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方运输的马没有骆驼好用。
挖出来的战壕不多时就叫黄沙埋了。
权持季看向后方快要看不见的人烟,骑在高头大马上视野也不显得开阔,满目疮痍,只有蜿蜒的血红鲜艳,只是叫人触目惊心。
尔朱勒狞笑着看向黄沙中若隐若现的奉安城。
这是他的对手呆着的地方,当年叫许沉今使了阴招首战战败后,尔朱勒再也没有输过了,他的骄傲他的自尊不允许他继续屈居人后。
直到遇到了权持季,在绝对的优势里,他的军队有充沛的粮草和源源不断的支援,谁知道他竟然还是输了,输给了手上只有一群老弱病残苟延残喘的权持季。
还记得权持季高坐马上,腰上别着的弯刀上还有血迹淋漓,手里的红樱枪上还插着一个面目狰狞的头颅。
尔朱勒落马之际,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到权持季到底是哪方人物,大启有这么骁勇善战的年轻的将领吗?他怎么不知道?
权持季俯身,把手上的红缨枪以及上面的首级一齐扔到脚下,擦了擦手,面罩之下的脸干净剔透。
权持季好像还恋恋不舍:“他们怎么就投降了呢,我还没……杀够。”
目下无尘,都不想正眼看他的手下败将。
原来以为权持季是那仙人下世,弹指一挥间就是来来往往军旅颠覆,一出手就是民心所向。
谁知道权持季被手下人叫做杀神,是地狱里面爬出来的恶鬼,权老将军刚死,权持季就手刃他爹的亲信,尸体都不放过,剜得面目全非。
谁知道呢?
都说权持季幼年流落凉都,谁知道现在回来的这个是权家的孩子,还是披着人皮的魔头阎罗。
他成了缠着权持季的一只苍蝇,随时准备一雪前耻。
“小朱~”夏桥轻轻扇了扇羽扇,雪白的纶巾上两条系带垂到后颈。
“真是一个穷酸鬼地方。”夏桥不以为意,笑得放荡:“怪不得那许沉今到了这里就变成了一个老乞丐。”
说到许沉今,尔朱勒怒目圆睁,突然一下子放倒夏桥,死死锁着对方的脖子:“别提那个狗东西。”
讨厌,他敬重的对手和他踩一脚都嫌弃脏的狗怎么能挨在一处?
“撒…手!”夏桥吃痛,恶狠狠地攥着尔朱勒的小臂一咬,咬出了满口的血沫子,这才得了自由,一边大笑一边往后面走。
他的身后是他的骆驼,骆驼的脚下有一条铁链子,下面是一个睡死的人。
那人一头白发,被光照得浑身都是赤红的疹子。
“你别把他弄死了。”尔朱勒好像是被喻白川的惨样脏了眼睛,只能看向夏桥呵斥。
“无碍,他自己有药,天天吃着,哪能这么快就死,在奉安城不是和阴沟里的老鼠一样阴魂不散地活了那么久吗?”夏桥看狗一样盯着蜷缩成一团的喻白川:“看这倒霉样子,不知道那许沉今为了这东西能让利多少?”
尔朱勒冷笑一声:“夏桥,你也不是人,折磨一个病秧子。”
“呀~”夏桥摸了摸自己被掐出血痕的脖子,瓮声瓮气,阴阳怪气:“与虎谋皮,真是可怜你了,小朱。有本事别合作啊。”
尔朱勒:“你……”
夏桥嘱咐:“记得,重要的是庄琔琔,杀了那小孩。”
虽然对于夏桥这样笑里藏刀的阴险小人有意见,可是如夏桥所说,他没得选择。
夏桥踢了脚下的病秧子一脚,邪气地笑了起来:“来人,把他拎到阵前,我真是迫不及待想看到许沉今的反应。”
低头的那一瞬间,夏桥的表情歹毒:“喻白川啊喻白川,你跟错了人,瞧瞧这天生白发的仙人,不过是许沉今的狗,被包装的神棍罢了。”
喻白川睁着血肉模糊的眼睛,突然咧出了一口血齿笑得张扬:“老板不会过来的。”
尔朱勒不忍直视一般错过目光:“你怎么把他打吐血了?”
天地可鉴,喻白川哪里用打啊,让自己走两步就可以咳个天昏地暗。
喻白川恶狠狠地对着夏桥呸了一口,唾沫里面还带着丝丝缕缕的血,病朽的躯体里面行将就木的灵魂悲哀道:“你死心吧夏桥,他不会来了。”
夏桥不免好奇:“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来?流放那么多年你都呆在他的身边……”
喻白川突然爆发的笑声把夏桥打断,这个病秧子好像是疯掉了,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还敢笑得这么不要命,一边笑一边被呛到一样呕着血:“那是因为那时他只有我,但凡有别的人选……”
喻白川阴狠:“你以为他会选择一个病秧子吗?”
因子虚把喻白川包装成神明,可只有喻白川自己知道他才是那个虔诚的求神者,他的神明抛弃他那么多次,他依旧可笑地忠诚着。
雪亮的箭镞像汹涌的狂风骤雨,喻白川歪头看着外面的血流满了黄沙,平素松散的沙子被血一浸润就可以踩得稳了,他看了看脚上的镣铐,踉踉跄跄爬了起来,朝夏桥走了两步:“他不会来的,你愿望要落空了,夏桥,那可是最最聪明的许沉今啊。”
尔朱勒:“你就不恨他吗?”
喻白川释怀:“从未恨过,本来就是欠他的一条命。”
“他将我一人留在凉都,自己回了京都。”
“我醒了的时候他又离了京都,无影无踪。”
“他不会来了哈哈哈……不会来了。”
愚昧的求神者就算是被神抛弃也会殷勤侍奉神像。
“哈……”夏桥冷笑一声,觉得可惜又可笑:“看来许沉今和我也没有什么不同,又浪费了一个细作,白白叫他在许沉今面前自爆身份。”
喻白川满意哈哈大笑起来:“我就说,你看,天黑了……”
因子虚没有一点动静。
夏桥不爽利了,还要道貌岸然地讽刺一声:“探子说许沉今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有为你流,真可怜啊,喻白川。”
直到那夜里,突然探子来报。
浑身没有一块好肉的探子后面跟着那一身破烂的因子虚。
因子虚挂着破布条拼成的衣服,乖乖巧巧的举起手,笑嘻嘻的:“好久不见,夏大人,我的伙计喻白川呢。”
“你瞧瞧我……”因子虚看着直直指着他脑门的刀,直接用一口大白牙表示自己的人畜无害:“知道你要来谈,这就自己过来和你谈,也不麻烦你那几个细作,您的细作们现在都睡得好舒服,不会再醒来了。”
灯光昏黄的营帐里面,因子虚混不吝地高举着手臂,笑意讥诮,桃花眼眯起来,像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知道你们要搜身,我换了最破的衣裳,也不麻烦你们没收我的东西,我对你们这么好,你们也别让我失望啊。”
“喻,白,川,呢?”
“夏桥你们是真不要脸,啊呸!”因子虚终于还是没忍住破口大骂了起来:“一个病秧子,一个病秧子你们还敢,我他喵灭了你们!!”
尔朱勒抱手看着那边歇斯底里的因子虚,突然觉得面前的场景有点子熟悉。
好像……之前他费劲心思把许沉今俘虏到了营帐里,刚要劝许沉今投诚,这个老骗子也是一样的歇斯底里,大声咒骂:“一个不得势的皇子,不得势你们还敢,我他喵灭了你们!!”
此情此景交叠,往事回忆心头,尔朱勒大喝一声:“看好他,这个一肚子坏水的脏东西。”
因子虚大骂起来:“还有你,夏桥不要脸你也不要脸,凭什么动一个病秧子。”
尔朱勒:“……”
他又想到了以前:许沉今看见被关着的太子远勋,歇斯底里大骂起来:“你们不要脸,凭什么动我的远勋!?”
第112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掐着因子虚两腮的手猛然收紧,要叫因子虚断气了的架势,尔朱勒厌烦:“住口,你个废物东西。”
因子虚眯起眼睛,气若游丝,软绵绵的腮帮子艰难的动了动:“你是要杀了我吗?那你杀啊。”
“大张旗鼓要挟我,只是为了杀我,我何德何能啊,夏桥!”因子虚目光凶狠地一歪:“你这边这个疯子要杀人了。”
“慢着……”夏桥终于走了过来,就像是一个和事佬,说出来的话简直是无耻:“这可是许沉今,该把他的价值都榨干了,把他弄死在权持季面前,多有趣啊。”
“你是要给权持季看戏吗?”因子虚不由发出一声冷笑:“权持季看见你们折磨我,说不定心情大好呢?”
尔朱勒:“……”
他亲眼看见权持季这家伙从沈府追到化龙江,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就点燃了烽火硝烟,那阵仗,若是因子虚要的是天上的星星权持季说不定都能给因子虚摘下来。
尔朱勒阴恻恻一笑:“真是长了一条不安分的舌头呢,许沉今。”
“啊?”因子虚笑得下流:“原来你也知道权持季是受我蛊惑拿捏啊,那你还敢杀了我吗?小心我死了,你们和权持季谈的条件就没有了。”
“我也来和你交一个心,尔朱勒,皇莆七落不待见权持季,要不是庄琔琔在那里,权持季早就把那个女人杀了泄愤。”
这个流氓穿的一身破烂就像是跳大戏的,说话的时候总是拖得很慢,话语就有了玄乎乎的感觉,比起奄奄一息的喻白川,因子虚才像是一个神算子。
他就像是水上诱惑渔户的海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声音娟娟流入耳道,心已经开始动摇。
因子虚说:“若是能把权持季收入麾下,尔朱勒,你就不感兴趣吗?权持季很强大,但他从来就没有得到神眷,原来在大启就功高震主,现在在皇莆七落手下还要被一个女人压着,就算你赢了权持季也是胜之不武。”
“况且,你真的能赢得了权持季吗……”因子虚默默逼近,笑意盎然但欠揍道:“上次好像也和现在差不多吧,权持季没有粮草,没有人马,甚至刚刚接手权家,兵权都没有捂热乎,可你还是一败涂地,若是……”
挑衅的话音未落,尔朱勒已经气急败坏地把因子虚一腿踢翻在地。
因子虚摸了摸额角高高肿起的地方,不出意料,血液蜿蜒成河,叫因子虚眼前一黑。
可他丝毫不慌,依旧是贱嗖嗖的调调:“你知道权持季的缺点吗?”
尔朱勒愤愤:“权持季没有缺点,他是我最敬重的对手。”
因子虚伸出一根手指头,摇了摇:“他的缺点就是眼光不好,爱上我。”
越说因子虚越不要脸,一边摸着自己越来越厚的面皮,一边不害臊道:“我也不知道他看上我什么好,是看上我不洗澡还是看上我钱很少。”
尔朱勒:“……”
不可否认,爱上因子虚这确实是一个关系一生的污点。
因子虚继续不要脸:“权持季也只有一个弱点,那就是我。”
“夏桥啊,我和你说,你千辛万苦把我叫过来是没有用的,不过是给你多一个人质罢了,你还要好吃好喝待我,憋屈不憋屈。”
夏桥一声冷笑:“我可不信你会没有任何的底牌,许沉今,你的心就是藕做的,哪里都是眼啊洞啊,我可不信从你这里调不出好东西。”
因子虚抖抖袖子,抖出两袖清风,没有一个正形地躺在地上,打骂都随意的样子:“那你可就高估我了,在下现在不过是以色侍人罢了。”
夏桥羽扇掩鼻,嘻嘻一声:“现在你说没有,待会可就不一定了。”
“什么意思?”因子虚顿时警觉:“夏桥!”
接着他就被几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压到在地,脑袋和地面接触,发出狠狠地“咚~”的一声,这一下脸贴地,饶是皮糙肉厚好比因子虚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好像是一块逆来顺受的泥巴一样面无表情道:“怎么夏桥夏大人呐,这么沉不住气,你是要打我吗?那打啊,在下这个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啊这个命实在是很大,你打啊,谁还没有尝过地牢的盐水鞭子。”
“要是你下手轻了,我可是要笑话你的。”因子虚说着又挣扎着抽出手轻轻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嘲讽的意思:“瞧瞧我啊,怎么忘了,夏大人向来没有实权该不知道大理寺是怎么拷问犯人的吧。没人在意的狗,安邦没有把你当一个玩意,到了奉安城还以为自己是一个东西呢?”
最后一句简直是杀人诛心:“夏大人啊,让我瞧瞧这辈子你还能衣锦还乡回到安邦吗?”
“就算吧大启拿捏到了手上,到了安邦你以为你就是一个英雄了吗,不,不会,你只会成为下一个权持季,功高震主不得好死。”
“住口。”夏桥的脸色在因子虚提到安邦的那一刻就扭曲了起来,狠狠地一脚踩上了因子虚的胸脯,若不是尔朱勒拦着因子虚将会被夏桥捅成筛子。
“丧家之犬,有什么资格冷嘲热讽,许沉今你可真是不怕死。”夏桥哈哈大笑,好像是被踩到了痛脚开始发疯,步步紧逼,突然在脸上绽放了一个诡异的笑容,灰溜溜的眼睛来回地转动,就像是有了一个好主意:“把喻白川带上来。”
在侍卫领人的功夫,夏桥蹲下身子,对着因子虚收敛了自己阴毒的笑容,若有所思道:“许沉今,我记得你被流放之前好像受过万灸刑,是不是?”
说到这三个字,因子虚的身体突然一阵恶寒,控制不住自己手脚冰凉,抖得就像是筛糠,那张虚伪笑意总是吊儿郎当的脸终于破裂了:“你要干什么?”
万灸刑……
就是因子虚在凉都地牢里面吓唬知画说的。
用针在身上细细密密扎着小孔,浑身都鲜血淋漓,一点动弹就痛不欲生,有些针还忘了取出来,就留着皮肉里和伤口一起愈合,拿出来的时候要生生挖开皮肉鲜血淋漓。
还带着针眼的身体会被泡在尸水里面发脓发臭,水里常常还有蛆虫钻入。
经历此刑的人,就像是活着的行尸走肉。
沈问为了叫他听话对他用了一次,没有用遍全身,只是在他拿笔的手上残酷行刑。
当晚因子虚哭得像一个泪人,这条手臂溃烂得不成样子,任凭沈问把肮脏的手放到他的口腔里面把玩软嫩的舌头。
问他:“夫子,饮春坊去不去?”
因子虚的谩骂在舌尖百转千回却气若游丝,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他痛怕了,认命了:“我……去。我乖。”
现在又提到万灸,因子虚哆哆嗦嗦,歇斯底里嘶吼,眼底都是猩红:““夏桥,你要干什么?”
他在来回挣动,最后好像看到了什么,声音突然一低,满是祈求的味道:“夏……大人。”
他终于是怕了。
他看见了提上来的尸水,叫人作呕的味道。
喻白川被带上来了。
在看到喻白川的那一瞬间,因子虚目眦尽裂:喻白川一身皮肤都是红肿溃烂,乱糟糟的白发已经失去了光泽,身子佝偻着,像一个白发老妪。
“药呢,他的药呢?”
因子虚歇斯底里,终于如梦方醒:阳长现在在营帐里面,那喻白川的药呢。
他这副鬼样子不可能是在好好吃药。
“喻白川!!!”
当喻白川看见因子虚的时候,原来空落落的眼睛突然就有了一点朦朦胧胧的光亮,原来行将就木的人鼻子一酸,露出了一副滑稽的表情: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嘴角却僵硬地咧了起来。
“老板……”
“你怎么来了?”
“我还以为你忘记我了。”
最后喻白川不忍直视一般别过脑袋,笑的好惨:“还不如忘记我呢。”
偏偏……偏偏记得了,要羊入虎口。
他们要完蛋了。
夏桥看犬一样盯着喻白川,笑意歹毒而讥讽:“好白的皮肤啊,不知道出现密密麻麻针眼和脓包会是什么样子。”
因子虚目眦尽裂:“你是要他死,夏桥。”
夏桥无辜的摊了摊自己的手:“无所谓啊,反正他死了,你活着依旧可以威胁权持季。”
“况且,折磨他多有趣啊。”
夏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恶意:“一个招摇撞骗的神棍,叫他皮肉溃烂而死,相当吸引人呢。”
“架好!”夏桥大喝了一声,亲自拿着针,没有一点犹豫就把它横着扎进喻白川的小臂,一边说一边拿了下一根针,作势要扎进喻白川的指甲里面
“十指连心,一点很疼,听说人的身体上处处是关窍和穴道,有些地方就算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针眼也可以要人性命,只可惜我不懂这个,现在每扎一下就像是在赌坊投骰子一样刺激,许沉今,你要来试试嘛?”
“先别急着流眼泪啊许沉今,好好看着,待会我还有把喻白川关进猪笼里面,淹进尸水里……”
“够了,够了……”因子虚的眼眶被泪水模糊,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听见喻白川隐忍的呼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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