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丛欢下意识皱了皱眉。
维恩继续道:“他是不是和你说,让你不要好奇当年的真相,也千万不要引导江南星回忆,最好永远将那些过去遗忘?”
丛欢不耐烦道:“关你什么事?”
“江微明想让弟弟永远逃离过去,因为他知道江南星会惧怕真相。”
这副侃侃而谈的样子仿佛对江家兄弟了如指掌,丛欢对此十分抵触,他下意识反驳道:“南星没有错。”
“江南星没有错”,这是江微明对丛欢唯一强调过的事,而丛欢觉得既没有错,那就不需要惧怕真相。
然而维恩听见这话却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就是因为他没错,真相才可怕。”
“事实上,当年的事,我也没有错,你要记住,不是我害死他的,我甚至想救他。”
“砰!”枪声响起,又一个投影仪器破坏,维恩的身体开始变得忽明忽暗。
“我对你的废话不感兴趣。”
维恩本就看这小子不顺眼,现在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更是让他止不住心中烦躁,沉声道:“好,那我就说些你感兴趣的,你觉得江南星为什么喜欢你?”
此话一出,连后边的白榆都忍不住侧目,丛欢的表情似乎也变了变。
“在生物研究中,有一种名为‘印随行为’的现象,生物本能地会对出生后第一眼看见的对象产生心理和生理上的信任与依赖,由此心理学上还延伸出一种‘重生疗法’。”
“当然,那种疗法太不成熟,根本无法真正成功模拟所谓的‘重生’,所以一般情况下都会失败。”
“但你知道的,江南星很适合,他是真正意义上的‘重生’。”
维恩的声音压低了一些,透过播放装置,夹杂着细微电流的声响:“我特地研究了关于精神类的引导,确保在他醒来的时候,我能人为地影响他潜意识的情感。”
说到这儿维恩顿了顿,声音变得轻缓了些,悠悠道:“他本来第一眼应该看见的是我。”
“我们本来可以成为伙伴、朋友、情人甚至是父子,如果没有你这个意外的话。”
“所以你要知道,他对你的喜欢并不是因为你这个人,只是药物与科学作用下的——理所当然。”
维恩的语气又带上一种独有的戏谑与怜悯,他在嘲讽、在可怜丛欢,可怜他费劲心力得到的却是虚假的爱。
他期待看见对方的痛苦,而痛苦会带给他成就感,并且方便他进一步的情感引导。
然而下一秒,回应他的是又一颗子弹!
“刺啦”一声,最后一个投影设备也报废,维恩的身影彻底消失,丛欢眼中神色不变,平静得过分。
“你不失望吗??你难道甘心吗!”
投影瞬间消失,维恩无法再看见那里的情况,只有声音还能互相传达,他听见枪响之后是一阵翻找的声音,紧接着又听见丛欢淡声询问道:“怎么样,那家伙的位置确认了吗?”
“大体确定了。”
听见这个对话维恩一愣,随后立刻调出系统,猛然发现不知何时通讯系统被人植入了信号追踪的病毒,现在估计已经成功定位到了自己的位置——
合着刚刚自己花那么多心思对话,那小子压根不在乎,只是故意拖延时间让同伴追踪定位!
维恩脸色变了变,道:“你小子耍我?!”
“原来声音还能传导啊。”
丛欢被发现了也不着急,拿出手枪继续开始破坏装置,他不确定声音传导的装置在什么地方,于是便一个个慢慢尝试。
“你这混蛋真的是……”维恩怒道:“你对真相不感兴趣、对他的感情也不感兴趣,你果然就是个——”
“为什么要在乎呢?”
丛欢忽然出声打断了对方,一字一顿道:“我只要结果,如今的结果就是他喜欢我,我,非常满意。”
说到这儿,他甚至笑了起来:“如果真的是这个原因的话,那我其实也不介意说一声‘谢谢’,等婚礼那天我悄悄给你坟头洒杯喜酒如何?”
疯子只在乎得到爱,至于是什么样的爱,虚伪的、真诚的、病态的……他全部不在乎!
“砰!”
丛欢最后找到了声音传导的装置,一枪击碎外壳,然后用刀直接挑出主机内核。
电流微闪,维恩的声音开始变得断断续续,在最后一刻,他强压怒火,咬牙道:“他是我的东西!我会拿回我的东西!”
“在那之前我会拧断你的头。”
“卡啦”一声,刀刃上的芯片闪过一阵火光,彻底被丛欢拧断报废!
随着周围彻底安静下来,丛欢随手将芯片扔开,然后转身看向白榆道:“把定位地点上传到云端,我们赶紧回去吧。”
白榆不由自主瞥了一眼周围被全部暴力毁坏的设备,心中隐隐不安,猝不及防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
“什么?”
“如果江医生不喜欢你,你会怎么样?”
在亲眼目睹丛欢刚刚眼中无意识的戾气与杀意后,白榆忽然有股担忧。
丛欢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打量了对方一眼,神色还算正常,随口道:“没有这种可能。”
“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
“这只是一个假设,我想知道你会怎么做——”
话没说完,白榆忽然感到肩上被人压住,一抬头就看见丛欢转过身注视着他,神色晦暗不明,低声道:“那我问你,如果颜时予现在不喜欢你了,你会怎么样?”
白榆没有答话。
“你会乖乖保持距离、保持分寸,看着他和别人聊天、和别人微笑,甚至在他的婚礼上笑着送上祝福吗?”
丛欢自问自答,轻声自语道:“反正……我不能。”
他的爱是温柔的,但也是偏执的。
两人对视,一时无言。
半晌后丛欢松开了手,表情恢复如初,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所以,不要再提这种事,还有刚刚那东西说的一些废话,回去之后也不要再提。”
白榆抿了抿唇,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上前帮忙处理东西。
这时不远处传来拖拽的声音,两人立刻戒备,但看清来人后又稍稍放下了警惕。
是那个怪人回来了,而它身后正拖着一具尸体,看装扮应该就是刚刚的入侵者。
那群人装备精良且不恋战,一脚油门全速逃跑,想不到这种情况下还能被追上并且反杀,不得不说这怪人是真的恐怖,万幸目前看起来它还算友好。
见到他们,怪人将那尸体拖到面前,看样子是想让他们试试能不能从尸体上找到线索。
不过与此同时白榆忽然注意到,这怪人身上的烧伤基本恢复了大半。
如果说之前它完全就是一个焦黑的怪物,那么现在已经可以勉强称作人了,甚至可以隐约看出作为人类的样貌,似乎是个还算顺眼的青年人。
联想到它极快的伤口恢复能力,白榆不由得有些疑惑——
如果它的烧伤也是可以恢复的,那距离当年的大火早已过了十六年,为什么初见时它竟是那副模样?
它的烧伤难道会反复出现吗?为什么?
然而还没等他尝试询问,手机突然响起专属提示铃,白榆一愣,立刻接通。
“时予。”
听见是颜时予的电话,丛欢也随即靠近。
“白榆……”
颜时予的声音有点低沉,似乎心事重重。
白榆立即紧张起来,赶忙问道:“怎么了?院子里出什么事了?我们马上就回去!”
“不是院子,我们现在不在院子里。”
“那在哪儿?”
电话里的颜时予大概是不太认识路,一时说不清楚,犹豫了一下向另外一人询问道:“江医生?”
这时江南星的声音忽然传来:“我们在审判庭外。”
白榆和丛欢对视一眼,很明显两人都不知道这个地方。
“丛欢。”电话里江南星唤道。
丛欢立刻靠近,柔声道:“我在,怎么了?”
“他们都在门口,在让我进去。”
江南星的声音很轻,飘渺得像来自旷野的风声。
“他们?”丛欢眉头紧锁,询问道:“他们是谁?”
这死城之中,还有别人吗?
一旁颜时予的声音响起:“我……没看见这里有其他人。”
“又是幻觉吗?究竟是什么东西,南星你没事吗?”
然而江南星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继续道:“我觉得必须要进去了,但是……我好像又很害怕……”
平日清冷的声线此刻止不住染上一丝祈望,丛欢听见对方轻声请求道:“你能来陪我吗?”
“别害怕,别害怕……”丛欢的心揪成一团,声音都有些颤抖,“没事的……我现在就过去!”
丛欢说完就想冲出去,但被白榆及时拦下让他冷静点,“等下!审判庭到底在什么地方?”
“……你们和严阳在一起吧,他可以带你们过来。”
严阳?好像是孟安提过的……江南星的那个学生?
白榆皱了皱眉,刚准备问江南星怎么忽然提起他,这人怎么可能和他们在一块儿,他们明明……
骤然间,灵光忽现,白榆和丛欢同时一愣,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去——
确实有一个“人”是和他们一起来的……
此刻那怪人浑身都在颤抖,比初见时抖得更加厉害,就好像一只被人死死勒住咽喉的野兽,痉挛着、抽搐着,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
它不敢出声,不敢动作,一切虚妄的幻想分崩离析,它将迎接属于它的地狱!
下一刻,江南星的声音再次从电话中传出,声音无悲无喜,平静得过分——
“是你吧,严阳?”
严阳第一次见到江南星是在一个雨夜。
那时候他的妹妹病重,奄奄一息,所有人都说她没救了,除非能找到野绒的那个医生。
但那个医生是出了名的冷漠无情,有权有势的大人物在他那儿都可能吃闭门羹,严阳不觉得自己能有什么优势。
他与对方非亲非故,没权没势,甚至连那个江医生到底住在哪儿都不是特别肯定,一路抱着妹妹寻过来,只是不想就这么看着妹妹死在家中。
当天的雨不大,只是湿漉漉的空气实在是太过寒冷。
严阳过来后一路询问、一路摸索,一直到天黑,路上再无行人,他尝试挨家挨户地敲门寻找,但南港这种地方,大晚上突然来一个陌生人敲门,屋主不给一枪都算好的了,更别说为对方开门了。
黑夜压抑得严阳喘不上气来,怀里的妹妹已无声息,他不确定妹妹是不是已经死了,甚至恍惚间觉得自己都已经死了……
心力耗尽,严阳抱着妹妹缓缓跪在路上,跪在这片无尽的黑夜之中。
而就在绝望彻底要淹没他的时候,头顶的雨水忽然停止。
雨滴落到伞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莫名有几分好听,严阳愣了愣,下意识抬头——
突如其来的亮光让他不由得眨了眨眼,待勉强能适应光线后,他终于看清了面前的人……
“听别人说你在找我?”
严阳听见对方的询问,他愣了半晌,接着连连点头,但视线却没有移开分毫,一直紧紧盯着来人。
一般情况,所谓的“一见钟情”要么是因为容貌,要么是因为当时的一些特殊心理作用,或者说是一些吊桥效应……
而严阳觉得,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自己都必然会喜欢上江南星。
只是很可惜江南星应该没有这方面的意思,而严阳谦和到有些自卑的性子也让他不敢开口。
不过也无所谓,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要看见江南星,他就会很高兴。
然而现在……
此刻的白榆和丛欢都在打量着这个怪人,看着它再次跪下,止不住地发抖。
电话里又传来声音:“严阳,你帮忙带他们过来吧。”
很平和的语气,就好像很多年前,严阳还是江南星的学生时,两人间很平常的一次对话。
铺天盖地的负面情绪把严阳死死压住,他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但同时在这种情况下他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江南星要求的事,他必须做到,必须做到……
曾经面对江南星,只要看见对方严阳都会很开心,然而现在只剩下了愧疚悲伤与恐惧……
当然还有恨,每一次回想、每一次梦起,他都会无比地憎恨自己!
随着严阳的指引,丛欢和白榆两人顺利来到了所谓的审判庭,这里从外看来就像一个巨大漆黑的体育馆。
远远看见了江南星的身影,丛欢立刻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人。
亲眼确认对方安好,丛欢终于稍稍送了口气,接着又扫了一眼那个场馆漆黑的入口,微微皱了皱眉,下意识想带着人后退了一步,然而怀里的人却似乎并不打算后退。
白榆到了颜时予身边,望着神色不太好的江南星,向颜时予轻声询问道:“刚刚在院子里发生了什么吗?”
颜时予抿了抿唇,道:“不清楚……江医生应该是透过幻境看见了什么,但我看不见。”
如果知道的话也许还能安慰,可惜现在根本不知道该如何——
说到底,在十六年前的社区里,江南星是孤身一人的,如今重返故地,丛欢他们也不能跨越时光修改悲惨的过去。
丛欢紧紧握着怀里人的手,对方的手指冰凉,他尽全力想给予一点温暖,但好像成效甚微。
莫名的,丛欢忽然想起刚刚维恩的话:江南星会惧怕真相。
那究竟是什么样的真相?
“亲爱的,你的身上很冷,我们要不要先回去?”
丛欢望了一眼那个入口,接着靠在人耳边,尽量柔声劝道。
江南星的目光有些缥缈,他好像不止看见丛欢他们,同时又在和一些别的东西对视。
丛欢不由得揪心,他又抱紧了一些,心中沉重压抑但依旧让语气显得轻松一些:“亲爱的,你在那里看见什么人了吗?”
江南星看了看他,如实道:“审判我的人。”
那场十六年前的审判结局将是死亡,这是他们所有人都已经知道的事实。
丛欢眼中悲哀,但没有显露,只是把头贴在对方肩上,商量道:“那我们不理他们怎么样?”
丛欢忽然理解江微明为什么强调他最好永远都不要带着江南星回到南港了,因为江微明舍不得……现在他也舍不得。
大概是察觉到对方的情绪,江南星犹豫了一下,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不过同时也轻声道:“我已经看完大半的故事了,结局就在那里。”
无论如何,事已至此。
丛欢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再劝阻,回头又看了一眼那入口,握紧对方的手温声道:“好,没事的,我过来了,我们一起进去。”
头顶落下一个很轻的吻,江南星没有躲避,抬眼之时目光无意间扫到远处的严阳。
只对视一眼严阳就跪了下去,深深埋下头。
他不敢抬头、不敢动作,就好像死刑犯静静等候着发落。
然而过了很久严阳都没有再听见对方的声音,直到耳边只余风声,他才终于慢慢抬起一点视线,场馆前早已没了人影,空荡荡的,漆黑一片——
没错了,自己不配得到判决,永远不配。
巨大的场馆内漆黑一片,白榆打开照明灯扫视了一下,竟然意外地发现这里内部几乎没有烧毁的痕迹。
当年的大火似乎只是在外围掠过,完全没有烧进内部,因此虽然十分破败,但整个场馆都还勉强保持着当年的模样。
“这里……看着更像个会堂?”白榆看着周围的布局,喃喃道。
内部空间很大,足够容纳近万人,所以说比起那种普通审判庭,更像是个议事大会堂。
颜时予观察了一下,猜测道:“听说这个社区的政策基本采用直接民主的方式,所以这个地方大概就是他们用来全民议事投票的会场。”
谈话间,白榆已经将照明设备安装起来,光线投射,勉强照亮了这片区域。
白榆道:“全民投票吗?倒是不常见。”
“嗯,属于小国寡民社会衍生出的民主制度,优点很明显,但弊端也同样明显。”
直接民主的评判方式简单明了,可就是太过直接而显得太理想化,程序合理,然而得到的结果却不一定合理。
这里没有遭受火灾,但同样没留下什么东西,放眼望去满是荒凉之感。
丛欢自从进入后就一直关心着身边人的情绪,江南星在真正看清审判庭内的场景时,并没有太多反应,环顾四周,接着慢慢沿着主路朝正前方走去。
在整个会场的中央有一个小空地,看样子似乎是用来主持事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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