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蘑菇也没有什么多的事情能做了。”
施长渊点了点头,“难怪。”
“难怪?”林泠一下子就了好奇,眨巴眨巴眼,等待着对方下文。
施长渊的手从脑袋的发丝,转移到了林泠的脸上,然后捏了捏,“难怪之前御书房总是无缘故漏雨。”
林泠:!!!!!
施长渊看见林泠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心虚和慌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他眼中闪过促狭,故意道,“你可知道造成了多大的麻烦?”
“桌上的奏折全都字迹模糊,不少文书也得重写一份。”虽然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需要重写的并不是他。
揭瓦晒月亮,结果半夜下雨了,明明蘑菇也很倒霉嘛。但蘑菇哪里懂呢?
林泠闻言,缩了缩脖子,满脸愧疚。
他小声为自己辩解,“我这不是打算换成花盆,把自己搬出去嘛。”
“谁知道你一下子就把我的花盆给摔碎了。”
提到花盆,林泠还“哼”了一下,暗戳戳地表示不满。
施长渊看着林泠,笑了一下,指尖点了点林泠怀中的花盆,示意,“朕可赔你了。”
“你这是严于律人,宽以待己?”
文盲蘑菇呆愣了一下,他看向一直嘴角微扬的人类君主,“这是什么意思?”
施长渊唇边的笑意更深了,“意思是……”
“你是只坏蘑菇。”
林泠从未受到如此指控,震惊得话都不会说了。
他看着面前的施长渊,绞尽脑汁地试图证明自己并不是一只坏蘑菇。
但施长渊讲得都是大实话,并没有撒谎亦或者歪曲事实。
他想不出来如何证明,只能垂头丧气地认了下来,然后一只可怜巴巴,身无分文的蘑菇精,询问面前这个坐拥天下的帝王——
“那、那我要赔你什么呀?”
林泠低着头想了很久,神情有些苦恼,“我总感觉你什么都不缺。”
施长渊微微抬眸,又伸手捏了捏蘑菇的脸,“是什么都不缺。”
得到了对方的肯定回复,林泠脸上的苦恼更重了。施长渊看着林泠,轻笑道,“先欠着,不为难你。”
林泠一听,眼睛就亮晶晶的,直呼对方为“好人”。
施长渊第一次收到好人卡,怔了一会,一个暗卫突然出现在御书房当中。
林泠看着突然离去的宫人,有些疑惑,便听见施长渊在自己的耳边轻轻喟叹了一声,“朕可算不上什么好人。”
单膝跪地的暗卫呈上密信。
“舞弊案牵涉的官员尽数调查清楚,抓获的探子也已经撬开了嘴,两者之间有些许关联。”
林泠在一旁虽然什么也听不懂,但他敏锐地感知到了施长渊正在生气,很生气,于是默默抱紧了自己怀中的花盆。
但施长渊并没有摔砸书桌上的任何东西,只是冷笑了一声,便将密信置于烛火上燃尽。
暗卫离去后,施长渊掸了掸衣袖,回到之前的位置,便看见林泠整个人都缩在角落里,紧紧地抱着怀中的东西。
“怕什么?”
施长渊见状,垂下了眼睫,放轻了语气将人拎了出来,“又没凶你。”
林泠哼唧了一声,细数着施长渊的前科,“你没有凶过我,但是摔过我的花盆。”
施长渊顿了一下,看向了林泠怀中的花盆,眼中残留的情绪消散,伸手拍了一下林泠的额头,“记仇。”
天子一怒,伏尸千里。
其他人不知道哪得到的消息,上至高官大臣,下至太监宫人,也都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生怕惹了龙椅上的那位不悦,祸及家人。
而京城中不知不觉加强了戒备,昼警暮巡,宵禁提前了半个时辰,暮色刚至,城中的百姓就已经门窗紧闭。
一时间,风雨欲来。
但身处“暴风雨”正中央,最靠近施长渊的林泠却没有任何多余的感觉,一切如常。
除了施长渊忙碌到已经许久没有给小菌子浇水,菌子都快干死了。
林泠掐算了一下时间,施长渊应该马上就要下朝了,他捧着花盆,决定过去守株待兔,然后叮嘱一下对方。
蘑菇是喜阴喜湿的,不浇水可不行。
林泠本以为自己慢吞吞地晃悠过去,会撞上大家下朝,但是很奇怪,通往金銮殿的一路上都静悄悄的,没有来往的宫人,值守的侍卫全都低垂着脑袋,寡言而消沉。
“陛下,饶命!饶命啊陛下——”
金銮殿上的惨叫在偏殿之外都能听到。
“臣知罪,臣认罚!但臣对大律、对陛下的忠心不二,绝无异心,陛下明鉴啊——”
那大臣“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磕得头破血流,血渍侵染了金銮殿的大理石。
“饶?”
施长渊一步一步走下象征着身份的台阶,走到了金銮殿正中央,走到了那臣子的面前,语气冰冷,“贪污受贿,欺瞒不报,让反贼有机可乘。”
“如何饶你?”
接着就是一声巨大的惨叫,林泠在大殿的侧门后,就算隔着好几道屏风垂帘,也看见了那扎眼的血色。
他脚步一顿,就呆在了原地。
几个身穿战铠的禁卫军立马上前,将这意识模糊的阶下囚拖出了大殿。
斑驳的血迹伴随着早已经喊不出求饶的呜/咽呻/吟,从金銮殿上,一路被拖到了宫门口。
血迹染过大殿门槛,青阶石板,是明晃晃地警示,亦是绝对的震慑。
施长渊甩了甩手上的血迹,顺德在双手举过头顶,呈上一条手绢,但施长渊并没有接过。
他重新一步步走回高台,鲜血染过白玉栏,染过权势的扶手,最后落在龙椅之上。
“此案,众爱卿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大殿之中跪伏一片,无人应答。
顺德见了施长渊的神色,大喊了一声“退朝”,便跟在帝王的身后,丢下一众臣子,从侧殿离开。
可两人才刚绕过屏风,掀开垂帘,就看见林泠抱着一只花盆,呆呆傻傻地站在门后面——
施长渊身形一顿,“你来做什么?”
林泠迟钝地眨了一下眼睛,语气如常地回答道,“来找你呀。”
说着,林泠将手中的花盆递到了施长渊的面前,“你好久没有浇水,蘑菇都要养死了。”
施长渊垂眸看着面前的少年,林泠本人没有什么感觉,一旁的顺德却紧张极了。
虽说陛下对面前的这位少年多有包容,但这正撞怒头上……
顺德偷偷地观望,果然,面前的帝王并没有接过花盆,而是语气冷淡地反问,“养死了会怎样?”
“我不知道哎。”林泠像是被问住了,呆愣愣地看了一眼手中的小菌子,“我没有把孢子送给别人过。”
施长渊见林泠神色犹豫,特意屏退了所有人,等着蘑菇的下文。
“唔……可能会失去修为,变回原形吧。”林泠见只剩下自己和对方,就小声猜测着回答,“或者受伤?”
“反正,肯定是会出问题的,所以你绝对不能……不能马马虎虎!”
施长渊沉没有想到,精怪居然可以如此轻易地就将自己的弱点送了出去,默了片刻,“那你还敢拿给朕养?”
“没关系啦!”林泠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开口,将花盆又往前送了送,“你小心一点点,不会养死的。”
施长渊下意识想要伸手却接,可他的手刚抬起的瞬间,就露出了手上的血迹,触目惊心,瞬间就僵硬住了。
“你不害怕吗?”
施长渊维持了这个姿势两三秒后,询问道。
林泠歪了歪脑袋,还等着对方接收花盆,不太明白施长渊这句突兀的话,“害怕什么?”
害怕残暴的君主,以严刑酷罚,剥夺他人的生命为乐。
又或者,害怕将自己的弱点交到不足以被信任的人手中——
施长渊想了很多,但都没有说出口,只是无声地叹息。
“算了。”
说了也不懂。
这种单纯的精怪,一旦信任了什么人,就算真的养死了,被弄得修为尽失,怕也还觉得对方是不小心的。
施长渊招了招手,让顺德重新递过手绢,在林泠的面前仔仔细细得拭去了手上的脏污,丝毫没有避讳对方。
而林泠也盯着施长渊手上的动作,那平静的眸子,就仿佛施长渊擦拭的是普通的水渍。
“好了。”
施长渊将双手清理干净,对林泠说道,“给朕吧。”
林泠将花盆放在施长渊的手心中,眨了眨眼,忽然道,“才不怕。”
施长渊闻言挑眉,有些诧异,不太聪明的蘑菇居然后知后觉想明白了自己之前的问题。
“为什么怕?”少年眼睛亮亮的。
“又没有凶我。”
“嗯。没凶你。”
蘑菇再一次得到了施长渊的肯定,一下就扬起了脸蛋,双手背在身后,挺着胸脯,神色骄傲,“那我当然知道啦,我又不是笨蛋。”
“他们被凶,肯定是因为干了坏事。”林泠理所当然,“蘑菇又不会干坏事。”
林泠说一边说着,一边同施长渊回到御书房。
而身后的顺德看着帝王亲自拿着那花盆,不借他人之手,又看了看帝王身侧叽叽喳喳的少年,默默地落后了脚步,给两人腾出一点空间。
整整一天,林泠都在施长渊的书桌旁说个没停。
一开始是仔仔细细地告知对方如何养一朵蘑菇,有哪些注意事项,到了后面,就是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见闻,或者是小事。
施长渊每一句都认真听了,时不时作出一些简短的回复,直到蘑菇将自己累睡着了。
曾经从未有过高声交谈的御书房,如今难得如此热闹,近似欢声笑语。
一旁侍候的宫人不知不觉也放松了紧绷了许久的神经。
窗棂被即将入秋的风吹过,施长渊看着趴在他书桌一旁的少年,招手让顺德拿了件披风。
“陛下,林公子趴在这……”
顺德本想拿着披风给林公子盖上,却被施长渊先一步捞了过去,只能无措地站在一旁。
“就让他睡这。”
施长渊看了一眼趴在他左手边的林泠,重新拿起了奏折。
当林泠再次醒来的时候,他躺在了偏殿的贵妃榻上,一件披风皱皱巴巴地卷在自己的身上。
而外面已经是五更天了,施长渊早早地就去上了朝,偏殿内留了三个宫人在侍候。
“林公子醒了?”
其中一个小太监走上前,低声询问道,“可需要用膳?”
小蘑菇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出神地看着四周的场景和宫人,大脑缓慢地启动,然后被吓了一大跳。
“你、我——”
蘑菇语无伦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在人类面前睡着。
之前的林泠不论在御书房内待到多晚,在施长渊熄灯休息的时候,林泠就跳上房梁,假装自己是暗卫,回到属于自己的隐蔽角落。
当然,那是给其他人类的假象,他在跳上房梁的瞬间,就回到自己的蘑菇本体中休息。
而蘑菇自然也没有被人喊起床的习惯,总是一觉睡到自然醒,再找机会出现在施长渊的面前。
因此,蘑菇觉得自己的暗卫身份扮演得可完美了,简直天衣无缝。
但这下全完了——
蘑菇将披风往自己脑袋上一盖,选择默默装死。
但这个小太监明显没有顺德那样的眼力见,他在漆黑中看不见林泠的神色,也没有得到林泠的回答,便纠结着、迟疑着,再次询问了一遍。
“林公子,可、可要用膳?”
贵妃榻的静悄悄持续了几秒,随后突然爆发出“咚”地闷响,像是什么重重地落地声。
林泠一下子就从榻上跳了下来,冲到了小太监的面前,“你是说吃饭吗?”
林泠的眸子在黑夜中亮得惊人,里面写满了兴奋和惊喜。
他还没有吃过人类的食物呢!!!
那小太监似乎被林泠也吓了一跳,结巴得更加厉害了,“是、是的……”
“好!我们走吧!”
林泠目标十分明确,拎起一个小灯笼,就在蒙蒙亮的凌晨中,便夺门而出。
小太监有些茫然,他刚准备传膳,就看见林公子直奔后厨而去,只能颤颤巍巍地跟在身后。
现在是凌晨五点,御膳房已经忙得热火朝天了,毕竟帝王的早膳是在九点钟,他们需要在九点之前,准备十分精美可口、工艺繁琐的美食。
于是下朝后,匆忙回到御书房的施长渊,扑了个空。
他询问了宫人之后,揉了揉眉心,第一次屈尊降贵地踏足了后厨。
刚踏进御膳房的院子,他就听见里面一片欢声笑语,不停地有厨娘在笑着说“吃慢些”、“小心噎到”之类的话。
而他要来抓的人,更是在里面混得如鱼得水,一口一个婶姨,哄得御膳房所有人晕头转向,什么吃食都分了他一点尝尝。
但顺德进院子之后的一嗓子,瞬间打破了这幅景象,所有人皆惊疑不定地立马跪伏。
大家利索的跪拜礼显得慢半拍的林泠格外突兀,直楞楞的,鹤立鸡群,被施长渊一眼就看见了。
施长渊看着林泠腮帮子鼓鼓的,站在原地,分明是刚将点心塞进嘴巴里,还没有来得及咀嚼。
他心情颇好地挥了挥手,屏退了后厨其他人,只留下了面前鬼鬼祟祟、偷感十足的蘑菇。
“怎么不吃了?”
施长渊语气含笑,却让林泠莫名颤了颤。他眨了眨眼,用一种极其无辜的眼神望了过来。
怎么办,看起来生气了……
那眼神直白又好懂,看起来像是在开口询问施长渊本人。
施长渊沉默不语,林泠也不,两人僵持之下,终究是施长渊叹了一口气。
他伸手一把捏住林泠的后颈,像是抓住了自家偷吃的猫,“先咽下去。”
舍不得教训就算了,还得担心猫被食物卡住。
林泠左腮帮子嚼嚼嚼,累了,又换成了右腮帮子嚼嚼嚼,跟随施长渊的一众宫人太监就一起等着蘑菇吃东西,简直被众瞩目。
蘑菇还从来没有被这么多人注视过,可紧张了,嚼得又快又急。
施长渊一把就捏住了林泠的脸颊,无奈极了,“小心咬到自己。”
林泠刚咽下口中的食物,就双眼亮晶晶地对着施长渊道,“你下朝啦?”
“嗯。”施长渊的拇指无意识在林泠的脸颊上轻轻拭过。
摩挲和捏是两种感觉,蘑菇精的皮肤又白又嫩,轻轻一捏就会留下指痕,像是真的在捏新嫩的蘑菇,稍微用点力,就会被捏得汁水横流。
但如此轻的摩挲,感觉到的是更为真切的肌肤触感。
林泠缩了缩脖子,笑着说了句“痒”,偏过脑袋想要去躲避,施长渊就收回了手。
“朕上朝辛苦,你倒是欢快。”
林泠心虚地躲了躲视线。
他知道的,施长渊早上五点就上朝,要到将近晌午才能吃上正餐,中间要接见很多很多的大臣,中间只能吃些点心。
“才没有,我也在努力工作!”不聪明的蘑菇绞尽脑汁找着借口,眼睛滴溜转了一圈又一圈。
“我是你的暗卫对不对?暗卫的职责就是保护你的安全!”
林泠振振有词,“我在帮你试毒呢!”
毒蘑菇试毒,亏他想得出来。
施长渊笑了一下,说道,“哦,那试出什么来了吗?”
“试出来了!”
林泠底气十足,他掰着手指,如数家珍,“桂花糕好甜,金糕有点酸,御厨大叔新研制的蛋黄千层糕虽然工序复杂,但是真的很好吃!!!”
施长渊一副果不其然、不出他所料的模样,评价道,“馋。”
看着林泠一脸不服气,施长渊突然询问,“你之前都吃些什么?”
“蘑菇不需要吃东西的啦。”
一涉及到自己的蘑菇身份,林泠就十分谨慎,贴近帝王的耳畔,述说着只有两人之间才知道的小秘密。
“我们在阴暗潮湿的地方,就可以生长。”
这种行为实在是太过于亲密,施长渊微微抬眸,视线扫过,身旁的宫人个个眼观鼻心,丝毫不敢有异议。
施长渊闻言,顿时了然,“这是你第一次吃东西?”
林泠连忙点头,用更加无辜的眼神看向施长渊,脸上写满了“无法抗拒”几个大字。
施长渊轻笑喟叹,“好可怜呢。”
“但这些都是尚未成品的吃食,算不得最佳。”
施长渊看着面前乐不思蜀的少年,伸手轻轻捏揉着林泠的后脖颈,轻声引诱道,“想试一下御膳吗?”
“……御膳?”
林泠双眼一亮,虽然不知道“御膳”这个名字听不出来是什么好吃的,但是他愿意相信人类在吃食上的巅峰造诣!!
“好啊好啊!我去试试!”
林泠连忙不迭地点头,然后转身就往厨房里钻,被早有预见的施长渊一把就拎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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