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不是万兽嫌(路归途)

几乎不用艾希说话，三个蓝鲛人跳入海中，水花四溅时，那些甲兵像是从歌声中回过神一样，几分清明，但很快又有一道声音接力，他们再度沉溺歌声中。
直到歌声渐渐远去，飘忽不定。
甲兵们清醒过来，“刚才歌声是——”
“是泪鲛人，没想到泪鲛人还活着。”
“追，快追查，她们去哪里了。”
海蓝城的甲兵有一种海龟，可以追查到附近海人活动的踪迹，但因为艾希三人最近在这一带沙滩上晒东西，活动时间最久，留下的味道也是最浓的，海龟带着巡逻甲兵在附近海域打转转，最后才锁定了一个大致方向。
那片海洋……他们还没去过。
艾希三人带着蓝鲛人三人一路往羽人海游去——
“这是羽人海，我们起的名字，这里以前是羽人山，不过灾难来了后山就没了变成了海，我们是泪鲛人，我叫艾希，她是蓝贝、珍珠。”
蓝鲛人受伤的那位人鱼年纪大一些，大概二十三四岁，此时捂着伤口，嘴唇发白，强撑着说：“我听出来了，甲兵再抓泪鲛人，你们快跑，不该管我们的。”
“你这个人，艾希帮你，你还不让我们管。”蓝贝气呼呼说。
受伤的蓝鲛人说：“我只怕我们连累了你们……甲兵会追过来的，这里很偏，但他们会发现，你们快去别的地方。”
其他两个蓝鲛人眼泪汪汪的叫着受伤人鱼的名字‘诺言’。
蓝贝咬着唇，才听出来，这些蓝鲛人也是担心她们。珍珠说：“我们还是先跑吧，别停太久了。”
“白银草给诺言包一下伤口……”艾希顿了下，想到什么，说：“你们别担心我们，我知道有个地方，你们要去吗？”
蓝贝眼睛亮了：“百兽村吗？我们要去百兽村了吗？！”
诺言还有她的同伴都怔住了，百兽村……是什么地方，听起来是兽人的地盘——“兽人还活着吗？”
“活着。”艾希说完很是忐忑，她只是从阿曼他们口中听到百兽村，村里有房子有兽人，其他的——也不知道百兽村村长欢不欢迎外来的族人。
“我们先游过去，游到那个小木屋，之后蓝贝珍珠你们留下来看着诺言，我去百兽村问一下阿曼，我们可不可以过去。”
“啊？”蓝贝和珍珠不放心艾希一个人离去。
艾希也有些怕，不过大家先泳吧。
卓岩是夏天冷了之后去黑铁矿那儿的，回来队伍负重走得慢，到了深秋才到村，回来走了大概二十七天，队伍中还带了不少猎物。
他发现路上猎物变得多了，不过他们也不敢全逮了，吃个半饱，放掉一半，或者母的动物。
不管是卓岩之前潜移默化说的，还是最早时还是部落那会，豹人族因为环境比较恶劣，早前春天很难熬，即便这样，大家也遵循老一辈的经验，别捕杀怀孕的猎物。
后来种田了，有的吃，大家发现春天少捕猎，母的、怀孕的都不要猎杀，部落里兽人亚兽人多交配多干活，到了秋天时，日子会好过许多许多。
现在也是一样。
“为了以后有更多肉吃。”虎人兽人怜爱的摸着瑟瑟发抖的驯鹿脑袋，呲着牙一笑，放走了母驯鹿，“去吧去吧，跑快点。”
这次去黑铁矿，兽人有一大半都是虎人。毕竟虎人以前的部落——这次过去，那边夷为平地，看不出哪是哪，虎人好像彻底放下了，本来他们族人在灾难中都活着，人都在，旧部落只是空壳子，没了就没了。
现在，所有人乱糟糟的形象，但看到远处秋天下的村子，脸上都扬起了压不住的笑容，“回来了！”
“咱们村庄稼黄了，是不是该收了？”
“应该收了吧？村长说，秋天变长了。”
“别说，我有点想大黄米还有花生了。”、“之前天天吃花生，吃的我头都大了，现在可想那一口了。”
‘之前’也就是去年一整年，大家全都是吃素。
天上飞的羽人，小咸先认出来了，“好像是雕豆豆！”
孔溪和雕鸣的大儿子。大雕嘹亮的叫了声，很快飞回村子，没一会天空上盘旋着幼崽羽人，雁人、雕人、金头族都有，而泛黄的草地上奔跑而来，打头的是卓乐，背后全是她的小伙伴。
“爸爸爸爸爸——”卓不黑坐在他姐背上疯狂摇着胳膊隔空喊，太激动兴奋了，爸爸阿父他们回来了。
卓岩一听到大嗓门脸上也不由自主露出笑意来，他也想孩子们了。卓乐打头嗷呜叫，幼崽队伍中还有很多‘留守’幼崽——这次跟他去的兽人亚兽人有一半都是有孩子的。
不过跟他家情况一样，孩子们都大了，半大的小子姑娘那种。
两方汇合到一块。
卓岩从阿银背上跳了下来，卓乐一脑袋扑到他怀里，背后要不是阿银拿脑袋顶着，他真的要被扑倒了，卓乐拿脑袋蹭他了两下，伸出舌头然后迟疑退后。
“……”卓岩看到闺女兽形一脸‘兴奋兴奋爸爸我可想你了’到‘面前这个邋里邋遢脏兮兮的爸爸我真下不去口舔’，不由逗得哈哈大笑，揉着乐乐毛茸茸脑壳。
卓不黑飞扑下来，“爸爸爸爸我也要，我也要摸。”
卓岩摸摸小儿子。
卓不黑捏着鼻子，瓮声瓮气的说：“爸爸你怎么臭烘烘的。”
“臭小子！”卓岩又狠劲儿揉了一把，再看向‘沉稳’的大儿子，也揉了一把，“跟你们说了，那边很艰苦的，回来路上——我想想，上次洗澡是几天前的事了阿银。”
阿银背上还有货物，没变成人形也能开口：“七天前。”
卓不黑脸都皱巴巴一起，然后松开了捏鼻子的手，高高兴兴扑到了爸爸怀里又去扑阿父，“爸爸我不嫌你臭了。”
“你不嫌，我都嫌我臭，衣服也没洗过。”
卓不黑小脸别别扭扭一团。
卓岩‘欺负’小孩子很快乐，他胡子拉碴的，头发更是长了，身上脏兮兮，这会挨个摸摸揉揉三只，笑眯眯说：“也没有那么艰苦，一路时不时有水源，只是有些很浅很少，队伍人太多，大家吃饭喝水的水，哪能洗澡洗衣服。”
“这都是外表，回去收拾一下就好了。”
“我和你们阿父在外面还吃肉了。”
卓乐兽形贴着爸爸，好奇嗷呜叫。卓岩说：“红头蟒，比之前吃的巨牙蟒小很多，我们还带了一些回来，一会分给你们。”
“走吧先回家。”卓岩说话间，眼神瞥到了两只毛茸茸卷毛小棕熊，可能卓乐奔跑速度很快，两只小棕熊是熊型，跑的气喘吁吁，脑袋卷毛一跳一跳的，姗姗来迟在人群找他们大哥，然后三只熊‘熊言熊语’抱着说话。
卓岩：他偷偷摸一把小熊没人注意到吧？
“你们在村里怎么样？”村长假借询问关心名义，伸出手摸了摸两只小熊脑袋，两只小熊跟逃难时那会比，毛色都新了，脸也圆了些，更可爱了。
熊果熊玲高兴点点脑袋，然后一左一右挽着哥哥胳膊。
大部队回村了。
卓康背着暴雪，他现在体型很大，以前小时候暴雪抱着他，现在换他背着暴雪，不过暴雪不习惯，坐在上面小心翼翼的，“康宝我是不是太沉了，不然我下来跑吧？”
“嗷呜。”懒洋洋的声透着愉悦来。
暴雪知道康宝心情很好，但康宝不让他下来他就不动了。
“村长叔叔好像很喜欢摸小熊。”暴雪说。
坐在姐姐背上的卓不黑听见了，扭头看向暴雪哥，高兴大声说：“原来这样！难怪我也很喜欢摸小熊，我跟爸爸好像。”
卓乐尾巴甩了下，走路步伐都很轻松，踢踢踏踏的，那她和爸爸和阿父都像，大哥最像阿父了，爸爸说的，大哥到现在都没有变形，和阿父一模一样。
回到村里，黑矿石先送到窑厂堆成了山，外出的队伍有了小假期，可以休息三天，大家伙先去湖边下游做清洁，一个个头发长了胡茬冒出来，要好好收拾。
卓岩也是。
家里三只很勤快，围着他和阿银打转，卓不黑跟小狗腿一样捧着香皂，带着骨刀，卓乐捧着干净的新衣服，卓康身上都挂着个藤篓，一会放爸爸阿父的脏衣服用的。
卓岩跟阿银走在后面，笑眯眯的小声嘀咕：“还得出远门，他们三个，看见了没，太亲我们了！”
阿银现在是人形，皮裙脏的，头发长的，有点像帅气版野人，因为是银色的半长发，明明出去跑了一圈，阿银也没变黑，胡子都是银色的，有了胡子后，眉眼更显深邃立体。
卓岩：帅的他流口水。
“一会你胡子修一修别刮了。”
阿银不懂为什么话题突然变到他身上，他看了眼哥哥，瞬间明白了过来，这次外出，俩人亲热就刚过去做了清洁那几天，后来太忙了，回来更别提了。
哥哥很爱干净，觉得浑身脏脏的肯定不乐意。
俩人都压抑着呢。
“好，头发呢？”
“头发也这样吧，我觉得还挺帅气的。”卓岩看着阿银现在的模样，会想到了以前，最早阿银也留过这个长度长发，因为很小，十七八那会，是中性的漂亮，现在不一样了，成熟许多，端详完点点头，“好看。”
阿银看到哥哥看他外貌的满意，于是走路也带风，他也很满意！
哥哥还是最爱他的。
挑了个下游凹处清静人少地儿搓澡，卓不黑卓乐卓康三个就在岸上，时不时给爸爸阿父递递东西，一边在水里，三人在岸上，彼此说过去三个多月发生了什么。
牧场这儿就是小羊生小羊，驯鹿又怀孕，角牛生了三只小角牛，家里大福大命又跑不见了，大命回来带了两只幼崽——
“咦？大命有老婆了？”
“不是的爸爸，是两只小驼羊幼崽。”
“小驼羊？”卓岩好奇，背过身去，让阿银给他搓背，一边看着岸上自家三只。
卓乐说：“爸爸，我和风铃泰格让大福大命带路去看过了，小驼羊肯定有羊爸爸羊阿妈的，我们找过去后，只有被啃掉内脏的皮子。”
卓岩紧张了下，本想说你们三个小孩子跑去看，万一碰到大型食肉动物多危险——但他把担心质问压了回去，现在卓乐还在他面前，说明处理完了。
而且卓乐能从大福大命带回来小驼羊崽崽，推出驼羊崽崽父母遇害——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们村兽人外出打的吃的，但概率比较小。
村里兽人但凡猎到个大点的猎物都会带回村里上交，当然也有私心的，要是私下里猎到小的猎物，肯定是偷偷吃了，两只幼崽也解决。
二就是附近出现了食肉性动物，或者就是其他兽人。
“爸爸你猜是什么？”卓乐有点想爸爸夸她。
卓岩想了下，“爱吃羊的，是不是以前咱们这儿的猎物？”
“不是！”卓不黑大声。
卓岩：……无语看闺女，“你爸爸我都没见过，你让我猜什么。”
“哈哈对哦，我忘了。”卓乐呲着牙高兴傻乐。
卓康趴在那儿，兽脸淡淡的笑意，卓不黑嘎嘎大笑，然后被他姐姐追着捶，等玩闹过了，卓乐跑到岸边继续跟爸爸说：“爸爸，是一种牙长长的，还挺大，有些像大福大命。”
“黑色的毛，有点长。”
“黑毛野猪？”卓岩随口捏了个名字，心里松了口气，“你们抓到了？”
像是终于进到了‘正题’，卓乐一脸‘爸爸快来夸我’，“是我们三个抓到的，那家伙力气好大，一大只，送回村里，大家都吃到了一点点。”
卓岩心里叹气，真不想夸你闺女，你这样很危险的，幸好只是和大福大命同类的黑毛野猪，要是换个别的没见过的大型食肉猎物，你们——
三个小崽子，得哭死我和阿曼乔了！
“卓乐。”阿银突然出声了。
还是喊大名。卓岩都愣了下，然后福至心灵，默默地没有开口。
“你带着风铃泰格，你们三个，要是遇到了巨牙蟒或者是别的食肉猎物，你们肯定会受伤，更或者死了。”阿银声音平平，但卓乐听了，包括还在笑的不黑，姐弟俩慢慢严肃起来了。
“这次你很幸运，要是下次没有这么幸运了，你的伙伴会在你面前死掉，你想想。”
卓乐嘴角向下压了压，不想想那个画面。
要真是因为她的提议，让他们俩受到伤害或者死亡——
“阿父，我知道错了，肯定不会有下次了。”卓乐吸了吸鼻子。
卓岩有点心软，然后水下，屁屁被拍了下，卓岩：……
“好了好了，咱闺女知道错了，你们阿父说的话很对，听进去就好，现在跟以前不一样，现在多了好多没见过的猎物，就是村里经验丰富的兽人，他们没见过的猎物，下手也要思量一下，有的猎物还有毒，像是我们这次遇到了红头蟒，它脑袋是有毒，但是砍掉了脑袋身体能吃……”
小家伙们果然再次高兴起来，催着爸爸多说说黑铁矿的事情。
卓岩：嘿嘿，我是个温柔的好爸爸，阿银是严肃黑脸阿父！
焕然一新，卓岩精神很好，就是脸颊瘦了些，孩子们心疼坏了，卓乐卓不黑要回家做饭，不用爸爸做饭。卓岩：“行行，你们先回，我和你们阿父收拾完就来了。”
等三只背影看不见了。
卓岩‘怒目’看阿银，“胆子大了，竟然敢拍我屁屁！”
“哥哥你脸上瘦了，但是屁屁没有。”阿银奇怪说。
这有什么奇怪的。
他身材就是如此之好。卓岩借机找茬，“不行，你刚拍了我，我得——”
“哥哥你说，怎么惩罚我。”
卓岩：嘿嘿，嘿嘿嘿。
他和阿银真的很默契了，刚才教育孩子，他是趴着背对着阿银，没给阿银打眼色，阿银都知道‘坏人’他来做，现在借口赶三只回家，还有故意找事——目的只有一个！
“我洗了澡刷了牙，现在香喷喷的，罚你和我亲亲。”卓岩凑过去亲阿银，咕哝：“胡子吻有点渣。”
阿银的胡子修了形状，剃短了，只留下一圈胡茬，因为是银色的，搁现代就是老头的胡茬，但放在阿银那张脸上完全不违和，甚至有点‘神性’。
当天夜里，阿银琢磨冬天之前再盖三个房子，他在算时间，可以找人，孩子们都大了，一眨眼，卓乐他们都可以狩猎了。
住在一起不是很好。
卓乐三人根本不知道他们阿父想要给他们盖房子，现在可开心了，爸爸阿父回来，他们说了好多话，一起吃饭，一起聊天，睡前爸爸还亲了亲他们的脸颊。
太高兴啦！
卓岩有点困，毕竟赶路回来的，打了个哈欠，“睡吧阿银。”
“嗯。”阿银睡不着，还在想盖房子的事，其实不用拖到来年开春，烧完了这批黑铁矿，要等来年才去挖，那么就有空闲的一段时间了，这里的冬天雪不是很大并不冷，房子就盖在他们房子前面，哥哥也不用担心幼崽们安全。
……就在卓岩回来的第四天，这天中午，阿曼带着巡逻队突然跑到窑厂找他，说：“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人鱼小姑娘吗？”
“嗯，怎么了？”卓岩记得，“艾希蓝贝珍珠，她们来了？”
谁知道阿曼说：“不是——”
哦哦他就说嘛，怎么想也该明年来。
“是蓝鲛人，两个蓝鲛人来了。”阿曼神色有点担忧，说：“巡逻队发现的他们，说来找我，叫我的名字，是艾希托他们过来的。”
“这俩蓝鲛人差点走错路，最近几天中午还很热，有点缺水，跑的离水远了些，幸好遇到了巡逻队，我让人送他们在湖里泡一泡。”
阿曼将手里东西递给卓岩。
“这个是白银草，他们说艾希让他们带来的，怕我们不信。”
卓岩接过，并没有仔细研究白银草，而是和阿曼一并走出去，“看来你的人鱼朋友遇到了危险，她们虽然单纯但还挺聪明的。”
“放心吧。”
卓岩宽慰阿曼。
两个雄性蓝鲛人从湖中浮出来，下半身在清澈的湖水下是鱼尾模样，他们上身胸前平坦，两人皆是一头蓝发，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只是眼里有些恐惧。
不过在看到阿曼时，两人恐惧消散了一些。
“这是我们百兽村村长，你们有什么话跟他说。”阿曼说。
蓝鲛人目光看向了村长，一人说：“我的族人诺言被蓝海城的甲兵打伤了，泪鲛人救了我们，他们在小木屋里。”
“甲兵可能会追上来。”
“艾希她们可以唱歌迷惑甲兵，让我们来百兽村，想问一下，我们、我们可以住在百兽村吗？”
“我们知道会给你们添麻烦，带来一些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