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德的魔法书(月下桑)

然后他就听到卷再次通过解语花对他道：“你应该翻到把我变成人的魔法了吧？”
“哎？”完全没想到卷会提到这个，佩德愣了愣。
不愧是卷啊，明明不会魔法却什么都知道，连变身术都知道！心里感慨着，佩德点点头道：“是翻出变身术了没错。”
然后他就听到卷又通过解语花问他道：“为什么，没有用呢？”
“因为我感觉卷似乎很喜欢这具海兽的身体啊！喜欢就用嘛，不用担心在一起不方便的问题，我已经在研究变成海兽的办法了，虽然目前还没有找到办法，不过已经有点眉目了……”想也不想的，佩德回答他道。
然后他就没听到卷说话了，好半天之后，他才听到卷再次开口道：“这具身体不错，不过接下来的事情还是人类的身体更方便一些，所以把我变成人类吧。”
“用那个变身术吧，把我变成人类。”
不等佩德开口，他继续说道：“我想继续读后面的魔法书。”
听他这么说，佩德愣住了——
让他愣住的原因不是卷说的这番话，事实上卷会这样说佩德一点也不奇怪——因为老佩德那本魔法书除了可以根据他眼下的需求教授魔法以外，还有另外一个特性，那就是：上一个魔法没有学会就不会展示下一个魔法。
让他愣住的原因是解语花翻译卷这番话时用的语气，这朵花是带着一点点笑意说这番话的，就好像卷有点高兴似的。
因此，佩德愣住了。
然而接下来卷就不再说话了，只是用两只硕大无比的眼睛望着他——
而天知道，佩德可以拒绝这世界上的任何人，除了卷以外。
于是，面对那双大眼睛的注视，他向他伸出手去——
看过一遍便烂熟于心的咒语从口中流淌而出，似涓涓细流，似波涛涌动，风从海上而来，带着远处花的气息，而星光从空中倾斜而下，顺着佩德的手洒在池中巨兽的脊背上。
当着莫尼和咕噜的面，卷开始变化了。
巨大的身体迅速变化着形状，骨骼和皮肉一起变着形，虽然卷面无表情，然而从那皮下骨骼的凸起凹陷运动，不难想象这种变化应该是疼痛的，毕竟原本海兽的身体是那样大，而相对海兽的巨大而言，人类的身形是那么小。
星光中，海兽的身体被压缩到了人体的大小，黑色的皮落下去，雪白的皮肤从下方拱上来，长长的头发代替鳞片从人类的头颅上疯长而出的时候，一具光洁的男性身体便以跪姿出现在池底。长长的银发海草般从池底飘上来，紧接着浮出水面的是白皙的额头，琥珀色的眼，高耸的鼻，然后淡色的薄唇。
这具海兽变成的人形竟是一名绝顶的美男子！
然后，修长有力的胳膊在池边轻轻一撑，这位绝顶的美男子纵身一跃，下一秒，他便赤xx的立在佩德身边了。
比了比两人现在的身高，他轻声道：“这次比你高一些。”
那么丑陋的海兽，变成人类的模样居然美得惊人！不止莫尼，就连咕噜都惊呆了。
倒是佩德一脸平淡，看着全新面容的卷，他只是微微一笑，然后轻轻和他击了一掌。
“我去楼上穿件衣服。”紧接着，和身后的海豚与莫尼说了一声，卷便拖着一头长长的头发向楼上走去了。
在他走后，佩德习惯性地召唤出手中的魔法书，发现之前迟迟无法翻开的下一页如今果然可以翻开了。只是翻开的那一页却不是什么魔法，而是一副画，画中凌乱却惟妙惟肖的画了一头黑龙，以及黑龙脚下一名穿着灰袍的人类男子，两人面前有篝火，上面有烤肉，虽然画得潦草，然而两人却像是相谈甚欢的样子。
恰似一对老友。
作者有话说：
卡璐璐：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啥？ 佩德：等等，你的问题先放一放……

第150章 很久很久以前
“佩德吗？认得。”站在佩德的衣柜前, 身上仅着一条长裤，卷停下挑上衣的手，抽空回答了一下佩德的问题。
总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坐在床上看着卷继续开始挑衣服, 佩德心想。
“记得你曾经说过, 上一个用这个名字的人过的相当不错, 也确实成了厉害的魔法师，该不会那个人就是他吧？”看向手中厚重的魔法书, 佩德一脸自己怎么如此后知后觉的表情。
卷点了点头。
终于找到一件现在的自己可以穿的T恤，卷将它套在身上，夸张的重金属骷髅头图案T恤佩德原本以为只有自己这种气质的人才能驾驭, 不想穿在卷身上又是另一种感觉。
一种近乎犀利的优雅——佩德为这种感觉勉强找到了个形容词。
不过, 卷如今穿着自己的衣服啊……他光明正大的欣赏了起来。
“他本来的名字叫泥巴。”卷却开始编辫子了, 这具身体的头发太长了, 他不习惯披头散发的感觉，习惯性的又把它们绑了起来。
卷就连绑辫子的动作都是优雅的……欣赏着卷的动作，佩德半晌才反应过来：卷口中说的这个人似乎是佩德。
唔, 老佩德。
“他是孤儿，出生在一个名叫卡卡布林的偏僻王国，那是一个农业王国, 人民几乎世代务农为生，向周围的大王国出口各种蔬菜水果, 如果想要找到农民以外的工作，基本上要到旁边的其他国家去。”卷继续说着, 他没有意识到, 自己说的这些绝对算得上秘辛了！
“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法师！佩德的成长史！”——放在他原本的地方, 听到的人们是要疯狂的！
然而他讲得很随意, 而此时唯一聆听的人听得也很随意。
“卡卡果和布林菜？”佩德立刻想起自己学到的第一个魔法了。
点点头, 卷再次肯定了他的问题。
“没错，就是卡卡果和布林菜，卡卡布林王国是一个盛产卡卡果和布林菜的国家，据说就连国王都会在王宫种植这两种作物。”
佩德：“……听起来真是一个简单淳朴的小地方。”
“嗯，佩德也是这么想的，从小生活在一个小村庄里，吃百家饭长大，然后从五岁开始，在村里人的教导下，他也开始种植卡卡果和布林菜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未来也会成为一名农民。”
“可是我却不愿意。”卷想起提到自己未来的年轻人当时的语气了。
老实说，他已经不太记得对方当时的表情了，甚至就连对方当时的模样也有点淡忘了，可是他却记得对方说这话的语气。
很平淡，很坦率，然而很坚定，就是不接受的语气。
“虽然卡卡果很好吃，布林菜味道也不错，可是一想到我将来要天天种这两种东西，种一辈子，这种一眼望得到头的人生，我就不乐意。”他很坚定地说。
“而且，老实说我也不擅长种地啊，老实说我是全村种地最差的人……”这句话他说的就有点心虚了，抓了抓头，他当时好像还笑了。
“有一次，眼瞅着我马上就能收获的卡卡果因为我偷懒在家睡了个懒觉的缘故，一下子全被野兔糟蹋了，想到没有这份收成我就没收入了，一气之下，你猜我怎么了？”虽然记不住对方当时的长相了，不过卷却记得对方当时的表情是非常狡黠的。
对了，对方似乎有一双很狡黠的眼睛来着。不过是什么颜色来着？
卷第一次觉得自己有“老糊涂”的嫌疑。
可是……对于一头龙来说，他的年纪明明不大啊……
于是，他又仔细想了想。
他记得他当时是低吼了一声来着，意思是“别说了，快让我睡吧。”
然而，完全听不懂自己吼声的意思，对方只是继续谈自己当时的创举了。
非常高兴的，对方对昏昏欲睡的自己说道：“一气之下，我的手指在空中一划，下一秒，原本被踩踏啃噬的乱七八糟的卡卡果迅速腐烂了，腐烂后的果子中剩下了种子，然后种子发出芽来，迅速长高，开花，结果，它们长成新的卡卡果田，结出新的卡卡果来了！”
“比我自己种的果田还要好！果子也比我自己种的好吃！”
他手舞足蹈比划着当时的场面，不用叙述，从他现在的模样都能看出他当时有多激动！
“不过第二天和村里其他人说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相信，他们说让他们相信可以，我只要当着他们的面再长一批新的卡卡果就行了，可是我后来再怎么比划也没有卡卡果长出来了，他们就说我是骗子。”
虽然其实没有恶意吧，不过却是怪让人沮丧的，尤其是一群扛着锄头的小屁孩跟在他身后说他是骗子的时候。
“……最后还是邻居家的多雅阿婆对我说，我说的那场面像极了魔法，她说我没准真正的天赋不是种地，而是当一名魔法师。”
村子里长大的孤儿哪里听过“魔法”这种东西？“魔法师”这种职业更是第一次听说，仔细向多雅阿婆打听了有关魔法和魔法师的一切，从此后，这位不擅长种田的乡村少年便有了一个偷偷摸摸的愿望。
“我决定要当一名魔法师！”
“和别人说了都没人信，后来我索性也不说了，又种了一阵子卡卡果，攒够了出门的旅费后，我就踏上了成为魔法师的旅程。”
对魔法几乎一无所知，对外面的世界也一无所知，仅仅知道世界上存在着一种叫“魔法师”的人而已，少年便出发了。
这种情况下，他的旅程必定吃足了苦头，然而吃足了苦头还能像现在这样笑呵呵的，倒让龙钦佩。
哈欠连天，卷总算正眼看了一眼……青年的头顶。
好吧，相对于龙来说，对方太矮了，他看不到他的脸。
“难怪我记不住他的模样，因为他太矮了。”卷对佩德道。
佩德：……
可是画上的佩德可不矮啊，虽然对方有美化自己身高的可能，不过佩德觉得更可能的原因还是卷太高了。
不过他虽然这么想却绝对不会说出来！相反的，他还赶紧目测了一下自己和卷如今的身高差，确定这点身高差绝不至于让卷记不住自己的脸后总算放了心。
然而……总觉得那个佩德有点惨？
当然，惨也不会说出来，佩德乖乖闭嘴，继续听卷讲当年的事——
“我们是在一座城池认识的。”
“嗯……城池的名字不记得了。”
“我曾经帮人照顾过两个孩子。是一个自称公主的人类女性丢给我的，我原本在巢穴睡觉的时候，她忽然闯了进来，那天雨很大，我很困，她很狼狈……我看到她进来，没有理会她，就继续睡了……”
其实是因为雨很大，你很困所以才没理会对方的吧……看着穿着骷髅头T恤依旧脊背挺拔一身贵气的卷，佩德想。
“等我醒过来，她已经生好了两个孩子，她说要出去给孩子找些水，然后就一去不归了。”
“就这样帮她照顾了两个孩子，我觉得她应该不会回来了，就带着孩子去人类的城池了。”
“顺着对方残留在空气中的味道一路寻找，我最后找到了那座城，然后在那座城池遇到了那个佩德。”
当时的他立在高高的城墙头，被一脸惊恐的士兵围攻；
而当时的他则奔跑在狭窄的城内小道内，被一脸凶恶的士兵追赶围攻。
“我救了他。”卷总结道。
佩德：……
来人类城市烧杀掠抢→两个一岁婴儿的恶龙，和在人类城池卖假药的坏魔法师，一龙一人初遇在一个刚刚换了新女王的王国首都。
“坏魔法师”趁乱跑了，临走前还给了“恶龙”一个眼神，让他跟上。
虽然不明白那家伙叫自己干什么，不过卷还是跟过去了。
坐在城外茂密的树林间，一龙一人外加两个壮硕的人类婴儿席地而坐，开始交谈了。
“他是个口才很好的人类，帮我向公主谈了条件，要了一堆金银珠宝作为赔偿。”
“对了，公主已经变成女王了。”卷补充道。
“后来我用那些金银珠宝找占卜师给自己卜了一个名字，就是佩德这个名字。”
“然后又被那家伙抢先用了。”
“泥巴这个名字太难听了，佩德这个名字不错，让我先用着呗！反正人类的寿命这么短，没准我死了你还没成年呢！”已经更名为佩德的泥巴可怜兮兮对自己道。
简单算了下，觉得对方说的没准是真的，心想反正那笔钱是对方帮自己讨到的，卷便默许了。
“只是没想到他活了那么久。”卷对眼前的佩德道。
佩德：……
人类的寿命是短暂的，可是人类魔法师的寿命可是相当长的，尤其是那个佩德还成了最厉害的人类魔法师。
“那个占卜师卜的真是准，那个名字果然是个很好、能成为厉害魔法师的名字！”卷肯定道。
佩德：……
“后来呢？你们有一起结伴游历吗？”想到魔法书上的那副画，佩德问，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那副画上可没有两个壮硕的人类小婴儿，所以那副画画的应该是其他时候的场景。
“嗯。”卷便再次颔首。
“我们一起游历过一段时间。”
“他是正在游历中学习的魔法学徒，而我那个时候则是看不上魔法的黑龙。”卷说道。
“我是龙谷中唯一一头黑龙，也是唯一一头不会魔法的龙。”
“可是不会魔法又怎样？没有任何一头龙打得过我，无论是用魔法，还是只凭身体。”提到这里，卷微微扬了扬下巴，有点矜持。
“因此，曾经的我是看不上魔法的，而佩德的魔法我更看不上。”
“直到那一次——”
山河破败，王国倾覆，人民流离失所……
游历的途中，他遇上了可怕的天灾。
天灾只是个引子而已，紧接着便是蔓延各个王国的可怕疾病，再接下来，国与国之间战争爆发了。
“大概就是我们那个地方的末日降临了吧。”
“不过我们那个时代的末日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有魔法。”
“大祝福术。”卷唱诵般的念诵出了那个魔法的名字。
“真是个不可思议的魔法，简直只能用神迹来形容……”
那个时候的他，为了保护下方的人，正用自己的身体扛着一面即将倒塌的山壁，那山壁太沉，强壮如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也无能为力了，眼瞅着力竭了、连他都要被压倒的那一刻，神迹发生了。
山壁重新回去了，冲垮山壁的大水也回去了，干涸的地方下起雨来，多年寸草不生的土壤瞬间绿油油起来；而水涝的地方则瞬间出了太阳，阳光晒干了地上多余的雨水，水中带来可怕疾病的虫豸在干燥的土壤上，太阳一出就被晒死了；而原本打得死去活来的王国士兵和将军们心中则瞬间没了战意，扔掉身上破损的战服，扔掉武器，他们又哭又笑着回到自己的家中去。
“那一刻，我第一次感受到了魔法的强大。”卷平静地说，然而仿佛发光的琥珀之瞳透露了他并不平静。
“那是比我的身体还要强大无数倍的东西，第一次，我感受到这一点。”他轻声叹道。
“大祝福术？听起来简直匪夷所思。”想象了一下卷述说的场景，饶是已经是一名掌握了好几项近乎神迹魔法的魔法师，佩德还是觉得那个大祝福术听起来太不可思议了：“假如有那个大祝福术的话，是不是我们这里的末世也会结束了？”
“是的。”卷轻声道。
“不过，奇迹之所以被称作奇迹也是因为它罕见，一个人一生能见过一次大祝福术已经是神祝福般的幸运，我们很难见到第二次，就连这本魔法书上都不会有大祝福术，那是不能被记载成魔法文字的神迹。”
“所以，你去争夺那个佩德的魔法书就不是因为大祝福术喽？”点点头，佩德说道。
卷对他透露过，自己是在争夺老佩德魔法书的过程中来到这里的，虽然在两人的相处过程中，卷确实看起来对魔法非常向往的样子，然而佩德总有一种感觉，除了喜欢魔法以外，卷好像还在寻找着什么的样子。
因为他对这本魔法书太执着了吧？这种执着包含了对魔法的执着，但更是对这本魔法书的执着。
如果是后者的话，那就是这本书上有卷想要寻找的东西！
根据他对卷的了解，他一直以为卷在找的就是第一次惊艳他的魔法来着，如今看来，莫不就是这个大祝福术？
等等！不对——
卷已经明确说这本书不会有大祝福术了啊！
还是不对，卷都说他和对方一起游历了啊，从老佩德魔法书上的画上看来，这两个人关系还不错，这种情况下，卷如果想看对方的魔法书的话，大可以问对方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