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莫起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托着圣器环顾四周。
房间里很安静，之前偷溜着去搬神像的六个玩家还没回来，孟桥趴在书桌上，抓着只铅笔呼呼大睡，沈少明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手上的笔无意识在一张纸上乱画。
吴莫起目光落到那张写满字的白纸上，上面有好几个他的名字。
他身形一闪，出现在书桌房，俯身一看，纸上写的内容被划得乱七八糟，但他依旧看清写的是什么。
——吴莫起是玩家。
——吴莫起有系统。
——吴莫起是神。
——吴莫起是人类。
接下来吴莫起是守护神、是爱神……
吴莫起闭着眼睛都能回答，否！否！否？否？否？
好吧，除了开始两点，后面一连串他自己也不清楚，毕竟他的血都成金色的了……
吴莫起抽出这张纸，沈少明一下子被惊醒，猛得睁开眼睛，正巧看到吴莫起在看他写在纸上的内容，顿时咯噔一下。
他虽然不知道自己忽略了什么，但他相信孟桥小兽一般的直觉，生怕哪里会刺激到吴莫起。
没想到，吴莫起抖了抖纸张，笑道：“你打算利用诚实之纸？”
纸上不仅写了身份推测，也有幸福镇的疑点和推测，想要做什么，不难猜出。
沈少明脑子有点懵，看样子，吴莫起没受影响了。
他愣愣点头，将自己的思路说了出来：“邪神在背后布局，肯定和你的能力有关系，我认为应该推测出你的身份，而你似乎……”
并不了解自己的身份。
正是因为这一点，沈少明才想先用诚实之纸推测一遍，防止踩雷。
吴莫起唔了声：“好办法啊……”
就是太繁琐，要有足够的耐心，因为诚实之纸，不是“是OR否”回答之纸，它只记录真实发生过的东西。
如果线索不多，就需要不断开脑洞，不断重复各种猜测，才可能推测到有用的信息。
不过，这事有人干的话……
吴莫起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吴莫起眸光闪动，推了推呼呼大睡的孟·工具人·桥：“起来，写字。”
他真不是人了？！
孟桥迷迷糊糊睁开眼, 对上吴莫起那双赤红如血的双眸，里面似乎有无数星光闪过，格外衬吴莫起那张凌厉英俊的脸。
真是受神偏爱。孟桥脑海中闪过这么一句话, 接着一巴掌拍在他脸上, 盖住他眼睛，头顶上响起吴莫起冷冷的声音：“清醒了吗？”
“醒！醒！醒了！”孟桥划动着双手, 赶紧喊。
吴莫起这才拿开手, 将沈少明写满疑点的纸放在桌上，敲了敲桌面：“把诚实之纸拿出来，听沈少明的写。”
孟桥先是一愣，往纸上一看，顿时咯噔一下，猛得跳起来，指着沈少明，气得整个人都要炸了：“沈少, 你竟然真提了！我真是看错你了！”
孟桥瞪着眼睛, 手指发抖，一副看负心汉的模样。
沈少明抚额：“莫起哥自己看到了……”
“呵，就你那蜂窝似的大脑子，我信你邪！一定是你算计好的……”孟桥刚骂出来, 头上出现一只大手，把他硬生生按回椅子上, 他用力晃着脑袋，张口就来, “哥，你别拦着我，放心, 我是站你这头的，谁要扒你身份，从我身上踩过去。”
“我要扒。”
吴莫起平淡冷静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开。
孟桥瞬间冷静下来，愣愣地抬起头，不解地望着吴莫起：“为什么？”
不是原装货这种事，当然是能遮就死劲遮，就像他，说了原著小说这回事，但绝对不会说自己是穿书者。
“因为我也想知道。”吴莫起好脾气拍拍他脑袋，点了点纸上的内容，“一二条不用测，我把系统给灭了，没了系统，不是玩家。”
“啥？”孟桥瞬间转移了视线，头上冒出一排问号。
沈少明则立马抓住重点：“莫起哥，你以前是玩家吗？”
“也许是吧，醒来的时候有系统傍身。”
孟桥：“哥，你之前是不是玩家自己不清楚吗？”
吴莫起跳上床，随意坐下，往后一靠，头搭在床靠背上，手里转动着圣器，显得一点都不在意：“我失忆了，当然不清楚。”
孟桥：……失忆这么平静的吗？
沈少明：……难怪完全不按正常通关套路来。
两人总算明白吴莫起为什么想扒自己。
孟桥欲言又止，想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如果吴莫起也不是原装货，可能是穿越过程中出现了意外，可能和他穿越前是“异类”有关。
但是，看着吴莫起如此悠闲自在的模样，他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就在他犹豫时，沈少明重新拿出张白纸，把已知条件先记上。
失忆、曾经是玩家、灭了系统后脱离游戏、逆天的能力。
盯着这几个字，沈少明脑子转了好几个弯，然后拽着孟桥开搞！
诚实之纸，A级道具，只记录真实发生过的事件。
真实、发生过、事件。三个条件，一个没达成，都写不上诚实之纸，它更不会回答。
这就得脑子转得快，灵活有耐心。
而扒吴莫起身份……只有各种疑点猜测，不成事件，推测个球啊。
孟桥脑子一片空荡，他捏着铅笔，把诚实之纸放在画好的地图上，木着张脸说：“说吧，写什么？”
孟桥非常自觉地当个工具人。
吴莫起也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他也想知道，身份不成事件怎么扒。
沈少明习惯性拿着笔，在已知条件那画圈圈，沉吟了片刻，让孟桥写出第一句话：“昨日，农家乐里的鬼怪被神给吃了。”
孟桥：？？？
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往这方面展开来猜。
吃鬼的是谁？吴莫起！
如果吴莫起是神，那这句话一定能写上！如果他不是，那就写不上！
孟桥啧啧两声：“沈少，我说你脑子是蜂窝还真没说错，脑子转得挺偏门呀。”
“写你的吧。”沈少明险些冲他翻个大白眼，这是夸他还是损他呢。
闻言，孟桥先下意识看向吴莫起。
却见吴莫起眼中异采连连，充满了赞赏，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
孟桥瞬间懂了，提笔就往诚实之纸上写下——昨日，农家乐里的鬼怪被神给吃了。
这行字，在诚实之纸上一闪，消失不见。
不是神？
三人皆是一愣，无论是孟桥、沈少明，哪怕吴莫起自己都以为自己可能是神。
毕竟，阿晚召唤守护神，把他召唤来了，沈少明用道具作引，呼唤守护神、爱神醒来，吴莫起就真醒了！
种种迹象，是个人都会往那方面想，现在的结果却……
孟桥和沈少明紧紧皱着眉头，吴莫起却轻笑一声：“愣着干什么，继续写。”
孟桥欲言又止，沈少明却飞快做出细微的调整，张口就来：“昨日，农家乐里的鬼怪被一个叫吴莫起的人类吃了。”
孟桥：……
这不就是废话，不是神，总是人吧！孟桥一言难尽地看了眼沈少明，飞快写上这句话。
一行字在诚实之纸上一闪，再次消失不见。
三人：？？？
吴莫起瞬间想到自己变成金色的血液，不自觉坐直身体，他真不是人了？！
孟桥和沈少明偷偷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该怎么搞下去，这不是人，不是神，还能是个啥？总不能是鬼怪吧……
孟桥悄眯眯把那句话改了几个字——昨日，农家乐里的鬼怪被同类给吃了。
同样消失不见。
所以，吴莫候到底是个啥？
两人一时也是懵了，主要是吴莫起自己还失忆了，这事难办。
就在他们思考时，吴莫起垂眸，左手按上自己的心脏，那里曾经被一块圣器碎片菱镜刺穿，是一切的开始。
他沉吟了片刻，开口道：“写，圣器碎片刺穿吴莫起心脏，吴莫起成为圣器的载体，身体蜕变……”
吴莫起顿了顿，继续道：“清除记忆，获得神明的力量，从此他不再是人类。”
闻言，沈少明和孟桥还没反应过来，被吴莫起托着的圣器反而滴溜转了一圈，要往他心脏里钻。
吴莫起瞬间出手，牢牢捏着它，凉凉地说：“跑什么，好好干活！”
圣器有众多情绪飞快略过，一会委屈，一会心虚，情绪非常丰富拟人，吴莫起眼神闪了闪，这圣器在抢了他一口鬼后，就变得格外活泼，明明除了开始会闹闹脾气，后来就变得特别安静。
变安静？吴莫起略一思索，似乎是在菱镜进化成水晶柱，在祖神那获得大量众生愿力之后，它才变安静的。
“祖神……”吴莫起神色暗了暗，不禁想起祖神那如父亲般亲切宽厚的身影，慈爱的目光，温暖的笑容，以及让他避之不及的拥抱……
吴莫起垂着眸子，长长的睫羽轻轻颤动，落下一小片阴影，显得有些脆弱。
就在这时，孟桥小心翼翼给了递过一张纸。
吴莫起定了定神，抬眼一看，纸上正稳稳当当写着他刚刚说的那句话。
“果然是你。”吴莫起抓着圣器用力晃了晃，“把记忆还给我。”
圣器任由他抓，任由他晃，装作是个死物，连丁点情绪都没了，就像变成水晶柱后，特别安静，躺尸躺的特别熟练。
吴莫起又好气，又好笑。
他失忆，能吃鬼，各种神力，甚至不是人了，都和圣器有关，偏偏圣器特别人性化，肯定知道更多。
吴莫起现在也没耐心用诚实之纸一点点推测，直接阴沉下脸，冷笑连连：“从头到尾，你老实交待，否则我真拆了你，丢进虚空，让你意识泯灭，死的不能再死。”
圣器情绪中瞬间冒出浓烈的悔意。
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它不情不愿地蹭了蹭吴莫起手心，示意他松手。
吴莫起眯起眼，上下打量了它一遍，才微微松开手。
圣器立马飞了出来，飞到书桌上，绕着沈少明写的草稿转了两圈，接着落到诚实之纸上。
落地位置正好是——圣器碎片刺穿吴莫起心脏，吴莫起成为圣器的载体，身体蜕变，清除记忆，获得神明的力量，从此他不再是人类。
圣器晃了晃，带着碎金的莹光愿力飞出一缕，落到这行字上。
沾上那一瞬间，诚实之纸瞬间化成灰烬，消失。
孟桥：！！！
有句脏话想骂！那可是我的道具！烧你妹！
但那是吴莫起的圣器，孟桥悄悄看了一眼吴莫起，见他脸色阴沉的厉害，颇有风雨欲来的模样，立马悄悄往后缩。
吴莫起声音冷的没有起伏：“怎么，你要毁尸灭迹。”
圣器情绪里顿时闪过一丝心虚，很快消失，它飞到吴莫起跟前，飞快冒出一排金闪闪的字体——半神，暂接神位，有信徒庇佑，圣器完整后获得权柄，一步成神。
暂接？相当于临时工？所以阿晚召唤他能出现，信徒祈祷，他能响应？吴莫起若有所思，但很快有一个新的疑问：“我接替了那么多位神？祂们全死了？”
圣器又画出几个字，以迅雷之速，一头扎进吴莫起心脏，死都不出来。
那几个字——报酬，金液。
至于吴莫起刚刚的问题，不知道，知道也不说！
金色的字体一点点变淡，消失，吴莫起震在原地，眼睛微微睁大，这是他头一次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他被抢口粮了！
这个不能忍！抓出来！吴莫起心念一动，突然捂住心脏，脸色刷得一下变得惨白。
孟桥和沈少明顿时一惊，跳起来，赶紧跑过去，还没开口，吴莫起松开按着心脏的手，他喘了口气，脸色稍有缓和，咬牙切齿：“有本事你躲一辈子！”
圣器不知道做了什么，死死扎根在他灵魂深处，只要强制它出来，不仅心脏疼，灵魂也跟着撕裂。
没想到，身体里竟然躲着一只狼！
他一个半神还比不过一个圣器，也太荒谬了！肯定是圣器隐瞒了什么，它是神明的伴生灵物，那么多个神，它懂得肯定不少。
吴莫起眯起眼，他倒要看看，最后半块外壳碎片出现，他还出不出来。
吴莫起直接从床上跳下来：“地图画好了吗？去神祠，找邪神要点东西。”
啊？不是还在扒身份？孟桥和沈少明愣了愣，紧接着反应过来，身份没必要扒了，也没道具扒，圣器把诚实之纸给毁了。
通过吴莫起自曝、诚实之纸测试、圣器回应，吴莫起的身份其实很简单。
他原是人类，是玩家，但因为圣器入体，从人类之躯变成装圣器的“容器”，他也因此，获得神的力量，成为半神，给众神当替身，还被圣器清除了记忆。
为什么要清除记忆？
众神是不是都死光了，才让他暂代神位？
圣器隐瞒了什么？为什么要把诚实之纸毁了？
这一连串的问题，似乎只有躲起来的圣器能解答。
但圣器也说过，只要圣器完整，吴莫起就能获得权柄，一步成神。
而圣器缺的那半个外壳碎片，就在邪神手上。
邪神可能就在神祠里！
孟桥和沈少明立马明白了吴莫起的打算，赶紧将新画好的地图交给吴莫起。
吴莫起接过一看，沉默了。
地图上画着不算太标准的建设图，整体形状是两个圆形的小镇粘在一起，像横着的数字8，全部用线条和方块组成，他……看不懂。
就离谱，他都半神了！吴莫起抿了下唇，将地图往他们身上一递，直接问：“神祠在哪？”
孟桥眨眨眼：“我不知道呀，我只负责按地图道具上的痕迹无脑画。”
两人大眼瞪小眼，只有沈少明接过地图，仔细一看，接着将地图辅开，拿起笔一指，开始讲解：“我们从这里进入幸福镇，接着沿着这条路到达镇长家……”
他先把昨天逛幸福镇的路线过了一遍，最后道：“我们现在所在的幸福镇，只有地图的一半，另一半在南，看大小模样布局，和幸福镇一模一样，我猜测，幸福镇实际上是镜像小镇。”
“范向文昨夜讲述，他撞鬼遇上新玩家的地方和幸福镇很像，只不过非常破败，再加上我们在楼顶上看白幡时发现的湖。”
“湖连接主干道，在这里，你没画出来。”沈少明指着两圆交接处，“以湖为交接点，用主干道连接起来，两边加在一起，才是完整的小镇。”
“神祠可能就在湖那，也可能在南边的那半个幸福镇里。”沈少明总结道。
孟桥顺着沈少明的思路，难得地转了转脑子：“我猜是在湖那里，那边是南方，应该是夏俪提到过的南郊，高朗俩夫妻婚前要搬到那里，学习完祭祀舞和礼仪，正好拜个堂，很顺理成章呀，而且，之前出租屋那里，祖神像就是在湖里，指不定这位神可能也喜欢呆湖里呢。”
沈少明：“祖神？”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孟桥得意地扬扬眉，正要好好讲讲众鬼祭祀祖神那惊心动魄的情景，突然被吴莫起打断。
“先去湖那里。”
吴莫起说完，直接往外走，很明显不愿多提祖神。
孟桥一头雾水，但还是乖乖闭上嘴，冲沈少明耸耸肩，两人追上吴莫起。
外面很安静，没有一丝吵杂声。
他们一路从六楼下到一楼，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人呢？”孟桥呆了，昨夜酒店老板起疑，而且也提过要带神祠主事来，他们原以为今天怎么也会有波折，没想到一个人都没有。
吴莫起随意感应了一番，眉头微蹙：“确实没有。”
这时，沈少明也沉声道：“夏俪和范向文他们六个人，昨晚去搬碎破的神像，一直没有回来。”
肯定是出事了！搬个神像不可能会去那么久。
孟桥飞快地说：“昨晚他们说，神像在一楼后厨的杂物间，我们先去看看？”
沈少明没有意见, 吴莫起直接转身打头往后厨走。
后厨在酒店大堂后面, 穿过拱门，光线暗下来, 过道只有五米, 尽头有三扇门，一扇正对着他们的后门，正敞开着，有阳光照进一角，露出墙角一朵娇嫩洁白的小白花。
后门一左一右两扇木门，左边杂物间，右边后厨。
吴莫起直径走到小白花前，蹲下身, 静静打量。
小白花上沾染着一丝阴冷古怪的能量, 淡而薄的一层，如果不是他昨晚在虚空中接受了大量的神明知识，能分辨能量，还真看不出来, 那丝能量也就能蒙混过关了。
孟桥探过头，好奇地问：“莫起哥, 它有问题吗？”
吴莫起勾了下嘴角，声音悠扬, 带着明显的调侃：“有股熟悉的能量，昨晚邪神来过，可惜是趁我睡着后才来, 错过了。”
孟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