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上课？！不是吧大哥，我们只能在副本里呆五天，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你还去浪费时间？大哥，通关副本要紧呀！”
吴莫起幽幽地瞅了他一眼。
孟桥一个激灵，表情僵在脸上，紧接着，干笑两声，当场拍胸脯保证：“好的，没问题，查线索包在我身上，你不用担心我，普通副本鬼白天不出来。”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都要哭了，一次性死两个玩家，他才不信这是普通副本！
害怕，要跟在吴莫起身边才能好。
然而吴莫起冷酷无情地点点头，不再搭理他，一边吃着小笼包，一边慢悠悠往教学楼走，而图书馆恰巧在教学楼反向，都不顺路。
孟桥：……
出了这个副本，就去抱主角大腿！不带吴莫起这个炮灰玩了！
孟桥暗戳戳在心里放最狠的话，苦着脸跑去图书馆。
叮铃铃——
上课铃响了几遍，过道上一个学生都没有。
吴莫起站在教学楼下，抬头往上看。
楼学楼U字型，只有六层，毫无遮挡，一抬头立马直面那片隐隐发灰的湛蓝天空，似乎还有类似鬼的气味。
吴莫起眼睛亮了亮，直接冲进教学楼，一下子愣住了。
这学校怎么这么多镜子？
从一楼开始，每一层上下楼梯的墙上都挂满了镜子，镜面用一层黑色的薄纱遮住，站在镜前，只能隐隐约约照到人影。
吴莫起随便站在一面方镜前，掀开黑纱，镜子里清晰地照出他的身影。
他静静等了会，没有异常，毫无波动，根本没有那种遇到鬼蠢蠢欲动想吃的感觉，想来是没有鬼的。
可惜……他不禁想起昨天那只鬼的口感，入口即化，清爽可口，真是回味无穷。
吴莫起咂咂嘴，一步步往上走，如游客般欣赏楼梯上挂满的镜子。
这些镜子形状各异，风格更是千奇百怪，有大有小，大到一整面墙，小到掌心，有朴素到连镜框都没有，也有豪华嵌金镶银钉宝石。
和这一比，新宿舍楼只在楼梯转角挂一面毫无装饰的镜子，简直寒酸到不行。
吴莫起惦记最顶层吸引他的异常，眼见就要到第六层，不由地加快速度，一口气往上冲。
一、二、三……
吴莫起：？？？
他记得只差一层就到顶了。
吴莫起这时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没有学生的朗朗读书声，静悄悄，如同死地。
他从走廊探出头，先往上一看，一层一层，不知道有多少层，高得看不见顶。
吴莫起蹙眉，低头往下望，黑雾翻涌，深不见底，偶尔冒出张青紫的脸盯着他。
一脸死相，明显不是人。
鬼呀，都不用加工直接吃，味道纯正，超赞。
吴莫起蠢蠢欲动，伸出右手，五指张开，对着黑雾中翻涌的鬼脸，正要动用能力，肩膀被人轻轻一拍。
“同学，上课了，不要在外面闲逛。”
吴莫起扭过头，一张死白浮肿的脸凑在他眼前，嘴巴高高咧开，露出残留着血丝的白牙。
目光灼热，熟悉。
吴莫起嘴角微微向上勾起，之前就是这只鬼在窥视呀。
“咦，新生，我带你去班里吧。”这只鬼穿着笔挺的西装，隐晦地扫了眼吴莫起的心脏，稍稍后退一步，扯出最为和善的笑容，“不用怕，神会庇佑我们，在这里没有痛苦，跟我来吧。”
说完，西装鬼转身带着他走楼梯。
吴莫起顿了两秒，跟在他身后，漫不经心地问：“神？”
西装鬼站在楼梯中间，突然180度扭过头，脸朝吴莫起，嘴角向上高高翘起，整张鬼脸显得阴沉又扭曲。
它低低笑着，用激昂狂热的语调高呼：“至高无上的创世神，是祂给予了我们生命，是祂让我们死后依旧存活，我们是祂忠诚的信徒，我们渴望获得祂的力量。”
随着它的话阴风呼呼乍响，所有镜子冒出一张张鬼脸，眼睛死死盯着吴莫起，嘻嘻哈哈大笑。
鬼在狂欢，怎么看，它们信仰的神灵都不像是好东西。
吴莫起毫不担心，反而亮晶晶看着这些鬼，口齿生津，右手蠢蠢欲动，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钻出一连窜小萝卜头，连成一堵人墙，挡在吴莫起身前，仰起头，静静地盯着西装鬼。
它们大约三四岁，穿着蓝白条纹病服，脖子处的皮肤像被漂白过，印着青青紫紫的伤痕，绿油油的液体一滴一滴往下落，不一会儿，它们脚下就汇成一小滩，散发着诡异的尸臭味。
吴莫起动作一顿，这群小鬼……昨天晚上在新宿舍楼也出现过。
西装鬼咆哮一声，才不甘不愿转身离去。
“我让你走了？”吴莫起轻哼，右手闪电出击，五指张开，灵魂深处的力量随他的心意轮转，喷涌而出，锁定西装鬼。
西装鬼一僵，突然不受控制倒退，一头撞进吴莫起手心。
“不！——”
西装鬼惊恐地发现，它被死死压制，根本反抗不了。
它艰难地抬起头，露出和吴莫起一模一样的脸！用同样赤红如血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我是你，杀了我，你也会死！”
吴莫起目露嫌弃，避开十几只小鬼，像甩面条一样，抓着西装鬼的脑袋往地上一通乱砸。
“啊——”
西装鬼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半个小时后，西装鬼最后变成一张漆黑的饼，瘫在他手心。
吴莫起靠着墙轻喘着气，脸色泛白，额上冒出细密的汗，心脏一波波传来细密的刺痛。
他能明显地感觉到，这次动用力量压缩鬼更吃力，而且使用后，有一种被掏空了的虚弱感，现在他是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了。
吴莫起微嗑着眼眸，余光扫视四周，之前镜中出现的鬼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那十几只小鬼还静静站在原地，空洞洞血淋淋的双眸默默注视他，目光竟隐隐透着崇拜。
吴莫起觉得好笑：“赶紧走，吃了你们哦。”
十几只小鬼呜呜呜低声似笑似哭地应和着，一窝蜂扑向他。
吴莫起还没来得急躲，眨眼间，出现在一间阴郁晦暗的地下室。
他第一反应是低头，看手，原先瘫在手心里的黑鬼饼没有了！！
我的口粮，我的大补丸。
吴莫起按住刺疼的心脏，牙痒痒，恨恨地环顾四周。
地下室不大，并不昏暗，正中间是一张手术台，惨白的无影光照亮周围一小片，全是暗红的血液，不远处摆着三个大型不锈钢容器，里面散发着刺鼻的化学味道，夹杂着浓重的尸臭味。
吴莫起正想过去看看。
哒哒哒~
突然响起粗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紧接着地下室的门被推开，一个男人抱着个小男孩走了进来。
一副医生的打扮，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对多情的桃花眼。
他似乎看不见吴莫起，直接越过他，把小男孩放在手术台上。
小男孩穿着蓝白条纹病服，长得粉雕玉琢，脸肉嘟嘟，眼睛紧闭，像个熟睡的小天使。
来人熟练地把小男孩固定住，拿起手术刀，掰开他的嘴，扯出舌头，轻轻哼着歌：“宝贝乖乖，快快醒来……”
然后举起手术刀。
吴莫起瞳孔一缩，一脚踹过去，整个人穿过那人的身体。回头一看，那人手起刀落，小小的舌头丢在他脚下，蹦了两下。
“唔嗷——”小男孩猛得睁开眼睛，满脸惊恐，疯狂挣扎，哭泣，不停地唔唔撕喊。
吴莫起脑海里出现一个倦缩成一团唔唔低哭的小男孩，睁着双赤红如血的双眸，眼泪哗哗哗地流。
吴莫起心脏一抽，抬起右手，忍痛动用力量，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他甚至感应不到灵魂深处的力量。
他此时像不存在的虚影，什么都干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
“宝贝，你是星星，为我指路；宝贝，你是月亮，为我祝福……”
“宝贝乖乖，快快醒来，爸爸创造天使陪你玩……”
那人哼着歌，把各种实验仪器一一往小男孩身上招呼，不一会，小男孩双眼无神，浑身上下再没一块好肉，整个人像只破布娃娃，呼吸似有似无，眼见就要断气了。
那人才停下动作，嫌弃地啧了声，骂骂咧咧：“废物！真没用，完美数据又没收集齐，再让人弄个新货吧。”
说完，那人直接一刀剜掉小男孩的眼睛，熟练的分解他的器官，随后，像丢破烂一样，将小男孩随手一丢。小男孩精准的投进中间的不锈钢容器，噗通~，不明液体四溅。
那人习以为常，捧着器官头也不回的离开。
吴莫起阴沉地盯着他的背影，直到地下室门关掉，他才转过身，快步走到中间的不锈钢容器。
容器里装满了绿油油的不知明液体，无数残破的孩童尸体挤在一起，小男孩飘在最上面，睁着空洞洞的眼睛望着他。
“唔！唔！唔！”小男孩张嘴大喊。
咕噜咕噜，绿油油的液体沸腾冒泡，无数孩童争先恐后伸长手，吊着脖子，死死盯着他，张牙舞爪地大喊：“唔！唔！唔！”
根本听不懂！
吴莫起面无表情地朝不锈钢容器踹了一脚，明明踹不了，所有孩童却瞬间闭了口，呜呜咽咽望着他。
光听声音就让人觉得可怜到不行。
“行了，知道了。”
吴莫起撇开头，知道个鬼！反正吃掉就行了吧。
这么一想，吴莫起回过头，勾起残忍的微笑：“再闹，连你们一起吃了。”
所有小鬼挥舞起手，唔呀欢呼一声，缓缓沉进绿油油散发着恶臭的液体里。
吴莫起眉头微蹙，到底没有说什么。
一瞬间，所有的一切如同烟雾消退，等吴莫起再回过神，人在最顶楼，靠着面镜子，目向前方，不由得一愣。
夕阳红透了半边天，整栋教学楼染成橘红色，有许多学生在过道上嘻嘻哈哈玩闹。
傍晚了……
他在鬼域呆了那么久吗？吴莫起赶紧低头，看到手里还攥着鬼化成的黑饼，松了口气。
奇怪，明明过去那么久，黑鬼饼上却还残留着他的力量，正一点点净化它，缓缓变透明。
看来两边流速并不一样啊。
吴莫起直觉鬼要完全净化掉才能吃，可惜了。
他叹了口气，扫视四周，没人也没鬼，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用力按着心脏，冷汗直冒。
时间似乎变得特别漫长，吴莫起不知道过了多久，手里的黑鬼饼才完全净化，变成接近透明的浅灰色，里面隐隐有黑丝线来回游弋，比之前的更香了。
光闻着，心脏的疼痛就减轻了几分。
吴莫起捏着它直接塞进嘴，咦？这次的鬼竟然不是入口即化，还挺有嚼劲。
带着咸香，越嚼越好吃。
吴莫起一时忽略心脏的刺痛，嚼得起劲，寻思着能不能再进鬼域抓几只鬼来尝尝，一抬头，就看见楼梯口悄无声息站着个老人家。
花白的头皮，老树皮似的脸，还有那副老学究的圆眼镜，正是昨天送他回宿舍的校长。
此时沉着脸，面无表情瞪着他。
吴莫起下意识抹了把嘴，一口将鬼团吞下，灵魂一震，鬼团化为一股力量游走体内，心脏的疼痛瞬间消失不见，整个人像充电了，神采奕奕，可惜没有像第一次吃鬼力量攀升。
吴莫起起身，故作淡定地看向校长，微微一笑：“你来的正好，我有些事想请问你。”
校长一愣，摘下老学究圆眼镜，低头用衣摆轻轻擦了擦，再戴上，抬起头，锐利又深沉地注视着他：“不要乱逛，失去神灵庇佑的鬼魂无法抗拒你的诱惑，它们会试图得到你的灵魂。”
意思是，你太吸引鬼，不想被吃掉，就安静呆着。
吴莫起亮晶晶地看着他：“真的吗？真期待它们来找我。”
校长：……
校长那张沟壑交错的脸如同凝固的岩浆。
他牢牢盯着他，眼带探究。
吴莫起面带微笑回视，那是满脸期待，真希望校长能点头确认鬼会自动送上门。
校长哪能看不出他想作什么死，不由地垂下肩膀，泄气般收回视线，从脖子上掏出一条银质项链，递给吴莫起。
项链的链子是白银，吊坠是一面拇指大小的六边形菱镜，用非常多碎镜拼凑成的，在阳光的折射下，闪闪发光，像渡上层微弱的彩色光辉。
“这是什么？”吴莫起死死盯着它，融入他心脏里的菱镜蠢蠢欲动，仿佛下一秒就要撕破他的心脏冲出来。
“向神灵祈祷必备圣物，它会庇佑你。”校长将它放在吴莫起手心。
[叮！发现S级道具：破碎的圣镜，对鬼怪有一定威慑作用。]
[提交道具，可减少30点污染值，是否提交？]
[是否绑定道具？]
[道具绑定后，不可赠送，不可交易，不可抢夺。]
吴莫起懒得再理系统，直接把项链挂脖子上，心脏里的缺角菱镜瞬间安静下来。
两者一定有联系！吴莫起嘴角的笑容扩大了两分：“谢谢。”
说完，立马把项链塞衣服里面，打算之后再慢慢研究。
校长点点头，暗暗舒了口气，扭头就走，蹭蹭蹭就下了一层。
吴莫起赶紧跟了上去，状似无意地问：“校长，你知道镜子里有鬼吗？宿舍那边死了两个人。”
校长脚步不停，沙哑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神佑世人，只有不受庇护该死之人才会死亡。”
所以，死了活该。
那为什么死的两个都是玩家？
吴莫起突然想到副本提示里的暂住证，福至心灵，他们这些玩家不会是偷渡客吧……
暂住……自然就不受庇护。
玩家进入副本，在鬼眼里就像散发着香味，让人食指大动的大餐，自然蜂拥而至。
那岂不是，不用辛苦找鬼了。
吴莫起心情大好，快走几步，到校长身边：“镜子真是好极了，我认为宿舍楼也要像这教学楼一样挂满镜子。”
校长脚步一顿，侧头看着他，眼底深处压抑着狂热：“镜子有讲究，跟我来吧。”
最后四个字，悠悠扬扬，像在蛊惑人下地狱。
吴莫起神色微动，快步跟上。
“校长——”
一路上，学生纷纷朝校长打招呼，接着冲吴莫起灿烂友好微笑，呼拉一声，呼朋唤友，笑闹着跑开。
他们身上洋溢着一股鲜活劲。
吴莫起不由地想到那群小鬼，同样天真烂漫的年纪。
他眉头微蹙，问道：“校长，你知道一群小鬼吗？穿着病服，大约三四岁。”
校长看了他一眼：“它们回宿舍玩了？”
“玩？”吴莫起想到昨晚被那群小鬼吓个半死的孟桥，脸色有些古怪。
“活着的时候在那栋楼下受人折磨，死后自然要回去闹腾闹腾。”校长理所当然地说，“它们不会害人，只要遵守校规，听到敲门声不开门，就能一觉到天亮。”
所以，他看到的地下室，原本在新宿舍楼下？
再联想到宿管阿姨说建宿舍楼时挖出的尸体，吴莫起顿时明白了。
他问：“他们葬入了禁地？”
闻言，校长目光中染上些许笑意，像在吟唱赞歌：“它们心思纯净，特葬入禁地祭坛，受神灵庇佑，所以最亲近神灵，你身上有神灵的气息，它们会很喜爱你。”
电闪雷鸣之间，吴莫起脑海里闪过一系列画面。
插入心脏的碎镜。
突如其来的力量。
小鬼在宿舍门前指着他的心脏，发出诡异的笑声。
以及，来自鬼的窥视……
神灵气息？怕都是为了镜子的力量。
呵。吴莫起脸上挂起愉悦的微笑，他这常年缺鬼补身体，只要它们敢来，就通通吃掉。
校长：……
罢了，有圣物在应该不会出事。
校长摇摇头，立马加快速度，眼不见为净。
不一会儿，两人就到了一栋旧楼前，上面挂着三个大字——图书馆。
吴莫起问：“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他记得孟桥就在图书馆查线索。
校长没有回话，带着他走进图书馆。
图书馆管理员是个秃顶的中年男人，翘着二郎腿，坐在唯一的登记台前，在那翻报纸。
而他前面，正是吴莫起的熟人——孟桥。
一手拿着纸笔，一手抱着大把的报纸，趴在登记台上，不停地磨：“大叔，四月十五号到五月八号的日报还有吗？”
管理员仿佛没听见，眼皮都没掀一下。
孟桥哀嚎一声，趴在桌上，整个脑袋埋在报纸堆里。
辣眼睛。管理员翻了个白眼撇开头，余光看见刚从外面进来的校长和吴莫起，腾得起身，笑容满面地跑过去：“校长，您来啦。”
校长摆摆手：“我给祂找典籍。”
管理员立马止步，目光落到吴莫起身上，笑容真切：“需要什么书，我帮你拿，图书馆里任何书籍报纸我都一清二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