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难舍难分”的两人,众人看向张碌和施谨恒的眼神多了几分打量。
曾经有关张碌是同性恋的说法一直没有停歇。
现在对方明显又和施谨恒搅和在了一起,那施谨恒……
充满恶意的眼神即便再掩盖也会显露几分。
施谨恒眼尾一抬,充满上位者气势的眼神横扫过去,众人顿时闭上了议论的嘴,也收回了不礼貌的打量。
几年过去,施谨恒的锋芒显然比大学时更盛。
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温温柔柔地响起。
“你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好,来也是一起来,真让人嫉妒。”
不知道女人的打趣有几分真几分假,总之听着让人有些不舒服。
张碌神色清淡道,“我是施经理的秘书,自然要和施经理一起来。”
听到他的话,施谨恒有些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
很明显,这里大多数人都想看张碌的笑话,毕竟一个曾经凌驾于他们之上的尖子生,突然跌落神坛,绝对是一件能让他们感到快意的事。
施谨恒不明白张碌为什么要给那些人落井下石的机会。
果不其然,一班班长立马笑着说:“难怪,我一看张碌就觉得他有当秘书的天分,如今成了施谨恒的秘书,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这话就有些难听了。
话中有话,还有些肮脏的隐喻。
酒醉的施谨恒显然更容易情绪外露。
他生气地说:“如果你实在不会说话,就去厕所的马桶洗洗嘴!”
张碌噗嗤一声笑了。
施谨恒向来喜欢直接表达不满,他觉得骂人浪费时间,鲜少会说些垃圾话。
但不代表他不会骂人。
对方一张脸青白交替,一时间被怒火和妒火影响了理智,竟口不择言道,“你在这里帮他说话,指不定他心里抱着什么不干不净的想法,今时不同往日,他落魄了,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一个靠卖屁股讨好人的同性恋……”
男人的话没有说完,一杯酒就泼上了他的脸。
施谨恒显然气极,连手背上都冒着青筋。
“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过来,简直浪费时间!”
冷若冰霜的声音让周遭的气氛降至了冰点。
男人睁开眼睛,酒水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滴落,浸湿了他昂贵的衬衫。
心里熊熊燃烧的怒火几乎要将他吞没,他看着施谨恒充满怒气的脸,还有站在阴影下看不清神情的张碌,一时间连施谨恒的身份也顾不上了。
“你这么护着他,该不会是早就和他睡了吧,呵,想想也是,当初你们闹的这么不好看,现在却又和好如初,还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把他弄进了自家的公司,指不定你们早就……”
“你说什么。”张碌就自光影下抬起了眼。
三番两次被打断的男人青筋狂跳。
他想继续放狠话,却见张碌走到他面前,直勾勾地看着他说:“你说什么,什么叫‘自家’的公司。”
看清张碌的脸色,男人大笑出声。
“你不知道,你现在待的SP公司是安心科技旗下的子公司,而安心科技又称安心集团,集团的董事长正是施谨恒的亲生父亲安烊。”
对方的话如一击重雷瞬间让张碌的酒醒了大半。
男人充满恶意地说:“张碌, 你以为施谨恒和你是对手,是朋友,却不知道人家的身价远高于你, 你在对方眼里, 不过是个消遣的玩.物!”
现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无数双眼睛都看向了站在灯下的张碌。
他处在人群的中央, 却如鱼肉般被烈火炙烤。
他仿佛又回到了大学时被众人以异样的目光打量的场景。
“胡说八道!”扶着桌子的施谨恒怒视着众人。
他看起来很是愤怒,眼里带着熊熊燃烧的火光。
“一群宵小之辈, 以前就不怎么样,现在也像一块烂泥扶不上墙!”
说这段话的时候, 施谨恒那双锐利的眼眸直直地看着那位一班班长。
施谨恒确实很少骂人,可他往往只需要说出一些实话, 就足够将人心里的防线击破。
对方彻底被激怒,眼睛一红,竟然提着酒瓶冲了上来。
男人最是受不了刺激,尤其是自尊心。
冲动之下,只怕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众人被吓了一跳,连忙纷纷上去阻拦。
却没想到,他们拦住了男人,却没拦住张碌。
“嘭”的一声巨响,张碌丢掉了手上的半个酒瓶,冷眼看着栽倒在地的男人。
四周一片寂静,众人屏住了呼吸, 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张碌那张漂亮的脸, 在光影下一半白一半黑, 好似一道泾渭分明的线。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男人, 即便手上沾了血,他也依旧面不改色, 平静的吓人。
众人都忘了。
张碌和施谨恒是同为南大的传奇人物,凭他们两个人就能压的所有人翻不了身。
他们努力而优秀,清冷而高傲。
站在山顶的人本就和他们看的不是同一片风景。
如此高傲的人即便落魄了,他心里那颗向阳而生的种子也不会死,自尊自强的火焰也不会灭。
此时此刻,在明亮的吊灯下,张碌和施谨恒,一人在前一人在后,侧身而立,修长笔挺的身影还有睥睨的眼神都像两尊并肩而立的山让人不敢直视。
“浪费时间。”张碌留下一个冰冷的眼神,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众人看了眼张碌和施谨恒并肩离开的背影,又看向倒在地上痛苦哀嚎的男人,默默的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确实是浪费时间。
两人都喝了不少的酒,没办法开车回家,也没那个兴致叫代驾。
张碌默不作声的在会所开了一间房,施谨恒没有说话,沉默地跟在张碌的身后。
长长的走廊上只有两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
直到打开房门,张碌一把抓住了施谨恒的领带,将对方用力地压在墙上。
“解释。”
施谨恒被撞的有些疼,他皱了下眉,说:“我并不知道你在这家公司,更没有以私人的手段把你安排进来。”
张碌了解施谨恒,施谨恒同样也了解张碌。
这完全就是对张碌的侮辱,张碌不可能接受施谨恒的“施舍”,施谨恒也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
甚至,正因为是施谨恒,他才更不能接受。
张碌没有松开施谨恒,他盯着施谨恒的眼睛,冷哼一声说:“你从没有告诉我你有个这么了不起的父亲。”
了不起三个字似乎带了刺,扎的施谨恒心口一疼。
他说过,他讨厌张碌用这种讽刺的语调说话。
施谨恒挣脱开张碌的手,冷声说:“他算什么了不起,再者说,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你那是欺骗!”张碌怒意上涌,冷静的外表也出现了裂缝。
“我欺骗你什么了,还是你也和那些人一样,觉得我是借了我父亲的势,觉得我的保研名额来的名不正言不顺,觉得我的一切所得都是凭借权势!”
张碌皱眉道,“我没有这么想过。”
“你没有这么想过,张碌,你真的没有这么想过吗!”
施谨恒逼近到张碌的面前,眼睛发红地看着他。
张碌神情一顿,想起了当时在毕业聚会上说的那番话。
施谨恒似乎被酒意焚烧了理智,他所有的稳重都消失不见,难以忘却的悲伤与愤怒再次奔涌而至。
张碌觉得施谨恒抛弃了他,施谨恒又何尝不觉得是张碌背叛了他。
对于一个自尊心强的人来说,那样的话堪比梦魇让施谨恒难以忘怀。
他所有的努力都被否定,所有的付出都成了笑话。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张碌!
是他孤独的路上唯一走近他的对手,也是唯一的朋友。
本来施谨恒已经决定放下了,张碌却再次提起。
张碌那幅倒打一耙的态度也彻底激怒了他。
“张碌,你和那些人一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施谨恒伸手戳着张碌的心口,像一把尖锐的刀,将张碌逼的往后退了一步。
张碌深吸一口气,他用力抓着施谨恒的手,镜片后的眼眸冷锐如针地看着施谨恒。
“那你呢,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以一个高高在上的角度站在云层里俯视我,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笑,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张碌可悲的自尊心一直是他难以逾越的坎。
他并不怨恨施谨恒最后获得了保研名额,毕竟两人是公平竞争,也是他主动放弃。
可施谨恒千不该万不该,什么都不告诉张碌,还以一个“可怜的单亲家庭”的身份在他身边游走,俯视着张碌那份孤独与自作多情的惺惺相惜。
施谨恒的保研名额就这样脏了,在张碌的眼里脏了。
他心里过不去,也说服不了自己去接受。
“我没有这样想过!”施谨恒很生气,为被误解而生气。
“那你为什么不主动告诉我!”
“你让我怎么告诉你,告诉你突然有个男人找上了我,告诉你他出轨生的儿子不是亲生儿子所以要把我认回去,告诉你我根本就不想接受这一切可我不能让我的母亲失望!”
施谨恒低下头,将额头抵上了张碌的肩,疲惫地说:“我妈说,这是他欠我的,我必须要接受,要不然她不甘心。”
施谨恒的母亲把施谨恒教的很好,这些“高尚的品德”也理所应当的束缚住了施谨恒。
张碌垂眸看向施谨恒,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良久,他才开口道,“那你为什么要说不认识我。”
施谨恒抬起头,看到张碌的眼睛,他想起了当时他赌气说出口的话。
——“张碌是谁。”
他抿了下唇,恼羞成怒道,“你一声不吭就走了,保研名额也不要了,我以为你就这样放弃了自己,我当然……”他移开视线,轻声说:“我当然生气。”
是误会,所有的一切都是误会。
两人看向对方,四目相对,破开的心涌动着不平静的情绪。
张碌握紧了施谨恒的手,上前一步说:“我妈病重,我不能离开她身边,她一个人辛辛苦苦把我养大,我的前程怎么比得上她,我必须要回去照顾她,只要她好了,我自然能重新来过。”
施谨恒对上了张碌的眼睛,觉得自己被握紧的手在发烫,他滚动着喉结,轻声问,“然后呢。”
“她走了。”
施谨恒心一紧,抿了抿唇道,“我不知道……”
那时的他们都处在最艰难的时候。
年轻的他们也学不会处理好自己的情绪,没办法直白的沟通。
情绪操控了他们的理智,高傲让他们不愿意低头。
但在孤独中互相陪伴的情感又让他们难以忘怀。
拿不起,放不下。
如果没有这次意外相见,大概他们就真的老死不相往来了。
曾经浅淡的“情愫”也不会再有发酵的机会。
施谨恒直视着张碌那双隔着镜片也藏不住暗光的双眼,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他咽了咽口水道,“张碌?”
喝过的酒开始升起了后劲,施谨恒被绊倒在床上,浑身都有些使不上力。
他一只手还被张碌抓在手里,火烧火撩地冒着汗。
施谨恒觉得口干舌燥,流动的空气也有些浮躁。
他觉得难以呼吸,想要挣开张碌的手。
“张碌,你先放开我,好热……”
想要挣脱的手被压到了头顶,张碌掐住了他的下巴,深深地看着他。
“施谨恒,这么多年,你有没有想过我。”
施谨恒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让他的后腰阵阵发麻。
他哑声道,“想过。”
张碌眸色一深,猛地吻上了他的唇。
施谨恒瞳孔一缩,整个人都失去了反应。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张碌,“你……”
张碌取下了脸上的眼镜,再次吻了上来。
“对,我喜欢男人。”
当年流言四起时的那一丝心虚,也是他的情窦初开。
施谨恒身体发麻,四肢颤栗,他从未和人有过如此亲密的肢体接触。
醉意伴随着情动在他的体内流窜,施谨恒无法招架,又不知道该如何抗拒。
火热的唇舌交.缠夺去了他的呼吸,也将他的脑子搅的一团乱。
施谨恒不由得发出了口申吟,手指也紧紧地抓住了床单。
他陷在了意乱情迷的情.潮里。
直到有只手伸进他的裤腰摸到了他大腿上的衬衫夹,他猛地清醒过来,推开了张碌。
他不停地喘着粗气,脸上潮.红四起,却仍旧不及此时张碌眼里的潋滟生情。
他喉咙发紧,艰难道,“张碌,你醉了……”
张碌的膝盖顶在了施谨恒的腿间,那张温热的手轻轻一挑,熟练地解开了衬衫夹上的金属扣,修长的指尖同时延着光滑的皮肤摸到了施谨恒紧致的腰。
他俯下身,眼眸幽幽地窥不到一丝光,好似漩涡能将人吸进去。
“施谨恒,你也醉了。”伴随着沙哑的声音响起,张碌捂住了施谨恒的眼睛。
施谨恒重新被压回床上,黑暗中,一颗心不受控制的加速跳动。
张碌醉了。
他也醉了。
他们都醉了。
张碌醒过来的时候, 施谨恒已经走了。
他看了眼周围的狼藉,还残留着昨天深夜翻滚纠缠的痕迹。
空气中也还有未散尽的味道,带着淫.靡的气息。
可见, 他们直到天亮才堪堪停息。
他下了床, 赤.身.裸.体地走进了浴室。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伸手摸上了颈侧那个鲜红的牙印。
这是昨天晚上施谨恒受不了的时候,泄愤般咬在他身上的痕迹。
施谨恒咬的越重, 他弄的越凶。
好像在互相较劲,发泄着不知道从而何来的情绪。
最后谁也不算好过, 借着微醺的酒意一直缠到了天明。
但要说最不好过的人,肯定还是施谨恒。
毕竟张碌并不算温柔, 他用了几分力,他自己最清楚不过。
张碌抿了抿下唇的伤口,轻微的刺痛让他的心里酥了一下。
很快,他又垂下眼眸,看向了洗手台上遗落的衬衫夹。
他几乎能想到衣衫不整的施谨恒走的有多匆忙,以至于在这里留下了不该留的东西。
他拿起衬衫夹,指尖摩挲着上面的金属扣。
随后,他低下头,轻轻地闻了一下。
助理先生欲言又止地看着施谨恒,好半晌之后,他才犹豫地说:“施总, 今天下午要和YIMI的负责人吃饭, 请问是否要帮你往后推。”
不怪助理先生这么问, 实在是此刻的施谨恒看起来不太好。
今天施谨恒不仅破天荒地迟到了, 还顶着一头湿发就赶了过来,可见是在家里匆匆洗漱过, 还没来得及打理好自己。
要知道施谨恒是一个无论在工作中还是生活中都分外严谨的人。
平时连上班都是一身正装,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如果助理先生没有看错的话,施谨恒似乎连衬衫扣子都扣错了。
而且施谨恒的脸色也有些泛白,这让助理先生有些担心。
“施总?”
心不在焉的施谨恒回过神,他看向助理先生,哑着嗓子说:“不用。”
“好。”助理先生皱了下眉,心里还是有点担心。
施谨恒的生活习惯非常好,助理先生也没有见过比施谨恒还要洁身自好的男人了。
不抽烟,不酗酒,不乱搞男女关系,可他又有个非常致命的缺点,那就是一旦工作起来就容易废寝忘食。
这也导致施谨恒常常会把自己弄进医院。
要么是胃溃疡,要么是感冒发烧,上次比较严重,直接吐了血。
助理先生在施谨恒身边待的时间比较久,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施谨恒的身体状态了。
他担心施谨恒默不作声的又把自己弄进医院。
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张碌也不在施谨恒身边,直到现在还没来上班。
他早该知道,那个花瓶秘书靠不住。
助理先生正这样想着,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接着门被推开,穿着一身皮夹克和黑色长裤的张碌走了进来。
不知道两人是不是约好了,张碌的头上也挂着水珠,正顺着发尾滴落,看起来刚洗漱完就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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