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不是万兽嫌(路归途)

“今天不出门了，在家趴一天，药粉晚上要舔掉。”卓岩确定无误，把昨天的犀牛肉拿过来，又给阿银准备了一碗水，这才背着藤篓出门了。
是一步三回头，絮絮叨叨。
“我要是遇到阿头，会跟他说你今天不去巡逻队了。”
“都放心吧。”
“你要是想撒尿方便就去，中午我回来给你换药。”
卓岩把一切可能都想到了，这才背着藤篓出门，没办法，他昨天答应了小伙伴今天烧窑，阿曼乔他们对陶罐那么上心，不好拖后。
阿银乖乖趴在床上嗷呜叫，哥哥去吧，他会很乖的。
洞门卓岩关了半扇，太阳好通风。等他到了坡下，小伙伴们都齐了，小咸二哥阿头也来了，照旧是豹形，一看到他躲在小咸身后，小咸叫：“二哥你干嘛呀？今天好奇怪。”
“要跟我来烧窑，来了又躲着。”
卓岩好笑，阿头哪里是好奇烧窑，是想来打探情况的，不由笑说：“昨晚阿银脚受伤了，今天不去巡逻队，他在家伤口敷了药粉，阿头你要去看看他吗？”
花豹嗷呜了声。
“那谢谢你陪着他。”阿银正好很无聊。
花豹早跑了。
小咸：“可恶，我就说我二哥大早上怪怪的，原来是出门玩，他肯定是怕卓岩哥你不知道阿银受伤了，过来打听打听的。”
阿银脚受伤，乔都说了。
此时卓岩说：“小伤。我们来垒窑。”
经过昨天那个兽人阿灰的不屑，阿曼石头对烧陶燃起了极高的战斗力，东西都准备齐了，木炭、黄泥、手动鼓风机。
卓岩带着阿曼石头垒窑。
窑的话，为了保证温度要高，容量也要大，卓岩先是在地上挖了坑，用猪槽窑的泥巴做了地盘，圆盘开洞，晾干后搭在上面，封了洞口，之后在洞的上面一直垒，砌成圆柱状，下宽上窄，最后顶口可封。
而乔和小咸也没闲着，淘干净沙土的黄泥，阴晾过没有水分，有点像橡皮泥的手感，两人手很巧，卓岩说的水杯盘子碗这些，几家洞里都有木质的，如今只是换个质地。
卓岩之前一直给教过，先做最简单的深盘子、碗，用木头擀面杖一样，将黄泥揉开擀的薄厚均匀，开始捏，大点的陶罐更是黄泥搓成一条条盘起来在做修整。
两人做的很细心。
等卓岩这边将窑搭建成功后，还需要用火先烤一烤，将泥土的水分去掉。而乔姐、小咸那边的石板上已经摆放了很多碗、水杯、陶罐。
这个需要在阴凉处晒干，两人小心翼翼移到树下。
等待窑干燥和陶器晾干时，几人在河边烤肉吃，卓岩先回了一趟家，花豹阿头不见了，阿银在床上趴着，见他回来耳朵都竖起来了，裂开嘴对他笑。
卓岩心情也好，“我看看伤。”
阿银伸着爪子给哥哥看，他哪里都没有去，药粉没有掉。
“你要吃东西喝水的，不想撒尿吗？”卓岩看盘子里肉没了，水少了一点点，便猜阿银没多喝水，“天气热要多喝水的。”摸摸豹子头。
昨晚他第一次没抱起阿银，真的认识到阿银不是小狗了，长大了。
阿银听哥哥话伸着舌头舔水喝。卓岩则是又捣了些药粉，等阿银出去方便回来，一看，药粉掉了些但是伤口没脏——
卓岩脑海里浮现出阿银三只脚蹦蹦跳跳去方便样子，好笑的摸阿银耳朵，又给重新上了药粉。
“我们早上做好了窑，还有乔姐小咸也捏出了陶罐、碗这些，下午等阴干了就可以烧了，今晚窑口不能缺人，晚上我回来接你，咱俩守在外面。”
阿银本来听到‘不能缺人’还有点急，怕哥哥留他在洞里，此刻听完全部话，吐着舌头笑。
“诶呀阿银真的像是小狗狗，你可是小豹子。”卓岩被可爱一脸。
陪着阿银聊了会天，等差不多了，卓岩才起身出门。
陶器阴干了，窑也干了，可以烧了。
“小心点，这些东西可以放进去了。”陶罐大的在下，一件件叠放起来，最后卓岩用黄泥封了窑口。
阿曼石头早迫不及待，一看他封窑口就盯着他。卓岩一回头吓一跳，“烧，可以烧了，先用柴火烧。”
“为什么啊卓岩哥。”小咸好奇。
石头阿曼可不管为什么，反正卓岩说可以烧那就送柴火。
“先温度低一些，太热了，容易把陶器烧裂。”
乔听了点点头，烧陶器果然很难，相比之下制作肥皂可要太容易了。
“这得烧多久？”
卓岩想起码七八个小时，这会——他抬头看了眼天际，估摸算了下大概是下午四五点左右，按照四点算的话，得到晚上快凌晨。
“这么久！”
“没事，我和阿银留这儿烧。”卓岩说。
石头道：“我一会送我妹妹回去，我也留下来。”
“我也可以。”阿曼说。
小咸还小，家里人肯定不同意，至于乔都结婚了，卓岩说：“留一个人就行了，烧了第一批，要是没成功后面还要烧，我们换着来。”
于是今晚石头先留下。
等傍晚时，大家都散了回家了。石头留下来看窑，卓岩则回去拿了草席皮子，阿银是三只脚蹦蹦蹦的跟在哥哥身后。
“你慢点不着急。”卓岩说。
阿银嗷呜叫知道了。
到了地方，卓岩铺上席子，就守在窑边，让石头歇一会他来烧，石头说不累，“其实烧窑挺轻松的。”
卓岩其实不太信这个轻松，要看着火势大小，烧到这个程度还要手摇鼓风机，早都胳膊酸了。
“我在洞里看大云，叽叽喳喳嗷嗷叫，一会尿了一会要拉，一会饿了要吃东西。”
卓岩：……那烧窑确实挺轻松的。
部落里幼崽很皮实，哪怕是变成人形小孩也要比现代小孩结实——这个是基因自带的东西，他第一次看大云妹妹，一个外观人类七八岁小孩在地上乱爬，当时吓了一跳觉得奇怪。
但经过这几天相处。
大云爬都不算什么，爬的飞快，除了脏兮兮一点，胳膊腿什么的都不见有伤痕，一点摩擦伤都没有。
有一次吃烤肉，大云急了抢石头手里的，烤肉签子戳到大云脑门上，卓岩听到‘咚’的一声，肯定很疼，结果大云根本没管，啊呜一大口继续吃烤肉。
会走路走不稳，磕磕绊绊的栽倒在地上，石头一看，喊一句站起来过来，大云就双手撑着站起来，哭都不带哭的。
搁现代，他栽一个跟头都要背着没人地方偷偷哭了！
真的很疼的。
“大云……还挺好养的。”卓岩感叹完，双目跟阿银对上了，“对了，你的脚，你的爪子，天黑了可以舔伤口了。”
石头摇着鼓风机，看卓岩仔仔细细盯着阿银说话，卓岩养阿银，那比养崽崽还要细，他又想到早上乔说的话，阿银不能变成人形，卓岩确实要忙好多，但幸好还有他们这些伙伴的。
此刻，石头下了决心，说：“卓岩，我看崽崽其实还是很厉害的，崽崽也不是很烦，你以后要是有崽崽了，我可以帮你看着，你别害怕。”
“啊？”卓岩懵了。
什么崽？

卓岩：……
不过很快阿银又低头舔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阿银神色有点寂寥, 很快卓岩就想明白，石头误解的话他可以一笑了之——反正根本不可能，但阿银不能变成人, 肯定也很难受。
于是卓岩摸了摸阿银耳朵, 没有说这个话题, 而是说：“我看看伤口怎么样了。”
借着烧窑的炭火和星光，阿银爪子的药粉被舔去，昨晚还血肉模糊看着很疼的伤口，现在止血结痂，整个爪爪肉垫有点粉粉的——
卓岩轻轻摸了下, 阿银爪子颤抖。
“很疼吗？”
阿银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才不疼, 就是、就是哥哥摸他爪爪有些痒, 酥酥麻麻的。
“我看看劈开的指甲。”卓岩握着阿银爪爪，阿银的肉垫垫是粉色的, 整颗掉的指甲那儿一层薄薄的痂, 再长长就好了，不需要敷药了。
“好了没什么大事了, 这几天尽量别动这个爪爪。”卓岩松开时, 没忍住又捏了一下阿银肉垫。
阿银毛茸茸耳朵颤动, 看向哥哥嗷呜叫。知道了。
烧火的石头低头继续烧火, 只是心想：卓岩怎么喜欢摸兽人的爪子啊, 刚还捏了好几下。而后又一想，他阿父阿妈交配时, 阿父喜欢咬阿妈的脖颈，阿妈喜欢咬阿父耳朵。
应该是一个道理。
卓岩丝毫不知道，他给阿银检查伤口行为，落在石头眼里已经是交配的性癖了。此时，卓岩拍了拍手，走了过去，跟石头换班。
石头自带了草席，铺在炉窖另一边，此时盖着皮子说好。
“你一会叫我。”
“放心吧。”卓岩答应。
部落习惯，大家都是早睡早起，除非兽人夜晚进行捕猎追踪才会熬夜，石头忙活了一天，早都困了，此刻倒头就睡。夜晚气温还是有些凉意，卓岩坐在炉窖跟前不冷，添木炭，摇鼓风机，火势很旺。
然后阿银三只脚蹦蹦蹦过来坐在哥哥身边。
卓岩：……好笑又好可爱啊！
于是没管阿银，阿银不困陪着他，一起烧窑。
烧窑人时间久无聊容易犯困，卓岩时不时跟阿银絮叨些话，什么明天吃什么，以后打猎注意安全，就算是受伤了也没关系回来告诉我我来帮你处理伤口。
他知道，这个世界兽人外出狩猎，不受伤那是不可能的。
阿银嗷呜嗷呜叫，他都听哥哥的。
卓岩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变得很漫长，话说着说着就停了，阿银在他困得时候嗷呜叫了声，卓岩警醒，一看炉窖火还很旺，幸好幸好，阿银提醒了他。
又过了很久，石头醒来了，换石头来烧。
卓岩跟石头换班，“我不知道现在多久。”
“这个好办，你问阿银。”石头打了个哈欠，坐下来添木炭。
“阿银会知道吗？”卓岩好奇，“这个怎么看？”
石头：“我也不知道怎么看，兽人们经常外出狩猎，会看星星月亮，要是经验丰富的兽人，闻到气息还能说明天要不要下雨呢。”又添了句：“族长就会。”
阿银嗷呜叫。卓岩揉揉阿银耳朵，说：“我们一起看时间。”
又过了一会，换卓岩来，石头睡过倒是不困，坐在草席上抬头看星星，“卓岩，你说天神长什么样子？”
“我也不知道。”卓岩以前是无神论者，后来他患病，不治之症，父母大哥姐妹开始烧香拜佛，希望他能活下来。
那时候，他跟着信佛、信神，其实是信家人的心意。
可惜……还是没活下去，不过现在，到了这个世界，他也活着。
石头点点头，他也没见过。卓岩觉得石头话少，但有时候一针见血一鸣惊人，肚子里也有自己想法的，不由便闲聊问：“石头，你想以后怎么样生活？”
“我想有个自己的洞，但我不想找部落里的兽人。”石头看向卓岩，“我一想到要和他们交配，就很难受。”
卓岩：“你是不是喜欢亚兽人啊？”
别说石头突然瞪大了眼睛，就是阿银也精神了，伸着爪子慢慢的的悄悄的碰到哥哥脚边。石头一头雾水莫名其妙，说：“亚兽人和亚兽人活不下去的。”
“哦哦，我误会了。”卓岩想了下，觉得自己认知肤浅，得包容朋友无性恋，就是谁都不喜欢。
哪里知道，石头说：“部落里的兽人都脏兮兮的不爱洗澡，现在大家都有伴侣了，再小一些没有伴侣的兽人，简直是跟幼崽一样，很讨厌的。”
卓岩：又误会了。
石头哪里是无性恋，而是部落适婚未婚兽人太稀少了，所以没有石头喜欢的。
“之前还有个兽人问我，要不要给他生崽崽。”
卓岩：！！！
还有这个八卦？
“他好烦，说我结实强壮能生出强壮的崽崽，我当然知道了，但是我又不喜欢他，而且他之前和别的亚兽人住在一起，对那个亚兽人一点都不好。”石头提起来就来气。
卓岩：“那是个渣兽人了。”
“？什么是渣兽人？”
“就是不是好东西，花花兽人，一会追求这个亚兽人，一会又撩拨你，不是好好生活的好兽人。”卓岩解释。
石头连着点点头，“你说的很对卓岩。”
卓岩总结：“你喜欢爱干净稳重一些，不那么幼稚像个崽崽的兽人。”
“部落里没有。”石头撑着脸颊，“其实要是不生崽崽最好了。”
卓岩：“……”石头还是不育族吗？
“我妹妹太烦了，幼崽只有才出生的时候很可爱，其他时候都好麻烦的。”石头说完，忙看向卓岩补充：“不过你放心，你要是生的崽崽，我肯定不嫌麻烦。”
卓岩：我谢谢你了。
俩人就这么东拉西扯聊了会，炉窖的火很是旺盛，一直到阿银嗷呜叫了声，卓岩抬头星空——他也看不懂。
于是和石头还有阿银面面相觑。
“卓岩，我不懂的，你说好了吗？”
“我其实也是听来的，分材质分温度，有的七八个小时够了，有的要烧二十个小时。”卓岩没烧过这个，都是理论知识，不像木炭那是他实打实烧过，所以一次成功。
石头看向卓岩，“你别怕，烧坏了，我们还有黄泥，这里到处都是泥，我们也有的是时间，你说的慢慢来。”
卓岩心里一暖，石头真的平时不说话，但都能看懂的，卓岩其实是有点怕这一炉窖没烧好，毕竟小伙伴们忙活了好多天的。
“那就慢慢停炭火。”卓岩决定停了。
要是持续高温，烧太久也会裂开。
石头听卓岩的，不再动鼓风机，两人一豹坐在炉窖旁等待，一直到炉窖火焰零星，卓岩敲开上面糊住的炉窖口，石头阿银都跑了过来，只是打开看了眼，卓岩先是一喜。
好像……成功了？
反正没烧裂，怎么摆进去，现在还是那副样子。
只是天太黑，里面温度余温还是很高，又通风了会，卓岩点了根柴火举着，石头伸手去拿——卓岩让石头垫着皮子，石头说不用，不烫了。
一件件拿出来摆放在席子上。
这一炉窖烧的都是‘小件’，大碗大深盘子水壶，因为炉窖挖的够大，一共烧了二十件，现在全都摆了出来。
石头卓岩看向席子，俩人动都没敢动。
过了好一会，石头都有点结结巴巴了，“真、卓岩，泥巴、真的、真的是泥巴！”
“好像……成了？！”卓岩也很惊讶，没想到第一次烧就真的成功了。
火把插在地上，卓岩捧起了一个水壶，壶嘴尖尖的，壶口小，流畅线条肚子圆润，还带一个把手，这只一看捏的时候有点生疏，造型大差不差但细节不行。
不过现在，卓岩感觉，这只水壶是世界上最最好看的水壶。
“我去接点水。”
“嗷呜！”他要跟着哥哥一起去河边。
石头也迫不及待，“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一豹到了河边，卓岩轻轻的将壶口放到河中，哗啦啦的灌了小半瓶，卓岩生怕压垮似得，只半瓶便举了起来。
石头凑过去，“卓岩，泥巴真的可以装水！”
卓岩将水壶壁蹭了蹭他身上穿的皮子，也是很兴奋，“我看看漏不漏水。”
“好。”
等擦干壶壁，卓岩捧着在空中仔细观看，好像不漏水，他看石头目光一直盯着水壶，便胳膊伸过去，“石头你抱着你看看。”
“啊？我、我吗？我手劲儿很大的，我怕弄碎了。”石头不敢接。
卓岩笑：“烧了这么多，有你的，总不能你一直不用，拿着吧。”
这一刻，石头前所未有的紧张刺激和小心翼翼，他就是妹妹刚出生，抱的时候都没有这么仔细，此刻双手接过，不敢大力怕捏碎了，又不敢太小力气怕掉了。
石头看着这只泥捏起来的壶，这样的东西他是第一次见，真的是泥捏的，放在火里烧这么久，真的可以装水。
“卓岩，它、它叫什么来着？”
“陶器。”
石头张了张嘴巴，重复了遍陶器，又猛地看向卓岩，“卓岩，你太聪明了！”
之前卓岩说的他记得，但他没想过烧出来的东西是这样的。
等返回去时，石头都不敢抱着，让卓岩拿着，卓岩便拿着，两人一豹静静的看着席子上其他陶器，这一刻精神很是愉悦，干了一晚上的活，竟是半丝睡意都没有。
“我不想回去了。”石头蹲在席子旁，目光认真的落在陶器上说：“卓岩，你说他们早上过来，看到这些陶器，会是什么样子？”
卓岩双眼弯了弯，“肯定是高兴傻了。”他也高兴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