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没能扬帆起航(春风遥)

没有一味胡乱跑，周祁安不断留意着所有经过的告示牌和墙面，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既然有发缺斤少两警告旗，代表存在监管。
这个商场肯定有举报的地方。
绕了大半圈，终于在转角看到一处孤零零的服务台，上面只放了一个小本子还有一部红色电话。
服务台的下面，贴着一行不起眼的小字：
投诉举报请拨打：400-XXX。
周祁安停下狂奔的脚步，快速拨号按下免提，同时间对着后方高高举起罐子：“你儿子在罐子里，那个灭菌服烧的！”
“再向前一步，我就把罐子摔下楼，让这骨灰梅开二度。”
周祁安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
副本里的爱恨是能找到因果联系的，谁知道这些大厦里的人生前做了什么，才那么招厉鬼恨。
人皮老太满脸憎恨地盯着周祁安，畏于他手中的罐子不敢轻举妄动。它对儿子病态的爱护哪怕死后也要用身体重新‘怀’上尸体一回，面对周祁安的威胁，不得不投鼠忌器。
老太更加仇视灭菌服：“你烧了我儿子……”
“你助纣为虐，和那个女人都不得好死！”
周祁安挑眉，看来商铺邻里间关系不太和谐啊。
【那个女人】是个关键线索，回头想办法查一下身份。
“喂。”
电话那头终于有人接通，嘶哑的声音传出。
周祁安：“我举报金淘淘骨米店缺斤少两坑害客户。”
“感谢举报，金祥大厦会严惩每一个黑店，”熟悉的嗓音，是连体老妪，她不停咯咯笑着：“现在就来为您处理。”
明明隔着话筒，但一股恶臭的气息从听筒里传出，有一种死尸贴脸说话的感觉。
从电话拨通起，灭菌服就停了下来，一动不动看着周祁安打电话。
灯笼怪异的光芒从他头顶罩下，口罩下的笑容似乎进一步扩大了。
人皮老太也笑了，那些灯笼开始朝四面八方飞去。
周祁安没有逗留，撂下话筒逃命。
无论是人皮老太，还是灭菌服，竟然暂时都没有来追他。
他们就近敲了敲其他店门，浑浊的笑声交织，骨灰铺筑的地砖表面，一张张怪异的笑脸也在极限拉扯着。
周祁安又回到了金记米铺。
连帽衫就在米铺附近，半阖着眼，还打着瞌睡。
他看着气喘吁吁周祁安，口吻带着些遗憾：“我以为你会更聪明点。”
商铺就像普通业主一样，有些时候彼此看不顺眼，但有时候又很一条心。比如任何检查前，他们都要在小圈子范围内知会一声。
一旦拨打举报电话，会惊动三层楼的其他商铺。
果不其然，那些漂浮的人皮灯笼所经之处，原本紧闭的一些店门开始有了动静。
“要查秤，查货，□□了……”
人皮灯笼阴笑通知着。
随着店家被一个个唤醒，周祁安想要再找到一具尸体凑够斤两的难度无限拔高，同时，他还要应付源源不断复苏的怪物们。
“儿子，帮我找儿子。”
人皮老太这会儿不急了，用人情撺掇着其他店主抓住带走他儿子的罪魁祸首，她自己则拿着大型号裁纸刀游荡在走道上。
一边呼唤着儿子，一边时而发出古怪的嘶鸣，“要把你裁成什么花样呢？”
阴风阵阵流窜在大厦间，连帽衫说：“你要面对的麻烦不止是这些。”
货物质量问题归管理员管理。
连体老妪明显在垂涎着青年身上的什么东西，等她下来后，才是真正噩梦的开始。
周围空气中的腐臭味越来越浓稠，鬼影摇曳，灯管光芒断断续续。周祁安躲在柜子下，小心翼翼探出头，目光游移寻找着可以短暂藏身的地点。
他伸手比了个熟悉的“five”，暗示在五分钟内就能搞定。
“可我觉得，我还有时间。”
会有人帮他吸引走怪物注意力，争取到黄金时间。
话音落下，电梯门突然开了——
暗沉沉的夜晚，这一声“叮”格外响亮。
从里面走出来的不是管理员，而是两道年轻的身影。
折纸少年一脸自信地带着听MP3的玩家走出来。
过了一点后，他们那层楼的危险逐渐显露出来，正如一开始的判断，没有选到好店铺，夜晚危险也会更高。
按照一开始商量好的计划，两人准备转移楼层，顺便损毁米铺，好让店员的位置空缺出来。
折纸少年：“这下安全多了。”
笑容在抬起头的瞬间，瞬间凝固消失。
电梯门开的声响后，远处所有人皮灯笼的光芒集中投射而来，像是在两名玩家头顶打了一束巨大的聚光灯。
他们变成了一个移动的活靶子。
和裁纸刀为伴的人皮老太开始朝电梯口移动，灭菌服悄无声息也在靠近，近处半开的卷帘门内，走出一为手持剁骨刀的小女孩，天花板上不断渗着尸液。
听MP3的玩家心脏骤缩：“我们……是走错楼层了吗？”
折纸少年没有说话，手指却在不断按着关门键，动作快得都可以看到残影。
电梯门死活关不上，好不容易有了点动静，却不是门发出的。
轿厢上方的板子不知何时打开了，连体老妪两个脑袋同时垂挂在那里，管理员的身份牌几乎坠在他们面前。
“刚刚，是你们在举报吗？”
“！！！”
作者有话说：
周祁安：
有瓢虫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听MP3的玩家跑得比他还快。
楼梯间没探索过，且太远不确定安全性, 每层的自动扶梯旁边都竖立有指示牌。相较而言，既然特意发了电梯卡，这个副本里电梯反而是最安全的。
两人目的明确：先把电梯里的鬼引走，再跑回来。
靶子一旦移动, 瞬间便成为被追击的目标。
所有的人皮灯笼飘了过去，商铺老板们带着怪异的笑容开始享受着丛林捕猎的快乐。
金记米铺。
有那两人做掩护，电梯附近的米铺反而无鬼问津。
温热的呼吸顺着耳畔流入。
周祁安侧头，发现连帽衫不知何时也俯下身子, 在他旁边暂时靠柜子遮掩身形。
趁着折纸少年他们去吸引火力, 周祁安猫着腰冲刺进入距离最近的店铺，并未在里面发现棺材, 立刻换下一家店。
大厦中鬼不少, 死人更不少。和人皮老太只相隔两个店面的地方，里面停靠着一尊棺材。
周祁安松了口气。
有了先前的经验，他这一次仔细检查了棺木, 确定没有人皮包裹后, 推开取尸。
现在只剩下把尸体送去金淘淘骨米店。
门口灯光的光芒反射在镜片上，厚重的刘海垂下来, 周祁安整个人显得格外老实本分。但再仔细一看，他正利用白绫十分灵活地捆住尸体的胳膊, 防止再被卡脖子。
连帽衫总是神出鬼没, 缓缓吐出四个字：“请君入瓮。”
只要策略得当, 完全可以提前安排其他玩家来挡灾。
怪物乘客只提到了有限店名，大厦本存在大量店铺, 玩家迟早要围绕去有利店铺工作展开争斗。
尸体被捆成了粽子，周祁安背好，平静道：“我没想害他们，我想害的另有其人。”
他竟然主动道明事情的原委：“其实全论坛热议的圣器就在我身上……”
猝不及防的转折，让连帽衫目光一动。
偏偏周祁安口吻谦逊，还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不断谈论着圣器，就像是唐僧到处对别人说吃自己的肉可以长生不老。
“现在有很多心怀不轨的人在打听我的消息。我和小妈……不，上个副本里的一个玩家说好了，她负责把我的秘密卖给筛选过认为我能对付的玩家，收益我拿大头。之后再把买方详细的资料给我，如果对方设法进同一个副本，要谋财害命，我再收割一波。”
周祁安并不担心自己的秘密被买家二次贩卖。
没有人可以拒绝圣器的诱惑，谁知道了都会想要占为己有。
“所以我的目标其实是那个红斗篷。”
怪物乘客垂涎五星级鱼目，今晚三层绝对是最危险的，如果能利用怪物来解决红斗篷，也挺省事。
偏偏有人要先来凑热闹，怪他喽？
连帽衫看着全盘托出的青年，淡声问：“那你现在是准备干死我吗？”
“……”
“想让我觊觎你的圣器，再钓鱼执法，最后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杀戮。”
这人说话太粗鄙了。
什么干死？那叫制裁！
周祁安背尸往骨米铺移动，目光渐渐冰冷：“你跟着我，也是不怀好意。”
圣器普通人碰都不能碰，利用好这一点，一坑一个准。
就在周祁安以为双方到了撕破脸的时候，连帽衫忽然摘下口罩，露出一张顶级的酷哥脸，眼窝深邃，血红色的眼珠看着十分神秘。
“合伙吗？我可以交些临时朋友当目标。”
正小心关注四周的周祁安脚下一个踉跄。
周祁安神情凝固住：“坑朋友，不觉得无耻吗？”
他突然理解了大学生眼中的世界。
连帽衫脸上闪过一丝疑虑：“恶有恶报，他们坏事做多了，现在报应来了而已。”
“……”
周祁安放弃和一个逻辑鬼才辩论。
“好啊，”他忽然露出友善欢迎的表情，“这样，你先去米铺待着，那里安全些，我们两个人一起活动目标太大。”
清楚对方想利用廉价劳动力找人看米铺，连帽衫没有点破。
他正好有些困了，临走前，告知了周祁安自己姓名：“我叫穆天白。”
暂时摆脱了一条大尾巴狼，周祁安继续朝金淘淘骨米铺移动。
期间，对面隐约传来MP3玩家的咒骂声，似乎是遭遇了什么。周祁安并未抬起去看热闹，反而一路猫着腰，更近一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骨米铺空无一人，火炉里偶尔发出刺啦一声，是过往残留的骨头渣进一步爆裂的炸响。
他放下尸体，没人岂不是更好？
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完成。
学着之前灭菌服的步骤，周祁安将尸体放进矩形专用盒子里。
就在刚打开炉门的一刻，他像是感知到什么，停下动作猛一转身——
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一道身影。
炉内猩红色的火光照亮整间屋子，打在灭菌服上，半透明的衣服下能模糊看见一些斑驳的肉块。四目相对，灭菌服开始迈动脚步，一步步走来。
周祁安咽了下口水，说：“我来收米。”
灭菌服微垂着脑袋，停步在他身边。
就在周祁安还想说什么时，灭菌服机械化地开始操纵火炉。
周祁安被卡在灭菌服和背后的黑墙间，不敢轻举妄动。
狭小的空间内，灭菌服的一举一动被无限放大，突然，周祁安目光一凝。
先前追杀自己时，对方明明携带着铁钩。
“救命！”
外面听mp3的玩家从咒骂变成惨叫。
急促的奔跑声由远及近，周祁安依靠畅通无阻的视力，瞧见人皮灯笼重点打光的那里，手持铁钩的灭菌服正在高高对准mp3的玩家。
两个灭菌服？！
周祁安心里咯噔一声。
如果真的灭菌服在外面，自己面前这个是谁？
收回视线的一刹那，正好对上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珠。
“发现了吗……”店里的灭菌服轻声说着，随手割下了尸体的头颅。
口罩下，是个女人的声音。
她熟练挖出了尸体的脑花，分割左右脑半球说：“这里，是最美味的。”
所有肮脏的想法，记忆，见识全部都储存在大脑里。
把脑花做成罐头保鲜，留待日后使用，剩下半截尸体被推了进去。
火炉的门迟迟没有合上，才被推进去尸体在火花中被烧得皮开肉绽，假灭菌服力气很大，火钳一样紧紧抓住周祁安的胳膊，不出片刻，周祁安脚尖已经离地，他毫不怀疑下一秒自己会被残忍地丢进炉子内。
一道耀眼的金光闪耀在骨米铺。
周祁安自己都被炫了一下，更别说假灭菌服，她早就涣散的瞳仁狠狠一晃。
召唤出金色渔叉，周祁安却没有直接刺过去。
从眼前女人糟蹋尸体的过程来看，她很有可能就是问老板索米的鬼。
副本对核心npc都有一定的保护，谁知道女鬼有没有其他保命手段。
万一没一击成功，岂不是枉费了400cc的血量？
周祁安尽量保持镇定，作出无害的表情：“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我是被骗来的普工。”
说起那个“骗”字的时候，他微微加了重音，神情中适时流露出一抹怨恨。
“来了后我本来想立即离开，但又觉得便宜了这群骗子。”周祁安主动收起圣器，最大限度的展现诚意，“他们真该死，对吗？”
谁知假灭菌服摇了下头，神情阴森可怖：“死？太便宜他们了。”
哪怕是荀富翁想起一切发现被骗时，都没有流露出这种强烈的恨意。
周祁安靠近火炉，却觉得要被阴气冻僵了。
在女鬼似乎要进一步黑化时，他坚持张开哆嗦的嘴皮说：“我只想要杀死金祥大厦的主人。”
假灭菌服一顿。
她个子比周祁安矮一点，从头顶投射下的阴影却突然拔高，几乎笼罩住周祁安，像是在判断他话语里的真假。
一种火烧般的感觉席卷五脏六腑，周祁安眼神没有一点闪避的意思。
这是一个有些大胆的猜测。
既然女人的死和这些商户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作为金祥大厦的主人，大厦变成这个鬼样子，他不可能毫不知情。
迟迟没有等到回答，浑身被灼烧的感觉引发了一系列生理反应。
周祁安死死抱住双膝，试图减少被无形之火烘烤的面积。
正在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要被烤熟了时，耳边的一些轰鸣声消失，周祁安睁开眼，一个新的陶罐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猜对了！
系统提示音甘霖般地降落：
【恭喜你获得（金淘淘骨米）*1】
周祁安勉力活动了下手脚，检查陶罐的标签：金禄，四斤。
又是金姓？
【是否直接提交所有骨米，结束该任务？】
这一次，周祁安并未有迟疑，直接选择是。
“支线任务一收米已完成，本次玩家共收米七斤八两，超出最低额度三斤八两。”
假灭菌服没有缺斤少两，标签贴得是正确数字。
“任务奖励--老相片（重要线索）已下发。”
“超额收米兑换奖励-日复一日存钱罐。”
【日富一日存钱罐：持有染血冥币的金主可获得，利率随市场波动，存得越多，利息越高。】
系统播报提示音的时候，假灭菌服竟然诡异的消失了。
正在周祁安左右环顾时，系统的提示音还在继续：
“建议诚实践行对女鬼的承诺，当然不管你践不践行，她都想杀了你。”
“……”
周祁安没有立刻去研究【老相片】，当务之急是尽快离开骨米铺，圣器出场时自带的闪耀buff已经引来一部分的关注。
假灭菌服一走，相信很快就会有怪物摸索到这里。
周祁安前脚刚离开骨米铺不久，面若石膏的理发师便出现在骨米铺门口，他不敢进来，确定敲诈自己的人不在这里后，理发师仇恨地低声说：“跑哪里去了？”
一路脚底生风，周祁安很快回归大本营，和穆天白一起肩并肩靠着米罐躲避外面的鬼怪。
奔跑声和追杀声交叠混响，穆天白居然在这种情况下，微微歪着脑袋像是睡着了。
另一边，折纸少年利用道具让听mp3的玩家成为鬼怪的首要集火对象，趁机跑来米铺这边。
他现在只有两个念头：毁了米铺，导致店员被解雇；其次是乘坐电梯离开。
一根黑色的电棍出现在少年手里，带着先前被追杀的愤怒，折纸少年就要狠狠挥砸。
前排，忽而冒出一个脑袋，周祁安好看的下巴顶在柜面上，幽幽问：“你想干啥？”
“……”
折纸少年被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对周祁安的出现作出反应，远处传来一声惨叫，听上去MP3玩家彻底寄了。阴笑着的商铺老板们重新聚拢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
电梯不知道谁在用，停在上面几层。
折纸少年骂了一句脏话，借助柜面支撑，纵身一跃直接跳了进来，也躲到了米铺柜台下。
人皮灯笼漂浮地很快，这样躲着早晚会被发现。
折纸少年余光瞥着周祁安，目中闪过一丝阴狠，准备以米铺的财产安全威胁对方，让周祁安出去吸引火力。
即将大难临头，周祁安却没有丝毫的慌张。
“知道我为什么不怕吗？”他看穿折纸少年的用意，微笑说：“因为你这样的聪明人，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