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没能扬帆起航(春风遥)

咕噜噜。
就着灌来的水，药片哗哗下肚。
【抗毒性+1+1+1……】
【大郎，他们毒不死你！】
周祁安神情微变，一连弹出几个抗毒，这药是有多毒？
“绝对不能多吃。”
他后背冒出冷汗，得尽快把npc身上的信息价值榨干，然后升级加薪去特殊住院部。
护士有些诧异病人今日的配合。
不过她并未多想，一举一动都十分机械化，十点零二分的时候，护士身板僵硬地转过身，准时端盘子离开。
周祁安松了口气。
然而仅仅过去一分钟，十点零三分的时候，护士竟然去而复返。
这一次，她拿着一个小册子，同时为周祁安解开了其中一只手的约束带。
角度问题，周祁安费劲地掀起眼皮，看到白色封皮的册子上，大大写着护工意见簿几个字。
护士把册子递过来。
周祁安用仅能活动的那只手翻开。
【1.您对护工本次服务的评价是？
a.很满意 b.比较满意 c.一般 d.不满意 e.很不满意
2.您是否希望该护工继续提供服务？
a.愿意 b.我再想想 c.很不愿意
3.其他意见及建议——】
“……”刚让护工给病人强制药完，反手就让病人评价护工。
带他们来的中介又强调过不要被投诉。
好家伙。
服务业也不是这么被欺负的！
周祁安面色不变，轻轻咬掉笔盖，开始从容在意见栏里书写赞美：
“望周知，该护工有一颗金子般闪耀的心，现在的岗位着实发挥不了他的才华……”
很快一篇小作文诞生，周祁安留意着护士的神情，面对如此不正常的状况，后者也没有过多表示。
行尸走肉。
他脑海中蹦出这么一个词，顿笔在表扬信上画下一个句号。
重新系好约束带，护士带着意见簿离开，每一个动作都十分死板。
病房内又只剩下周祁安和女病人大眼瞪大眼。
足足有好几分钟，周祁安呼吸都有些不畅。
他不想在气势上输人，但护士进出一遭，室内残留着一股味道萦绕不散，腐烂的气息比普通尸臭味还要令人犯恶心。
最终还是周祁安先开口，绝口不提换回来的事情，反而鼓舞对方：“你逃吧。”
有多远跑多远。
这栋医院从里到外都像是‘死’的，根本看不到任何救病治人的迹象，他还想挺想知道潜逃的病人会是什么下场。
说不定哪天自己也得逃。
“姐姐，你快逃啊，再不逃就……”
女人冷冰冰地俯视着他：“闭嘴。”
“……”
夜晚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
周祁安躺在床上，他让女人帮忙解开了约束带，理由给的很合理。护工每天早上会聚在一起训话，一旦痕迹太深，会被其他人发现，以后他就不好当替药鬼了。
“嘶。”
活动了一下手腕，周祁安发出感慨，躺床上可比坐冷板凳好多了，还有被子盖。
闭目呼吸匀称，有没有睡着只有他自己知道，至少这画面无论换了谁看，都会觉得他睡得很熟。
三点多的时候。
不知是哪个病房突然传来了很大的动静。铁门的响声本身就要比木门大上很多，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撞门，玩家则在费力堵门。
周祁安睁开眼睛，偏头的动作有些滞缓。
几个小时过去，被褥依旧如冰窖般。也就是本体的抗极温能力，能让他继续无动于衷躺下去。
偏头的刹那，周祁安呼吸微微一紧。
门缝里的光消失了大半。
不，不是消失了。
应该是有什么东西正站在门口，堵住了光源。
现在再想去锁门已经晚了。
NPC最会落井下石，女病人的情绪一会儿一变，这时好像忽略了周祁安的‘药用价值’：“滚下来。”
说着滚下来，女人盯着周祁安的眼光，就像再看砧板上的鲜肉。
距离很近，对方肚子发出的叫声清晰传入周祁安耳边，临近午夜，患者好像格外容易变得饥饿。
祸不单行，门正在被缓缓推开。
周祁安皱了皱眉，检查了一下任务面板，副本难度等级不知何时上涨到两星半。
从先前喂药的坑来看，越是简单的环节，越容易事后有坑。其他玩家肯定也是考虑到这点，宁愿费劲堵门，都不愿意一了百了。
周祁安忽然笑了，二星半的难度，不抓紧时间杀鬼，那多浪费。
勤劳才能致富。
“美丽的姐姐，你有想杀的目标吗？”
曾经报纸鬼那套，此刻周祁安现学现卖：“交换杀人了解一下。”
患者的危险程度目前尚算可控，护士又有如行尸走肉，当前难度下正在进来的东西也不过是小鱼小虾。
那么隐藏在暗处的危险是什么？
能让这些恐怖的患者不敢逃离医院，必定存在更危险的东西。
周祁安嘴角的笑容变大。
了解病人最想杀害的目标，能让他对副本的了解前进一大步。
……交换杀戮。
报纸僵尸的看家绝学。
不过它现在已经死了，谈不上版权费，好在作为报纸僵尸的“传人”，周祁安还在坚持发扬这份美德。
在得到女鬼的回答前，铁门先一步开了。
病房内的气味再度攀升到常人难以忍受的程度，猩红色的灯光下，进来的东西无法用一只或者一个形容，它的体型异常大，表面密集覆盖着拳头大的肉疙瘩。
简直是一具行走的肉丘。
只是看了一眼，周祁安便收回视线，无视正在接近的怪物，他四平八稳地躺在床上。
“你杀，还是我来动手？”
语毕，细长的手中赫然出现了一把手杖，周祁安没有一点预兆地弹跳起来，拐杖就要朝肉丘打去。
移动中，高举的胳膊被一只枯瘦的手腕抓住。
本就是欲擒故纵，周祁安真实速度并不快。
此刻近距离和女病人接触，他不禁汗毛竖起。从刚刚起他就感觉到不对劲，女人的皮肤触感很奇怪，带着微微的颗粒感。
仿佛浑身上下都是瘤子。
女人没有下杀手，抬脚暂时踹开了肉丘。
她似乎还在犹豫，活脱脱一个选择困难症。
周祁安却干脆得多：“不行就不换了，我杀我的，你杀你的。”
说着又要朝肉丘冲去。
穿蓝白条纹的身影最终还是出手了。伴随嘭地类似小型爆炸的声音响起，周祁安眼疾手快后退，一把扯过被褥挡在身前，遮住到处乱喷的肉沫。
“草！这也太恶心了。”
肉丘被打爆了。
足足好几秒，病房内再没有其他身影。
周祁安小心翼翼放下被子看过去。
差不多一两米远的位置，女病人脚踩在泥泞的肉泥中，她左手不断抓挠着右胳膊，那里鼓起了脓包，乍一看就像是癞蛤蟆的皮肤。
似乎嫌指甲挠得不过瘾，女人快步走到抽屉边，取出一把梳子，一点点地捋着。
肉丝被顺滑地刮了下来，整个场景看得人触目惊心。
周祁安迅速一扫，明白了什么。
女人袖子上有一些喷溅的液体，背后的墙壁上也有。看来肉丘在死前会化身喷射怪物，一旦皮肤接触到，就会受到感染。
正当他迅速总结眼前的信息时，一道幽幽的声音飘来：
“杀了……Z博士。”
前两个字咬牙切齿，最后三个字却说的很轻，仿佛怕被人听到一般。
Z博士？
周祁安还没来得及细问，系统提示音骤然降临，这次的音质对比以前多出了些异样感：
【你成功触发了和女鬼的交易。】
【交易内容：杀死Z博士。】
周祁安眯了眯眼。
他不是第一次和鬼怪做这种交易，当初过金祥大厦的副本，他也曾站队金枝要杀死大厦主人。之后便是直接触发毁护身符的支线任务，为杀死大厦主人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这次却没有生成任务。
为什么？
剧情不允许，还是说，一不小心步子跨大了？
比如线索不明的情况下，不小心窥见了最终主线任务什么的。
周祁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自顾自摆了下手。
“一定不是。”
做人不要自己吓自己。
女病人阴晴不定，在她进行‘梳洗’之刑时，直接询问Z博士是谁，在哪里，怎么杀，很容易显得自己是个废物。
周祁安拿出了圣器。
女人的动作一顿。
冰冷又耀眼的光芒下，周祁安神情真挚：“武器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您看，如果我这样去特殊住院部，击杀Z博士的几率会高一点吗？”
玩家当前的任务就是调去特殊住院部，他加上了这个前提条件试探。
女人脸上的冰冷稍霁，冰冷地吐出一个字：“会。”
周祁安面色越来越精彩。
人物地点都有了，越看越像后期重要的主线任务。
“不打紧。”
周祁安很快冷静下来，反正他现在还是一名普通护工，有着相对充裕的时间搜集更多的线索。
女人嘴角还沾着点怪物的碎肉，她伸出手指抹去，看着怪物说：“它也是病人，来自特殊住院部。”
说着主动朝死去的怪物走去。
停步后，女人直接将胳膊伸进去，在肉丘怪身上摸索出一个手环。
她直接拽了出来，擦干净上面的污垢，属于住院手环的信息暴露在眼前。
【姓名：李叁木
血型：A型血
住院号：30260314
床号：**
诊断：**
科室：临床营养科】
“拿去。”
周祁安迟疑一瞬，从抽屉里拿出一双手套戴上接过。
“恭喜你得到病人手环*1。”
“温馨提示，临床营养科和特殊住院部在同一栋建筑内。”
“凭借手环可享受病人待遇，一人一环，如有遗失，概不补办。”
“特殊住院部病人手环。”女人咧开嘴，脸上全都是癫狂的笑意：“你带上它进去，把他们全都给我杀了！”
“……”
作者有话说：
周祁安：……遇到了个比我还癫的。
PS：一般住院不会营养科哈，这里为了剧情服务~

我要有这本事, 早就是这片地皮的院长了，还用在这里虚与委蛇？
周祁安微笑地接过手环，这东西或许会派上大用处：“我一定努力。”
反正也没生成任务, 先画个饼。
看他相对比较识趣，女病人目中的杀意稍稍减少了零点几分。
周祁安本来还想再塞几个饼打探信息，奈何女病人的精神状态是真的有问题，她开始颠三倒四的说话, 时不时还想着砸东西。
“花香，闻到了吗？熏死人的花香！”女人恶狠狠地瞪着周祁安：“烧了，全都给我烧了！”
“……”
凌晨五点四十，天没有丝毫亮的意思, 广播突然响彻在空寂的病栋中, 每一次回音均是无限扩大。
“今天是XX年6月5日，二十四摄氏度, 请大家注意做好保暖工作。”
“新的一天, 希望病人能保持积极心态，护工们也要继续贴心照顾患者，在此号召全体护工向4号病房护工学习。”
“该护工有一颗金子般闪耀的心, 获得了患者的高度好评……”
各个病房里的玩家面色各异。
正常医院哪里会有这种广播, 搞得好像只剩下病患和护工一样。
少年张柱子正在给病人换床单，听到广播后笑容怪异。
去特殊住院部的名额有限, 表面上看这个广播是在让玩家有危机感，其实更是在下心理暗示。让大家潜意识觉得每天早上这个时候, 都会有广播响起。
副本中的闹钟很容易招来脏东西, 万一有人松懈不对闹铃就有意思了。
“五点四十起床是个死亡规则。”
少年玩笑的表情在想到什么后沉了下去, 那个水母头果然有两把刷子，竟然能让病患在意见簿上选择满意：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想不通啊。
旁边病房赵三旬听见广播后, 凝视外面的雾气，一丝笑意都没有，神情中多了抹凝重。
片刻后，他直接转身下楼，自后门离开。
另一边牧歌没有在自己病房，而是来找旺财，低声交流着什么。
众人各有各的思量，只有沈知屹最务实，对广播没怎么在意，正在给周祁安找能打饭的地点。
韩丽也在找食堂。
两人碰巧在一层遇上，今天大厅稍微有了些生机，偶尔能看到几个医护人员，白天医院也开着灯，白大褂在地上投射出阴影，工作人员一个个麻木地走来走去。
临门处停着一辆餐车。
韩丽看到沈知屹那双血红色的眼珠就发怵，强行稳住心神站在原地。
沈知屹看了眼菜单，肉类比菜价格贵了三倍不止，游戏里一向便宜没好货，最终选择了荤食。
韩丽也点了两份红烧肉，正要匆匆上楼时，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
“等一下。”
韩丽扯出一个笑容，正要虚与委蛇时，沈知屹随口的几句话，让她的神情倏地有了变化。
片刻后，韩丽回过神，点点头：“好。”
然而当她抬头时，沈知屹已经不见了。
拎着盒饭路过四号病房，沈知屹稍敲了一下门。
一晚上的看护工作，祁安辛苦了。
门开得很快。
沈知屹递东西的动作微顿。
即便有伪装，他仍旧认出来出来拿饭的是个女人，对方手上拿着扫帚，可以看出不久前还在打扫卫生。病床上传来打呵欠的声音，周祁安老神在在地躺在床上，听到动静侧脸看过来。
“？？”
沈知屹双目微眯，日子过得挺滋润。
……甚至还有人给打扫卫生。
为了配合周祁安，避免被其他人发现两人相熟，他没有在病房前逗留太久，只是临走前深深看了病床上一眼。
正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周祁安：“……”
总觉得那最后一眼，看得人有些发毛。
女人长期被禁锢着，对于一些简单的日常活动保留着一定兴趣，至于新送来的盒饭她完全不感兴趣，倒是中途几次盯着周祁安咽口水。
任由她对自己进行食物的凝视，周祁安料定女人不会立刻动手，淡定扒拉了两口饭，耐心等着时间流逝。
秒钟一圈又一圈地转悠着，终于即将来到八点。
周祁安嘴角勾了下，带病患外出活动的时间就要到了。
“一日之计在于晨，我们出发吧。”他主动发出邀请。
病房里的窗户全部被焊死，外面的雾气比从窗户看过去时还要浓。
自由外出活动时间，丝毫感觉不到空气新鲜，一道清瘦的身影正在平稳跟在专用轮椅后，所有病人外出时都要被用约束带束缚在轮椅上。
不过此刻并没有病人系约束带，周祁安穿着脏污的衣裳，恢复了原有发色，暂时和女人换了回来。
避免直接接触到沾染肉丘怪血水的脏衣服，他在里面多穿了两层病号服，即便如此，也没有感觉到热。
空气中渗透着丝丝寒意。
女人自己操控轮椅，周祁安手中另外推着一个推车，上面正在运送昨晚被杀害的肉丘怪。
离开普通住院楼后，他正在去往另一栋建筑，据说是特殊住院部。
靠着女人指路，周祁安走在白茫茫的雾气中。没有天光照亮，又黑又朦胧，他强忍着拿圣器出来照明的冲动。附近的空气像是有毒，即便刻意控制住呼吸，越走身体越有些吃不消。
脱力的感觉让周祁安不禁想到早上盒饭里的骨肉相连。
他感觉自己也快要走分家了。
大约走了五分钟，周祁安忽然意识到可能楼间距没有想象中那么宽广。只不过是雾气莫名给人带来疲惫感，人在高度紧绷的状态下，时空感会失衡。
“到了。”女患者的声音变得沙哑，看着前方：“就是那里，我不能离开病房太久。”
虽然她没有表现出什么，但周祁安知道危险就在前方。
因为女患者头也不回操纵轮椅走掉了。
周祁安抬起头，隐约能瞧见一栋建筑的轮廓，可惜什么都看不清，就像是一个和雾气交叠的图层，棱角都被磨平了。
好在每往前移动半米，可见度似乎也跟着扩充了半米。
他从侧边专用通道一路推着推车向上，终于进入大门后，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飘来。
这栋建筑内部没有被雾气填充，视线豁然开朗。
和想象中不同，周遭一片死气沉沉，并没有什么严密的守卫。
地上四处扯着警戒线，还有一些散乱的血色脚印，正前方取药的窗口边缘全是血迹，上方挂着半只风干的耳朵。
不难脑补出这里曾经发生过很恐怖的紧急状况，有人在逃跑中慌不择路，甚至想通过小孔钻进被锁上的取药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