸着他每一寸肌肤和骨骼，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适感受。
绿色的微光包围着齐若，相应的，晶核的光芒愈发黯淡。
伴随着晶核能量的削弱，夏月缓缓张开双臂，牵牛花的花瓣逐渐枯萎，而夏月的身体也渐渐出现了血痕。
他盯着齐若的双眸逐渐充血，身上从胸膛处往下，裂开了一个巨大缺口，露出了里面正在跳动的鲜红心脏。
但他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脸上显露出幸福的神色。
而他的眼神却贪婪、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齐若，仿佛要把齐若的一切都刻在眼底。
当晶核完全消失在齐若手心的时候，夏月满意地笑了。
“哥哥，永别了。”
嘴唇微张，夏月留下了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
随后他彻底失去呼吸，倒在了地上，变成了一具尸体。
第140章 一切终将消散
伴随着夏月生命的彻底消失，时间似乎也在这一刻凝固了下来，整个世界变得出奇的静谧，唯有齐若那舒缓又清晰的呼吸声响彻在空气之中。
眼神扫过夏月的尸体，如果不是周围环境不同，齐若会以为自己再次陷入了幻境。
因为那尸体的样子，与幻境中齐若看到的死去的夏星一模一样。
抬头看向周围，原本包围在四周的花瓣上出现了无数细小的裂痕，随后似是有风吹过，那些花瓣顺着裂痕逐渐枯萎、分裂。
无数细小的碎片飘散在空中，齐若抬起手在空中抓了一把，却并没有抓住什么。
那些碎片再次分裂，直至彻底消失。
花瓣消失之后，齐若便看到了坑洞中的那些藤蔓。
同样的，那些藤蔓上也出现了无数条裂痕，随后从根部开始，逐渐消散在了空气中。
只剩下了土地上那些残留的痕迹，证明它们曾经存在过。
齐若手指动了动，低下头，发现他所处的花蕊依旧坚挺。
而随着花瓣与藤蔓的全部消失，倒在他面前的夏月的尸体也渐渐化作了尘埃。
什么都没有剩下。
叹息声几不可闻，齐若缓步走到白文身边，刚想将白文收进空间带走，却发现白文眼皮动了动，随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齐若？”
白文站起身，抬手拉住齐若，却始终不敢再往前一步。
幻境里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他实在是不敢赌齐若现在是什么心态。
虽然之前在幻境里他可以鼓起勇气拥抱齐若，齐若也并不在意，但那终归是在幻境里。
而现在齐若回归了原来的身体，莫名的，他看着齐若古井无波的眼神，突然产生了一种退缩的感觉。
试探着握了握齐若的手，白文发现齐若没有反抗也没有反感之后，轻轻松了口气，上前两步将齐若拥入怀中。
与意识体的拥抱不同，现实世界的拥抱更有实感，也更能让他安下心。
而齐若任由白文抱着，在白文的怀抱中抬起头，通过白文的肩膀处望向坑洞口，似是跟白文说话又似是在喃喃自语。
“结束了。”
“嗯。”
白文在齐若耳边低低地应了一声。
垂眸认真凝望着齐若的脸，白文掩去眼底的情绪，抿了抿唇，抱着齐若的手臂又紧了些，这下齐若只能低下头将脸埋进白文的胸膛。
嗅着白文身上的冷香，齐若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他有些累了。
其实他明白，夏月是故意把晶核给他的。
这场幻境与其说是夏月想要让他改变心意，不如说是为他准备的一场盛大的告别。
他在幻境里经历了夏星的一生，对于夏月来说，就相当于他陪了他一辈子。
夏月始终都知道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让他留下，同时他无法离开变异植物太远，否则失去晶核的变异植物就是枯萎、消失。
且不说这株变异植物是夏星亲手种下的，就凭它能用晶核救了他，夏月就不会做出带着晶核离开这种事。
在这种两难的情况下，夏月最终并没有选择把他强行囚禁，而是选择放他自由。
大概是接触了阳光之后，想到齐若离开后自己要面对的一切，夏月恐怕已经失去了生存下去的希望。
这个晶核，应该就是夏月送给他最后的礼物。
将晶核送出，这样夏月和变异植物会一起消失，也不算他背叛了牵牛花。
二选一这种话齐若当然不会信，但他到底还是接下了夏月的心意。
齐若得承认，他这么做，确实是因为幻境的缘故。
他彻彻底底地体会到了夏星末世前的幸福和末世后的痛苦。
也明白了，他在来到F市之后，对夏月说的那些话，做的事情究竟对夏月有怎样的影响。
而这些话、这些事情里究竟有着多少真心，夏月应该也知道，但他却丝毫不在意。
无论夏月对别人怎么样，但到底是真心对他的。
让他去践踏一个全心全意把所有都奉献给他的人的真心，他做不到。
这种心意他虽然无法理解，但会尊重。
所以满足夏月离去前的最后一个愿望，有何不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