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就在城中,行宫如此大动作,半日已足够让他打听清楚事实了。
有那么一刹那,张子房是很想向钟疏之其人拜师学艺的。
说句不太中听的实话,六国志士穷尽一生费尽人命都想办成的事情,他钟疏之这么轻而易举就办成了,在绝对的能力面前,他头一次觉得手段智谋有些弱。
随后,他就又陷入了无限的可惜之中,钟疏之此举,恐怕是为了救人。
“公子,该如何做?”
潜伏在城中的许多反秦人士都开始骚动起来,谭昭这一动作,几乎就像往烧滚的油锅里滴入了一滴水一样,瞬间就炸了。
谭某人凭一己之力将整个琅琊郡城搅得昏天黑地,自己却带着始皇在海边桃坞喝小酒,着实是气人得很。
不过很快,他的惬意时光就过去了。
“找到蜃兽了。”
殷娇身上犹带着水汽:“但那个地方,凡人去不得。”
闻言,谭昭摇了摇头:“无妨,我也没打算去,这是我改良过的追踪符,烦劳姑娘将此搁在蜃兽身上,有了它,不去亦可。”
“……你不早说!”
“刚来不及,这是新画的符咒。”
两厢无言,殷娇选择拿了东西迅速离开,像钟焕这种人,活该注孤生。
谭昭打了个喷嚏,摸了摸肩头又在瞌睡的风狸兽,附着了风狸杖指哪打哪的能力,他就不信这卢方还能躲下去。
而事实证明,一天三顿喂功德的风狸杖相当给力,殷娇一将符咒搁在蜃兽身上,谭昭便感受到了一股牵引之力。
这股力量从海中迅速往内陆而来,待到沙滩边,速度愈发快,他心念一动,附着在这股力量上而动,很快便到了一处宅邸。
算算距离,噢哟,好像住的有些近哩。
随便找的桃坞,这运气也真是绝了,谭昭托着腮思考片刻,脑子回荡的全是卢方的十八种死亡方式,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淡定淡定,这糟老头子只是栽赃陷害他而已,不是什么大事,是煎炸好呢,还是烹煮合适?
系统:你冷静一点!!!
第177章 世界太疯狂(三十一)
冷静是不可能的,磨刀霍霍倒是可以有。
谭昭回忆了一番, 钟焕记忆里的卢方年近不惑, 虽是其貌不扬, 气质却非常特别,加上口才甚好, 因此始皇特别信重于人。
说起来,这卢方也是老仇人了。
这糟老头子在咸阳宫蛰伏多年,虽不知其目的何在, 但这一出出骚操作, 全是人命堆叠起来的, 从焚书坑儒到长城外的亡魂,处处都有其影子。
系统:你怎么这么笃定, 万一你猜错了, 人卢方不是冤大发了吗?
[等下, 不就知道了。要猜错了, 我为他开上一帖药,包他长命百岁。]
……这是铁了心要人死啊。
系统:宿主, 你要冷静一点。
[放心, 我非常冷静的:)。]
系统觉得自己能劝的已经劝过了, 卢方你好自为之吧。
卢方到底是个非常厉害的方士, 他的手段诡谲且残忍, 这样的人往往比一般人惜命许多,在感知到有刹那危险之时,便会选择最好的退路。
谭昭刚动身, 便感觉到符咒的力量再次移动了,甚至速度快得惊人,不是往陆地,反而是往深海的方向而去。
[阿统,上潜水艇!]
一听变得死抠的宿主要花钱,系统立刻精神一震,那叫一个积极啊。
谭昭在桃坞部下了防御阵法,又留下风狸看守始皇,便迅速赶往海边,坐上潜水艇,速度拉到最快,在水底如同炮弹一般追去。
潜水艇是自动驾驶的,谭昭在驾驶室里,甚至还有余力吃了顿饭,给殷娇传了个讯息,等最后一口饼咽下,隔着厚厚的玻璃,他就看到了一个身着黄袍的男子在水中迅速游动。
雷达锁定一看,这眼睛这鼻子,显然他没有冤枉卢方。
这王八羔子可算是现身了。
系统都听到自家宿主后槽牙的吱嘎声了,它按照指示收回潜水艇,看着宿主给自己贴了避水符,只见寒光一闪,一道极强的剑光在水中席卷而去。
卧槽,看来是真怒了,它可是知道的,这剑可是曾经西湖底下那只小鱼妖送的,后来又有了化龙的潜力,水族的东西入了水,可是比陆地上更加可怕的。
甚至这伤害值,还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系统为这位叫卢方的勇士点了一排虚空蜡烛,吹不灭那种。
强大的剑气在海底席卷起幽深的波浪,卢方第一时间感觉到危险,他的反应也不可谓不快,几乎是转身就放出了一个傀儡,不,是一个人儡。
刹那之间,血气在这方海域四散开来。
深海地带,凶残的鱼类比比皆是,比如闻血而动的鲨鱼。
“卢先生可让人好找啊,怎么?长城一别,这便不认识了?”这话,这语气,活脱脱的反派台词啊。
卢方微微眯了一下小眼睛,虚浮在海水中,让他的胡须飘飘荡荡像是海草一般,反正说话是挺碍事的,看得人很想帮他剃掉它。
“钟焕,居然是你!”
要说卢方近段时间最恨谁,那必定非钟焕莫属了,早知此人今日有这番能耐,他在咸阳宫时必定先杀了此人,也好过如此这般掣肘。
谭昭提着剑,身形在海中一荡一荡的,居然有几分闲适之感:“是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卢方却是嗤笑一声:“你又能如何?想救嬴政,你还不够格,徐福来,尚还有两分可能。”
“两分?”
“徐福跪在地上求老朽,老朽说不得会考虑两分。”
谭昭觉得自己应该及时打醒对方:“醒醒啊,白天还没过呢,做什么春秋白日梦,徐太医那般手段的人,与你这样苟且偷生、杀人成性的逃犯可不一样!”
“呵!你以为他又比老朽好得到哪里去,不过都是……”卢方忽然止住了话头,转而道,“小子,跟老朽玩心计,你还嫩了些,既然送上门来找死,老朽可就不客气了。”
谭昭举剑:“那可未必。”
卢方早年拜傀儡师为师,师从阴阳家,手段较之其师更加阴毒,又游历四方,学了其他一些偏门的手段,但论说最为得意的,还属他自己制造的人儡之术。
只是在海中,海水滞涩,于人儡的使用有些干扰,卢方一下就祭出了四个傀儡,对钟焕形成了四面八方包围之势。
殷娇就是这个过来的,鲛人在海中,真实的如鱼得水。
她一双玉足已经化作了鱼尾,看着举剑相斥的钟焕,分明是以少敌多,却有种魔鬼开进新手村的冲击感,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一人包围一群人”?
也不对,对面明确算起来,也就只有一个活人,再精确点,还有一只蜃兽,不过蜃兽并没有战斗力,基本约等于无了。
很快,殷娇的错觉就化作了现实。
对方释放出来的傀儡,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齐齐往更加幽深的海底而去。
“同一个招式,用两次,卢先生是技穷了吗?”
青色的剑光在海水中招摇,气得卢方怒发冲冠,当然对着这柄无双的宝剑,他也起了抢夺之心。
刚才那些,不过是开胃小菜罢了。
两方缠斗,殷娇仗着种族优势隐藏踪迹、作壁上观,她不得不承认,人族受天地眷恋,这两人皆是本事非凡之人,不过几十年,便有如此覆海之力。
殷娇原本幽蓝色的瞳孔开始变得愈发幽深起来,就像底下无边的深沉海底一般。
足足八十个人儡,斩断八十份因果,谭昭手中的宝剑已是渐渐蜂鸣,它在渴望更强大的力量。
当谭昭的江吻上卢方颈部的时候,他的声音也随后响起:“我相信,人总是惜命的,对不对?”
卢方忽然桀桀一笑,满含恶意。
刹那之间,海水被血腥气掩盖,红色的血雾在此炸裂开来,而不远处,卢方握着闪着青色锋芒的宝剑,笑得好不得意。
“钟焕,不过如此。”
变故只在一刹那之间,殷娇甚至都没有看清楚,钟焕……就这么死了?
她惊诧万分,差点连驱赶海兽都忘记了,待闻到鼻尖浓郁的血腥味,这才反应过来,人就这么……死了?
殷娇有些难以相信。
“如此什么?傀儡术可不只有你一个人会。”
虚空之中,一道声音凉凉的,透着点兴致盎然的随意,剑器蜂鸣一声,那是对主人的眷恋,随后宝剑挣脱卢方迅速往远处射去,卢方低头,一只手穿胸而过。
“又是一个傀儡啊,还是说,你入戏太深,把自己也制作成了傀儡?”
谭昭将手从人的胸口伸回来,居然没有带起一丝的血色,这显然又是一具傀儡,而他的手中,有一颗尚在跳动的心脏,噗通噗通,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
这具人儡很快也沉入海底,那边宝剑锋芒之处,又有一个“卢方”踏步而来。
只见“卢方”眼神一紧,直勾勾地盯着谭昭手中的心脏。
“找到了,怎么样?解了始皇的咒,我把心脏还给你,怎么样?”谭昭也已经很累了,但动动嘴皮子的力气总还是有的,“其实我的脾气不怎么好,给你三个呼吸的时间,你要不愿意,我只能将它喂鲨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