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疯又爱演(Morisawa)

宋葬连忙轻咳一声，默默伸手勾住殷臣的指尖，跟偷情似的在镜头之外牵起了手。
其实他们很少牵手。
宋葬一直认为牵手的感觉很特殊，比搂搂抱抱时的气氛更加微妙，总会让他心里生出几丝痒痒的怪异感。而殷臣的要求并不高，只要能每天贴贴，别的也不强求。
但没办法，现在宋葬是两边都不能得罪，腹背受敌，左右为难。
殷臣那隐约开始暴动的心情，似乎被稍稍安抚了几分，毕竟这次是宋葬主动牵手的，性质不太一样。他说不出来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可他很喜欢。
而手机另一头，“宋葬”步伐轻快，踩在柔软又坚硬的灰红乌云上，挑挑选选着摘下几枚眼球，捏爆，然后苦着脸继续收集那些恶心蠕动的蛆虫。
细碎阳光从镂空的云层中艰难洒落，时而落在他飘扬的衣摆处，时而照亮他瓷□□致的面容。
他与宋葬是如此不同，即便身处在密密麻麻眼球的诡异注视之下，他依旧是快乐的，天真的，不加掩饰、残忍而随心所欲的。
屏幕里呈现出的画面，给人带来的反差与错觉，其实根本不像是一个极为强大的怪物，在收割另一种邪恶污浊的存在。
更像有一名无忧无虑的漂亮少年，自由自在穿梭于悬浮梦幻的森林里，亲手挑选采摘着鲜美饱满的神造果实，在神的注视下理直气壮将果实藏进衣袋里，打算送给自己的心上人。
他比那些看似精美华丽的眼球，更像天使。
“咦，宝宝你怎么啦？你在难过吗？”
扬声筒中传来了少年不加掩饰的关心。
宋葬这才意识到自己很久没吭声了，一直沉默盯着手机，怔怔地出神发呆。
他急忙集中精神，先是暗自唾弃一下自己那堪称莫名其妙的“自恋”情绪，随即大脑飞速运转，很快想到了合适的托词。
“我在担心你，把那么多脏东西放进口袋里，不会有危险吗？”宋葬一边尽可能温柔地问，一边轻轻摩挲着殷臣绷紧的手背。
他感觉自己好坏。
而“宋葬”惊喜地绽开笑容，语气轻快地说：“宝宝第一次关心我了，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没事的，我很厉害，只不过这些讨人厌的家伙不能单独杀死，必须批量处理哦。
”什么意思？批量处理？”
“对，不然会更加麻烦，它们就像蝗虫一样恶心。如果只杀掉一个，整个家族的臭虫都会一窝蜂冲出来，对凶手展开报复，然后疯狂下蛋，再次孕育出千倍百倍的臭虫卵……”
说到这里，“宋葬”皱着好看的眉眼，展示出手中金红交错的眼球：“宝宝你看，这个臭虫卵没有受精，只要捏爆就可以了。但是那种蓝糊糊的，里面一定会爬出恶心的幼虫。
“我要把所有幼虫都一次性杀死，相当于直接灭掉半个族群，才能起到震慑作用，让那些只知道生蛋的家伙吓得不敢出来。”
默默旁听的玩家们对视一眼，纷纷屏息凝神，认真记住他轻飘飘就抛出来的重要信息。
而宋葬也知道这些信息很关键，连忙接着问：“只知道生蛋的家伙……又是谁？”
听到这个问题，“宋葬”眸底闪过一丝冷芒，不屑道：“是你身边那些赖着不肯走的人类，前几天刚从另一个人类脑子里挖出来的东西。”
“林文静脑袋里的粉白虫子？”
那难道不是扭曲混沌型的异人吗？
“对呀，他们好笨好蠢，居然只杀了一只母虫！真笨，就知道给我的宝宝添麻烦，”黑衣少年一脸嫌弃地扬起下巴，“就是因为那只母虫死掉了，被刺激到的臭虫们才会发疯似的连夜□□，生了那——么大一团恶心的虫卵乌云！”
宋葬心头一紧，嗓音因不可置信而有些颤抖：“你的意思是，我们救了林文静，所以这片乌云才会出现，而且是昨晚才被生出来的虫卵……”
少年连连点头，发现宋葬心情依旧不太好，他立刻重新露出笑意，甜言蜜语跟不要钱那样冒出来，耐心地哄：“对呀，宝宝别难过，这才不是你的错。你特别好，特别聪明，都是那些愚蠢的人类办了坏事。”
而他口中愚蠢的人类——殷臣，此时脸色骤然变黑，以此生最大毅力克制着自己不要拔刀。
趁着殷臣还没彻底爆发，宋葬赶紧问：“所以北半球连夜被断网，还有那些自称统治人类的上帝，都是因此而出现的吗？它们就是在故意报复人类？”
“好聪明，我更喜欢你了……”
“宋葬”感慨一声，随后无比坦诚地表达心情：“怎么办，真的好喜欢你，好想你。不行不行，不能再跟你聊天了，我只想看着你，做事效率太低，我要早点杀光它们再回来和你贴贴！”
话音刚落，屏幕一黑，直播平台瞬间消失。
宋葬怔然片刻，忽然意识到一件自己忽略了许久的事情。
他根本不是在和“宋葬”打视频电话，而是在看对方发来的实时直播视频。
那么为什么“宋葬”能听见他的声音，就像在打视频一样，可以随时丝滑地与他交谈……？
好恐怖，有许多细节不能深想，会让宋葬产生一股被持续窥探、暗中注视的抓狂感，简直像是有看不见的蚂蚁在他身上爬。
宋葬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机塞回口袋，转身就猛地扑进了殷臣的怀里。
他语气疲惫，软软地说：“前夫哥，还是你最好。”
“我好？好在哪里？”
殷臣没有推开他，却不由敛眸冷笑，压抑着暴躁情绪的话语毫不客气，怨气直冲天际：“你的眼睛都长在小三身上了，就喜欢甜言蜜语，就喜欢说话好听的？那你最初招惹我做什么？”
“我的错，全是我的错，你怎么骂我都行……别松开，快点抱紧我，再紧一点。”宋葬将冰凉脸颊贴在他热乎乎的颈窝处，极为委屈地闷声说，尾音软得像在撒娇。
殷臣僵了僵，面色依旧冷冰冰的，但还是听话地收紧了手臂。他是真的不爽，完全没有收敛力气，恨不得把宋葬给直接勒死在怀里。
结果宋葬的反应格外出人意料。因为他现在有些不安，这种被牢牢抱着、犹如被恐怖蟒蛇死命缠住的错觉……真的好有安全感，好舒服。
他享受地轻叹了一声，浑身变得放松又慵懒，重心全都压在了殷臣身上，软绵绵道：“对，没错，就是这样。”
殷臣不禁眯起凤眸，审视地盯着宋葬：“你到底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不准瞒着我。”
宋葬咬了咬唇，眼尾慢慢红了：“他肯定偷看过我洗澡，可我还要对他虚以伪蛇，你说我有哪里不舒服？”
“……那我现在就去杀了他，好不好？”殷臣眸光晦涩，像是在试探，又像是在哄他。
“你会飞吗？”
“暂时不会。”
“你能瞬移吗？”
“暂时不能。”
“三千公里，你要怎么杀了他？如果你真的要去杀他，带上我会碍事，而把我留在这里，我被其他异人欺负了该怎么办？”
宋葬委屈地一句一句提问，歪理扯得有理有据，还真把殷臣给问住了。
殷臣扫了一眼不敢作声的玩家们，无奈地问：“那你想怎么样？”
“抱我。使劲抱着我，不能松手。”宋葬反复强调。
“……好。”
殷臣看向迟烟：“我先带他回去，有事叫我。”
迟烟通情达理地点了点头，不忘嘱咐殷臣：“殷总，你温柔点，遇到这么吓人的事情，小宋肯定也很害怕的。别对他太苛刻了，他本来就胆子小。”
——毕竟宋葬是她鹤林山庄的人，虽然和殷臣有点感情纠葛，但迟烟肯定不会忽略他的感受。
殷臣眸底闪过一瞬的无语，但他没说什么，只意味不明地睨了宋葬一眼，似笑非笑：“嗯，他是胆小。”
众人分头行动。
常美江扭头去病房查看几名伤员的情况，陆星游回了房间，用台式电脑继续监控着网络上的言论。
而迟烟在游艇上找到了瑟瑟发抖的王明月和夏之知，萧潇则浑身湿漉漉地躲在船底，闭气躲着潜在的危险。
亲眼目睹餐厅蓦然坍塌，本就心神不定的嘉宾npc们都愈发恐慌，迫不及待一起寻找到了“逃跑”路线。
迟烟哭笑不得，赶紧和夏之知协力将萧潇给拉了上来。
“别慌别慌，没什么大事啊。正好人还算齐，我们在甲板上开个直播吧。”
“直播？”
“对，都别哭丧着脸，就播半小时的轻松钓鱼日常。王妹妹，过来，我给你补个妆，你可是直播的主力军。”
迟烟将面色苍白的王明月揽着，温声道。
没错，她依旧对支线任务耿耿于怀。至少能赚一千积分呢，也只有殷臣那样的巨佬才不放在心上。
与此同时，从异人“宋葬”口中得到的情报，被陆星游打字分享在了玩家群聊里。
唯二不在场的林文静和李俊，也终于都了解到了这场异象的真相。
林文静有些自责，认为是自己抗性太低，才导致后续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当然，这些道歉被常美江毫不犹豫地反驳了回去。
毕竟，如果没有她的开颅手术作为导火索，现在玩家们恐怕还跟无头苍蝇一样，找不到目标，得不到更多有效信息，更无法积极出击、对异人造成任何伤害。
……虽然今天的最大功臣，其实是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宋葬”。
而李俊也难得发言，主动艾特宋葬，为自己先前各种不理智的冲动行为而道歉。
不过宋葬根本没空回复，他缠着殷臣回了小屋，一边专心致志地制作贝壳手链，一边坐在殷臣怀里贴贴。
两人沉默着窝在沙发上，气氛渐渐重归温馨。视野极好的落地窗外，午后阳光一点一点变得耀眼起来。
天气晴朗，迟烟的直播也爆了，千万网民在线围观她们钓鱼。不出十分钟，蓝色光屏就浮现出新的任务进展。
【支线任务：你在说什么？没有支线任务，也没有冒名顶替者。（10%）】
这段每次看都很离谱的描述，硬是让宋葬又愣了一下，赶紧白着脸转头问：“殷臣，我的支线任务还没有正常显示，怎么办？”
殷臣平静道：“没关系，不会影响积分结算。”
“可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你被针对了。”
“我知道，你今早就说过，”宋葬仍然非常不解，“但为什么呢？我究竟有哪里值得针对的地方？”
殷臣看了他一眼，随即垂下眼眸。他并未正面回答宋葬的疑惑，而是阴恻恻地故意反问：“对啊，为什么你会吸引来那么多小三呢？”
宋葬：……
环在腰间的手臂逐渐收紧，殷臣声音阴沉，继续变本加厉地问：“我的冒牌货很爱你，你的冒牌货也很爱你。它们都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不惜献出生命，甚至表现得比我更加卖力……为什么呢？
“呵，现在我也想针对你了。”
宋葬哑口无言，略感心虚的同时，他还怀疑殷臣在故意转移话题。
既然如此，他也可以转移话题。
宋葬避开殷臣的目光，轻声问：“殷臣，你在吃醋？我的意思是，你真的喜欢上我了？”
他问的不是前夫哥，而是殷臣。

客厅霎时间一片寂静。
殷臣定定看了他半晌，俊美脸上一切多余的表情都被尽数收敛，晦暗眸光缓慢落在虚空处，薄唇轻启：“不可能。”
好怪异的反应。
宋葬抿了抿唇，顺水推舟：“那就别生气了嘛，我真的真的只在意你一个人。”
“不信。”殷臣闷声道。
什么嘛，斩钉截铁说不可能吃醋的是他，但话里行间明显就是在吃醋的也是他！好难，这到底要怎么哄。
两厢对比，宋葬在努力思考时猛地意识到了一个关键问题。最近他和殷臣的关系太好了，越来越好。
他知道殷臣不会随意伤害自己，因此渐渐放松下来，还被殷臣养出了不该有的惰性。
——日常相处时，越来越懒得动脑子，所以沟通方式没有选对。
毕竟，殷臣其实根本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而且脑回路异于常人。
与殷臣进行交流，绝对不能轻易陷入自证陷阱。与之相反，宋葬必须反过来要求他，对他提出问题，将自己的情绪需求拉高，并主动向他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发现殷臣嘴上不说，但心底就是喜欢被他强烈“需要”着，就是喜欢他被索取更多，更多，更多。
宋葬并不认为这种相处模式是健康的。但他没办法，得先把这祖宗给哄高兴了。
“你看，我正在给你做手链，别人都没有的，”宋葬晃了晃自己黏到一半的白色小贝壳，故意倒打一耙，“你说你不信我，可你都没有给我送小礼物，那我也不要信你了。”
殷臣一点不虚，只冷笑回道：“互相送礼的环节还没到，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准备礼物？”
“礼物必须要亲手做的，”宋葬理直气壮顶回去，“大半天过去了，我还在这里亲手给贝壳钻孔呢，但是你一点手工都没有做。”
“早就做好了，不信是吧？行，那我提前让你看看。”
殷臣没好气地说着，修长手指凭空收拢，从系统空间里拿出一串纯金细链。双层环绕的设计，可漂亮了。
不等宋葬开口，殷臣坐直了些，抬手勾着宋葬的腿弯，缓慢卷起他松松软软的家居裤，亲自将这条精致又低调的金链系了上去。
金链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垂坠感，轻轻扣在宋葬纤细白皙的脚踝上。
一瞬间的冰凉随着体温迅速消融，质感变得温润起来，几乎感觉不到丝毫异样。
宋葬懵懵地动了动腿，双层细链相互碰撞，会传出微不可察的细碎响动。好怪噢。
“殷臣，你……”宋葬小声喊他名字，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殷臣正在认真欣赏自己的作品，不轻不重摩挲着宋葬线条漂亮的踝骨，满意地勾了下唇：“黄金很衬你，以后不要戴任何廉价的装饰，不够贵气。”
宋葬沉默了。他本来就不贵气，几个月前他连肉都吃不起……殷臣对他的印象到底有多扭曲啊。
可他不说话，殷臣也不说话，温热指尖流连在他白皙的小腿周围，专注地继续欣赏，许久没有离开的意思。
午后阳光愈发自由地逸散开来，将客厅照得亮堂堂的。宋葬怔怔看着殷臣低头时更显优越的鼻梁，长睫微垂后洒落的一片阴影，突然有些燥热，甚至感觉浑身发烫。
“你，你别摸了。这样很怪的……”
“喜欢吗？”殷臣抬眸，似笑非笑瞥他一眼，慢条斯理松了手。
“嗯，很漂亮，”宋葬抿唇，“你从哪找来的金子？”
“海里捞的。”
“什么，海里居然有金子！”宋葬瞬间忘了先前的害羞情绪，无常识且震撼地瞪大眼睛。
“这不是重点，”殷臣将他圈在怀里，好整以暇地问，“怎么样，现在你还信不信我？”
“信，当然信你了，我只是没想到会这么贵重……”宋葬说到一半顿了顿，犹豫着提议，“对比起来我给你的礼物就很廉价，要不换一个吧，我也去海里捞捞金子？”
“不行，廉价个屁。今天之内把手链串好，你不送给我，还想留着它送给谁？喊你宝宝的那位？”
宋葬：……
他懂了，“宋葬”疯狂隔空表白这件事，带给殷臣的刺激是真不小。无论表面上再怎么风轻云淡，其实心底还是气得不行，一点就炸。
当然，宋葬这次可没有再因为理亏而放软态度。
他依旧不慌不忙地坐在殷臣腿上，故意保持与殷臣面对面的姿势，居高临下抱起手臂：“凶什么凶，不许凶我，我是你的宝宝！”
殷臣怔住，然后被他这态度给气笑了，半天说不出话。
“愣着干什么，叫我宝宝。”宋葬伸出细白手指，戳了戳他紧绷的脸，颐指气使地要求道。
殷臣抿唇想避开，结果又被戳了一下。
“快点！”宋葬凶巴巴催促。
殷臣终于有些不自在了，他垂眸挣扎片刻，终于妥协地哑声说：“……宝宝。”
别说他不自在，宋葬也觉得不自在。好肉麻，好怪，这算什么……宋葬掐着自己手臂的软肉，差点绷不住这幅盛气凌人的表情。
为防止露陷，宋葬赶紧结束话题，转回身子面朝茶几的方向，继续凶巴巴：“这还差不多。我还要串贝壳呢，别给我找麻烦啊。”
“嗯。”
殷臣低低应了一声，沉默盯着宋葬的后脑勺，又看向他脚踝若隐若现的金链，陷入自我怀疑的沉思之中。
与此同时，直播钓鱼仍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