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德的魔法书(月下桑)

隔着玻璃，他看到了里面正在伏案工作的哈科夫。
他老了，这栋他一个人独居的房子里到处都有独居老人的痕迹，比如随处可见的扶手，比如辅助起身的座椅，比如靠在桌边的拐杖。
终身未婚的哈科夫白天在农学系的实验研究作物，晚上回到家依旧是研究作物……不对，他现在正在研究的东西不是作物，而是白天从他手上收购的普通变异植物。
他是不知道这些植物有什么研究的了，不过想到对方毒系异能者的身份，他还是提高了警惕。提前服下了高价购买的万用解毒剂，他决定尽快解决掉对方。
奥法罗家家使用的都是外面购买的空气，除此之外，为了过滤人们进出屋带进来的室外空气，家家户户还装有空气过滤器，他每次任务都是通过这些过滤器进出屋的。
这次也不例外，找准空气过滤器的位置，他丝滑进入了室内，然后，像往常每次任务那样，他静静接近任务对象，即将接触到对方的时候，桌上原本正在伏案工作的哈科夫动了，动作不快，他慢吞吞地借助椅子上的辅助器站起来，又慢吞吞地摸过旁边的拐杖，同样慢吞吞的在拐杖上摸索了半天，然后——
他的动作忽然不慢了，岂止是不慢了，简直是突然动作如电好不好？动作如电的老哈科夫举起手中的拐杖指向莫霍克所在的方向，更在指过去的瞬间猛地按动了拐杖上的开关！一股极大的风力从拐杖内传来，莫霍克本能的想要逃离，然而那吸力是如此之大，根本由不得他逃离，连重新化为人形的机会都有没，下一秒，他就被困在一个黑洞洞的所在了。
“嗬……几十年了，居然还有杀手惦记着我那点赏金吗？”然后，他就听到老哈科夫的声音了。
那声音像是极近，又像是很远，他听到对方说完这句话后喘了几口粗气，又听到开药瓶的声音，然后咕噜一声，对方吃了药，呼吸逐渐平息下来。
“我是个警惕的性子，这辈子是改不了了，你该第一个把我杀了的，那样我就不会有时间做准备了。”
“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我在这里多多少少有点熟人了，那四个人死时的环境、地点、死亡方式我也都知道了，也研究过了。”
“发现他们不是死于溺水就是死于窒息，我就猜到你的异能了，所以这些天特地做了一番准备来着。”
“我这根拐杖里用的最新款的换气装备功率如何？原本是为三毫秒可以为五十平方米的房间换置新风的换气设备设计的，被我找人改装了一下，只要在这个范围内，我一打开拐杖上的装置就能把你抓捕完毕。”
老人说着，拄着拐杖向外走去。
啊！大意了，对方白天明明没有使用拐杖的！
被困在拐杖内的空气压缩装置内，莫霍克傻了眼。
“你想知道我是怎么发现你过来了的吗？呵呵，这就不能告诉你了，我也不是什么都和人说的大嘴巴……”哈科夫说着，似乎坐上了车子，然后他就不再说话了，对方坐着车子走了很久，最后，莫霍克感觉自己被抛了出去，落水的时候，他还听到了“噗通”一声响，也就是这声响让他知道自己应该是被抛到水里去了。只是哪里的水就不知道了。
感觉自己越沉越低，拐杖终于沉底的那一刻，莫霍克的心也沉底了。
第二天，卷和佩德收到了莫霍克的礼物。
留地址的时候莫霍克忘了指定日期，他的礼物便在当天被邮寄了出来，并在第二天早上准时送到了祖玛家门口。
只在礼物里写了“圣诞快乐”的字样，这像极了个离别的圣诞礼物。
“这家伙提前这么多天寄个圣诞礼物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提醒我们要在他离开前准备好他的圣诞礼物吧？”拆开礼物，佩德看着里面的诗集挑眉道。
然而莫霍克之后就没有出现了，除此之外，电视上也没有任何杀人案的报道信息。
可是加鲁德系长那天后也没在出现过。
这时候，卷和佩德已经开始觉得奇怪了。
而布拉尼就是在这个时候找上来的——
还记得布拉尼吗？她是莫霍克在古典舞蹈系的教授来着，也是唯一一名教授了。
而莫霍克也是她现在唯一一名学生来着。
卷和佩德到家的时候，布拉尼正姿态优雅的坐在祖玛的对面，喝茶。
听到卷他们开门的声音，她立刻看过来了，发现来人不是莫霍克的时候，眼中几不可查的失望了一下。
她是过来找翘课的莫霍克的。
她是知道自己这名学生似乎家境不太好的，所以翘课两天她也默许了，心中默认他是“打工赚钱”去了，然而超过两天她就忍不住了，这不，今天下班后，她就直接按照莫霍克在学校留的地址找过来了。
“实不相瞒，莫霍克来这里其实不是上课来的，而是有任务在身，之前我们猜想他可能是任务完成了，这才不告而别，他可能已经离开奥法罗了。”
“不可能。”谁知布拉尼对他这个猜测断然否决了。
“奥法罗航空是我家的，我查过莫霍克的出入记录，只有一次进入记录，并没有离开记录，他现在一定还在奥法罗。”纤细的下巴高高昂着，布拉尼肯定地说。
“那还真可能是出事了啊……”佩德总结道。

“那……直接去哈、加鲁德系长家里看看吧。”佩德直接道。
“为什么？”布拉尼系长微微皱起了眉。
“因为据我们推断, 莫霍克最后一次出门应该是拜访加鲁德系长去了。”佩德说着，心道那天心血来潮做的推理如今竟然派上用场了，如果没有那天的折腾, 现在临时找线索的话, 怕是还得折腾一天。
着急忙慌的情况下喝茶怕是茶水也不会觉得好喝。
接下来, 他们一行四人来到了加鲁德系长的家。
祖玛也来了。
房客疑似失踪，自觉不能置身事外, 祖玛主动承担起了开车送他们过来的任务。
站在这栋坐落于巷尾的二层小楼前，看着里面一片漆黑的样子，仔细观察了半晌后, 卷朝众人摇了摇头：“没有人。”
布拉尼便将电话拿出来了, 直接找人问到加鲁德系长的电话拨打起来, 发现电话关机之后她又拨通了学校教务处的电话, 这一回，她问到了答案。
“他们说加鲁德大前天晚上请假了，请假理由是在家研究植物。”
说到这里, 她微微皱了皱眉毛：“说谎，他明明没在家。”
身为一系之长，加鲁德请假自然没有人过来查岗, 也是今天他们就站在门口了，这才把他的请假理由戳穿。
不过大前天晚上……刚好是莫霍克开始没回住处的那一天啊……
卷和佩德对视了一眼。
莫霍克去刺杀“加鲁德”, 事后“加鲁德”请假了，而莫霍克却再无消息, 怎么看都是莫霍克不太好的样子……
他们能想到的事, 布拉尼自然也想得到,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学生是过来干什么的, 但是自己的学生那天起就失踪了, 怎么看都和加鲁德脱不了干系。
于是——
“报警。”她说着，直接拨通了报警电话。
非常有效率的，警车不多久便包围了“加鲁德”系长家所在的巷子。
见到警察的同时，佩德也见到自家系长了。
看着精神矍铄，满目精光的奥古斯都，佩德真有点佩服对方了：这位可真是好市民啊！上次在学校的时候就很配合警察的工作，如今放了学，居然还在配合警方工作，他到底是老师还是警察哦！
仿佛听到了佩德的心声，奥古斯都看向他了。
他对这名每天坐在第一排的学生可是很有印象的，非但有印象，还有好感！别的不说，光是每天坐在第一排正中间这点就很得他心意，天知道第二排第三排都是空着的，坐前排多好？！看得清楚听得清楚，问问题也方便，那帮家伙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因为平时就对佩德印象相当不错，奥古斯都还主动朝他打招呼了。
“佩德同学，晚上好，你功课复习的怎么样了，过几天就要考试了哦！如果考不好节也过不好的。”
究竟是谁把考试安排在圣诞节的啊！一想到自己专业的考试时间佩德就想吐槽，撇撇嘴，他对跟警察一起过来的奥古斯都道：“我有认真复习的，倒是系长您怎么下班了还在配合警方工作？您到底是警察还是教师啊……”
他本是随口吐槽一句而已，谁知对方居然真的点了头。
“被你发现了？我其实本质是警察，奥法罗这边的警察都归我管，还不是咱们专业的学生太能惹乱子了，打着当学生的名义过来赚钱也就算了，赚钱也不好好赚，老在那边惹是生非，我一琢磨，索性和奥法罗大学申请了一下，自己过来当系长把人管一管。”
“当然，我自己本来也很喜欢古典文学，虽然是个大老粗，不过我觉得学好文学真的有好处……”
还可以这样？！后面的话佩德没仔细听，他被对方前面说的话震撼到了。
不过仔细想这还真是个好方法！把在外面搞事的人统统弄回来上课，外面的纠纷自然就较少了，还真是根治啊……
佩德这边还在胡乱想着，奥古斯都已经开始进行笔录了。
先是问了报案的布拉尼，然后问了莫霍克的房东祖玛，最后问的则是莫霍克的朋友——卷和佩德。
问到卷的时候，卷没有隐瞒莫霍克的真实身份。
“杀手吗？那之前的四起命案就是他搞出来的吧？加鲁德……哈科夫是他的任务目标？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八成是任务失败了。”
他并没有因为莫霍克的杀手身份影响对这个案子的态度，听完卷叙述的他们的推理经过，他还笑了笑：“你们俩不错，很适合做警察，要不要毕业后来我这里当警察？”
卷 佩德：……
不过奥古斯都也没等他们的答案，而是直接下了搜查令，搜索哈科夫的家。
这一搜查，他们就基本可以完全肯定哈科夫的身份了，看似普普通通的民宅其实到处都暗藏机关，如果不是心中有鬼天天担心自己被杀手找上，谁会把家布置成这样哦？！搜索的过程中就有不少警察受了伤！这还是在他们从卷哪里得知了屋主的真实身份，早有提防的情况下。
警方忙忙碌碌搜索全屋的时候，卷就站在哈科夫的卧室里，深深嗅闻了一口，他肯定道：“虽然很微弱，不过确实有莫霍克的味道。”
“所以，那天晚上他过来来到这里了。”佩德挑挑眉。
“没有血味。”卷又道。
没有哈科夫的血味，也没有莫霍克的血味，只有淡淡的人体味道而已。
“那就是莫霍克没死，我猜他还没来得及刺杀哈科夫就被对方察觉了。”佩德紧接着道：“按照上次我看到的他的刺杀情况，我猜他是以气态或者液态的形态接近哈科夫的。”
“我猜哈科夫应该是使用了吸力手段，将他整个人吸到狭小的密闭容器里了。”
“你怎么猜到的？”
“因为我在得知莫霍克异能的时候就在心中设想过了，如果是我对上他要用什么方式打败他，仔细想了想，把他吸入密闭容器是最简单的方式。”佩德正在介绍，忽然——
看着不知何时在他和卷中间冒头的奥古斯都，他这才发现刚刚那句话不是卷说的，而是奥古斯都问他的。
耸耸肩，奥古斯都命令手下彻查房间内的空气储存罐以及水箱了。
“走吧，我们去找找那个密闭容器。”卷根本没有在这个房间里继续搜查的打算。
他说完这句话便向门口走去，佩德则是立马跟上。
两个人很快出了门，重新站在大门口，卷闭上眼睛闻了闻，半晌向东边的方向走去。
“哈科夫走了这边？”佩德立刻明白了他选择东边的原因。
点点头，卷继续往前走着，然后在那边的公交车站台处停下了。
擦掉车站牌上的雪，佩德将上面的站名迅速看了一遍：“经过奥法罗大学呢！”
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去过的哈科夫的家，确定没在里面看到车子以及车库，佩德点点头：“这家伙每天是乘公交车通勤的。”
“这样一来——”
“公交车司机都会认得他。”不是卷的声音，奥古斯都不知何时又跟过来了，站在两人身后道。
说完，他直接打电话对手下道：“派人去公交公司问询一下，看看大前天晚上的当班司机里有没有遇到过加鲁德的，问一下他有没有印象对方是哪一站下的。”
说完，他把手往裤兜里一揣，和卷他们一起等起公车来。
佩德：“……你不是让人搜哈科夫家里的储存罐吗？怎么自己跟过来了？”
耸耸肩，奥古斯都说：“你也说我了，我是‘让人搜’，那边有他们就够了，我得看着你们呢，你是我的学生，至于卷同学，更是古典音乐专业的高材生，白教授一直对你赞不绝口哩！”
他正说着，风雪中，公交车到了，奥古斯都第一个上车的同时还不忘问司机前天有没有见过加鲁德教授，显然他们没那么幸运，一问就能问个刚好，司机是认识加鲁德教授没错，不过前天晚上当班的却不是他。
不过好在奥古斯都的手下是真的能干，很快找到了那天的司机，因为每天都会遇到加鲁德系长的缘故，对方认识加鲁德系长多年，并对那天他难得一次没在常下车的站下车这件事印象深刻。
“垃圾处理厂？”听到对方提供的站名，奥古斯都皱起了眉。
“不会吧？”说话间，他们已经到站了，下了车子，站在通往垃圾处理厂的桥上，看着下方安静的水面，佩德也皱起了眉。
“会。这座桥上确实有哈科夫的味道，没有向前，他当时应该就在这里站了一下。”卷说着，站在了桥中间的一个位置上。
哈科夫站在这里能干什么？
“他总不可能自己跳下去吧？所以他这是……”把莫霍克扔下去了？看着黑洞洞的水面，佩德比划了个“扔”的动作。
盯着桥后某处，卷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半晌，脱掉身上的羽绒服，他直接从桥上跳了下去。
几乎是同时，佩德也跳了下去，看看几乎同时落水的两人，奥古斯都点了点头，赞赏地道：“敏锐，冷静，果敢，真是当警察的好苗子！”
一边说着，他一边脱下自己身上的厚衣服，简单做了个热身操后，他也跳了下去。
冬天的水异常冰冷，如今又是晚上，水底下黑得很，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这种情况下要怎么找人呢？那名名叫卷的年轻人似乎鼻子很好用，可是水里没法闻到什么味道吧？因为他使用的是压缩氧气面罩内储存好的空气，那种空气可是没味道的……等等，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之前是怎么闻到味道的呢？
都是有秘密的人啊——
心里想着，奥古斯都面罩下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他随即将面罩摘下来绑在腰带上，下一秒，男人高大健壮的身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比他原本的身体还要庞大的身躯！
比黑色的河水还要黑，深色巨兽一般的身影向更深的河底潜去——
而与此同时，卷和佩德也到了河底了。
面罩上隐藏的灯筒早已自动打开，他们也因此得以看到了河底真正的景象——满满当当……全是垃圾！
伴随着一股吸力，所有垃圾都在朝一个方向前进，没有抗拒那股吸力，小心翼翼控制着身体，他们和河底的垃圾一起被吸到了一个圆圆的洞口附近。
圆圆的洞口里面一片黑暗，垃圾们被搅动成螺旋形的水流一同被吸了进去，旁边还有巨大的扫把一样的机械，不停地将没有被吸入的垃圾扫入洞口。
看来这里已经是垃圾处理厂的一部分了！
对视一眼，下一秒，拉好手，卷和佩德一起向圆洞里游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莫霍克：元宵节我在小拐棍里度过，没想到节后也没出来……呜呜~

第89章 幸运星
洞口里黑漆漆的, 灯筒里的灯光打到里面忽明忽暗的，他们的耳边除了沉闷的水流声以外，还能听到一种奇怪的吞吐声, 应该是里面机械的声音。
扒在洞口边, 佩德召唤出两根蔓德拉藤将洞口边的机械手臂困住了, 随即他又向洞口内伸出好几根蔓德拉藤。
藤蔓在进入之后随即呈螺旋状搅动了起来，不过没搅太多下, 坚韧的蔓德拉藤很快将里面的机关卡死了，感觉洞口内没有吸力再传出来，也听不到那诡异的吞吐声了, 两人才再次一前一后向洞口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