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越来越近的巨掌眨眨眼，在进入攻击范围后，立马将嘴里的鬼团一口吞下，调动灵魂深处的全部力量，抬起右手，一掌拍过去。
两掌相对。
他那只修长白皙的手，在神像黑色巨掌中就像一只小蚂蚁。
阴冷又灼热的气流缠上他的手，萦绕着他，焦土之上如水流般的莹光像受到某种感召蜂拥而至，跟随气流缠绕上他，一起涌入他的身体，紧接着，祖神像如风沙般消散。
前后仅仅只是一瞬。
吴莫起一脸懵逼：？？？
这就没了？
他环顾四周，所有的一切开始褪色，像被橡皮擦擦去了痕迹，焦土、骷髅、神台，通通被抹去，最后只剩吴莫起站在湖中央。
湖水不再漆黑，反而波光粼粼。
吴莫起仰起头，在他视线里，小区上空有一种看不见的能量如蜘蛛网咔嚓咔嚓碎裂，露出一道充满恶意的视线。
那道视线如阴暗里的毒蛇，杀意汹汹。
就算看不见双眼，吴莫起也能想像出那双眼睛。
他从侧兜掏出上个副本挖出的神像眼睛，对着天空，两道如出一辙的恶念杀意开始融合交织在一起，汇聚在神像眼中。
神像眼睛骨碌转了下，眨眨眼，像活了一样。
一道毫无情绪的声音从眼睛里响起——
“红瞳者，有三罪。”
“一、欺瞒神明，他是外来者。”
“二、窃取圣物，他带走了圣镜。”
“三、侵蚀神职，他拥有神的力量。”
“判有罪，将其剥离灵魂，献祭神国。”
和上个副本所谓的神谕一模一样。
第27章 出租屋
吴莫起抬手抚着眼角, 表情古怪，他就是红瞳，但说他有罪……这是见他失忆硬扣罪名, 让他背锅吧。
吴莫起坚信这一点, 因为圣镜和力量都是它们自己冒出来的，他什么都没做。
吴莫起表情很稳, 好奇打量着神像眼睛, 慢悠悠地念出上个副本的神名：“天地之主，全能之父，创造万物的至高之神？”
神像眼睛动了下，又一次响起那些话：“红瞳者，有三罪……”
“停！这里没你的信徒。”
“……判有罪，将其剥离灵魂，献祭神国。”神像眼睛仿若未闻，一直念完整段才停了下来。
看着像自动回复似的, “他”难道不知道这里没有人会执行“他”的神谕吗？
吴莫起表情更加古怪, 他若有所思，试探性问：“红瞳者是谁？”
神像眼睛里充满的恶意开始不停地翻涌，毫无情绪的声音变得悠远，仿佛从遥远的不知明的空间传来：“红瞳者, 皆杀！一个不留！”
看来“他”并不知道红瞳者叫什么，长什么样, 所以通通杀了，宁可杀错, 绝不放过。
“他”甚至是个“瞎子”，都不知道站在眼前的就是红瞳者。
吴莫起眸光渐冷，轻笑一声, 语调轻缓也充满了恶意：“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神像眼睛转了下，再一次毫无感情地念出：“红瞳者，有三罪……”
吴莫起：……
吴莫起没兴致听“他”自动回复，直接调动力量，举着神像眼睛的手用力一捏，神像眼睛化为粉末，从指缝中飞飞扬扬飘落在湖面上，那道如毒蛇般的视线也随之消失不见。
吴莫起甩甩手，漫不经心地拍干净衣服上沾上的粉末，手指滑过胸口时突然一愣，触感不对！他心脏里可是嵌着镜子的。
吴莫起赶紧解开两个扭扣，扯开领口一看，心脏里嵌着的菱镜不见了！
没了？什么时候没了？
吴莫起眼睛微微睁大，他的力量起源于菱镜，如果菱镜没了……不对，他刚刚才捏爆了一双神像的眼睛，快狠准，力量用起来丝一般顺滑，没问题。
吴莫起想了想，调动力量感应，灵魂仿佛发出嗡嗡的轻颤，吴莫起心神一动，伸出右手，掌心上凭空出现一个由菱镜拼成的水晶柱。
手掌大小，中空，里面填满了亮白泛着碎金的莹光，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
嵌在心脏里时，镜面上没有固定图案的古怪纹路此时连成一片，不停地幻化，山川草木，飞禽走兽，虔诚的人类，狰狞的恶鬼……
仿佛世间万物都汇聚在镜面上。
吴莫起觉得它很亲近，有种灵魂相连的感觉，他指尖轻轻点了下它，无数祈祷从遥远不知明的时空中传来，如时光般飞逝。
有的模糊，有的清晰，最清晰的是一声声绝望的哭喊：“祖神，救救我——”
吴莫起定睛一看，镜面上浮现出一幅幅画面，一些年轻男女租进了废弃的湖心小区，他们日夜与鬼相伴，每天提心掉胆，经常有人被吓死，但他们从进入小区那一刻起就被困在里面，逃不掉，永远走不出小区的大门。
他们开始组织起来，一起到湖岸边，对着祖神像消失的湖中央祈愿祭拜。
从开始的期待，到后面绝望麻木，他们从大小伙变成青年、中年、老年……其中就有吴莫起熟悉的老太太。
吴莫起看着她，视线突然被拔高，仿佛飘在天穹，看得却极为清晰。
他看见，满着银发的老太太蹲在漆黑的楼房里，匍匐在地，一跪一叩，虔诚祈求：“万物的起源，伟大睿智的祖神，您的子民祈求您，守护神侍吴莫起能不受邪灵侵扰，祈求您现在不要将他接引至神国，祈求您让留他在地上行走，继续侍奉您。”
说完后，老太太直起背，再跪，再叩，继续念着祷词。
除了老太太外，其它房间也传出类似的祈祷。
立在苍穹之上，吴莫起感觉非常奇妙，仿佛天地众生都尽在自己掌控中，他可以随意满足任何事物的祈愿，也能随意收割生命。
他跟着直觉走，心随意动，水晶柱中空处燃烧的莹光被牵引到指尖，一束闪烁着碎金的莹光在他指尖跳动，温暖又慈悲，它无声无息地洒落到正在居民楼祈祷的租户头顶，心神一动，他们眨眼间出现在小区外，他们与居民楼之前的契约之力也被吴莫起一个心念剪断。
吴莫起垂眸看着老太太，她跪伏在小区外痛哭，仿佛要把一辈子的心酸都哭出来：“谢……谢祖神庇佑……”
吴莫起嘴角一勾，眉眼温和含笑：“恭喜你愿望成真。”
说完，出现一股巨大的拉力往后一拽，他回过神，人还站在湖面上，掌心中的水晶柱中心燃烧的莹光去了大半，如果说响应租户之前，莹光像燃烧的大火，那么现在就是一小撮小火苗。
吴莫起：……
前一秒还在回味掌控命运的感觉，下一秒就发现，这点小火苗什么事都干不了。
吴莫起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懂得使用这些能量，像刻在灵魂中，一旦接触立马变得极其熟练。
吴莫起心念一转，菱镜拼成的水晶柱消失在掌心中。
他扣起扭扣，迈着大长腿，像散步一般悠闲地往岸上走，他还记得岸上躺着孟桥和季如渊，正好把他们弄醒，该让他们引鬼了。
正当他惦记着让他们发挥余热时，季如渊捂着脑袋悠悠转醒，一睁眼看见和自己紧紧贴在一起的孟桥，赶紧推醒他。
“咱们怎么又晕了？”孟桥同样捂着脑袋。
“撞邪了吧，幸好我有护身道具能抵挡部分伤害。”季如渊一边说，一边和孟桥相互搀扶着坐起来。
他们环顾四周，一脸懵逼，皎洁的圆月高悬于空，明亮的月光下，沿岸久久不散的浓雾不见了，变成杂草孤树，湖水不再漆黑，也没鬼手张牙舞爪，它波光粼粼，清澈见底，隐约能看见飘动的水草。
孟桥：“我们睡一觉，世界就变正常了？”
季如渊没有回话，而是紧紧盯着湖中央的位置，见状孟桥也跟着盯过去，看见湖中央处有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在朝他们走来，好像还是飘在湖面上的。
孟桥压着声音，神经兮兮地问：“季哥……有鬼？”
季如渊点点头。
两人对视一眼，一咕噜爬起来，盯着着湖心，小心翼翼往后退。
退了几步，孟桥身形一震：“不对，莫起哥不在。”
季如渊摸了摸自己的脸，嘶了声：“……别和我提那个疯子，我们遇鬼和他有屁的关系。”
“你不懂。”孟桥略带沧桑地说，“莫起哥喜欢找鬼，现在有鬼，他铁定会在，但他不在……那你说，咱们是不是陷入幻觉了。”
季如渊狐疑地问：“喜欢找鬼？你当我蠢，哪个玩家这么不要命。”
“他有异能呀。”孟桥拍拍他的肩，“信我！上个副本我一直跟着他，最了解他了，我们现在一定在幻境中。”
季如渊眉头皱成川字，见孟桥自信满满，一脸信誓旦旦，难道是真的？可他并没有感觉哪里像幻觉。
他犹豫了会，终于一咬牙：“信你一回，如果我们真在幻境中，逃跑没有用，必须干！”
孟桥咳了声：“我只有两个辅助道具。”
季如渊神奇地打量他：“这么多个副本你怎么活下来的？”
孟桥耸耸肩，他上个副本才穿越过来好吧，一进来就遇到吴莫起摇身变爸爸，完全躺赢，这个副本本想抱季如渊大腿，结果还是跟着吴莫起了。
不过在同一副本，两人一对比……孟桥心里直犯嘀咕，他怎么感觉吴莫起比原著主角更牛批，更有逼格，也更像主角。
如果吴莫起不死就好了。
孟桥暗自琢磨，季如渊则翻了翻自己的道具，终于找到一大桶黑血，以及一把芦苇扫帚。
“由十三种动物血液制造而成的黑血，来源一位信仰邪神的NPC，淋上血液的鬼怪会虚弱无力，有驱邪效果，对人无用。”
“扫帚，别看它普普通通，除了能用来扫地还可以用来打鬼，系统提示说，会非常痛，当然也会引起鬼怪百分百仇恨，慎用。”
季如渊介绍完两样道具问道：“你用哪个？”
孟桥也没问他怎么不把道具绑定，左右选选，最终选了比较轻的扫帚：“那一大桶血，我提不动。”
“你也太弱了。”季如渊扛起满满一水桶血。
两人悄眯眯摸到岸边。
现在沿岸没了浓雾，杂草丛不少，两人往下一蹲，躲的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见了。
孟桥扒开草丛往湖那里望，被季如渊拽住：“躲好，听声音，别被它发现了。”
两人屏住呼吸，没过多久，他们听到了啪啪水声，那是踏在水面上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近，啪啪水溅起的声音变成了哒哒哒脚步声。
它上岸了！
而且明显是在朝他们两个人的方向走来，明明他们特意偏离了它行走路线。
两人心里一咯噔，相互对视，眼见声音越来越近，两人点点头，举起道具跳出来。
季如渊一桶黑血泼下去，孟桥高举起扫帚就要打，突然瞳孔紧缩，脱口而出：“卧槽！吴莫起！”
话音未落，只见吴莫起侧身一跳，眨眼间消失在他们面前，紧接着他们肩膀上出现一只修长的手，提起他们往前一丢，十三种黑血兜头淋下，从头淋到脚，恶臭弥漫。
孟桥和季如渊瞬间愣在原地，黑血滴嗒滴嗒往下落，谁也不敢动。
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如恶魔低语：“你们想杀我？”
这种似笑非笑的语调孟桥可太熟悉了！上个副本第一次和吴莫起见面时，他用的就是这种语调。
孟桥止不住颤抖，僵硬地转了半个身，眼睛虚虚往后瞅，顿时一怔。
他看见吴莫起淡漠地站在不远处，手里提着只睁大眼睛死不瞑目的鬼头，赤红如血的眼睛清澈明亮，比天上的圆月更加迷人神秘。
他周身似乎笼罩着一层朦朦胧胧的莹光，杂草趴在他脚边簇拥他，明亮的月光青睐他，将他衬得高不可攀，仿佛世间万物都是他脚下蝼蚁。
孟桥心头一颤一颤，啪得一下跪趴在地，做出虔诚膜拜的姿势。
吴莫起：……
孟桥：？？？
孟桥睁大眼睛，瞪着地上的石砾，懵了，他特么怎么突然跪了。
见他久久不起，吴莫起眨眨眼，嘴角微勾：“起来吧，今晚好好引鬼，放你一马。”
孟桥呆呆地抬起头，此时再看，吴莫起身上那种操控众生的气场完全没有了。
肯定是刚刚吓傻了。
丢人呐！孟桥忍不住想捂脸，赶紧爬起来，冲吴莫起扯了扯嘴角，那笑容僵硬得像哭。
吴莫起眉眼染上些许笑意，扫了眼刚刚转过身来的季如渊，轻飘飘地说：“你也一样，跟上吧。”
说完，转身就走。
季如渊顶着满头问号，直到孟桥拽了他一把：“走啊。”
季如渊转过头，一言难尽地看着孟桥：“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也算是种本事吧。”
孟桥：！！！
“我就跪了咋啦，要不是我跪的早，你不被揍个半死算好了！”孟桥悲愤地喊，甩开季如渊跑了。
季如渊：“……你生个屁的气，要不是你非说是幻觉，我早跑了。”
季如渊觉得自从遇到这两人，他运气就没好过！事事都不顺，说起来，这个副本，他竟然还没囤上一件道具。
三人一前一后。
吴莫起快步走在前面，两个满身黑血臭气冲天的人跟在后面。
此时的湖心小区明显和之前不一样，就算周围依旧全是杂草，但它充满了活劲，月光倾洒，虫叫蛙鸣，抬头遥望，远方不再漆黑一片，反而灯火璀璨。
它就像回到了这个城市的怀抱，不再排斥在外。
吴莫起脚步也莫名轻松许多，再加上，解决了祖神像，他现在就要回去抓鬼吃了，奶香味！鸡肉味！这俩逃掉的鬼一个都别想跑。
他们走的快，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居民楼下。
“啊——”
他们抬起头，居民楼第八层灯光通明，有一高一矮两道影子在楼内疯狂逃窜，时不时传出一声惨叫。
其中个矮的影子有一头长发。
长发, 加上他们的尖叫，季如渊一下子就知道两个逃窜的人是谁。
“是雨双和汪宏叔，他们一定被鬼缠上了, 你们要不要进去救……”
季如渊的话还没说完, 前面的吴莫起如龙卷风，刷得一下窜进了居民楼里, 入口处的四盏红灯笼轻轻颤抖, 发出僵硬地哭声：“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季如渊：……
欢迎个鬼啊！季如渊满脸黑线，还未等他回过神，身边的孟桥直接甩开他，也一溜烟冲进楼里，紧随吴莫起身后。
还挺热心？一般玩家早跑了。季如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楼上齐雨双和汪宏危在旦夕，他来不急细想，也蒙头冲了进去。
居民楼和昨天没什么两样, 只不过阴冷的气息少了大半, 从窗洞透进来的月光更加明亮，一路往上，也没有类似老鼠悉悉索索的叫声。
吴莫起越往楼上跑，心情越往下沉, 等到了八楼，浑身上下已经透满了低气压。
八楼入口上写着“8楼”两个字已经是普普通通的红色, 完全没有之前那种鲜血流动的感觉，长长的过道灯光明亮, 一只小鬼都没有，只有一男一女跪坐在地上，双手掐着脖子, 两眼无神，地上散满白菊，如同祭奠死人的冥纸。
吴莫起能感受到鬼的气息，但鬼全不见了。
就好似鬼怪有一个独立的空间，活人难以察觉，吴莫起虽然有些感应，但模模糊糊，在它们不主动现身时，实在揪不出来。
他整个人都变得恹恹得，慢吞吞走到那一男一女面前，一脚一朵白菊，他走过的地方，白菊全部踩得稀巴烂，变成一地零碎的纸屑。
他在两人面前站定。
这两个人正是之前自主留在楼里查找线索的齐雨双和汪宏，他们仰着头，双手掐着脖子，两只手的力道已经松了，仔细看还能看见深深的掐痕。
他们瞪大眼睛，两眼无神，呼吸很急促，似乎在拼命跑路，显然还在某种幻镜中没有走出来。
关键是他们身上残留的鬼气，明显带着淡淡的奶香味和鸡肉的鲜香，就是那两只逃掉的鬼。
吴莫起眼睛微微亮了亮，垂眸仔细打量他们，琢磨着能不能利用他们现在的状态把两只鬼给揪出来。
等孟桥和季如渊爬上八楼时，看到的就是这么副诡异的画面。
齐雨双和汪宏跪坐在地，仰着头，双手掐着脖子，吴莫起垂眸，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一双赤瞳和他披肩上的红宝石一样透着微光，再加上满地的白菊……
在旁人看来，就是有两个人在吴莫起面前自杀，吴莫起不但无动于衷，还满是趣味地看着，比漠视更令人恶心，简直是个恶魔！没有一点人性。
季如渊从这一刻起对吴莫起的印象直线下降，不愧是疯子！
他原本因为吴莫起也是与恶鬼做交易获得异能的玩家，态度缓和许多，甚至有些爱屋及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