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谭昭悄悄解了尹氏的穴道,尹氏立刻又害怕起来,因为她虽然狂,却也不是完全不会怕的,她立刻又要磕头,又去求杨父,求杨万石,哭天抢地,就要以证清白。
“我杀了你!”杨万石突然一个猛扑,便倒提着尹氏的脚要送她下井。
尹氏哭得整个人都不好了,眼瞧着离井口越来越近,她狂喊了一声:“相公!相公救我!”
杨万石、杨万石又扑了上去,觉得不能眼看着妻子就这么死了,又去求杨万钟:“弟弟,弟弟,她、她好歹也是你大嫂,你放心,我明日就休了她,绝不会让她再去欺负喜儿的!”
“对对对,我自请下堂!”
马介甫听到这话,已经开始怀疑起了狐生,明明什么法术都没用,为什么杨万石突然就想开要休妻了,以前他怎么劝都没用啊?!
杨万钟也学乖了,他直接看向道长。
谭昭给了个继续的眼神:“这话,你大哥以前就没说过?”
杨万钟听罢,立刻就继续了。
尹氏又害怕得哭了起来,杨万石也哭了,甚至他鼓动杨父一起过来,马介甫过去已经将喜儿抱了过来,喜儿对马介甫甚是濡慕,并没有任何的反抗。
“杨伯父,你若当真为喜儿着想,便不该去。”这尹氏,早该死了。
杨父愁容满面,不明白好好的家怎过成了这样:“万石,只要你当庭写下休书,为父就舍了这张老脸替你再求上一回。”
“爹!”
一院子的人都哭了起来,谭昭抬头望了望月亮,只道:“其实,还有另外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杨万石连哭都顾不上了,只喊道。
谭昭道:“分家。”
第11章 道士与鬼妖(十一)
分家二字一出,满院皆静。
不过很快便有人急迫地喊道:“不行!绝不能分家!”
谭昭原以为最反感分家的会是尹氏或者杨万石,却没想到第一个开口的,会是苍老得快要入土的杨父,这可就……“既是如此,杨万钟你还不动手!”
杨万钟惊诧于“分家”二字,鬼眼却突然亮了起来,没错啊,只要分了家,就是两家人了,大嫂就是手再长,还能管小叔子家的家务事不成?想到此,他立刻朝着杨父喊道:“父亲,我要分家!”
杨父却是难得的强横,直指着杨万钟道:“万钟,你糊涂啊!兄弟齐心,家族才能繁盛啊,分了家,那可就是两家人了,你大哥还有秀才功名在身,由他教养喜儿才能有个好名声,倘若分了家,喜儿一个父丧母再嫁,他以后怎能在同窗面前抬得起头啊!”
喜儿这个时候,终于发出了自己的声音:“不,爷爷!孙儿可以的!”
杨父只当小孩子不懂人间疾苦,一双老眼含泪看着二儿子,杨万钟立刻就动摇了,因为他自己也是读书人,最是明白读书人的孤傲清高,于是他狠了狠心,提着尹氏就要丢进井里。对,还是杀了尹氏最为稳妥。
谭昭弯了弯唇,竟是没有开口。
尹氏一见此,又哇哇地哭起来,哭自己为杨家的付出,又哭对杨万石的感情,说若不是心里有他,何必管他这么严,她不小心打落妾侍的胎,那也是羡慕嫉妒等等,反正……杨万石又扑过来阻止鬼弟弟了。
但杨万钟这回,却是铁了心的要尹氏死。
尹氏一见杨万石这个孬种模样,觉得必须自救,这姓杨的老东西就是巴不得她死,她偏要让他不如意:“叔叔,分家!我同意分家!”
“不!我不同意!”杨父立刻喊道,还带上大儿子杨万石。
杨万石夹在老父亲和媳妇之间,犹豫不决,他生怕这“钟馗脸”的批命奏效没了后,倘若将喜儿分出去,那他……
“杨郎,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妾身去死吗?”
尹氏双目垂泪,像极了年轻时柔美的她,杨万石……没有任何意外地选择了媳妇:“好,分家!”
“大郎!”杨父目眦欲裂。
“不,我不分家!”杨万钟却不乐意了。
于是一场“欢快”地戏码就上演了,两个哭,一个阻止分家,还有一个要杀嫂子,反正……挺欢乐的。
尹氏的一只脚已经被提了起来,她吓得哭都不敢哭了,只看到谭昭的衣角,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尖叫起来:“钟馗大人,请你做主啊!妾身愿意分家,愿意让出杨家三分,不,是一半家产!”
“当真?”谭昭终于开口。
“对对对,当真,杨家的祖产田地,均由妾身说了算!”尹氏的另一只脚也提了起来,已吓得不敢呼吸了。
谭昭一叹:“那好吧,我便尽力劝上一劝。”
杨万钟一听,立觉遭到了背叛,但他显然是只怂鬼,抗拒不了道长的“金光”,不甘地放下了尹氏的双腿,尹氏趴在地面上,竟有种重回人间的感觉。
“你跟我过来。”
谭昭随手布了个隔音阵法,这才对杨万钟道:“杀了尹氏倒是简单,但恐怕她心中有怨气也会成为怨鬼,倘若她要害喜儿,就得不偿失了。”
杨万钟一愣,没成想道长还有这个顾虑,便讷讷道:“那、那……该怎么办?喜儿的将来可怎么啊!”
“此事尚有转圜之地,我瞧喜儿眉目清朗,日后必成大器,此番劫难过后,便是坦途。”谭昭打一开始,就没准备让杨万钟杀人,平白背上一条人命这种事,还是少做。
以暴制暴,容易反噬。
杨万钟对这位道长很是信服,立刻道:“当真?”
“自然是真的,况且马介甫的为人,你还不相信吗?”虽然是只狐狸,但还挺讲情义的。
杨万钟再不犹豫:“好!我听道长的。”
这就是说服了。
谭昭解了阵法,带着杨万钟回到院中,杨父还想说什么,但他和杨万石面对尹氏,就是怂,尹氏惜命,她已经将祖产田铺都拿出来了,甚至还让丈夫写了分家的契书。
杨万钟也读书识字,想起道长的话,道:“可以,不过我不要田产,也不要铺子,我只要钱。”
杨父不依,但很快被尹氏武力镇压。
“我还有一点,喜儿她娘本不愿意改嫁,我希望尊崇她个人的意愿。”杨万钟大概尝到了强硬的好处,立刻又追加了一条。
尹氏对这个没什么意见,立刻答应了。
契书很快写好,双方按了手指,杨万钟已死,喜儿还未到立门户的年龄,喜儿他娘又不能当门立户,尹氏自觉聪明,干脆将老不死的杨父也分了出去,杨父根本敢怒不敢言,又担心孙子,也就没闹起来。
当然了,他就是闹,也……没什么卵用。
杨家的宗祠就在城外,有杨万钟这个鬼魂催命,尹氏办事那叫一个利索,即便宗族里的宗老觉得这样不妥当,但人家自家人都没意见,他们也不能强硬地不给分家。
他们只觉得有些奇怪,当初老二杨万钟成婚时就该分家的,杨父死活不肯,现在杨万钟死了,却又想分家了,难道是杨父终于想通这老大靠不住了?
看资产析分也挺合理,大房拿横产铺子,杨父带喜儿拿钱,宗老们就给主持分了家,几人又拿着文书去衙门分了户,这事儿就算是成了。
等拿到分户的文书,尹氏立刻就讲杨父和喜儿赶出了杨府,关起门来没多久,就听得里头传来了杨万石的呼痛声。
杨父倒是想管,可他显然明白自己已经管不了了。
他有些心灰意冷,只看着马介甫怀中的喜儿时,眼中尚有些神采。
“爷爷,没事,以后喜儿会很厉害的。”小孩子拿着馍,笨拙地安慰着杨父,马介甫瞧着一老一少,扯着谭昭到了一旁,现在是白日,杨万钟已经暂住进了符箓里,当然这符箓是谭昭画的。
“怎么了?”
马介甫悄声道:“这分了家,我怕那尹氏还会欺负这一老一少。”
“这个,道爷我自然也考虑到了。”谭昭点了点府衙的方向,“杨家爷孙并没有分到房产,你不会帮他们置一处吗?想必这里也是一伤心处,你去府衙替人签个路引,去远一些的地方,等到了地方买个横产,便能落户了。”
马介甫看了一眼杨父:“那万一他不肯呢?”
谭昭一脸你咋不知变通的表情:“这不有杨万钟嘛,你让他开口啊,再说了你可以送他们去啊,等到了地方安顿下来,买了宅子,剩下的钱也就够抚养喜儿读书长大,山高路远的,就算是杨父想回来,他也有心无力的,难道你一只狐狸还要养个凡人儿子不成?”
马介甫、马介甫觉得这个道长真是可怕。
古代通讯交通不便利,却也有不便利的好处,这人只要一离开,再想找人,那可就是千难万难了。
“确是好主意,就是便宜那尹氏了!”马介甫恨恨道,决定按照谭昭的建议去做。
谭昭听罢,笑眯眯地没说话,便宜不便宜什么的,现在可不好定论。
正所谓是送佛送到西,等马介甫去接了喜儿的母亲,又替人办完手续,也不想多加麻烦,便直接带着人都“缩地成寸”到了金华城。
谭昭一夜没睡,已是困倦,自行就回去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