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轩连忙摆手:“只是一些身外之物,顾前辈不必放在心上。”
本来也是他们先动用幻境出手,他哪里好意思再提赔偿。更何况那些珍品他可宝贝着呢,早就施加一层无形的保护屏障,为的就是以防万一。
……只不过顾前辈下手确实有些狠了。
顾凝玖眼看着姜轩不肯让步,便径直同身旁少女说道:“小七,到时候需要多少钱和我说便好。”
姜七:“姐姐放心!”
洞口逐渐透出光亮,顾凝玖回头望向阮秋盛,对方微微颔首,天机琴下一瞬出现在手中。
他单手抱琴,指尖划过琴弦,一段悦耳的琴调化作白光,在琴弦彻底停止颤动不再发出声音时,缓缓指向一个方向。
“走。”
一行七人自然极其容易暴露身形,不过好在其中姜七和顾凝玖精通幻术,足以将几人的气息隐藏的极好。
几人循着光芒御剑而行,一天一夜竟还未到达目的地。阮秋盛被众人护在中间,他立于玄生剑之上,琴音阵阵,那白光依旧指向前方未曾改变过。
前方白雾越来越浓,章祁月将之前准备的符篆甩出,几张黄纸符上画有复杂的图案,悬于前方竟真将白雾驱散些许,足以看清前方道路。
“前面那是……雪山?”顾凝玖面色沉重,不禁加快御剑速度,“于冰火两重天而出……冰,自然对应着冰川极寒之物,火,唯有喷涌而出的岩浆。二者相结合……”
还不等她说完,位于几人下方处,云雾缭绕,隐约能够看见一潭池水。
雪山温泉。
暗处,一对眼眸跳动着疯狂的火苗,目光阴森盯向前方,周遭暗黑色的火焰将他包围,烧灼破碎的衣袍。他晃动身体缓慢站起,从嘴中发出可怖的笑声,一串血珠从唇角滚落,径直没入敞开的胸膛上,残破的黑布从手心脱落,坠于火中。
沙哑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刺耳:“终于……让我等到了。”
第93章 威压
一具腐烂在泥沙里的残骨, 无人在意他的死活,也许是命运如此,他此生注定在黑暗中消失。
从古至今, 不论是凡人还是修士, 妖魔还是鬼怪, 谁不渴望无尽的生命?谁又会不渴望崇高无上的权利?
于山间奔跑, 于阳光下行走是再平凡不过的生活,不过对于丘山而言,一切都是奢望。
但邯绍给了他如愿的机会。
从那时起,丘山便知道,自己的命成了报答的唯一方式。
那只会出现在梦中的明媚阳光真切落在自己身上时,丘山眼瞳中的死气才消散些许, 露出别样的光芒。
他喜欢阳光,喜欢世间风景, 喜欢去看来往的行人。
可惜这颗本该纯粹的心被黑墨灌满。
他跟了邯绍这么多年, 已经熟悉到只是对方一个眼神,他便能猜到一切。
在殿堂下褪下黑袍,包裹在外的皮肉逐渐消失,仅剩一架骨架立在原地。凹陷的双目看向上方座椅上的人, 俊美的容貌还是那般令人移不开眼。
他重新低下头摸上右手指节, 清脆的断裂声回荡在四周, 无人开口说话。
像是没有痛觉, 就这样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强行拆卸, 在最后一团青火猝然而起, 隔着火焰他用尽力气再次仰头——邯绍终于站起身, 踩着台阶步步靠近,在最后一瞬他开口说了话。
“下辈子别再遇见我了。”
所有的景象不复存在, 丘山第一次发现,原来黑暗也会这么难熬。
白骨被火焰吞噬,丘山献祭了自己,心甘情愿将自己所有的东西全部还给了邯绍,从始至终他没有半点怨言。
他引他入世,他助他夺权,自此两不相欠。
所谓报恩,实则是一个痴傻儿的一厢情愿。
邯绍知道,如若没有自己,丘山本该有属于他的太阳。
齐胤没来由得觉得心神不宁,可这人间也没见到有妖物出现,客栈里来来往往的还是那些客人。
他蹭地站起身,本想出门散散心,缓解心中阴郁之气,腰间玉佩上的红绳却悄然断开,白玉摔在地上裂成两半。
他怔怔地望着那两半白玉。这还是当年自己年幼,不肯让陈讳将他一个人留在宗门,陈讳为了哄儿时的自己止住哭声,亲手佩在他身上的。
明明一直相安无事,为何……强烈的不安感涌上心头,紧接着身后传来其他声音。
“大师兄?奇怪,我们什么时候住在客栈的?”
“嘶脑袋还有点晕,感觉有什么东西被一团迷雾挡住,想不起来……”
“我也是,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睡在客房差点觉得天塌了,我以为是因为我起晚练功被宗主丢出来了。”
齐胤观察着围过来的几个人,眼神都清明了不少,全然没了当初与折戟宗对峙的模样,他试探问道:“还记得邹宗主吗?”
当年与章祁月险些骂起来的少年眼睛睁大,满脸好奇:“邹宗主怎么了?又来带着他家徒弟去找宗主炫耀了?”
齐胤没有说话。他现在可以断定,师弟们之前的反常全是人为控制,至于是谁,定然是那个替代品。
“回宗,立刻。”齐胤不再多想,师弟们能清醒只能证明背后操控的人现在恐怕已经不在世间,但他总觉得有更大的危险会出现,当务之急要先把邹煜救出来,那样还有些胜算。
另外几人虽然摸不着头脑,但依旧听从大师兄的话,提起剑便紧跟在身后。
鬼修献祭散发出的气息旁人无法感知到,但自然不会逃过姜七的注意,她皱紧眉头回望后方,她只能隐约感应到位置在极远处,却探测不出具体位置。
姜轩手持短刃移到姜七身边,眼神狠厉盯着相同的位置。
“怎么了?”顾凝玖发现姜七的不对劲,长剑瞬间出鞘警惕地环顾四周。
“有点奇怪,姐姐我们先下去。”姜七眉头没有松开,与此同时顾凝玖也下意识护着阮秋盛几人,平稳落地后他们不禁惊叹。
周围虽然覆满了冰川,可池水依旧冒着缕缕热气,清澈的水面一眼望到底。
哪里有玉坠的存在?
玄生剑自行飞出悬于半空,金白色光芒萦绕在周围,泉水像是突然间有了生命力,涌起几道小水柱缓缓环绕于剑身。
削铁如泥的利刃在清泉冲洗下愈发锃亮,隐隐闪着寒光。
阮秋盛几乎没有思考,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着,径直飞身抓住剑柄。
那泉水好似熟悉阮秋盛的气味,竟没有沾湿他的衣物,乖顺地四散在周围,甚至有股水柱停在阮秋盛脚下,冲击而起的气流行成一个隐形的平台,供他站立。
玉坠该怎样引出?他拎着玄生剑看着池底不禁犯了难,那股力量把他推到水池中间又想做什么?
顾凝玖这时注意到上方石壁的凹槽处,猜测玉坠出世估计与那脱不了干系,她本想让阮秋盛借助自己的灵力腾空而上,却发现这池温泉不知何时已经生成一道淡色屏障,除了阮秋盛,无人能靠近。
无奈下她只能喊出声:“秋盛,上方!”
阮秋盛仰头扫了眼,他深吸一口气,妄图脚踏水面径直跃上顶端。
他脚尖用力一点,身子轻盈跃上半空,在即将踩空之际,自己的心声仿佛被水流听到,又是一股水柱将他稳稳托住。
这下他懂了,虽然没有可以借助的外物,但这里俨然已经成了他所主宰的空间。
他大可放心施展轻功,脚下泉水便是隐形的台阶。
阮秋盛摸清了门路,脚下动作愈发的快,脚步轻点,在最后一段赫然一跃而上,手腕在半空中翻转,将绕于剑身上的水流准确地甩进凹槽处。
他后翻而落,高空坠落的风卷起他的袖袍,耳边只有风声呼啸,就在这时,上下水源相接,泉水刹那间喷涌而出,一个巨大的水漩涡出现在中间。
漩涡带起的冲击将半空中高速坠落,本就难以维持姿势的阮秋盛推出温泉之外,章祁月见状不好赶忙御剑升空稳稳接下大师兄。
刚一落地,众人瞬间传出惊呼,水漩涡中此时赫然出现一个物样的阴影。
“大师兄小心。”章祁月猜测那漩涡可能需要大师兄使用玄生剑亲自斩落,方能拿到物品。
他轻轻将手从大师兄身后抽离,同时夹着纸符时刻不敢放松,生怕玉坠出世的瞬间便会有人前来。
不止他一个人这般谨慎,沈琦不知何时也早已手握怀心,眼中是少见的严肃。他紧张地注视着阮秋盛前行的背影,脚步却也跟着向前走了几步,直到靠近池水屏障附近才肯罢休。
阮秋盛持剑站在水池前,近乎是瞬间,他抬手横扫向前,一道银白色剑光直撞向漩涡中间,没有一点声响,没入其中便没了踪迹。
玄生剑上还挂着水光,那漩涡好似被按下静止键般,竟没了动静。
不等众人讶异,周围地面突然开始震颤,而面前的漩涡也瞬间一分为二,泉水全部落于池中激起半丈高的水花。
一枚通体青翠,隐隐有白纹交错的玉坠悬于中央,光泽柔和表面没有一丝杂质,赤红的流苏坠于下方。
仅仅是枚玉坠,所有人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力量。
好似一望无际的海面看上去平静得没有半分波澜,却在下面隐藏着汹涌可怖的力量。
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阮秋盛很快收回视线,抬脚便要接下这枚玉坠,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它时,一道黑光划破天际直射向阮秋盛所在的位置。
是致命伤。
阮秋盛连忙侧身躲开,手指也不忘伸长去勾动玉坠的流苏,抓住的瞬间他眼底闪过一丝喜悦,可随之而来的是上方传出更大的力度。
身体一歪,阮秋盛不得不空出手稳住身形,这下玉坠彻底落入对方手中。
顾凝玖盯着来人,咬牙切齿道:“……邯绍。”
“一,二,三……呦七个人。”邯绍淡淡扫过众人,压根没把顾凝玖满眼恨意放在眼中,手指缠绕着流苏,“你说,你们七个人不会连我都打不过吧?”
“你现在的样子就算拿了玉坠又怎么样?”姜七毫不畏惧地仰头看向邯绍,微眯眼睛不禁发出冷笑,“仙不是仙,鬼不是鬼。真觉得有了玉坠就能是天下第一?”
姜七说得不错,邯绍早在接受丘山的献祭便已经失了道心,毁了仙骨。
按理说会引来雷劫死于焦灰之下,没想到竟还能完好地出现在这里。
邯绍目光落在姜七身上,眼底多了几分玩味:“幼稚,天真。真当这只是一枚普通玉坠?我不信你们刚刚没有感受到其中的力量。”说罢他眼中多了几分痴狂,“这是天道!掌管世间万物的天道!”
话音还未落,他面前多了一张符纸,将他定在原地,与此同时三道剑光已然围向他身边,不给对方留半点反应机会,直接没入邯绍体内。
笑声戛然而止,邯绍低头看着胸口露出的剑尖,嘴角溢出鲜血,竟直直倒地。
他手中脱落的玉坠缓慢坠落,阮秋盛正打算去接,却被顾凝玖猛地喊住。
不对,邯绍再怎么说也是渡劫期的存在,怎么可能会躲不开这点攻击。
“秋盛,别接!跑!!”
那枚玉坠恰时炸开,滚烫的热浪直冲阮秋盛。事发突然,他最快也只来得及向后退几步,被迫呛了几口刺鼻的气体,匆忙间凝出灵力护体摔落在地。
而不远处,邯绍完好无损地站在不远处高举着玉坠,笑容怪异。
那青玉此刻染了血,好似被解开了什么封印,骇人的力量立即从玉坠本身散发开来。
沉睡许久的帝王被唤醒,与生俱来的威仪顷刻间流露出来,倨傲的眼神蔑视着天下众生,如泰山压顶般压制着所有人,被迫单膝而跪低头迎接新王归来。
“事到如今,还觉得只是平凡玉坠吗?”邯绍悬坐在空中,手持玉坠,看着下面几人拼命克制自己想要低头臣服的狼狈模样,不禁摇头,“天下第一,那便是一统天下,立于顶端,所有人都俯首称臣的存在。顾凝玖,你说,折戟宗和缥缈宗在高处待了这么久,也该给音阁让位置了吧?”
第94章 消除
长剑为了支撑住身体已经深入地面, 后颈仿若有人用手大力按压,令她抬不起头。
顾凝玖运转灵力与之抗衡,却也只能勉强抬起头与邯绍对视:“谁给你的脸。”
眼中的冷意如同利剑刺向邯绍, 恨不得直接将他万箭穿心。
明明之前, 他们四个还会坐在树下畅所欲言, 赏花饮酒。那时, 她觉得如果往后的日子也是这般平静快乐,那让她再当几百年宗主,束缚住自由她也愿意。
闲来没事去讨块甜糕,看看园内翠林折片竹叶,再顺路摸走几张刚画出的符纸。
没人会指责她的行为,临走前怀里的物品只多不会少。
可现在呢?
听到顾凝玖的话语, 邯绍不怒反笑,他颇有兴致地看着几人挣扎模样, 不慌不忙道:“我劝你们还是省省力气, 玉坠现世,我便是天下的王,你们是摆脱不了这般压制的。”他托着下巴,双腿交叠, 脸上洋溢着笑容, “不如在你们临死前, 我再告诉你们一些事吧?”
邯绍自顾自说着话, 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章祁月和阮秋盛的小动作。
“顾凝玖, 你知道我怎么进折戟宗的吗?你真觉得以我的身份能轻易让老宗主把我带回去?”邯绍低笑着, 如愿得到顾凝玖疑惑的眼神, 他才继续说着,“我吃了修为散尽的药丹。自废修为, 把皮肤割破。然后带着一身血污蹲守在老宗主回宗的路上。你说像老宗主那般仁慈之心,会放任一个奄奄一息的孩童吗?”
顾凝玖嘴唇颤了颤,好半天才挤出两个字:“……疯子。”
一切都是蓄谋已久,从开始便是伪装。
“后来老宗主窥探天命,看出了阮秋盛的命数。”他视线向阮秋盛方向扫去。
那身灰白色长衫沾染上灰尘,甚至还有烧焦的痕迹,持剑的手用力得不住颤抖,邯绍移开目光淡淡道:“那场连邹煜都无法阻止的血祭,确实是我做的。只不过,我只是将阵法放在书阁附近,那群老东西自己忍不住便造成了不可逆转的结局。”
是那场令章祁月和阮秋盛魂魄归位的血祭。
“还是要多谢他们,不然,我也不至于能这么顺利拿到它。”他将玉坠举到阳光下,欣赏它折射出的耀目光芒。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他单手搭在膝上,怜悯地望向阮秋盛,“村庄大旱,也是我一手策划,可惜了,让邹煜的好徒弟手上沾了杀孽。”
丘山曾擅自做的一切,在他消失后,所有的罪行也一并落在了邯绍身上。
邯绍似笑非笑地看着垂首半立的阮秋盛,笑声更加猖狂,但眼神没有从他身上移开。
天命护佑的存在,自然是与众不同。
而邯绍也明白其中道理,故意挑起最初险些令阮秋盛坠入心魔深渊的事情。
察觉到对方听见自己的话语有了反应,甚至还有想要抬头的欲望,却又被生生压下,心中不免少了些许猜疑。
不过只是个化神期琴修,还妄图与如今吸收了丘山力量,两只脚已经踏入大乘期的邯绍相比,简直不自量力。
邯绍的话一出,章祁月他们便什么都懂了。那年森林中的妖兽,也是其中的一环。
章祁月身后藏起来的符纸被攥出了褶皱,通体漆黑的纸张上还有痕迹未干的图案,而他的食指上赫然落得几点红。
他清楚地感受到旁边大师兄呼吸骤重,心中不断担忧大师兄会不会按捺不住满心恨意突然冲上前,他自然记得那时大师兄离开森林失魂落魄的模样……
不过好在,大师兄伪装得极其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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