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疯又爱演(Morisawa)

宋葬无语沉默的表情太过明显而震耳欲聋，令殷臣下意识脱口而出：“以前我们也没有……”
话到嘴边，戛然而止。
“没有什么？”宋葬蓦地抬眼，一眨不眨盯向殷臣骤然飘忽的眸子。
这回陷入漫长沉默的人，变成了殷臣。
宋葬站起身，认真重复：“没有什么？”
殷臣还是不吭声，也不看他，薄唇紧抿着，默默将灶台上的锋利刀具全部取走，顺手收进了系统储物格里。
一看就是心里有鬼。
宋葬凑近几步，抬手一把扯住他的领带，没怎么用力，殷臣却被轻轻拽着拉了过来。他似乎对宋葬突兀的举动有些始料不及，眸色怔然。
两人头挨着头，呼吸交缠，而宋葬睁着那双漆黑如墨的漂亮眼睛，定定看向他，语气还算平静：“殷臣，我是一个失忆的人，你早就应该发现了，对不对？我什么都不记得，我不知道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嗯。”
“如果你想一辈子瞒着我，就这样不清不楚地相处下去，请你以后瞒得再好一些，可以吗？我也是有好奇心的。”
殷臣又不说话了。他不动声色扭头想避开宋葬的注视，可宋葬没有给他机会，再次用力扯了扯手里的领带，将两人距离重新拉近。
宋葬轻声说着，认真观察他的细微表情：“如果你不能说，如果你有充分的理由，如果你对我的态度这么奇怪，全都是为了等我自己回忆起来……”
话音未落，他看见殷臣那长而笔直的睫毛悄然颤了颤。
宋葬敏锐捕捉到了这个变化，缓缓勾唇：“如果是这种情况，我愿意与你合作。”
“什么意思？”
“你可以继续对我做任何事。毕竟，我真的很弱小，我没有记忆，只能依附于你，”宋葬松开他的领带，白皙指尖拂过泛着体温的布料褶皱，一点一点将其仔细抚平，“但我也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刺激你。”
“刺激我？”殷臣警惕地提起心来。
“嗯，你可以随便欺负我，逼迫我找回记忆。我当然也可以想办法让你像今天这样，一不小心说漏嘴，透露出更多线索，帮助我自己找回记忆，”宋葬眨眨眼，“这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不行。”殷臣对这项提议的反应很大，黑着脸反手扣住了宋葬纤细的手腕，斩钉截铁拒绝。
“好吧。那就不合作了，以后都听你的。”
宋葬完全没有挣扎，反倒一脸乖巧地顺水推舟，故意贴着他软声道：“前夫哥，那你一定要好好保护我。”
“……嗯。”
殷臣微微皱眉，看着宋葬无辜乖顺的表情，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你骗我。”
“我才没有。”
“骗子，”殷臣愈发怀疑宋葬就是在故意哄骗他，不由冷笑，“你就是个冷血的骗子。”
宋葬委屈垂眸：“前夫哥，我好饿。”
“你……”
“叮——”
就在这时，两人手机里同时传来一条新消息，打破了他俩之间微妙的气氛。
“那个，常导让我们把麦克风打开。”
宋葬低头看完消息，艰难用单手打开他衣领下的小话筒，随后晃了晃自己被殷臣攥紧的另一只手，示意他赶紧松开。
殷臣轻嗤一声，神色嘲弄地松了手，转头从橱柜里拿出一盒曲奇饼干，粗鲁塞进宋葬怀里。
“吃你的。”
与此同时，别墅外的房车里，常美江和陆星游正在盯着监控屏幕，一起吃盒饭。
“这个小帅哥是你们研究所的吧，他和那位大佬到底什么关系？”常美江指了指宋葬，实在没忍住好奇心。
陆星游面前不仅摆了盒饭，同时还有三台同时运转的显示器。他左手拿着筷子囫囵塞饭，右手还在敲打键盘，生无可恋地打了个哈欠：“不懂，反正影响不到我们的项目进展。”
“那不一定。万一他俩闹掰了，大佬直接打上鹤林山庄，把你们实验室全砸了怎么办？”
“我无所谓啊，”陆星游耷拉着眼皮嘟囔，“累死了，全人类一起长眠吧。”
常美江沉默片刻，无奈地放弃了与陆星游闲聊的可能性。
“怎么样黑客先生，挖出秘密资料了吗？”
“唔，这个世界的防火墙好弱智，差不多了，我看看……”陆星游握着鼠标连点几次，为图省事，一口气把警局和政府内部所有隐藏文档全都下载了。
随后他痛苦地揉了揉脑袋，扔开鼠标戴上卫衣兜帽，向座位左边挪动着继续吃饭，让常美江自己根据目录寻找有用的东西。
常美江懒得吐槽他，聚精会神搜寻起来。
“……异人？找到了找到了！”
她将文档扫描后扔进玩家的群聊，紧接着赶忙向下阅读。
【目前已知的异人，分为三大种类——天使·恶魔形态，扭曲混沌形态，完美复制形态。】
【一些异人善于模仿，擅长蛊惑人心，会熟练利用宗教和钱权、威胁或谎言，缓慢夺取受害者的社会身份。另一类异人，酷爱鲜血，行事粗暴无常，通常会在残忍杀害并取代受害者之后，无预兆、无差别地继续攻击周边所有人类。】
【异人的终极目标是取代全人类。因此，目前的受害者通常具有以下任一特点：容貌优越，家底丰厚，学识渊博，在政府重要机关任职，或通过其他方式取得了较高的名望与社会地位。】
【根据多年研究，我们遗憾得出结论：人类永远无法战胜异人。】
【为保证社会安定，为减少伤亡数量，为了更多人类的生命安全，全球联合政府已下发强制规定——任何军警机关、消防部门与医疗单位人员，必须进行有关异人的专业知识培训，学会分辨异人、认出异人，最大程度避开风险，不留余力保存人类的有生力量。
如发现异人受害者，或接到可疑的求救信息，以上部门必须遵循此项规定——立刻上报，迅速撤退，不要试图拯救任何人。你的存活，就是人类的胜利。】
【附注：专门为异人设置的封闭捕杀区，已经进入最终开发实验阶段。具体项目进展与受验人类挑选规则，请参考当地设立的详细标准，在此不作赘述。】
读完这份绝密文档，餐厅里的玩家们脸色都很难看。
连手中的烤鸡也没有最初闻起来那么香了。
迟烟草草吃完手中的小鸡腿，抽了几张纸巾便起身道：“好了，午饭结束，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想约会的约会，其他人自行安排。我要午睡敷面膜了，没事别找我。”
说完她就快步上楼，头也不回地转身回了房间。
萧潇和夏之知试图跟进去，结果只碰了一鼻子灰。
“什么情况？”萧潇心里极为不安，总感觉他俩又被排除在了小群体之外。
若是在普通综艺被孤立也就算了，但现在别墅里已经死了三个人，她需要更多信息来源，确保自己的生命安全。
——或者趁早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
“小夏子，咱们去玫瑰花园看看。”她不动声色看向夏之知，主动挽起了他的手臂，佯装亲密。
夏之知与她想法一致，白着脸轻轻点头。
两个npc开始了自己的秘密计划，彻底落单的李俊也没与任何人交流，咬着指甲跑回房间。
而殷臣……以最快速度收好行李，堂而皇之搬进了自带露台的主卧里。
宋葬缩在king size的柔软大床一侧，低头看着光屏上飞速闪过的讨论信息，心里有些莫名难言的局促。
因为殷臣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了，无论站在哪里都会变成注意力的中心。
脱下西装外套的布料摩挲声，锁好行李箱的金属卡扣声，行走时轻不可闻的地毯塌陷声，呼吸声和淡沉的古龙水气味……好怪。
宋葬深吸一口气，掀开被子躲进去，物理隔绝他的存在，继续翻看群聊。
【迟烟：“专门为异人设置的封闭捕杀区”是什么鬼东西？@陆星游，臭小子别睡了！】
【陆星游：没睡。完蛋，我根本联系不上这个世界的陆家人，说好的我是受宠小少爷呢？】
【迟烟：？你家不会也在搞豪门斗争吧】
【陆星游：……啊，我大哥好像想弄死我。等下，王宝珠她那个抱错的姐妹，好像也想弄死她。破案了，我们几个倒霉蛋说不定就在封闭捕杀区里，可能性高达99.9%。】
【常美江：真有可能，但具体范围无法确定。大家都调查一下自己的角色背景，看有没有结怨已久的仇家。（我的仇家是刘明涛他老爸，他三年前性骚扰我的角色，想搞潜规则，被我当众几耳光扇成了猪头。）】
【迟烟：女王行为。我这边……仇家和对家太多了，不说黑粉，连私生饭都成千上万的，由爱生恨也不是没有可能。】
【李俊：我也是！怎么办？！】
【迟烟：没办法，我们认不出异人。不过那个“扭曲混沌形态”，应该就是小宋在窗边看到的人脸吧？现在它也没出现，唯一的办法是等待袭击，然后反杀。】
【陆星游：我再去搜一下警察分辨异人的学习资料，烦，网上几乎没有相关内容，好难找。】
【徐继东：我好像有线索了，稍等半小时！】
对话在此暂时中断。
宋葬苦恼地叹了口气，发现自己的仇家好像也很多……毕竟他现在是全网厌恶的嫌贫爱富低级绿茶。
但说句实话，网友们也就是看个热闹，随便骂骂，没有太多人对他产生强烈的真情实感。而现在他最大的仇人，似乎只有被他“绿”了的殷总？
如果没有殷总暗箱操作，以他的十八线糊糊咖位，就算经纪人再找投资商喝个十斤酒，恐怕也要不到这种高档次的恋综邀约。
问题是殷总本尊也有参与恋综录制，他总不可能为了报复前男友，把自己也送进异人的捕杀区域之内。
推理半天，逻辑又一次陷入僵局。
其实这甚至还不是宋葬最为苦恼的事情。
假如异人的强度都只有许萌那个水平，能用刀砍死，那就不足为惧。
可无数事实证明，这种生物的能力，似乎远远超出了模仿并取代人类的范围。这个副本的科技水平不低于现实世界，但联合政府居然选择彻底逃避，最大程度保存有生力量，而且坚决不去正面对敌。
短短一条内部强制规定，足以说明异人的恐怖。
更恐怖的是，宋葬发现他游戏系统界面那些诡异的文字，至今也没有被“修复”。
在支线任务和角色扮演任务那两栏里，依然展示着奇怪而突兀的描述。他根本不知道真正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就像是有两种声音，在指导他去选择不同的行动方法。
宋葬心中一直对这件事持有疑问，也有想过，或许大家的任务展示都是相同模板，或许这是游戏系统故意塑造的恐怖气氛。
但通过连续两天的默默观察，宋葬逐渐意识到，真的只有他一个人遇到了这种问题。
怎么办？
“你想闷死自己？”
就在这时，殷臣不耐烦的声音隔着被子传了进来。
宋葬还在发呆，裹成一团的被子就被殷臣蓦然掀开大半，眼前骤然泛起亮光，迎面吹来一阵空调冷风。
殷臣那张全方面无死角的俊美面容映入眼帘，凑得极近，让宋葬不由微微怔然，脱口而出：“你好帅啊。”
“……呵。”
殷臣冷笑一声，并没有相信这句发自内心的赞美。
他臭着脸坐在宋葬身边，故意压紧被子不让宋葬逃跑，居高临下质问道：“你在故意躲我？”
“没有的，”宋葬局促地小声回答，“我在思考，自己有没有精神问题。”
殷臣动作一顿，若有所思打量他的表情：“说详细点。”
宋葬闭了闭眼，轻轻问：“如果我疯了，你会把我抓起来吗？”
“能问出这个问题，足以说明一切，”殷臣垂眸，语气也跟着放轻几分，似乎是看出了他的不安，“放心，你的精神状态比我正常。”

宋葬险些笑出了声，没想到，殷臣的自我认知还挺清晰。
有殷臣这句话打岔，他心情似乎稍微轻快了些。思来想去，宋葬决定还是把这事情说出来为好。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他可以信任的人不多，但殷臣……
以某种意义而言，可能比宁焰他们还要更加可靠。
“是这样的，我的任务列表有好像bug……唔？”
宋葬想要坐起来认真说，却被殷臣抬手按了回去。
他茫然地顿了顿，就眼睁睁看着殷臣将乱成一堆的被子拉扯平整，重新盖在他身上。连翘起的被子边角也被完美地掖好，形成圆润的弧度，将宋葬裹得严严实实。
“继续。”殷臣满意欣赏着自己的劳动成果，不紧不慢催促道。
宋葬又有些不自在了，但现在还是正事更重要，他定了定神：“我感觉，我的任务就像被人为刻意操纵过，擅自添加更改了一些奇怪的内容。”
殷臣看不到他的任务列表，宋葬便尽量完整地将其复述了一遍。
“怎么样，是不是有问题？”
殷臣沉吟片刻，并没有把宋葬的话当成胡言乱语，认真道：“确实有问题。”
“你相信我吗？”宋葬歪头。
“当然。”
“那真正的支线任务，到底是什么？”
宋葬一边问，一边艰难地扭了扭身子。被困在被子里好久了，他想要出来。
可殷臣又把他给按了回去，同时还一本正经地回答：“帮助这个国家的人，克服对冒名顶替者的恐惧。”
“原来如此，”宋葬犹豫片刻，小声问，“我说完了，为什么不让我坐起来？”
殷臣慢条斯理伸出手，捏住他脸颊软肉：“因为你躺着不动最可爱。”
“……前夫哥，你这样做，全世界都会以为我们在谈恋爱。”宋葬嗓音闷闷，无力抗议道。
“清者自清。”
殷臣淡定得很。现在他已经想通了，被别人误会关系其实没什么问题，甚至意外还挺有用的。
至少，更方便他以后继续黏着宋葬一起做任何事。
他无视了宋葬控诉的目光，垂眸思考片刻：“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最近不要离开我擅自行动。我会帮你找原因。”
宋葬乖乖应下，仰起脸看向他，表情非常认真：“殷臣，真的谢谢你。”
“我不需要你的假客气，你也不许故意刺激我。”
殷臣却凉凉瞥他一眼，语气隐约显得有些幽怨。
很显然，他对厨房里发生的对话，以及宋葬不清不楚的态度……依旧心有余悸。
“这不是假客气！”宋葬软软抗议，“而起我不是已经答应了嘛，以后都听你的。”
“你最好是。”
殷臣唇角勾起冷笑，又一次狠狠捏住了他的脸。
难办。或许是因为失忆，宋葬总感觉殷臣对他性格的了解，比他自己所知道的还要多。
但他也不可能完全透露自己的真实想法，只好继续“柔弱无助”地任由殷臣上下其手。
宋葬干脆闭上眼睛，尽情享受诡异的面部按摩。
他被裹在柔软羽绒被里，总比殷臣端端正正坐着更舒服。
直到殷臣心满意足松开手，看着露台温暖的午后阳光，冷不丁问：“我们接下来做什么？去哪约会？”
宋葬一僵，感觉这话问得有些奇怪：“要不，先等等看徐继东找到的线索。”
“嗯。”
殷臣倒也没坚持，心情似乎在肉眼可见地逐渐好转。
好像每次都是这样。只要殷臣与他产生足够的身体接触，就会慢慢变得特别好说话起来。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趁现在正好有机会，宋葬赶紧提问，“殷臣，你为什么总喜欢碰我？”
“不知道。”
殷臣站起身，目光投向露台之外，平静回答。
“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反正我就是喜欢，”他顿了顿，转身拎起西装外套，慢条斯理重新穿好，“我说过了，你可以拒绝我，我也可以道歉。但你最好不要……每一次都拒绝。”
这话里自带的威胁昭然若揭，宋葬微微抬头，将殷臣毫无掩饰的坦诚神色看得真切。
“好的。”
宋葬不动声色从被子牢笼里逃了出来，他抱着床边的柔软大枕头，轻声继续道：“相比起掩藏你内心的想法，等我去猜，或者把所有重要的事情都瞒着我……不如直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是吗？”
“嗯，诚实一点。你看我就很诚实，”宋葬大言不惭地拿自己举例，“我现在突然很想吃垃圾食品。”
殷臣显然也不相信宋葬对自己的“诚实”评价，但他心情好，懒得当场戳穿。他拉开床头柜下的小冰箱，拿出一盒包装完好的速食焦糖布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