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有人站着。
装卸工先看到一身黑色的工作服,扣子整整齐齐的系着,领带像鲜血一样猩红,他又抬头往上看,一个黑漆漆的后脑勺正对着自己。
屋外客人的脖子被人拧断,连皮带肉,转了一百八十度。
声音从脑袋后面传过来,断断续续,喘不动气一样。
“抱——抱、歉。”
“这么晚,打扰您。”
“请问您看见我的脑袋了吗?”
装卸工冷笑,“哦哦,在玩试胆大会还是故意恐吓我啊。”
他抬起手,捏捏对方脖颈处被撕裂的血肉,已经冰凉,残留着腥气,这头套做的太真实了,“搞得和真的一样。”
“我说,你要是没有脑袋,就把自己脖子上的东西拧断,转到脑后去。”
他冷笑一声:“这不是一劳永逸吗。”
“谢谢——非常感谢。”屋外的客人诚惶诚恐的鞠躬,标准的九十度,装卸工一低头,恰好可以看见脑后那张脸,栩栩如生,带着诡异微笑的面孔。
屋外的客人站起身。
“作为回报。”
“让我帮你纠正脑袋吧。”
“咔嚓。”
装卸工来不及逃跑,他的脑袋被屋外客人拧断,转了一百八十度拧到脑后。
装卸工的面孔上还残留着惊愕和惧怕,这幅表情永远停在了他的面孔上。
穿着黑色工作服的客人离开了。
装卸工僵硬的来到1202室,他敲了敲门,“笃笃笃。”
见没有人回应,他又敲了敲门,依旧是三声,“笃笃笃。”
1202室内有脚步声响起,主人打开了电灯,愤怒的打开门。
随着光明倾泻入走廊,正站在黑夜中的装卸工一点点被1202室的主人纳入眼帘。
“抱歉,十分抱歉。”
鬼怪这样说。
“请问,您看见我的脑袋了吗。”
第2章 遇到杀人鬼如何自救
1204室的房门被敲响。
外面的客人十分贪婪,它已经敲开了三扇门,还想打开第四个房间。
黑川芒见站在卫生间里,他闭着眼,却在黑暗中侧头朝向大门的方位,正在流水的龙头关闭,再没有水流出。
他转身出了卫生间,虽然姿势依旧那样怪异,但是方位没错,确实是大门的位置。
门开了,但没有开灯,屋子里很黑。这样一对比,被月光照着的廊道更加明亮。
门前站着1203室的主人,她穿着单薄的吊带睡衣,是斑斓的豹纹斑点,一头波浪般的金发显然是刚刚染上的,哪怕背着月光依旧有明亮的色彩。
女人的声音从脑后穿来,“这么晚打扰您,真得,非常抱歉。”
“但是,请问您,看到我的脑袋了吗?”
她问完之后,并没有等到理想中的回答。
不论是“看到了”又或者“没看到”,不论被对方认为是恶作剧还是对方害怕的逃跑,都不妨碍这个东西伸手掰断对方的脑袋。
站在女人面前的学生穿着幼稚的白色连体睡衣,但没一会儿,就被身体里钻出的浓浓黑气包围,变成黑色。散发扭曲空气的,不详的波动。
那些黑气聚集成水鬼的模样,它的面孔上带着鬼怪独有的凶猛和怨毒,像狩猎的虎鲸一样跃出,伸出惨白的手臂,紧紧抱住女人的脑袋。
源源不断的黑气从女人的身体里涌出,被猎食者水鬼吸入口中,女人那被拧到身后的脑袋挤出痛苦的表情,她张大口,似乎想要尖叫。
某种东西被吞掉了。
随着1205室传来一声惨叫,黑夜再次恢复平静。
……
早晨六点,熬夜的鸟儿已经吃光了虫子,早起的鸟儿正在捡残羹剩饭,黑川芒见放在床头的闹钟响了,他从被窝里伸出手,关掉滴滴不停的噪音,在床上蹭了蹭,伸了一个懒腰——他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自从升到高中以后,哪怕夜间的梦里都被升学、考试、打工、房租这些事情困扰着。
他困倦的揉揉眼睛,发现被子被自己踢到了床下。
晚上没有盖被子,却没有感觉到寒冷。
黑川芒见低头看了一眼,捡起被子抖了抖,走向卫生间,洗脸的时候,却觉得手底下的皮肤像水一样柔软。
他看向镜子,里面依旧是他的相貌。
自从溺水之后,连番的怪异发生在他身上。
这种怪异像什么呢,好好的桦树开始落叶,但偏偏一阵狂风吹过,好好的人每天上学放学,但却被豪车拦住,说是来认亲的血缘父亲。
太——烦了。
非常非常糟糕。
他睁开眼,又闭上,假装昨天晚上八点半之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自己正正常常的回到公寓,然后睡了一觉。
就这样把那段记忆抹掉。
不记得就代表没发生过。
他这样想。
这是他小时候在孤儿院练出来的一种能力,那里的孩子和别处不一样,带着非常原始和天然的性格,他有几次会不小心看到什么有的没的,就会被大孩子拎着领口威胁:“不要说出去,否则你就死定了。”
为了避免“死定了”这种结局,他会快速将这种无干的事情从脑袋里抹掉在被询问的死后露出一个美好的微笑,“是吗,我不记得了,好像没有吧。”
这样。
他很快转移了注意力。
昨天晚上自行车掉到水里了,今天早上要么步行要么坐电车。
可是他没有买月票,也没有关注电车优惠券,直接买电车票的话会花不少钱。
他刷着牙,皱着眉头想了想。
步行的话可是要走一个多小时。
最后为了省钱,他还是选择了步行。
他收拾好书包,带好打折的便当推门而出,为自己新的,普通的一天而感到高兴。
步调轻松,双手插在兜里,快乐的走过1203室、1202,以及1201室的门口。
没有察觉到落在地面上的那一滴又一滴黑色的圆形污渍,也没有闻到这三个房间门缝下钻出来的血腥气。
和门卫伊藤浦介打了招呼,麻烦他帮忙配一把新钥匙。
这个五十岁,两鬓开始花白的男人连连点头,并告诉他今天一定要小心走路。
一切看起来都很好。
直到上午快要结束,日光升到正午,一伙人敲响了高岛公寓门卫室的玻璃。
那是神门组的帮派成员,好像是十分底层的小混混,衬衫扣子解到腰腹,露出里面缠着肚子的白色绷带,那三四个人都涂抹发胶,弯下腰,抬起眼看伊藤浦介。
“野村美绪,这个人你认识吧。”
为首的男人问。
伊藤浦介手放在报警器上,紧张的询问:“你说什么啊,我不是很清楚。”
男人抓了抓头发:“哎呀,你不要装傻,野村美绪,她应该是实名登记的吧,每天穿着礼服进进出出,金色头发也很显眼,告诉你,这个女人借高-利-贷,欠了我们很大一笔钱。”
“哪怕你这次报警,我们明天依旧会过来。”
“我们可是有正当理由来找她的,你要包庇这种欠钱不还的人吗?”
“这么冥顽不灵,只能给自己还有别人添麻烦而已。”
男人又恼怒说道:“要不是她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我们也不会过来,你可以把她喊下来,或者我们上去找她。”
伊藤浦介被紧紧逼迫,他也对那个总是晚归、身上擦着厚重香水遮掩酒气的女人感到生气,干嘛把这种人招惹到公寓楼来。太过分了。
他对那三四个人说:“你们在这里稍稍等一下,我去叫她。”
这栋楼已经有些年份,并没有在用户的房间里安装呼叫电话。
那三四个帮派成员却要求一同前往,不希望伊藤浦介给那个女人通风报信。
伊藤浦介犹豫一会儿,还是走在前头开始带路,他握着手机,已经拨到紧急求救电话的界面,万一等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也可以报警。
这些人乘坐电梯来到12层,闻到了一股微妙的臭味,像是有人在楼梯里堆积腐烂物。
“发生了什么?”
伊藤浦介紧紧捏着鼻子,他先看到了地上已经发给的圆形污渍,以为这是哪家的租户没有处理好卫生,越往里走,那种味道就越大。
这个时代的人可没有见过尸体,最大是在影视里看到过一只手臂或者一条断腿什么的,更别说这种尸体的味道。
“太臭了。”
一个帮派成员说。
走到1203室的门口,他们四个已经被这股味道紧紧包围。
伊藤浦介敲了敲门,没有任何反应。
被恶臭包围的不耐烦的帮派成员开始砸门,“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一个帮派成员说。
“会出什么事情?”
另一人笑了笑,“昨天晚上不是还在手机里说今天要还钱吗?”
“唯一会出现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那个女人想要逃债。”
见女人依旧不想开门,一个人逼着伊藤浦介下去拿钥匙,另一个人在这里看着房门,避免女人逃跑。
伊藤浦介被人拿着衣领,他慌张的说:“你们可不要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就这样,五分钟以后,1203室的大门被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