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载。”
“那截你香火的,是什么来头?”
“是个野神,似乎受了什么伤在隆兴镇养病,蛊惑了一个巫祝替他发声,小神同他交过几回手,他很厉害。”河伯道。
“受了伤还打不过?”这河伯有点菜啊。
河伯被未来老岳父质疑,当即据理力争:“那野神警惕得很,从不下水与小神斗法,河伯的法力在岸上,能发挥的不足五成。若是在水里,小神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倒是非常狡诈,野神其实也有分好坏的,没有天庭封正的神都是野神,有些野神受村子供奉,就会选择庇佑村庄,但有些则不然,即便一开始许已好处,到最后只会连本带利地收回。
谭昭忽然问了一个不太相干的问题:“在没发大水之前,隆兴镇富裕吗?”
河伯想了想,他也不过来了十年,倒是记忆清晰:“就普通往下的水平啊,饿不死,但绝没有现在这么好。”
“怎么个好法?”
“田地每年都大丰收,偶尔还会有商旅路过,那些走南闯北的客商出手爽快,很受镇民欢迎。”当然河伯也知道,这些都是村民去求野神求来的。
有求必应的神仙,自然信众的信仰非常深厚。
谭昭啧了一声,反问道:“你就从没想过,他能以你的名义偷取香火,他的真身是什么?”
河伯一楞:“哎?!”
此时,房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谭昭只听得小姑娘略带欣喜的声音响起:“阿耶,吃饭啦。”大抵是刚受过一场惊吓,声音里还带着浓重的依赖。
河伯:……好生嫉妒。
谭昭应了一声,揪着河伯出去,才有了第一回 相互介绍。
“这位是咱们父女俩的救命恩人,瑶儿你唤他冯郎君便好。”谭昭随即,以眼神示意河伯接下他的话。
河伯立刻做了自我介绍,那副毛头小子的模样,看得老父亲手直痒痒。
殷瑶一听这位年轻的俊秀公子居然是她与父亲的救命恩人,当即心生好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她其实有一点儿颜控,当即便低头轻声唤了一句冯郎君好。
唤得大概河伯的神都飘到河里去了。
没眼看呀,谭昭觉得自己独自饿了,拉着女儿就去恰饭了。
吃过饭,谭昭就将河伯赶走,准备将河伯的身份告知女儿,顺便说说回长安的事情。
“什么?他竟是那个娶了十七八位夫人的河伯?”殷瑶突然觉得自己以后不能光看脸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父亲怕不是又被人骗了?哎,好愁人。
虽然很想替人坐实了这个“罪名”,但谭某人还是非常遗憾地否认了:“倒不是如此,这里头尚有些误会。”
听罢故事,殷瑶觉得有些愧疚,她不该那么想那位冯郎君的:“竟是这般样子?那可如何是好,虽说那些女儿家没有性命之忧,但父母分别,巧取豪夺,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便是阿耶想同你说的,恐怕咱们得尽快回长安了。”
“回报”隆兴镇的事情,小姑娘最好还是不要见了,谭昭准备先将殷瑶送回丞相府,再回来搞一发事情。
打死人家家仆,还敲断别人双腿,这事儿看着这么熟练,恐怕也不是头一遭了,做了坏事不遭报应,甚至还好吃好喝,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怎么了,瑶儿?”看小姑娘一副期期艾艾的模样,谭昭开口问道。
殷瑶的小脸儿有些红,烛火下愈发红艳:“阿耶,那咱们该如何感谢那冯郎君呀?”
“……”老父亲忽然有了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说起来,其实殷元与小女儿并不算太亲,毕竟古代男子对女儿家的教育总是不大懂的。小时候倒是抱着走街串巷,后来夫人死了,他一来沉湎于挚爱的离世,一方面殷瑶作为世家闺秀需要接受正规的教导,即便避居在外,也是少不得的。
父女感情虽好,但近些年并不算交心,当然这也意味着谭昭的渣演技掉马的几率小了。
第二日,谭昭就决定启程回长安,不过在回之前,他跟河伯谈了个条件,又或者说是出了个小主意。
河伯一听,觉得可以有。
待到将殷氏父女俩送出去十里地,河伯才依依不舍地回到自己的水晶宫。
哎,这水晶宫空空荡荡,河伯掐指一算,正是缺个女主人啊,只可惜心仪的小姑娘还未长大不说,还有个强大的老岳父,他心里一激,觉得必须好好表现自己。
一想到这里,河伯立刻溯着河道往上走,待行至隆兴镇境内时,他就在河上掀起了无边的巨浪。
这巨浪足有五六层楼高,若是冲将进田地里,焉能有秧苗活命的机会啊,说不定连人都得淹死。
正好是播种的季节,百姓们惊恐不已,当即跪拜河伯,口称河伯保佑。
然而河伯郎心似铁,掀起的浪越来越高,待到最定点,这才落了下来,这奇就奇在,浪打得高,却并未冲到岸上来,倒像是警戒或者是警告之类的意思。
这样的情况,一连持续了三天。
吃酒吃得烂醉的巫祝终于醒了过来,醒来后巫祝也很闷,这、这没有这个流程啊?难道是今年的夫人不好?不对啊,今年的夫人虽然小了些,却比往常的姑娘都漂亮啊。
这河伯的心思,可真让人猜不透啊。
但百姓还是要安抚的,于是巫祝道:“诸位请稍后,待吾去请示河伯,方告知诸位。”
巫祝,就在全镇百姓希冀的目光下,踏进了河伯庙。
第221章 一个正经人(三)
隆兴镇的河伯庙,格外地富丽堂皇, 这几年更是塑金身、扩庙宇, 香火比之一些大神的庙宇都是不差的。
所谓有求必应, 百姓能坐享其成,信仰凝聚力自然很高。巫祝早两年还会战战兢兢, 如今他作为河伯的代言人,走路都生风的。虽说此次河上景象蹊跷,但说实话他并不太担心。
叩开大殿的门, 巫祝恭敬地上完香, 这才将百姓们的拜托之言诉之于口。
当然, 他说得比较委婉,只问河神是否还要什么。
一个时辰后, 巫祝面带笑容地从河伯庙里走出来, 表示这并不是什么河伯的警告, 而是这次的夫人河伯非常满意, 和尚掀起巨浪却未落下,只是高兴的表现罢了。
冯兰就搁河边偷听呢, 听罢, 气得鼻子不是鼻子, 眼睛不是眼睛了, 这是什么话, 虽然他是很中意人家殷姑娘,但这么曲解他的意思,这批愚民真的是太难带了。
河伯痛心疾首, 于是掀起了更高的波浪。
河岸边的百姓见了,纷纷高呼河伯保佑,都高兴得像个孩子。
冯兰:心累jpg。
更让他心累的是,这破野神不仅曲解他的意思,还跑出来偷袭他,不就是仗着他是天庭正神不好现于人前嘛,气死!
这边厢冯兰啃着野神这块硬骨头,那边谭昭已经带着殷瑶进入了繁华的长安城。
唐时的长安城,是国际性的大都会,兼容并包,繁华热闹,如今又正是春日里,长安城的街上,商铺鳞次栉比,叫卖声、喝好声,怎一个热闹非凡!
难怪诗中长安,如此令人神往了。
“阿耶,这个好漂亮!”
谭昭自然是买买买了,闺女就该富养!
等到了丞相府,谭昭两手都提满了东西,看门的小厮看见了,差点没认出来,但确认两人的身份后,就高兴地将两人迎来进去。
“少爷您可算回来了,主人……”
谭昭心头一跳:“出什么事了?”
这才刚领着女儿进了前厅,一盏茶水当头就砸了过来,要不是谭昭带着殷瑶躲得及时,那妥妥是往他天灵盖上去了。
“五年不见,阿耶怎还是这般暴脾气啊?”
殷开山这才发现自己砸错人了,老脸一红,声音震如山雷:“你还知道回来!把我乖孙女拐出去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回家!”
然后,就轻声细语地唤瑶儿,可以说是两副面孔做人的典型了。
祖孙叙了好一会儿旧,殷瑶眉间尚带着倦色,就有人过来带她回原来的院子休息了。待到殷瑶的身影消失在廊口,殷开山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怎么回事,你入京居然一人不带?”
谭昭倒也不隐瞒,他原就想着回长安以势压人来着,这凡间的律法管不着野神,却能管得到隆兴镇的百姓,遂一一道来,只是将他的自救,说成了河伯的出手相救。
殷开山一听,当即就更怒了:“你姐姐是如此,你也是如此!上苍这是要亡我殷家不成!岂有此理!”
“父亲息怒。”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这才头一回见面,谭昭选择转移话题:“刚进来时,门房似乎有话要说,可是长安城中发生了什么事?”
姐姐殷温娇当初觅得良婿,却在同姐夫陈光蕊往海州赴任时,坠入洪江而亡。殷开山伤心不已,后来渐渐与女婿陈光蕊断了联系,怎么好端端又提了起来?还有,陈光蕊和殷温娇,这对名字听着着实是有些耳熟啊。
“早知如此,为父当初就该列一千兵马送他们去江州!”
“……”那陛下肯定得有意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