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舌先生，你马甲掉了(紫藤十一)

从一号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斯文的店老板在桌子上敲打了三下。
裁缝店下方便是炼金师们的聚集地，这里每周三下午会举行一次交流，也会互相交换炼金物。
而今天是星期二。
房间内阴暗处坐着一位等候多时、年过半百的男子，浓眉大眼，斗篷藏住了他所有的心思，他远道而来，只为了信中所说的一样东西。
“葛兰族长，这是你第一次来特萨城吧，欢迎。”科亚西很高兴他的第三封信终于打动了葛兰家族族长。
葛兰直截了当地说：“你知道葛兰家族隶属于佩蒂莫里，鉴于你与继承者关系不是很融洽，恕我不能接受信号塔。”
黑发黑眸的科亚西与佩蒂莫里到底是什么关系，含糊不清，双方都没有出面解释。
大陆各族对佩蒂莫里无可奈何，所以把所有矛头都指向了科亚西，出气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除了佩蒂莫里的拥护者外，大陆人族对黑发黑眸有着强烈的敌意，黑色在他们眼中是属于黑暗，是邪恶的化身，是不洁。
葛兰能亲自前来已经是最好的答案，科亚西不会受对方话语的影响，他信心十足地说：“让我们先看看信号塔，再来谈论我信中提议之事。”
“我是位魔法师，这台信号塔却是纯炼金术制造而成，并非适合我。”
“总有魔法不能使用的时候，比如说它消失了。”科亚西说：“在不久的将来，你一定会明白我的用意。”
“科亚西先生！请注意你的用词。”葛兰恼怒地说：“魔法是永远存在的力量！”
“抱歉，我用词是有些犀利，但是也很坦诚。有时候，两手准备，总是比较稳妥。”
葛兰心中不快，“你为什么要选择把它交给葛兰家族？你就不怕我把它上交。”
“我与佩蒂莫里的关系不会影响到你，相反还能助你一臂之力。”科亚西当然不会如实告知。葛兰家族加入佩蒂莫里较晚，还未被赐下‘一节绿木’，这是他找上葛兰的真正原因。
“如果我没记错，你连自身都保护不了。”葛兰猜疑，他一心要挤进佩蒂莫里拥护团队核心地位，无奈加入太晚，想要见一面佩蒂莫里的继承者都很难，更别提其它。
信号塔从魔法戒指里移出来后，科亚西笑了笑，没有再解释，他打开它。
那些奇异的符号瞬间吸引了葛兰，魔法师对图纹符号有着异于常人的敏感，他起身走到信号塔前，“没有魔法要怎么使用？”
“这需要一整套新的操作方式。”
于是，科亚西开始向葛兰解释每一个图标所代表的意思。
信号塔？原来盛旷野葛兰家族的那台是科亚西亲自送上。
一号望着眼前这台崭新的信号塔，他凝思科亚西把这段记忆存进的目的，同时也在心中记下操作方法。
这个时候他非常惦记生命树，有它在就无需他去记。
“它能发送多远？”葛兰问道。
“只要有特地的目标，都可以。”
葛兰狐疑地瞥了眼科亚西，又把目光集中在信号塔上，这确实比信件更安全，虽然魔法师有专门的防标印，强大的魔法师解开它们真是分分钟的事。
而信号塔却是新物，目前知道的人甚少，还需要一套完整的口决。
“你能向我保证对佩蒂莫里没有恶意？”
“你知道，人族可不看好纯炼金术，而我只对炼金术有兴趣。”
“魔法与炼金为什么不能互相作用呢？”
“是啊，为什么呢？”
“难道你现在不是在做魔炼物？”
“魔法与炼金术是可以相辅相成。”科亚西最后说：“我已经放下不再纠结。”
葛兰不知道缘故，但他确实对信号塔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收下它了，并在此向你立誓！只要葛兰家族有一人在，信号塔必在。葛兰家族必世世代代保留它，绝不丢弃。”
接下来，科亚西不断重复向葛兰分析信号塔，直到葛兰完全掌握后，两人才陆续离开裁缝店。
记忆片断再次转换，一号凝视前方，他能感觉到科亚西的脚步紧促，显然非常不安。
灰暗的光线中这位炼金师打开炼金室，并极快地走进去锁上房门。
在狭小的秘密空间，黑发青年蹲了下来，他掀起灰扑灰扑的地毯，又撬开地面上的石块，从里面提起一个黑色长方体——正是记忆存储罐。
这是他日夜研究的结果 ，终于成功地制作出可容纳记忆的炼金物。
科亚西把记忆存储罐搬到暗铬色的台面上，台上有个小小的魔法图纹。
一号站在科亚西右边，端详片刻，这么小的魔法阵？
科亚西并不知道身边多了一个人，他认真地注视着手下冰凉的记忆存储罐，“所有一切都发生太快，我没有时间再等待她们的到来，还是先把我的记忆保存起来。让我想想，接下来该如何把记忆最大化存储进去。”
“还需要加点限定，比如在特萨城就让后来者只能看到我在城中发生的事。”
这样也能更安全，科亚西和一号同时想到，即便被恶意的人找到记忆存储罐，也只是透露部分信息。
“威斯德大陆没有人能够使用精神力，暂时是安全的，但我还想增加点难度。”科亚西如此说。
记忆存储罐是未来恒域已经研发但还处于改良的一种新型设备。这种枯燥的实验生活，不像是会存进记忆存储罐里，所以这间房里一定有科亚西想要告诉他的事情。
一号再次仔细地观察起房间，他的视野有限，只能看到桌子上放着一本《机械制造》，墙上画着颜色艳丽的壁画，与灰旧的地毯无全不搭。
科亚西像是有所察觉般或者只是巧合，他也看向壁画，还眨了眨眼，咕哝着，“但愿，后来的精神力者能懂点艺术。”
那真是抱歉啊，他可没有艺术细胞，一号心想。
等所有前奏都准备好，科亚西轻轻地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开始回忆着重要的事件。
实验室很安静。
随着科亚西紧闭双眼，一号所见的世界也变成纯黑，四周沉寂。
就在他以为要过很久时，一道俏皮可爱的声音在科亚西身后响起。
“哇，找到你了，科亚西。”
科亚西没有回头，他陷入深层回忆中。
一号却觉得这道声音格外的耳熟，小孩子的声音，但又有些区别。
“真是让人意外，居然只有你一个在，我们全能的主格大师和伟大的魔法学校校长会藏到哪里呢！咦，你在做什么，我亲爱的科亚西？”
黑暗中，一号感觉到声音在逐渐靠近。
“存储记忆？好吧，我需要对你们宽容，看在秦雨的面上，才能容忍你们这些多余的小动作，谁让我是如此珍惜秦雨的每一个身份呢。”
秦雨的名字像是道惊雷促使科亚西从深层的精神世界中醒过来，他的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苍白。
“如果再多给我点时间，我可以做得更好。”科亚西无力地低喃。
“为什么你们都反对我？明明我选择的道路才是正确有效的。”
“你把秦雨带到哪里去了？”科亚西不答反问，同时，他用力地拍下记忆存储罐，台面上的小小魔法阵突现漩涡，把物品记忆存储罐了进去。科亚西露出生气的神情，他高声地喊：“米桠！”
米桠？！
黑色物体顺利地被转送到隔壁房间进某个早已准备好的存藏地。
时间是运动的，一号凝聚精神力想要冲开记忆点，让时间能够延续几秒，但科亚西的记忆已经被截断，他本来就只能能通过科亚西的视野，一旦断开，就不可能再继续。
他还来不及看到科亚西所喊的米桠，眼前倾刻间由光转为黑暗，很快新的光点涌现，视野再次转变。
生命树米桠的空间敞开与科亚西的实验室重合，一棵巨大的绿树完全呈现在科亚西的面前。
树的四周泛着暖黄色的光芒，细看树身，流动着耀眼的七彩颜色。
“你把秦雨带到哪里去了？”科亚西转身望向面前的张牙舞爪的树影，怒火和恐惧两种截然矛盾的情绪使得他的声音发颤，他拼命控制以至于不会打乱眼下的计划。
“当然是最安全的地方。”空气中发出可爱的声音，树影爬满了整间房。

第80章 爱利萨尔（十）
以银线为主的五色保护罩在一号向记忆存储罐输入精神力时瞬间形成，它们柔软地漂浮在墙壁前面。
浓厚的异大陆风格之上重合、覆盖着生命树的城堡空间，银色的雪粒撒向所有物件。银树悬浮在房间与空间重叠处，繁茂银叶，美轮美奂。
银树树皮下流淌着五种颜色的能量体，以及智能蓝光，相辅相成。
一号第一次进入水池时，它就受精神力阻隔无法进入，现在记忆存储罐又是精神力设下的迷宫。
生命树萌生立即升级的想法，它有些后悔把毁灭之力交给一号保管。
它有独立行走异世界的空间，升级对于它来说已经足够安全，不一定要守护者在场。
【‘解破精神力’势必要加进研究栏里，我就不信了，还能次次都阻挡得住我？！】
低沉的声音里全是满满的自信。
“想法不错，仍需要努力。”黑色眼眸缓缓地睁开，一号靠着墙面，微微有些犯困，他打量着被银树填充的房间。
而肖欧·科亚西则被雪粒埋在下面，脸色发白，却无知无感。
一号想到从记忆存储罐退出时，那道强烈的白光，随后亮光缩小成一个点，画面再次转为黑暗，他身边漂浮着微小生物，它们是时间运动的证据。慢节拍下，每一帧都显得清晰无比。
可惜的是，他已经不能看到两千年前科亚西与米桠在实验室里发生的事，但是有一件事他能确定。
秦雨与她的生命树起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因而引起了那些假体一个个失踪，但秦雨的身体为什么会被冰封在蒙萨雪山，她的生命树为什么会变成枯树还仍然是个迷。
米桠与她们又是什么关系？
【这么快就退出来？你该不会是失败了！哈哈，原来还有恒域第一精神力者无法解开的精神迷宫。】
“不要拉低树的平均智商。”一号站直后，再次看向记忆存储罐，表面上没有任何变化。不过他知道，他所看到的那段记忆已经被抹去。
【你过虑了。】
“记忆时间与我们身处世界的时间不相等。”一号思索道：“假若我们要重回刚来这个世界的那天，你能办得到吗？”
【可以、以后可能可以。】
“喔。”
【你这是什么语气，那是光球的任务，我和它分工不同。】
“在光明神殿的藏书室，那根骨书带领我们‘回到’一万年前，你认为是真实的吗？”
【我还在研究，第五次升级后我就有绝对的把握查清所有谜题。】
“我为什么会对一棵树要求过高。”一号走到沙发旁边，茶几上只有咖啡，而且还是别人用过的。他看了眼右手，这具幼儿身体，疲惫感加惧，“具体过了多长时间。”
【一分钟。只要修复成功秦雨的光球就能一目了然，所有信息都被记录在里面。】
光球停靠威斯德大陆后，会收集这个世界的坐标、维度等，还有精神力者与生命树的行走轨迹。
“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能降落在这个世界？”
恒域对光球的设定必须包括起航初始地、强制回航目标系统，以及为了避免重复世界的排它系统。
至于中间被投放到哪，完全靠运气。
之所以这样做，有一个很大的原因——为了生命树获得更为广泛的力量，而不是局限某个世界。
同时，不让异世界被过多人为干预改变历史，穿越者引起的效应，往往是非常可怕。
两个光球之间会起到抵触作用——这是因为自带的排它系统，永久有效，不会因为光球无法使用而停止。
也就是说，按正常的情况下，一号所乘坐的光球不可能在这个世界降落。
【你是怀疑秦雨她回去过，并更改了某些数据？】
“两种可能。秦雨回去过，并且改动某些数据，我们使用的光球被动过。第二种是，人为破坏了排它系统。”
【很显然，你偏向第一种，光球的排它系统被破坏的可能性非常小，但它是可以调整的。什么原因让你倾向第一种。】
“我们收集的能量完全是按某个设定好的路线，第一次的升级能量库贝的暗金石是巧合，那西格奇奇魔法学校的绿魔树？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发现了什么？】
“秦雨与她守护的生命树之间，有着内部的冲突，而科亚西和奥萝拉认为解内部矛盾就会没事。”
【秦雨和生命树有矛盾？！这么有意思！快来细说，好让我吃个瓜。不是，我是说这是个可以研究的好课题。】
银线欢快地起舞，时刻准备着要听故事。
一号瞥了眼银线，决定来个猛击，“科亚西和奥萝拉，甚至那个什么主格大师都应该是假体。”
【假体！！！】
生命树陷入沉思，原来假体的研究它不是第一个做！！
一号很欣慰地看着身边的银线们停摆不动，“把空间先收了。”
银线慵懒地低垂着，和一号斗嘴的乐趣都没有了。生命树低迷地把城堡空间从这间年代久远的房间中撤出，房间恢复原貌。
记忆存储罐恢复了原状，一号看向坐地地上的肖欧·科亚西，这位靠在桌角边像是睡着了，脸部表情从一开始的平和转为恐惧。
他正准备把肖欧叫醒，耳边是生命树的唠唠叨叨，它像是反应过来，声音里透着不服输的气势。
【不提科亚西，就说奥萝拉·格仑瑟吧，她是假体？】
生命树模仿人类不可置信的语气，用力地说。
【格仑瑟的姓氏，被人族传颂的伟大魔法师伊凡．格仑瑟可是她的祖先！《奥萝拉·格仑瑟》一书中证实这点，所以我找不出她是假体的可能性。】
一号说：“那你想想西格奇奇魔法学校的异变，还有地下那枯干的树体。假设升级能量都是同类型同地方，针对同品种的生命树。你认为这种可能性有多大？”
【......】
生命树一次次升级后很少会有哑口无言的时候，有些怀念啊，本来准备继续怼树的一号放弃继续打击它的想法，“无论她们是不是假体，恒域目前没有假体的研究报告。”
恒域没有得到相关的资料，它仍然是研究假体的第一人！生命树从小小的打击中重振起来。
像它这么有事业心的生命树，整个恒域也找不出第二棵，它自我安慰地想。
【那你详细说说，我勉为其难听听。】
银线又开始到处飘荡，整个房间都是它的身影。
有一根银线还调皮地戳了戳肖欧的额头，肖欧手指微动，隐约有清醒过来的迹象。
一号把记忆存储罐内看到的事向生命树详细地叙述了一遍。
“米桠？”生命树低质音里透着激动的情绪，“这么巧！盛旷野那个小女孩也叫米桠，可惜你没看到的样子。”
米桠可是寓意着长满繁茂绿叶的树。
在盛旷野刚见到米桠时，一号相信这个小姑娘并没有意识到‘米桠’两字的特殊，但现在却不好说了。
毕竟米桠眼中的黑雾，无法说清是从哪里来的。
【你竟一点也不意外！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坦白从宽。】
“比起这个，秦雨的生命树拥有数个假体的事，不是更为意外？”一号虽然这样说，但其实更早前他就猜测过，现在只是确定了而已。
【说到这个，你看看秦雨的各个假体流传至今，自强不息，厚德载物，这才是穿越者该有的气魄。我们再来看看你，不知进取！】
一号缓缓地说：“感谢这些优秀的前辈，恒心异世界守则条约年年增加，一千条还不够我们拜读吗？”
【我们没有赶上好时候，最初，恒心对穿越者的限定很少，那时候大家都没有经验。】
“是我没赶上，至于你，你拥有了最好版本的种子基因。”一号脑海中却在想秦雨的假体们是如何形成的，难道秦雨和他一样在升级时，身体就会发生变化？
生命树按照那棵枯树升级的进程，正在重走一遍。那他现在所发生的事，是不是早在两千年前就发生过，或者说更早，早在万年前。
升级能量，脉络一步步清晰，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秦雨升级时有没有遇到过三角光道？
他要找出他们的相同点和区别处。
【信仰力量要提上日程，我可不想变成一棵枯树。盛旷野那边你有什么计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