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昭又开始语出惊人:“若我是公子,必定杀了郎中令。”
“你——”
“而我若是郎中令,若有机会,也必定会对公子出手。”
公子酒端着面碗,只觉得掉头不是,上前也不是,这种神仙话题他不信啊。
系统:说得跟真的似的,你杀一个试试啊。
[哎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先生切莫再说这样的话。”扶苏沉下脸,声音仿若能滴出墨来。
谭昭抬头,直视扶苏的眼睛,里面虽有迷惘,却意外地坚定,既矛盾又不矛盾,他微微托着腮,应了一声:“公子想如何便是如何,就当下官胡言乱语吧。”
扶苏定定地看着人,没再开口。
两人相对无言,公子酒终于出现,手里端着的汤面已经有些微凉了,谭昭望了一样,奢侈得替人用灵力热了一下,以此掩饰对方听墙角的事情。
“兄长,来试试弟弟新做的面食。”
“面食?”
然后,五分钟后,公子酒陷入了怀疑人生的结界之中。
等兄长扶苏一脸舒展地离开,他终于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脸,一脸的惊醒:“大佬,原来你没有唬我!”
谭昭调侃人:“不怕我?”他敢笃定对方听到他刚才那番喊打喊杀的话了。
“不怕,我现在超相信大佬你的!”公子酒仍然沉浸在他一碗面刷爆了公子扶苏好感度的震惊之中。
系统:小伙子,你会为今天这句话后悔的:)。
第164章 世界太疯狂(十八)
传到朝中的消息,是说孟姜女哭亡夫, 城墙坍塌八百里。
这当然是夸张的说法, 长城又不是能偷工减料的豆腐渣工程, 也不是推一下就倒的多米诺骨牌,地区的距离造就了信息的不对等, 事实上,真正完全崩塌的城墙,十里地撑死了。
不过因为长城的蜿蜒曲折, 又是效率不高的古代, 这十里地的造价和人力简直无法估算, 甚至底下皆是埋骨之地。
“大佬,你能不能……”
“嗯?”谭昭应了一声, 思绪还是放在长城之事上, 既然决心保下家养厨子, 现在就要开始努力了, 人嘛,谁还不会为点口腹之欲奋斗啊。
“你能不能教我写字啊?”
谭昭猛然抬头, 眨巴眨巴了一下眼睛, 人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想要写本菜谱, 但……这也不能怪我啊, 秦篆每个字都长得那么像, 这文字设计得简直反人类,一不用我就忘记了。”
说起这个,谭昭深表同意:“附议, 小篆确实太繁琐了,说起来,那你同工坊的匠人怎么交流的?”
公子酒摇了摇头:“不用文字啊,大家都不识字嘛,大佬你有什么认字窍门吗?”
谭昭随即摇头:“没有,我只是过目不忘而已。”
公子酒:平凡的我今天也很想揍大佬呢,呜呜呜,命运不公啊!好嫉妒哦。
“今晚有面吃吗?”见人点头,谭昭一副小伙你非常上道的样子,开口道,“你想学哪些,先用简体写下来,我帮你写对照文本。”
“大佬,你果然是个大好人!”
公子酒一蹦三尺高地离开,明明天天在生死边缘反复横跳,颓了没两日,居然就恢复活力了,也不知前几日抱着他哭说要毕业的到底是谁。
谭昭摸了摸下巴,继续思索关于如何驱散民夫怨气这个严峻问题。
说起来,他还以为官制匠人会被允许识字呢,听公子酒的话,估摸着识字的匠人少。打从商鞅变法开始,秦采取的就是愚民政策。
谭昭做过帝皇,自然明白这条政策的含义,好控制也好统治嘛,但说实话这种政策,就跟封建社会对女子的束缚一样,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全他妈是屁话。
不过就是统治者为了方便统治,而编出来的瞎话而已。
公子酒或许不太清楚,但谭昭却是知道的,始皇爸爸是个非常伟大的皇帝,他开创了大一统的帝国,统一了度量衡,统一了文字,诸如此类,开创了不少第一。
但这些“第一”,无一例外都是为了加强中央集权,很多人是因为想要长生所以追求权势来达到目的,而始皇爸爸确实天下独一人,人想要长生不老,是为了能更长久地拥有这个帝国。
不过请容许他说句实话,要秦朝不作出改变还是现在这个社会制度,长生不老也没有意义,极度的法制社会到达极限,就会触底反弹。
秦朝这架凶猛的马车正在驶向末路,谭昭估计始皇爸爸也有感觉,但对方显然不是一个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的人,强大的人更相信自己的力量,他能感觉到对方正在用自己的方法掌控着这个有点儿失控的国家。
比如焚书坑儒,又比如王美人的杀鸡儆猴,再比如……这次的长城坍塌事件。
用强有力的手段震慑四方,这确实非常有用,始皇帝的强大就像他暴君的名声一样深入人心,历史上也是,始皇不死,各地的“苟富贵”都不敢坑声的。
这心理素质,也是绝无仅有的强大了,即便各地反秦认识都快讨厌死始皇帝了,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帝皇权术。
但话又说回来,始皇爸爸的身体是真的不大好,如果修身养性,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但用脚趾头想就知道不可能,再加上帝皇之气的迅速流失,只会一天比一天差。
系统:所以,你选择见死不救?
[你觉得我是见死不救?]
系统:那倒没有,嬴政不是一般的皇帝,你要敢出手救他,天道的雷绝对照准你的脑门劈下来,绝对不管你春夏秋冬的。
[我明白,我有法子救他,却救不了他,能救他的只有自己。]
系统:甭想了,人可是始皇帝,能回头简直比彗星撞地球的几率还小,死心吧。
[……]
系统:哈哈哈,公子扶苏不挺好的。
谭昭扬了扬眉,不置可否,始皇帝太敏锐也太强大,他那是不敢搞小动作,不然他倒是真想在咸阳宫搞事情。
系统:我劝你善良。
善良不善良倒是其次,晚些时候,赵高终于自昏迷中醒来,他的意识仍然停留在途中鬼打墙然后遭遇亡灵逃跑上,这猛地一醒来看到简朴的帐顶,额头都吓出了一层冷汗。
“此处是何地?”
帐外,有人影进来,赵高警惕地抬头,发现竟是公子扶苏,他心中泛起一层悔意,却又不得不佩服公子扶苏的为人心性,他在朝中如此针对人,倘若他是公子扶苏,绝不会让他活着醒来。
赵高居然有种大劫过后的庆幸感,没有人会讨厌一个光明磊落的人。
一刹那的时间,心念流转,赵高已经艰难地行了礼,扶苏自然不在意这些,他不是个会趁人之危的人,也不会仗着恩德趾高气昂。
“是小酒带郎中令来的,途中遇险,也是钟先生出手相救。”
一句话,将所有事情交代清楚,至于过程到底如何,扶苏也不是真二楞傻子,自然不会随随便便将长城怨气和结界的事情说出来。
“钟太医?”
赵高有些讶异,却又觉是情理之中,只是他此次来幽州,原是想抓人小辫兴师问罪,但现在这个境况,他就算再没有眼色,也不敢横加干预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赵高只觉得眼前的公子扶苏强势锋利了不少,难道当真是军中锻炼人?他对此存疑。
还有,钟焕此人。
此人原在博士院时,平平无奇,搁人堆里找都不一定找得见,能找出来的资料,都是说此人身体羸弱,并无大才。按理说藏得这么深的人,不该在最后一刻才突然爆发出来。
若真是藏拙,早在抓人的时候,钟焕就该脱身才是。
可并没有,甚至到了最后一刻,绝处求生,然而一鸣惊人,赵高不敢说自己有多了解始皇帝,但三四分总归是有的。
这人惜才,特别是偏才,在知道钟焕救回了王翦后,赵高就明白钟焕此人是决计死不了了。
起先,他以为钟焕如此反常的行为,或许是为了抬高身价。但平心而论,赵高在宫廷,从没见过这么散漫不拘的人,包括这次出行,此人也是万事不关心。
是当真无欲无求,还是另有所图?
论揣摩人心,赵高自问有几分火候,但钟焕,他居然真有些看不透。
但他打底层摸爬滚打上来,最是明白强大并不意味着可怕,看不透才最可怕。
赵高有预感,钟焕绝对会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阿嚏——”
“大佬,你怎么了?”
谭昭揉了揉鼻子,吸了一肺管子的冷气,麻溜地裹紧身上的衣服:“盖的被子太薄,可能是冻着了。”
“……”大佬,你可是个修士啊。
“修士怎么了,还不都是人嘛。”
大佬真是活得清醒又明白,要搁他是个修士,早就飘到云层里去了。
“公子,前头就是了。”
领路的人站定,所指的土牢方向,便是关押孟姜女的牢房了。
赵高还“病”着,作为勘察团的人,公子酒又想起了自己的使命,暂时放下自己厨师大业,央着大佬同他一起来看看传说中的孟姜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