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龙崽的豪门后爸(菁芸)

尼蒙难得地没有多话，依旧垂着头沉默着。
沈如珩倒也不催，耐心地坐在他身边。
半晌，尼蒙才抬起头来，轻轻舒了一口气，眼中掠过一丝失落：“我跟你说过没，北国的现任君主，实际上是我哥哥，亲哥哥。”
“没有，但你确实说过，北王是你的至亲。”沈如珩拿一只手支着下颌，配合地回答。
“嗯，其实在北王的子孙里，我和哥哥一开始并不受重视，甚至于说，根本就没有即位为王的可能。”
那个时候的尼蒙兄弟，只是皇室的一个小旁支，在风雨飘摇的皇室斗争中，只求保命，根本没有登上大宝的可能。
而三十年前，发生了一件大事。
家中的一个皇叔发动了兵变，攻打凛冰城的前一天，皇叔带着一群精锐乔装改扮，匆匆从凛冰城附近的山野路过，而恰恰好，尼蒙的哥哥吉尔丹正带着自己的傻弟弟去往城外的一片荒地。
据说那里是他们的领地，每年都应该给他们进贡粮食和金银。
但兄弟俩自从父母过世后，连肚子都不大填得饱，金银就更不用说，几乎都没见过。
兄弟俩到达地头的时候，田间的荒草长得比他俩还高，一个人都没有。
吉尔丹找了半天，终于在这片荒田中刨出了一个小番薯，分了半个给弟弟。
此时，那位皇叔带着部队从两人身后路过，虽然蒙着脸，却依然被贪吃的尼蒙认了出来。
“哥哥，皇叔怎么蒙着脸啊？他们是不是去抢吃的？”小尼蒙捧着半个番薯，用他的米粒牙啃了半天，才啃下来一个小角，却嚼得极为香甜。
吉尔丹拍了拍他的傻弟弟：“皇叔才不缺吃的，他想要的是皇位。但我听说这位皇叔其实是个私生子，若是让他得到了皇位，怕是不会有我们这些人的好日子过，到时候我们连现在的这片荒地都会失去。”
“那怎么办？”年仅两岁的尼蒙吸了吸鼻涕，嘴边都是番薯的碎渣，“我们以后是不是就没有这么好吃的番薯了？”
吉尔丹叹了口气，把自己手里的半个番薯也给了尼蒙，然后用背带将弟弟背在背上，开始奔跑。
尼蒙的母亲是凛冰城最有权势的外戚一族，虽然是旁支，小时候还是见过那些高门大户的。
吉尔丹一夜奔袭上百公里，终于在黎明前赶到了那位掌握大权的外婆面前。
结果可想而知，外婆提前布置了兵力埋伏凛冰城，对作乱的皇叔来了个瓮中捉鳖，但也顺带清理了皇室，直接把那一代的北王拉下了王位。
外婆无意当权，却非常欣赏来报信的自家小孩，给了他们一个选择——兄弟俩随便哪一个，成为日后北地的王。
那天晚上，吉尔丹把弟弟叫到了宫殿门口，把金碧辉煌的宫殿指给他看：“你以后，要不要住在这样的房子里？”
“房子里有好吃的吗？”尼蒙吸着大拇指，口齿不清地问。
“有，但是并不是那么容易吃到。”吉尔丹叹了口气，“弟弟，你还是走吧，去丰源城，去南方，吃尽天下的美食，做一个自由的人。”
吉尔丹连夜送走了尼蒙，然后回到外婆家，成为北地的王。
“小时候我也曾想过，哥哥当年是不是真的背叛了我，把年幼无知的我送走，自己去做北国最高的那个宝座，”尼蒙靠在巨谷羊的蜷曲的绒毛中，幽幽一叹，“但后来我才知道，外婆指定了一位舅舅作为摄政王，扶持到哥哥成年，但那位摄政王却根本不愿意放手，哥哥成年的那一天，便成为了外戚的傀儡，深宫的摆设。”
“从那个时候起，我便开始赚钱养军队，暗中资助哥哥，为他组建帝国以外的力量，他也一直在努力，以各种名义削弱外戚的那些贵族们，恢复自己的自由和权力。”
“那你这次……”沈如珩小心翼翼地提起话题。
“这一次，是哥哥说，他新招了一些军士，素质不错，可培养成为优秀的骑兵。所以我借了杰兰特队长和他的部属去往绿林县，希望按照他们之前的受训内容，为哥哥的军官做一些培训。同时也想把你们的计划和哥哥商量一下，夺回我们应得的一切。”
尼蒙抬起头，眼中射出深刻的痛苦：“如珩，我从未想过去和哥哥争什么，这么多年来，所谓的复国，实际上也是为了哥哥而夺权，这次和胖猫联合起来……同样如此。我北上绿林县的事只有哥哥知道，为什么会有人那么精准地拦截到我？”
沈如珩叹了口气，深深地看了尼蒙一眼。
你其实心里很清楚不是吗？不然，怎么会露出如此绝望的表情？

第125章 来到凛冰城了！
剩下的旅途在沉默中度过, 直到霄霄的叫声传来：“爸爸，我看见冰冰城了！”
不多会儿，沈如珩操纵着巨谷羊登上了距离凛冰城最近的山峰, 前方的冰原一览无余。
高大的城池就矗立在冰原的尽头，背后，便是巍峨的凛冰高瀑。
或许早年间这里是有水的, 瀑布之水将雪山面向冰原的这一面磨成了光滑的石壁, 大量的水从高处落下，汇入深潭, 在人类的开凿和引导下, 变成了两条护城河，如母亲的双臂，将凛冰城拥入怀抱之中。
如今瀑布之水早已被冻成了冰墙，在阳光下反射着冷峻的光, 默默守护在这座巍峨的城池之后。
而那两条护城河，则干脆挖得更深更长, 河底布满尖刺，血腥遍地, 白骨累累。
巨大的吊桥由二百根圆木捆绑而成, 连通了凛冰城与城外的冰原。
巨谷羊来到吊桥边的时候，沈如珩和云黎已经穿上了黑色的巫师袍, 尼蒙则穿上了一套秦阿宝手下的军装。
“那我怎么办？”霄霄仰着头，抱住了沈如珩的腿，“爸爸我也想要神气的样子！”
他拉着沈如珩的袍子：“霄霄不要被蒙在袍子里。”
面对小崽的要求, 沈如珩偏头想了想：“霄霄现在可以自己控制变形了是吗？”
“对呀~”霄霄点头, “霄霄可以变成小火龙，也可以随时变回来哦~”
“那霄霄, 想不想以小火龙的身份进城？这个够不够神气？”
“诶，可以吗？”小崽一下子来了兴趣。
他轻轻地摆了摆头。
暖暖的红光自小崽的头顶散发出来，霄霄的发色开始变红。
火红的小卷毛里，一对尖尖的犄角若隐若现，接下来是澄净透亮的红眸，小小的翅膀和厚实的龙尾。
“呀，霄霄长大了一点呢！”沈如珩摸摸小火龙的头顶，“好像比上次在凯利铎峡谷里要大了一圈。”
他有点为难地看着这只小火龙：“爸爸好像不太好抱你了。”
云黎走了过来，伸手在霄霄脑门上拍了拍。
一道白光洒下，小火龙瞬间开始缩水，不一会儿，就变得只有鹦鹉般大小。
云黎拎起小火龙，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哇~父亲好高啊！”霄霄感叹着，“这样可以看好远呢！”
“行了，”沈如珩转身，在袍子下轻轻拉住了云黎的手，“我们进城吧！”
他向前迈出一步，却因为手臂上的拉力而停下，回头去看。
云黎站在他身后，肩上停着一只好奇的小火龙，眼里却带着笑。
“笑什么笑，快走！”沈如珩没好气地拉了他一把，却被他攥紧了手指。
男人迈步赶了上来，在他耳边说：“刚才一路上你都不理我，我还以为你丢下我不管了。”
“没看见我这么忙？”沈如珩瞪了他一眼，拉着他的手却没有放开，“你不是我……那什么吗，丢了谁还能丢了你啊！”
“什么？你说什么？”云黎一把拉住了他，“我是什么？刚才没听清。”
沈如珩早已红了脸，一甩胳膊抽回了自己的手：“你是笨蛋！走开，我要进城了。”
“对对对，我就是笨蛋！”云黎的眉眼里都带着笑，再次上前拉住了他的手，“好老婆，你可别把你的笨蛋老公给弄丢了。”
两人拉拉扯扯地上了吊桥，一直到了守桥的卫兵面前，才摆出严肃的样子来。
“干嘛的？戒严时期，进城需要特别手续，不然就别来了。”卫兵呼喝起来。
“不用不用，我叫秦阿宝，是奉了大王的命令出门办事的，现在回来复命。”秦阿宝点头哈腰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纸，递到卫兵面前。
卫兵看了眼羊皮纸，又抬头打量着这支奇特的小队。
羊皮纸上的手续是真的，说明了秦阿宝出城寻找有用的人才，而他身后的两位巫族虽然戴着兜帽，但都目光深邃表情严肃，其中一个的肩头，居然还蹲着一头小火龙。
这年头，能拥有一头火龙做宠物，那就是不得了的人物。
卫兵赶忙把羊皮纸还给了尼蒙：“你们人可以进去，那头羊不行，巨谷羊有安全隐患，不能进城！”
“不用不用，”秦阿宝接过羊皮纸小心放好，“羊我们不带进去，您随意处置就好。”
“随意处置？”卫兵挑眉看了他一眼，“那我们可要宰了吃掉了？”
“没事没事，巨谷羊挺好吃，烧烤熬汤都是一绝。”秦阿宝自然是顺着说。
“你倒是还挺有孝心，”卫兵十分满意，挥了挥手，“进去吧，赶紧去复命，我听说今天王的心情不太好，已经砍了好几个人脑袋了。”
一行人赶忙迈开脚步。
“诶等等！”卫兵突然叫道，“这个是谁？”
他手中长，枪一横，将尼蒙拦了下来：“头盔取下来我看看！”
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回头去看尼蒙。
“这就是我一个手下，之前出城的时候，您还见过呢！”秦阿宝有点慌了。
“就是觉得眼熟所以要看看，”卫兵完全不为所动，“头盔，取下来！”
尼蒙缓缓抬手，取下了自己的头盔。
一头乱糟糟的长发露了出来，头盔下，是一张浮肿的中年妇女的脸。
“啧啧啧，我说呢这么大个肚子，原来是藏了个女人，几个月了？”
秦阿宝这会儿倒是反应神速，露出一脸扭捏：“不好意思，这是……是我老婆，你看她这不是马上要生了有点害怕，非要跟着我来。”
他转向尼蒙：“我说这里管的严不能造次吧，凛冰城不是你们乡下，真的不能让军人以外的人进城。你还跟我闹，现在知道厉害了？”
尼蒙做出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怯怯地想要转身又不敢离开。
“好了好了，我也就是好奇看一下，”卫兵挥了挥手中的长枪，“既然是嫂子那就算是军属，不是什么普通居民。你别对嫂子那么凶，我们凛冰城又不是什么魔窟兽穴，别把肚子里的孩子吓到了，走吧走吧！”
“谢谢谢谢，下次我出城，再给您带好吃的！”秦阿宝连连鞠躬，伸手揽住尼蒙，“走了走了，头盔戴上，别再吓到别人！”
几人沿着街道走了一段，终于拐进了一条小路。
霄霄趴在云黎肩膀上，好奇地盯着尼蒙一直看一直看，终于忍不住问道：“大肚子伯伯，你变成姨姨了吗？”
“没有，我只是乔装了一下。”尼蒙掀开头盔，拿出一条毛巾在脸上抹了抹，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小奶龙终于放了心：“芜湖~我还以为尼尼伯伯不见了呢。”
接着他转头看了看四周：“这里真冷啊，是不是大家都被冻僵了？霄霄看他们都不笑的。”
众人这才静下心来观察四周。
云黎皱起了眉。
“这里的居民，似乎……都有点不对劲。”
“嗯，目光呆滞、没有活力，难道是人偶？”
这一下，把秦阿宝看的毛骨悚然：“不会吧，我前段时间来的时候他们还好好的，怎么这就变了？”
他说话的时候表情丰富，手臂也不自觉地挥动着，正好打在一个路过的人身上，发出“啪”的一响。
“啊，对不起对不起！”他条件反射地道歉，对方却根本无动于衷，连被打歪了帽子也没伸手扶一下，就那么直直地继续向前走去。
云黎看了沈如珩一眼，两人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表达出一致的想法。
沈如珩微一点头，云黎已经大步向那人走去，拉着他的胳膊，直接把他重新抓了回来。
“凛冰城发生了什么事？”他扭着那人的胳膊问。
可那位居民却依然面无表情，连眼神都没给他们一个，兀自看着自己目的地的方向，甚至于还在原地迈动着双腿，执着地向着自己的目的地“前进”。
“这是被控制了？”沈如珩翻开那人的眼皮看了看，又从巫女的小包里拿出一包青色的粉末。
“若是被人控制，灵魂必然被压制，巫族里有特别的灵药，洒在人身上，便可引诱他的灵魂醒来，去争夺控制权，所以又叫清醒药。”
他刚要将那个小包打开，云黎已经上前一步，拿过了那包药粉。
“如珩，站到上风头去。”他低声吩咐着。
沈如珩微微一愣，目光投向云黎手中的小包。
他蓦地笑了：“你在害怕什么？”
云黎看着他的目光却清正：“我并没有怀疑你是鸠占鹊巢者，但无可否认的，这种药粉会增强身体中另一个灵魂的力量。”
他拿过药包，把沈如珩轻轻推到另一边站好：“因为是你，我绝不会冒险。”
他拿着药包走到那人面前，用手指轻轻蘸了一点药粉，抹在那人的额心和鼻下。
那人发出一阵剧烈的颤抖，却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怎么回事？难道他天生就是这模样？”尼蒙皱眉走了过去，从袍子里掏出一只小小的甲壳虫，放在了那人的肩头。
甲壳虫茫然地绕着他的肩膀爬了一圈，突然发出细微的叫声。
叫声如同歌唱，有着一种特殊的旋律。
但那旋律却怪模怪样，活像是一个不会唱歌的人，把好几支歌都记混了，唱得七零八落。
“怎么可能？”尼蒙吃惊地叫了出来，“这种虫子，能感知人的灵魂，并唱出他的灵魂之歌。”
他头皮发麻地看着那个茫然的居民：“方才昆虫的歌唱，至少混杂了五段不同的旋律，也就是说……”
“这个人的身上，竟然有至少五个人的灵魂碎片！”

沈如珩立刻反应了过来。
他一把抓下那人身上的灵魂探知虫丢给尼蒙, 又从身上掏出一块布巾，三下两下擦去那人脸上的药粉痕迹，拉着众人迅速隐蔽在附近的民居之间。
“快, 那儿有一个！带过来带过来！”有声音在巷口响起，一个卫兵跑了过来，拉过那人的胳膊, “走走走, 就不能少给我们添点乱？”
居民顺从地被带走，沈如珩几个从隐蔽之处出来, 有些面面相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走, 跟上去。”沈如珩轻声下令。
“我们不去复命了吗？”秦阿宝一边跟着跑，一边问。
“老……老大，别去……”他带来的一个手下带起了哭腔，“刚才那个人, 你没认出来吗？是在我们之前被招安的涉县土匪啊！”
“有这回事？”秦阿宝表情困惑，“你确定？”
“我当然确定！”那人见云黎和沈如珩疑惑看来, 忙解释着，“我在老大的队伍里, 是做对外联络工作的, 所以丰源城周边的土匪，我多多少少都认识。”
“那个人, 我曾在涉县的匪帮中见过一次，而上一次我们被招安的时候，他就在我们前面进的王宫, 我记得清清楚楚。”
沈如珩思忖半晌：“这一路你再仔细看看, 看能再找到熟人么？”
士兵们抓着那些失魂落魄的居民，本就走得不快, 几人倒也不怕跟丢，秦阿宝和他的两个手下一边跟随，一边观察起凛冰城的路人来。
天气寒冷，大部分人都戴着兜帽，面容模糊不清，可一番辨认下来，三个土匪集体出了一身冷汗。
“太……太可怕了，”这次轮到秦阿宝颤抖了，“这，这城里走来走去的，都不是原本的居民，全都是各地招安的土匪……不仅有涉县的，还有落叶城、杉树县、迪物县……”
他的双眼里满是恐惧：“我记得那天领任务的时候，这些人的首领都排在我们前面。排队的时候，还差点打起来……阿赖……”
他看向自己的通讯官：“你说咱们这次回来，会不会……会不会也变成这样？”
“不，不知道。”通讯官也结巴起来了，满脸的恐惧。
“先别急，他们好像到了，看看再说。”沈如珩停下脚步，低声吩咐着。
前方似乎是座石屋，两个士兵已经停下了脚步，一个士兵抓住一个精神错乱的土匪，把他塞进了石屋黑漆漆的门洞之中。
石屋中并未传来任何声音，几分钟后，那个土匪走出小屋，目光变得清醒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