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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灯塔(主能指)


他浑身挛缩起来、喉头发紧、呼吸困难、鼻腔干燥发疼。他努力聚焦目光到外面一切可以看到的东西,察觉他能察觉到的一切,用力摆动身体,突然看到一个红色高塔在遥远的天际线上一闪而过.....红色高塔!这里是海市!是那个游泳馆遥望对岸的另一个国家的海市!
呼吸困难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想起以前在周围人口中的海市。一条河之隔、万般不同的人间炼狱。
这个新闻记者口中大街小巷里贴满了寻人启事,隔三差五的黑帮火拼的城市,这个充斥着贫民窟和犯罪分子的肮脏城市。他努力深呼吸,脑海里突然出现可怕的一幕。
杨雪会像找他的哥哥一样找他,他会和他失踪的哥哥一样成为那张死亡证明上像灰尘一样的名字。
或者他的母亲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他也只是他哥哥的替代品,也许杨雪会再生一个孩子,给那个孩子起同样的名字。
不!程望海紧紧的闭上眼睛,郑氏集团能把他弄到国外,那他妈妈现在是不是也被?
他的心像是被灌注了铅一样的往下坠,不敢相信眼前的世界。在一天之前,他已马上就要毕业工作,他努力了十多年,省吃俭用刻苦学习,终于要自食其力,终于和苏以萧表白的那一天,他被苏以萧出卖。
所有的努力都化为灰烬,全部没有意义,就像他本人一样。他全身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就像是杨雪每次喝醉酒抱着他大哭的时候一样,杨雪大声的哭喊着程望海的名字,那一字一句的喊叫像是对他个体的完全抹杀,杨雪抱着的爱着的人永远不是他,他永远不够好,也永远不是他。
只有D23这个名字,好像他除了是他死去哥哥的替身之外,还有他那小小的人格的存在之处,还有那么一点点可以做自己的空间,天空灯塔里他可以成为他自己,他可以不是程望海,他可以爱一个男孩。可就是在他那仅存的一点私心杂念里,他遭到最惨烈的报复。
恐惧像是扎入深水里的一瞬间穿透了程望海,慢慢的这种感觉褪去。他感觉脚底发热,胸口剧烈的跳动起来。
不能死在这里!
无论如何都要活着回去,让苏以萧、苏全还有郑式集团的人坐穿牢底!
突然三个皮肤黝黑、肥壮的东南亚男子冲过来架起他,他剧烈的扭曲着身体,“咚”一声被扔出了车。
他鼻腔喷出鲜血,抬头看到废弃破败的工厂中央那个女人坐在一把亮红色的椅子上冲着他笑,几缕光线从阁楼破碎的玻璃投射到她脸上,浓重的铁锈味和尿骚味席卷而来。
一个东南亚男子冲着女人说了一堆鸟语,女人食指指着天空轻轻转了几圈。带头的东南亚男子将捆在程望海脚上的长绳朝着破旧的钢架上扔去,三个人合伙喊着口号他吊起来。
世界颠倒,血往大脑里涌去,那个女人越来越近。
女人撕开了他嘴上的胶带,含笑道:“走个程序,忍忍。小帅哥。”女人亮出背后的铁棍,狠狠的朝他膝盖砸去。

“砰——砰——”
杨姐若有所思的盯着程望海的眼睛,说:“挺能忍啊,小伙子。看看是我棍子硬,还是你骨头硬。”
她挥舞手臂重重敲击,满脸溅的全是血。她大笑起来。笑声穿过整个工厂回荡着。她指着旁边的男孩,又比划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程望海听到身后男孩凄惨的叫声炸裂开来。
“王八蛋!你们不得好死!!!”程望海声嘶力竭的吼道。
浑身疼痛肿胀欲裂,还不如死了痛快。时间变得无比漫长难熬,比起身体的疼痛,他脑海里念头也如同卡顿一般,一个一个停滞在他的思维里。
如果早点告诉苏以萧,D23是程望海,会不会是不同的结局?是不是因为他欺骗苏以萧,他罪有应得活该沦落至此?
不是他的错!
是苏以萧这个混蛋的错!
一个念头一个念头,像是一块块巨石朝程望海袭来,他无法闪躲,被活活击打,脏器碎裂,生不如死。
“走什么神!干活!”一个巴掌拍到程望海的脑袋上。
程望海打一个趔趄,一下子从的回忆海洋里出来。他伸出右手急忙拖住那只不听使唤的右腿。
怎么又记忆闪回到刚被拐卖的日子?
程望海定睛,看清眼前身处之地——海市翡翠一条街。
导游带着来来往往的外国游客一波接一波来来去去。两旁高低林立的商业小楼和到处摆摊的假货贩子鳞次栉比,程望海听着外国游客对着小摊上的假货砍价,老板又把话术重新说一遍。
他们乞讨的位置正处翡翠一条街的尽头,程望海身后翡翠店楼上是一家黑赌场,专门欺诈来海市游玩的外国游客。他们在楼下拿着麦克风乞讨唱歌,一遍一遍的重复。只要警察不来,他们的歌就不能停,直到脸全部浮肿起来、视力模糊、口腔隐隐作痛。他们举起那个空桶,每当有人往里放了什么东西,他们就会喊一声连他自己都听不懂的外文。
海市的人员庞杂,搞珠宝玉器、做伐木生意、搞偷渡的地头蛇......进进出出小赌场,他们鼓着钱包进去,瘪着钱包出来,挠挠头皮又去对面的娱乐城找找女孩。这里的人生活好像只有今天,没有明天。
程望海捂住脑袋上新添的伤口,这是第二次尝试逃跑留下的伤口,现在还在发炎。他耳鸣越起来,眼睛充血,世界一片模糊。
一个打扮的像加勒比海盗的卖唱摇滚歌手又晃晃悠悠的走到他们面前听他们唱歌,他每次来都往桶里扔点吃的。这次他又扔了一块红薯。程望海说了句海市话,他挥挥手走进对面的娱乐城。
梁若安闭着眼睛朝他的方向摸索着,说:“快唱!”
“找机会逃。”程望海说。
梁若安把长发挽到耳后喘着粗气,虚弱的低声说:“别跑了!上次连巷口都没跑出去就被抓回来了。我们在这也挺好的,每天就只用唱歌乞讨,回去有饭吃,有床睡。”
“我要回家。”程望海说,“你不逃,迟早有一天你会和他们一样。”
“和他们一样怎么了?杨姐就过的挺好。”梁若安说。
“你是想变成他们?”程望海反问道。
“你怎么就这么固执呢?我是瞎子,你是瘸子,我们能跑到哪里去!”梁若安剧烈的咳嗽起来说,“小命都不保了,你回去有什么用!再说你没听杨姐说吗?再逃就割器官扔下水道。听说最坏的情况就是......"
梁若安低头小声说“是卖给顾家,被拍卖到欧洲!非洲!各种恐怖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就不止是挨打唱歌这种事!”
“顾家是谁?”程望海想起刺青光头说他曾被顾家的人要了。
“嘘!嘘!小点声!这都不是我们能讨论的。”梁若安脸色发白,嘴唇微颤道,“你真不知道?”
“不知道。”程望海说。
“海市有三大家族。李家经营博彩,海市的赌场、电信诈骗业都是他家,杨姐就是李家的小头头;海顿家卖药医疗,违法的那种,忘川黑药就是他家生产的。”梁若安把手里的蓝药片放到嘴里说,“你来一片?这东西止疼。”
程望海摇头。
梁若安继续说:“顾家是做服务业夜场生意的,卖鸡卖鸭国际拍卖,被拍卖的人没有一个人有活着的风声。听说现在海顿家和顾家联姻了,这两家开始针对李家。”
监工又从面包车里冲他们喊:“干活!别聊天!”
监工袖子里的枪头明晃晃朝他们摇摆。
程望海拿起话筒,手上桶里偶尔传来几次轻轻的震动。站一整天唱一整天,他们回到破旧的毛坯房里。夜幕落下,程望海和梁若安围坐在用纸板做的桌子前,一个破桶里装着赌场客人的剩饭。
海市菜完全是东南亚味道,酸不酸甜不甜的,各种生鲜、奇形怪状的野生动物,程望海吃不下,他拿着筷子拨弄着那个盆,像是泔水一样的混合在一起,突然他的筷子碰到一个坚硬的物体。基本每次在这个盆里捞能成的东西时总会捞到他不想看到的东西,有时候是只死老鼠,有时候是烟蒂,甚至还有计生用品。
程望海皱着眉头把那个东西捞出来。银色长方形体,两个手指宽,一个手指长,中央有一块绿色的小石头镶嵌其中。程望海用纸擦干净翻来覆去的看着它。
“捞好了没?”梁若安病恹恹的从口袋里掏出两片蓝色的药片塞进嘴里。
“别吃这些东西!”程望海说。
“杨姐给我的。别的东西止不了疼。”
“这玩意上瘾!根本治不了病!”
“不吃我受不了。我已经离不开它了。”
梁若安望向程望海的方向,程望海捏住他的手。
“你手里是什么东西?”梁若安问。
程望海把东西放进梁若安手掌。
梁若安摸着它手一抖,问:“哪来的?”他按着绿色的石头,一片银光闪出。他顺着刀柄摸去,吓得扔出去。
程望海兴奋的从地上拾起刀,又按了一下绿色的石头,刀刃收回。
“赶紧扔了!如果被发现就死定了!”
程望海把刀别在腰间。
“你又想逃了,对不对!你要害死你自己!”梁若安哀声道。
“我们一起走。”程望海说。
“不......”梁若安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说,“我走不远......”
“你不想回家吗?”程望海问。
“我没有家。”梁若安垂下眼睛,似乎在他失明的眼里闪过一丝悲凉,“我很小就被卖了。不记得了。你如果想逃走就自己逃走吧,我不想拖你后腿。一个瞎子和一个瘸子能跑多远。”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不可能?你为什么要否定可能性?”
程望海说完这句话呆住了,他像一个雕塑一样静止在那里。这句话不是他说的,这句话是苏以萧的话,是苏以萧口头禅,最好的东西是可能性,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他对苏以萧的内心冲突,在这一刻变得清晰。过去让他喜欢上苏以萧的,正是苏以萧给他带来的希望。
他原来也像是梁若安一样,在一次次的绝望的处境里忘记了试探生活的可能性,他以为他只能作为杨雪儿子的替身活一辈子的时候,苏以萧出现了,在他最绝望时刻,给了他生活新的可能,点燃了他的希望,像是海市蜃楼般的希望。
D63是他缺乏爱时的一个幻想。完美的搭档伴侣,会陪伴他,心甘情愿为他付出,不计条件爱他的——一个关于爱的幻想。
闷雷一声响起,窗外下起大雨。紧接着,远处一阵“轰隆隆”响声,他们的地面颤动起来。
“地震。”程望海说。
“不是地震。”梁若安摸着地面说,“海市的天气分为雨季和旱季,到了雨季连绵细雨不断,山体经常滑坡。”
程望海抓住床上的铁栏向外张望,院子的围墙破了一个洞。他的心又提起来。门外传来脚步声打断程望海的思绪。他急忙跳回床上躺下,两个人像往常一样装作睡着。
黑暗中一个人推开屋门,慢慢走近他们。
另一个男人站在门口,小声道:“病成这样还能拍卖吗?”

“不养闲人。化化妆,打点药。还是能卖个好价。”屋里的男人说。
程望海皱起眉头,这个声音他好像从哪里听到过。
“运到手估计都死了。”门口的男人说。
程望海听到梁若安呜咽一声,在黑暗中被男人拖出门。他缓缓坐起,脚落地。他拼命的控制着自己怪异的步伐,试图不发出一点声音。这条右腿根本不听他使唤,七扭八歪的踏到他不想去的任何方向。他轻轻推门,门竟然没锁上!
程望海握紧刀走出门,望向西边的走廊。只要朝西走下楼梯,用这条残腿拼命的跑就可以,就可以回到自己的家。他透过窗户看着河对岸的山城,他想念那栋没有电的房子,想念那个只想着大儿子的杨雪,想念那个游泳馆,想念他曾经厌恶的一切。那些曾经他内心深处偷偷憎恨着的一切,在这一秒,他无比想要得到。
他朝西边抬起脚,听见楼下汽车打火失败的声音,两个男人抱怨道寒冷的天气把水箱冻住了。深夜里,他低头看着两个模糊的人影在说话,他们的哈气此起彼伏,在浓厚的海市的深夜像两团浓雾渐消渐长。
穿过这片浓雾海岸,穿过所有的过去和可能的将来,时间会被冻结在此处,变成冰化成水流淌回记忆的河灌注在遥不可及的海里,所有的苦难都会终结,这里的一切都会变成生锈的记忆遗落在脑海深处。
程望海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可他的脚却迟迟的没有落下去。为什么走不动?他朝东边看了看,要不要抛下梁若安自己逃命?梁若安没有家,没有人等着他,就算救了他,他身体这么差可能根本就熬不过去,而且自己根本没有力量对抗下面的那两个人,去救他完全是自掘坟墓。别管他了,可是另一个声音却冒了出来。那个真正的程望海,他的哥哥也许同样不会记得有家...
程望海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朝梁若安的方向跑去,脚步变得异常轻巧,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腿,好像这条腿有它自己的意志。
两个男人围在车前,打开车前盖,嘴里嘟嘟囔囔着向十八代祖宗请安。程望海低头借着一辆辆轿车的掩盖慢慢靠近货车。轻轻打开货车后门,他双手抓着门框,用那条好腿发力爬上后车厢。
巨大的腥臭味袭面而来,卡车里挂着十几头被纵向切开的猪肉。梁若安躺在车厢的一角,像是一只随时等待死亡的小鹿,哆哆嗦嗦的颤抖的蜷缩成一团。
程望海走过去小声道:“梁若安!”
梁若安没有反应。
程望海用力的推了推他说:“快跟我走!”
梁若安一个激灵的坐起来,他抿住嘴角,声音微弱的说:“你为什么要跟过来?”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拉走。”程望海说。
“傻瓜!你还有家要回。我没有。”
“你可以回我家。”程望海说。
“回你家?真的可以吗?”梁若安苍白的脸上似乎有一丝希望但瞬间熄灭,“你真的愿意带一个陌生人回家?”
“你不是陌生人,你是我的朋友。”
“朋友?”梁若安瘦削的脸上出现一种痛苦的神色,“你了解我吗?你就当我是你的朋友。”
“我知道你叫梁若安,我们在国外患难与共半年,我......”
“程望海。”梁若安坐起来,他失去眼角膜的双眼空洞的望着虚空道,“不要相信任何人。”
就在这时,货车驾驶室传来一声咒骂:“操!什么破车!又抛锚了!”
程望海把耳朵贴到货车车厢前方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
“喂!你去物流中心开一辆新车过来!这破车坏了。你丫的,让你干就干,少废话!”
程望海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全身疼痛起来,他听出这个男人的声音,这个男人是苏全。是三天两头去他们家骚扰他搬迁的苏全,是苏以萧的父亲苏全,是绑架他的苏全。
苏全说:“我去看看货,你去给老板打个电话。”
脚步声和粗壮的呼吸越靠越近,程望海感觉自己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像是所有墙壁都开始朝他挤压起来。他紧紧攥住刀,手剧烈的颤抖起来。
“嘀嘀——”声响起,苏全朝货车门走来的脚步声停下,然后慢慢远去。
程望海悬着的心微微落下,他回过头来对梁若安说:“没时间了,我们走。”
只见梁若安全身像僵尸一样异样的弯曲着,他的脸狰狞恐怖,嘴唇青紫,眼睛盯着虚空,他朝程望海扑来,程望海急忙闪躲。
程望海看到梁若安手里捏着空空的药袋子,说:“你把整袋药全吃了!”
梁若安突然僵硬的一动不动,嘴角却露出微笑,他瞬间倒下去。
程望海眼看见梁若安眼中光泽一点点褪去,像是月光吸走了他最后的灵魂。
他死了。
程望海推了推他的身体,他像是条野狗一样蜷缩着瘫在那里,没有呼吸,没有脉搏。
程望海心如刀绞,一个宿舍7个人,半年里死了5个人,梁若安是第6个。饥饿、疾病、自杀、逃亡、送去集中营,仿佛他们如同蝼蚁,无人在意更无人问津,他们活着或者他们死去没有任何区别。
这不是人类的世界,这是动物的世界。在这里没有文明也没有法律,他们只是制造金钱庞大机器上不值一提的可替代零件,一个下去,另一个会上来。
悄无声息。没有人知道他们来过,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死去。像是沙滩上的画,像是树叶间的风,好像有些形状,好像有他们的存在,但是时间一过,所有的归为空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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