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没能扬帆起航(春风遥)

几名玩家多少都说了两句，把那一晚上周祁安运尸的过程描述地十分生动恐怖，希望能借此让面前的人心生忌惮。
“原来如此，谢谢你们了，我都不知道呢。”
他只知道有人以手术后心脏不太好为由，连续逃避了两届员工运动会，上个月帮公司搬点东西，下楼的时候把脚扭了，还领了一笔工伤补助。
原来能跑能扛能打，还能在给公司设计模板的基础上，作出这么好的策划设计。
“真是我的好员工。”
电梯门缓缓合上，上司一张阴影中的脸消失在玩家眼前。
货梯尸王，连环杀人狂，史上最凶残新人……
每名玩家都有绰号，此刻周祁安还不知道自己暗中被扣上无数帽子，甚至不久后会被各大公会注意到。他只知道上司来了。
“完了。”从刚刚起，他就一直掐着人中。
必须得尽快找到大学生，然后跑得比他快。
脑海中思考各种应对之策，一码归一码，直到此刻周祁安也没有忘记特殊任务完成，系统未下发奖励的事情。
穿着血迹斑斑的白衬衫来到三楼，周祁安目光沉沉地望着远处的金淘淘骨米铺：
女鬼，还我血汗钱。
作者有话说：
周祁安：找到大学生，跑赢他。
大学生：……
周祁安：别怕，你有劳动法。

第44章 往事
上司的出现让周祁安身上多出几分平日所没有的戾气, 哪怕快到米铺，一张脸冷得像雪一样。
他推了下镜框：“算了，先讨债。”
每一次任务都是在赌上性命, 唯一的慰藉就是所有任务都是现结奖励。
偏偏这次有了例外，血红色特殊任务提示栏下，只有一个干巴巴的完成。
周祁安最讨厌被欠薪。
当他重新迈步进入火炉呲呲作响的骨米铺后，没有看到灭菌服, 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只在夜间出现。
来得时候雄赳赳气昂昂，被里面的阴气一冲刷，周祁安冷着脸说：
“在吗？”
“您交代的事情已经完成了，不过想进一步除去大厦主人, 还有一些难度……您看, 能不能给我点什么护身？”
语气带着淡淡的哀伤，实际不断表彰自己的业绩：“我毁了大厦主人的护身符, 他不会放过我的。”
大厦年代久远, 女鬼也死得挺早，如果她能活到现在，用敬语也不为过。
整整一分钟过去, 周祁安进入后短暂降低的温度, 终于逐渐回升。
女鬼没有现身。
跑了吗？
“……”
周祁安心里疯狂问候欠债鬼的祖宗十八代，面上却没有显示出一分不满, 甚至在走出去时，还郑重其事说：“您放心, 大厦主人这样的黑心资本家, 我必杀之。”
等着, 回头就带上司来找你！
周祁安面若死灰准备去找大学生他们汇合，脑海中的面板突然发生变化, 紧接着久违的机械音响起：
【特殊支线任务已完成。】
【奖励已下发，请及时查看个人属性面板。】
周祁安眼前一亮，立刻查看。
除了四肢毛发等，属性面板新增了一栏：
【骨头（特殊高级进化）】
看到高级两个字时，顿时有种天上掉馅饼的激动，下一秒，他瞳孔微微放大：
【骨毒。来自金淘淘骨米铺的赐福，你的骨头天然带毒，任何零距离或者负距离触碰到你骨头的怪物，都将受到一定程度的污染。】
零距离。
负距离？
这是什么穿肠破肚的歹毒赐福？
周祁安沉默了片刻，尽量回归在高级二字。
能被游戏用高级定义，至少这骨毒是真的厉害。
就拿十八层那双无形的手来说，如果最后血肉散去严重到刮骨的程度，它也讨不了好。
“车票上给定的几级进化范围中，没有骨头。”
属其他范畴。
“也不知道这波是血赚还是血亏。”
周祁安摇了摇头，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
“周哥。”
大学生从安全通道下来，肖似女鬼的瓜子脸脸型没有改变，不过褪去了那身渗人的白裙子。
高压的副本环境下，他对周祁安的雏鸟效应与日俱增，大学生说：“原来那个黑发女生不是为了报答我，是想让我……”
“当替死鬼对吗？”
大学生满眼崇拜，这都能猜出来？
周祁安：“……”
第一次被人崇拜得让他有种被侮辱的感觉。
穆天白忽然说：“你把他带身边，当吉祥物吗？”
从那微微蹙起的眉头，就可以看出先前去和大学生一并活动的时光，已经让他有了杀心。
周祁安没说话。
真善也好，伪善也罢，至少除了大学生，能真正触碰到圣器并且不被伤害的玩家绝对不多，说明还是有些特殊之处。
他突然觉得背有些发痒，是那种伤口长肉时的感觉。
而前一秒生机勃勃的大学生，忽然虚弱地缓缓跪在地上。
伤口以超乎常理的速度愈合，周祁安再迟钝也能意识到和大学生有关联。他沉默了一下，忽然问：“你的技能是什么？”
除了高级进化物种，普通玩家技能大同小异，且都需要后期成长。看在对方试图匡扶劳动法的份上，周祁安也就是适当搭把手中途观望一下，要说真的关心倒也谈不上。
“治疗。”
刚刚说完大学生无用论的穆天白：“……”
周祁安记得论坛上不久前还有一个热帖，热度仅次于圣器，是关于一个新人开出了治疗技能。
副本中最稀缺的是治疗药物，治疗技能有多可贵可想而知。
他听着眼前一亮，同时夹着一丝狐疑：“你的初始物种进化方向也是冰海天使？”
短时间内出现接连出现两个拥有治疗天赋的新人，怎么看都不对劲。尤其是在他们横空出世前，这个领域还是空白的。
大学生重重点头，他也浏览过深海论坛的热帖，说：“我估计另一个人是阳兽。”
“是这样，我的面板初始物种进化后有备注，冰海天使，括号，阴兽。”
空气短暂安静了一秒。
周祁安不知想到什么，一脸深沉：“造化钟神秀。”
穆天白平静接：“阴阳割昏晓。”
大学生：“”
“夸你优秀呢。”
副本里沾上阴这个字，往往不会简单。但周祁安没再多说，干吞了两粒消炎药，他和白蝉衣用过契约道具，并不担心对方在药上做手脚。
“那本书呢？”喉咙微微发苦，周祁安伸出手。他为了最后关头拿这玩意，差点折在顶楼办公室。
大学生递过去，因为先前已经看过，这会儿开始挑了些重要的说。
周祁安一边翻阅一边听着总结。
【奇门日志】。
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它本质为金祥大厦主人的日记，里面又涵盖着些玄学。日记封面锦鲤畅游，组成类似阴阳八卦图的吉兆。
日记内容就不怎么吉利了，其中还夹着几张阵法和养鬼相关的古籍页。
周祁安一边翻看，一边摇头：“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他想起了荀二。
好人写一下也就罢了，问心无愧，这把做过的坏事滴水不漏写进日记里的，都是什么样精神状态能做出来？
穆天白：“我写。”
影子无声道：我也写。
“……”周祁安一目十行阅读着，哪怕看到很丧心病狂的环节，依旧面色不变。大学生一直盯着，搞不清一点他在想什么。
日志前半部分和报纸上的内容大同小异，讲述了大厦主人金富仁的发家史和没落史，以及后来如何诓骗同村人的财力甚至人力。
周祁安总结：“他乡遇故知的结局，往往是老乡骗老乡，两眼泪汪汪。”
金富仁想要把金祥大厦打造成首屈一指的综合性商业楼，然而一锅大杂烩的下场是透着浓浓的廉价感。
大厦业绩惨淡，村民拆迁款打了水漂，恨不得把他活活打死。
人财两空，愤怒的村民是真的能干出来这种事。
金富仁深知继续下去命都保不住，商人迷信，为了稳住村民，让他们情绪有个发泄口，他找了个风水先生，对方给出一条极其恶毒的建议：人镇。
以人命来镇风水。
早期国内富豪常会在屋顶修建特殊棺木，寓意升官发财。
金富仁为了让效果更好，特意也照样重修了金祥大厦，让它从外表看四四方方。
但要拿谁的命镇？
村民们一合计，经过一轮投票后，把主意打到了一名叫金枝的女孩身上。
原因有三：金枝父母去世的早，她是孤女，吃百家饭长大，村民觉得她有义务回馈；其二金枝考上了大学，有才气，村民迷信地认为死后可以把文曲星的福泽延续到其他村民孩子身上；至于第三条……
金富仁的日记中提到过，源于一些村民的阴暗心理，认为女孩子出去了就不会回来，迟早会被外面的人骗走。
再说金枝这个名字也挺吉利，很适合用来做人镇。
当时金枝已经准备去学校报道，金富仁让同金枝关系最好的朋友骗对方来大厦。
“里面有提到，金枝最好的朋友天生眼盲，应该就是那个四楼的女鬼，她还想让我当替死鬼。”大学生撇了撇嘴。
黑长直个性懦弱，虽然父母没有直接告知她计划，但她隐约能感觉到不是好事，然而最终还是任由村民们摆布，选择把金枝骗了回来。
之后金枝被害，大厦确实红火了一阵，但很快，就有各种灵异事件出现。
金富仁不得以又去找了风水先生。
-“他奶奶的，风水先生居然说是我们杀人的手段太残忍了，那你杀只猪猪都会反抗，过程能不残忍吗？”
-“……又花了一笔钱请风水先生收鬼。”
-“风水先生居然死了！！不知道我之前从庙里花大价钱买的开光串珠有没有用？好在我从他尸体衣服里，找到一些本残缺的古籍。”
-“佛祖保佑我，平安度过此劫。如果我活下来，我发誓，我一定修庙多做好事，天天供奉！”
大学生在一旁义愤填膺，周祁安没有对金枝的遭遇多做评价，问起他们去四楼找黑长直之后发生的事情。
“做了个解密任务，延缓了下替死鬼效应。”
解密过程穆天白全程带飞。
大学生第一个晚上其实已经触发了死亡机制，想完全解除是不可能的，就看是同化得快，还是离开副本更早一步。
周祁安合上奇门日志，说：“要有大事发生了。”
金祥大厦突然外招，黑长直又急着找替死鬼，一切仿佛无声预兆着这栋大厦即将迎来一场很大的变故。
大学生有些紧张，问：“下一步我们要做什么？”
周祁安冷冷吐出一个字：“等。”
金富仁的串珠被毁了，积攒许久怨气的女鬼肯定要去找他拼命，不过金富仁也不好对付，看日记他常年利用阵法细水长流抽着大厦内亡魂的怨气养鬼，有着反击的实力。
等他们两败俱伤，玩家才有机会。
大学生虽然同情女鬼的遭遇，但也知道变成鬼后杀人是本能，最终化作一声浓浓的叹息。
余光瞥见周祁安始终如一的表情后，忽然又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周哥，你是不是……”
是不是还有其他想法。
可惜这句话没机会问出来，周祁安此刻更多的视线放在穆天白身上。
他早就发现对方有个小毛病，眨眼的频率比平常人慢很多，每次闭眼的时候，都会微微停顿几秒才睁开。
有种在白日做梦的荒谬感。
察觉到他的注视，穆天白没有解释自身的异状，道：“我之前说过的话，你可以考虑一二。”
圣器的事情瞒不了太久，时间不等人。最佳的存活方式，就是在发育好前找一个靠山。
“新手期保护费，很划算。”
周祁安没有生气。对于敞开天窗说亮话的，他从来不会做什么。
“你知道我每个月工资多微薄吗？”
周祁安板着指头说：“朝九晚五，周末还要加班，凌晨接老板的电话属常态……工资扣完三险拿到手不足两万，而我做得策划有几次大获成功，起码给公司创造了上百万的收益……从任何角度说，我这个牛马已经给公司交过保护费了。”
穆天白看着他，第一次没有办法理解其中的任何一个文字。
他甚至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要扯到这个话题。
给公司交保护费有什么用？
难不成打架的时候公司还能帮他出拳头？
“周哥。”大学生突然张大嘴巴，无比震惊地望着前面。
见鬼了吗？自己居然好像看到了公司高管。
上司迎面走来。
他穿得是套商用正装，左胸袋用来放方巾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飞进去了一小块怪物肉。
穆天白看到来人微微皱下眉，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
“刚刚你不是说要去找地方加班？”无视其他两个，上司直接走到周祁安面前，指头上沾满了手帕擦不完的鲜血，“其实是聊天？”
周祁安不说话。
大学生瑟瑟发抖。他就算是瞎也感觉到上司不对劲，几秒后，忽然冷静下来。
自己中了替死鬼的道，虽然白裙子消失了，但现在长发保留，还顶着一张类似女子的面容。哪怕爹妈站在面前，也不可能认出。
这么一想，大学生故意翘起兰花指捋了下头发。
“还有你，”上司凶残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每一个音节听得人发凉：“你们是商量好跑进这个鬼地方的吗？”
正试图扮演黑长直的大学生：“……”
周祁安绝望告知：“别装了。”
两年前，发现上司不对劲，他曾试图假死脱离公司。第二天同事让他赶紧回来，说领导私下去开盒，发现骨灰盒里的不是他。
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
同事火急火燎打通秘密电话：
“我说了火葬场出来的骨灰肯定有部分混淆，这吸血鬼非说没有骨头渣子是你的，现在要跑去你家确认。”
“……帮我拦住！不能让他和我妈见面。”
“也对，伯母还不知道你想死遁离职，会穿帮。”
“穿他祖宗！反正不能让他们见面，我有预感，他们见面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赶紧拦住！！”
最后事情是怎么解决的？
周祁安生无可恋想，是他跑去公司，借口接了一个心理公司的策划，想在公司实验一下。
然后表示愿意自降薪酬百分之二十，庆祝公司成立十周年，上司才原谅了他的复活。
把大学生往身前推了推，周祁安一心二用，脑海中回顾奇门日志的内容，似乎捕捉到什么，心下渐渐生出一个决断。
大学生很想跑，但有预感，一跑会被周哥抓回来当做给领导的投名状。
他哭丧着脸叫了声：“哥。”
周祁安回过神，考虑完关于任务的下一步决断后，正视逆境。
首先转移上司注意力，他为想收保护费的穆天白介绍：“对了，这位是我上司，而这位是我公司新来的同事。”
他们一公司三口，今天彻底欢聚在这个副本里。
作者有话说：
为什么知道上司是怪物还不逃？
答案很简单，逃过了。
不过上司很快也会发现，周祁安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周祁安：我尽量避开不去表演杀怪放火喂鱼。
大学生：……双重否定表肯定。
周祁安挑眉不屑：哦？是吗？
大学生：……

第45章 生日宴
面对周祁安礼貌的介绍, 曾试图征收保护费的穆天白还没有表态，被骨灰故事吓到的大学生先一步头晕目眩，扶着临近柱子才勉强站稳。
他求救似的看过去, 不懂自己现在该怎么办。
周祁安敷衍：“想干什么干什么。”
反正自己接下来肯定是要加班赶工清策划。
大学生本能性脱口而出：“团建休假中强求员工加班是违法的。”
“……”周祁安不做评价。
周祁安默默和他拉开了一步距离。
一块不知物种的小怪物皮从上司衣服上滑落下来。
大学生险些发出尖锐的爆鸣：“！！”
周祁安一脸沉痛，声如细丝：“你觉得我为什么在公司当牛做马，不另谋高就？”
上司此刻更多是在看穆天白，擦拭手指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他注意到了穆天白的影子, 只觉得比楼内的任何怪物都要引人食欲大开，猩红的舌尖蹭过唇瓣边缘，有种想连人带影宰了吃的冲动。
听那道莫名其妙的机械音，自己现在处在游戏中。
在这个叫游戏的屠宰场里, 杀人应该是不犯法的吧。
周祁安察言观色一流, 特别是面对领导，第一时间感知到其中森冷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