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斯书一听完梅斯黎的话,心里顿时一咯噔,艾洛·白该不会变成残废了吧。
生怕艾洛·白出什么事,宁斯书行动比意识更快,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打开门堵住了医生:“他的情况怎么样,为什么会看不见听不见,到底是怎么回事?”
本人不太上镜,比星网上的照片更帅。
这是医生对宁斯书的第一印象。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面对宁斯书,想拆了强制匹配的医生不免有些心虚:“别担心,上将只是五感尽失。”
“只是五感尽失?!”宁斯书愣了下,这他妈可比看不见听不见严重多了,“你是正经医生吗?”
医生:“……”
“上将受的都是皮外伤,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五感尽失是精神世界出了一点问题,等精神图景重建完成就没问题了。”
宁斯书稍稍松了口气,抱住扑过来的阿瑞斯,摸了摸它的脑袋。
艾洛·白瞬间抬起头:“宁,是你吗?”
“是我。”宁斯书说完才反应过来他听不到,抱着阿瑞斯走近了些,拉了拉艾洛·白的手。
上将的手很大,指腹有一层枪茧,抵在掌心硬硬的。
宁斯书想抽出手,艾洛·白没松开,另一只手也伸过来,将宁斯书的手紧紧包裹在掌心里:“宁,别走,我有话想跟你说。”
宁斯书想说我不走,但他又听不见,无奈之下,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到了医生身上:“你能让他松开我吗?”
医生:“……”
这是炫耀吧,一定是炫耀吧!
医生一脸麻木,想撂挑子不干了,这种不听话的病人谁爱管谁管,他不想掺和了:“我去找元帅汇报,你……”
他看了看依偎在宁斯书腿边的阿瑞斯,又看了看紧紧拉着宁斯书手不放的哨兵,恨不得仰天长叹:“上将就交给你照顾了。”
门关上,远卫军们一股脑凑上来询问情况:“上将怎么样了,我们现在能去看他了吗?”
“不行,病人需要安静的环境好好休息。”医生冷面无私地赶人,“你们别在这里守着了,等能探视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们的。”
众人忿忿不平:“那为什么主播能进去,医生,你该不会是看主播好看,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医生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觉得主播好看的不是我,是里面那位,我要是不让他留下,阿瑞斯就要扑上来咬我了,“如果你们能摆平阿瑞斯,也可以进去。”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梅斯黎打着圆场:“既然医生这么说了,那等老大的情况安定下来,我们再去看他。”
他招呼着大家离开这里,无奈的同时也放了心,他们那恋爱脑的老大都有心思腻着宁了,应该没什么问题,现在就给未婚夫夫留下空间独处吧。
都说爱是无所不能的灵药,兴许和宁卿卿我我一会儿,老大恢复的速度更快。
宁斯书不这么想。
他不知道爱是不是灵药,但他并不想成为这颗药,于是他再次往外抽了抽手。
两个大男人牵着手,成何体统。
“宁,你不要乱动。”上将语重心长,失去五感后,他的语速变慢了很多,“你再动,我就要不高兴了。”
宁斯书下意识停止挣动,等看到艾洛·白脸上浮现出笑意后,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他为什么要在乎艾洛·白高不高兴!
恼羞成怒的仙君强行抽出手,凶巴巴道:“那你不高兴去吧。”
“我只是逗逗你。”艾洛·白摸索着,抓住宁斯书的袖子,拉着他坐在床边,“站着累,坐。”
宁斯书一脸狐疑:“你真的听不到我说话吗?”
艾洛·白:“听不到。”
宁斯书:“!”
“但我能够和阿瑞斯共感,隐约能分辨出外界的情况。”艾洛·白好脾气地解释,拉着宁斯书坐下后,又小心翼翼地摸索起来,“宁,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宁斯书拉下那只摸到他胸膛上的手,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怎么摸到那里了,他该不会是故意的吧……不应该,艾洛·白可是正人君子!
宁斯书暗暗唾骂自己,将脑海中的画面强行压下去。
艾洛·白就像是活的心魔,靠近一点就会勾出他不想回忆的找地图经历。
艾洛·白又试着摸索了几次,像是很担心他,宁斯书无奈,只好握住他的手。
到头来还是牵了手。
和失去五感的人交流十分困难,即使有阿瑞斯作为桥梁,沟通起来也不连贯。
宁斯书放弃了和他串口供,这种情况下,元帅从艾洛·白嘴里也问不出什么东西。
医生说要重建精神图景,宁斯书蠢蠢欲动,纠结要不要侵入艾洛·白的精神世界。
又不是第一次了,再进去一回也没事……吧?
他酝酿了一下,释放出灵力。
在和被控制的大胖战斗时,宁斯书发现灵力和精神力大同小异,他所谓的起念,实际上就是调动灵力。
“宁,我丢了一件东西,是你拿走的吗?”
艾洛·白突然开口,宁斯书被吓了一跳,灵力差点溃散。
“是记录仪吗?”他习惯性回答,将记录仪放在艾洛·白手心里,带着他握紧。
“不是这个。”艾洛·白仰起头,那双灰蓝色的眼睛空洞无神,直勾勾地盯着宁斯书。
五感尽失带来的影响不仅体现在语速上,艾洛·白的眼睛也比正常情况下睁得更大。
显得有些圆,有点可爱。
“可爱”这个词用在艾洛·白身上实在不搭,宁斯书摇摇头,他的脑袋可能出问题了,竟然会冒出这种诡异的想法。
“我捡到了半颗巧克力,还有一封信。”
一句话硬控宁斯书三秒。
仿佛感觉到了他的僵硬,艾洛·白反手握住他的手,安抚地拍了两下,很慢很认真道:“等我恢复后,就把巧克力和信还给我,好吗?”
近乎祈求,宁斯书听出了他的小心翼翼和退让。
上将在跟他要一个解释。
在被关押几个小时后, 大胖终于被放了出来。
老妖怪的心灵遭受了严重的打击,打击来源不仅是被关,还有时时刻刻顶在脑袋上的枪。
那枪口黑的呦, 那枪吓人的呦……呜呜呜,委屈死妖了。
宁斯书亲自去接了大胖, 在此之前, 他好不容易将艾洛·白哄睡, 才得以脱身。
上将一直抓着他的手不放,生怕真的后会无期了, 宁斯书无奈,充当了几个小时的人形陪伴玩偶,直到艾洛·白的身体承受不住, 昏睡过去才得以脱身。
无声的陪伴也算哄睡, 宁斯书有一种没结婚,先照顾孩子的感觉。
经历过严重打击,大胖一看到宁斯书, 跟看到亲人一样, 迈着小短腿就扑进了他怀里。
宁斯书嫌弃不已:“快松手,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撒娇可不是老妖怪该做的事情。
“爸爸啊啊啊, 我好想你呜呜呜,吓死我了呜呜呜……”大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活似见了亲爹。
“……”
喂喂喂!你的鼻涕不要抹到我的衣服上啊!!
宁斯书的额角抽了抽, 一头黑线, 顶着看押人员的异样眼神, 将腿上的狗皮膏药撕了下去:“别哭了。”
大胖眼泪汪汪, 试图卖萌:“爹,你不爱我了吗?爸爸, 我可是你的儿子啊!”
宁斯书皮笑肉不笑:“哈,哈哈,没见过这样的精神体吧,它的性格比较……奇形怪状。”
看押人员:“……”
头一回见人用这个词形容性格,不过莫名贴切。
宁斯书自觉丢人,扯着大胖一路小跑,直到进了宿舍锁好门才停下。
他长出一口气,将毛巾扔给还在抹眼泪的大胖:“把你的脸擦擦,堂堂龙子,成何体统。”
大胖刚从生死边缘逃脱,委屈得要命:“差点死了,还要什么体统,宁斯书,你去哪里了,怎么不早点去找我,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
站着说话不腰疼,换你被枪顶着脑袋,提心吊胆几个小时,看你怕不怕。
宁斯书心虚起来,总不能说他把大胖忘了:“行了,我还不是在跟他们周旋,你也知道精神体不长你这样。”
“谁爱当精神体了,本尊明明是上古大妖。”大胖很不服气,它可比二胖高级多了,“都怪你!”
宁斯书懒得和它多掰扯,吵起来就没完了,当务之急是想办法留下来。
他还摸不准施德林的态度,不知道他伪装向导的事有没有露馅,没有最好,要是真被拆穿了,也得提前做好打算。
宁斯书在心里合计了一下,带着大胖去了隔壁,什么办法都没有抱大腿有效,只要治好了艾洛·白,军部肯定不会动他,保不准还会将他供起来。
可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宁斯书私下里问过医生,除了深度结合过的哨兵和向导,外人帮忙重建精神图景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别看上将清醒的时候很正常,一旦触及到精神世界,他的思绪可能会陷入混乱,偏执、强横、疯狂……藏匿在心里的阴暗面都可能被激发出来。在这种状态下,只有他绝对信任的人才可能帮上忙。
可让一个S级哨兵交付信任,谈何容易。
艾洛·白还没睡醒,精神图景的毁灭给身体带来极大影响,他需要更多时间休息。
一直兢兢业业守在他身边的阿瑞斯也受到影响,趴在床前,一副恹恹的模样,连耳朵都耷拉下去了,见宁斯书回来,立马可怜巴巴地望过来。
放大版的毛团子连可爱都放大了,那小眼神看得人心都化了,宁斯书被萌得心肝颤,连医生泼的冷水都抛之脑后了。
没人能够拒绝一只主动摊开肚皮的毛茸茸,清冷孤高如七重天仙君也不例外,宁斯书捏了捏阿瑞斯的耳朵,细短的绒毛搔着手心:“喂,你好好学学,看看人家的精神体多乖,再看看你,整天跟个炮仗似的,聒噪。”
不能说话也是精神体的特点之一,可大胖那张嘴……宁斯书只能把自己往厉害了吹。
“嗤,它多乖啊,偷偷跑别人家里装大尾巴狼。”
“……”
老妖怪阴阳怪气的功力见长,揪着阿瑞斯偷跑去别墅的事情不放:“不是说精神体做的事情就是主人想做的吗,那这家伙去找你,也有别有目的的喽。”
至于什么目的,看艾洛·白冒着生命危险进危险区救人救知道了。
大胖嘲讽地嗤了声:“你们修无情道的仙君是不是都得给自己创造一个情劫,然后杀妻证道,看不出来你手段这么高明,他应该会心甘情愿为你去死吧。”
宁斯书的眉头皱了起来:“胡说八道,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不可否认,大胖的话说中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尽管他没想过什么杀妻证道,但却的的确确很在意艾洛·白为他做的一切。
宁斯书很怕一语成谶,有一天艾洛·白会为他而死。
“我早已断情绝爱,更何况,我已经有了名义上的结契对象。”
只要不是艾洛·白,随便什么人,结契之后他都有信心和对方保持清清白白的关系。
可为什么不能是艾洛·白?宁斯书不想知道这个答案,又或许是他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只是不愿意承认。不愿意承认在面对别人的时候他可以郎心似铁,唯独面对艾洛·白的时候,他总会产生动摇。
好像承认了,就意味着妥协和认输。
断情绝爱?
大胖轻哂,骗妖呢,就宁斯书那个殷勤劲儿,可不像没上心的样子。
“那你打算和那个从天上掉下来的人结契吗?”
宁斯书噎住,这形容虽离谱,但贴切:“再说吧,能不结就不结。”
说起那结契对象,已经好几天没有联系了,自从征兵比试开始之前,对方就说要外出一段时间,宁斯书不想和对方太过亲密,自然没有多问。
结契对象对他也很感兴趣,宁斯书想起那火红的玫瑰,额角抽了抽。
“可别一不小心陷进去了。”大胖语气幽幽,明明是人类幼崽的模样,圆溜溜的眼睛里却透露出不符合年纪的深沉,“曾有无数妖想借凡人的精气修行,装出一副情深模样,到头来却将自己都骗了进去。情之一字难解,宁斯书,你这副无所谓的模样,可别将自己也骗了过去。”
宁斯书恍惚了一瞬,竟分辨不出来它这是劝说,还是诅咒。
趁艾洛·白睡着,宁斯书准备进他的精神世界看看情况,要秘密做小动作,自然要把无关人员都请出去,他抱起阿瑞斯:“二胖,跟哥哥去隔壁休息一下好不好?”
大胖翻了个白眼:“谁是它哥哥,别往它脸上贴金,还有,你死心吧,本尊才不会帮你带这讨厌的幼崽!”
妖也有劣根性,老妖怪记吃不记打,缓过劲儿后就忘了哭天抢地叫爹的自己,呛起声来毫不客气。
宁斯书冷笑:“也是,你算哪门子哥哥,不过是二胖一爪子就能挠哭的手下败将。”
阿瑞斯从他怀里跳出来,蹿到大胖面前,它已经不是在别墅时的小毛团了,原形比大胖都要高,一尾巴甩过去,能把一个成年男子扇出几米远。
大胖气急败坏,想骂人,又忌惮着冲它亮出爪钩的成年雪豹,捏着鼻子服软:“宁斯书,你快把它抱走,快点!”
见阿瑞斯如此忠心护主,宁斯书动容不已,转念一想它这样是因为艾洛·白对自己情根深种,宁斯书又叹了口气。
他什么也没说,抱着阿瑞斯离开宿舍,大胖松了口气,趾高气扬的态度还没恢复,宁斯书就将它一并丢进了隔壁,大门一关,不对付的大胖二胖开始二人世界。
“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
宁斯书朝里看了一眼,大胖正被阿瑞斯追着满屋子跑,雪豹似乎有意放水,速度不快,始终和大胖隔着半米的距离,看起来就像逗弄猎物一般。
这个家伙对宁不好,但它又对宁很重要,不能真的下死手,但可以吓唬吓唬。
阿瑞斯瞬间判断出了情况,决心肩负起帮宁斯书教训不听话小孩的责任。
玩得不错嘛。
宁斯书摸了摸下巴,很满意自己看到的画面。
现在可以安心帮艾洛·白治疗了。
睡着的上将少了一丝锐利,宁斯书看着他,视线不自觉落到了脖颈上,那里早就没有了项圈,微凸的喉结随着呼吸颤动。
艾洛·白常年泡在战场和训练场上,皮肤却很白,或许是伊诺维娅很难见到明媚阳光的缘故,又或许是军服严丝合缝,将身体的每一寸都包裹起来了,隔绝了阳光的侵入。
作战服满是脏污,在进行检查之前,艾洛·白换了外套,如今只有一件贴身的衣服。
那段脖颈完整的露了出来,就连锁骨都暴露在被子外,明明是一幅很性感的画面,宁斯书最先注意到的却是锁骨窝上的疤痕。
经年的陈伤早已愈合,只留下浅淡的痕迹,证明艾洛·白每一步都是拼杀出来的,带着血和赤忱之心。
宁斯书着了迷似的伸出手,在碰到艾洛·白的锁骨前,他突然反应过来,仓皇往后退了两步。
大胖的劝诫还萦绕在耳边,宁斯书心头大乱,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件事:他对艾洛·白的怜悯似乎太过了。
高高在上的神明俯视着苍生万物,他见众人疾苦,所以他会为艾洛·白解开扼住咽喉的项圈,可神明对世人的怜爱并不包括疼惜对方所经历的苦难。
不对劲,很不对劲。
宁斯书遵循本能拉开距离,离床两米远,坚决不靠近一步。
灵力如同精神触丝一般探入艾洛·白的精神世界,原本以为S级哨兵的精神世界很排外,宁斯书都做好了死磕的准备,没想到轻而易举就进去了,比侵入斑布的精神世界还容易。
看来上将伤得比他想象中还重。
宁斯书心里一紧,摒弃杂念,专心操控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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