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嗯……你就叫我小飞侠吧!”说完,小飞侠哥变戏法般的变出一根棒棒糖,“这个给你吃,很甜的!”
那是宋逐尘第一次遇到方野,那时他还不是宋逐尘,只是一个爱哭鼻子的小男孩,方野也还不是方野,而是从天而降救他于水火的小飞侠。
“喵~~”吃饱了的方野无比惬意地在地板上滚了几圈然后瘫在地板上,蓬松的尾巴一下一下地扫着地,毛绒绒的肚皮圆滚滚,一看就知道它对刚才的那一餐十分满意。
又骄傲又贪嘴又讲究,真像方野啊……宋逐尘摇摇头苦笑,看到一只流浪猫都能想到方野,自己真的疯了。
宋逐尘倾身过去把小飞侠捞过来抱在怀里,然后起身打开房间的灯:“今天在外面玩的尽兴吗?”
“喵?”方野开始装猫。
“看看这满地的脚印,我没有冤枉你吧?”
方野这满屋子的梅花印,无语凝噎。
“呜……”
“所以今晚你还是得洗个澡。”宋逐尘郑重告知这个坏消息。
“嗷呜!”【救命啊,杀猫啦!】
有了昨天的经验,宋逐尘今晚的洗猫过程比昨天进行得顺利得多——如果不考虑某只猫全程凄惨的控诉的话。
午夜,在猫窝里睡得正香的方野被一声雷鸣惊醒,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大雨,方野睁开眼的时候正好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窗外的枯枝投映在被闪电照得雪白的墙壁上。
“轰!”又是一声惊雷。
“喵呜!”方野被吓得缩紧猫窝深处瑟瑟发抖,那些有关雷雨天的黑暗回忆全都涌上心头,枯枝的倒影伴随着闪电和惊雷,仿佛要把方野拖进地狱,那是方野自己无力对抗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啊!”方野捂住了脑袋,头疼得仿佛裂开一般,“药,药在哪里!”
每一个有雷雨的黑夜都让他夜不能寐,胆战心惊,费尽全力也要和别人凑在一起。而如今身体变成了猫,身体中身为猫的那一部分似乎也十分惧怕雷雨,两厢叠加,方野现在对雷雨夜的恐惧简直登峰造极。
“轰隆!”又是一声炸雷,闪电瞬间把黑夜烧成白昼。
小猫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直击灵魂的恐惧和撕裂般的头疼,喵呜喵呜地叫着,连滚带爬地冲到宋逐尘的房间,一个助跑就把自己弹射到宋逐尘的床上,不管不顾地一头钻进宋逐尘的被子里。
雷雨夜,宋逐尘很不喜欢雷雨夜,幼年时和方野的不告而别发生在雷雨夜,成年再遇后和方野彻底决裂的那次争吵也发生在雷雨夜里,与之相伴的还有方野衣衫不整的模样和泛着潮红的皮肤和眼角潋滟的水光,以及乔希的紧紧箍着方野腰的手。
雨很大。
宋逐尘皱着眉,睡得很不安稳,额角甚至被细汗浸润,仿佛窗外哗哗的雨声冲刷的不是天地,而是自己的魂魄,六岁多的那场大雨从未停歇,绵延不绝分秒不歇始终在心中绝望地下着,淹没心脏溺毙灵魂,滂沱大雨变成囚笼,关押着无意自救的人。
宋逐尘在睡梦中难安地辗转,直到翻身的时候,胸口贴上一团柔软的绒毛。
什么东西?!
从来没有和其他任何活物同床共枕经验的宋逐尘瞬间惊醒,一把掀开被子,窗外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在闪电的明暗之中,宋逐尘看到自己床中央窝着一个瑟瑟发抖的金灰色小毛球,小小的一团,圆乎乎的脑袋深深埋在最下面,似乎是感觉到了热源的消失,小毛团颤颤巍巍伸出一只小爪唧试探地到处摸了摸,什么都没摸到后,才瑟瑟缩缩地抬起脑袋四处寻找。
“咪……”小猫可怜兮兮地叫了一声。
“怕打雷吗?”
“喵呜……”
“怕打雷也不可以睡在我的床上,不可以。”宋逐尘冷酷地拒绝了小猫。
方野可不管他拒绝不拒绝,不管不顾地就朝枕头和被子的缝隙里面钻去。
“不可以。”宋逐尘拒绝得很认真,能够容许一只猫在自己的房子里生活,已经是对他的洁癖的最大挑战,睡他的床是绝对不行的,从来没有人成功爬上过宋逐尘的床,猫咪也不行。
宋逐尘抱起小猫下楼放回猫窝里,费了不少力才把小猫紧紧缠在自己手腕上的尾巴扯下来,为了不让小猫害怕,还贴心地把遮光窗帘拉紧了。
可怜方野,一路上使出浑身解数地撒娇也没有用。
雷雨还在继续,或许是因为炸雷过于喧嚣,宋逐尘睡得很不踏实,梦中也是这样一道又一道的雷鸣,先是自己惶惶地找寻着突然消失不见的方野,等转身再看到他,却发现他居然柔柔地倚靠在乔希那个混蛋的身上,衬衣扣子只象征性地扣了两颗,露出一节柔韧腰肢,方野歪着脑袋皱着眉,半阖泛红的眼睛眼神轻佻,抬着下巴问他:“管我?你凭什么管我?”
——“好笑,带我走,我为什么要走?”
——“我清醒得很,你谁啊你,老是板着一张脸,天天就知道教训人,我要你管我了吗?要你教训我了吗?”
那只稍显纤细的手伸过来,使劲将宋逐尘推远,被他手掌碰到过的皮肉变得火烧火燎,被推远的那一刹,宋逐尘的心脏如遭重锤。
“方野!”宋逐尘骤然惊醒,心脏剧痛,手脚冰凉。
又做噩梦了,梦里的方野又一次把自己狠狠推开,他为什么不记得我,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宋逐尘再也没有机会问出口这些问题,连带着爱和痛,全都化作做手上的一枚戒指,晶莹剔透,毫无温度。
剧烈的喘息让人呼吸困难,完全没有了睡意的宋逐尘此时此刻很想喝冰水,打开双开的房门却一脚踢到一个温热的小毛球。
第15章 猫咪开始焦虑
小飞侠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跑到了自己的门口,大概是推不开门,于是紧紧贴着房门睡着了。
宋逐尘在小猫面前蹲下身,把手放在小飞侠的背上,小毛球看着大大的一团,其实只是背毛丰厚而已,身体并不胖甚至偏瘦小,它还在细细地发抖。
它宁愿睡在离人最近的地板上,也不愿意孤零零地睡在温暖柔软的猫窝里,看来是真的很害怕,宋逐尘想到方野也很害怕打雷,那天晚上他一定是因为害怕打雷才和乔希在一起的,不是他的错。
“轰啦!”又是一声惊雷。小猫的身体条件反射地剧烈地抖了起来,细细地呜咽一声把头埋得更深了,他在害怕吵醒卧室的主人自己又会被拎回猫窝。
宋逐尘的心脏就这样柔软地塌陷下去了一块,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小猫柔软细弱的浅金灰色长毛,猫咪小小的颤抖的温热身体让他在这幢空旷冰冷的大房子独自醒来后得到了一丝慰藉——自己正在与一只和方野一样害怕雷雨的小猫相依为命。
宋逐尘轻轻叹息了一声,抱起猫咪回到床上,小猫没睡醒,努力睁开眼睛歪着脑袋懵懵地看了看宋逐尘,然后就十分自来熟地颤颤巍巍挪到他怀里把自己蜷起来,猫咪细小的脊背贴着大影帝的胸口,带来热烘烘的触感,柔软的绒毛落在胸口仿佛情人的轻抚,可尾巴却毫不犹豫地把影帝的手腕缠得结结实实。
小猫身体总是十分傲娇地自己蜷成一团一副并不太想和他接触太多的样子,可尾巴倒是挺诚实地紧紧缠着自己不放,这只口是心非的小坏蛋,宋逐尘把小猫朝自己怀里拢了拢。
雷雨彻夜未歇,傲娇小猫和洁癖大影帝居然难得地一夜好眠。
第二天,方野是被鸟叫声吵醒的,噩梦般的雷雨夜总算过去,昨晚被头疼折磨得昏昏沉沉,意识模糊中自己好像跌跌撞撞地又走回到宋逐尘房门前。
然后呢?
方野感觉自己的背脊暖烘烘的,好像有一只大手罩着自己,身下柔软滑腻的床单也过于像人类用品。
嗯?人类用品?
方野猛地睁开眼,近在咫尺的是宋逐尘的睡颜。
不愧是名导演都争相追捧的一张脸,即便是睡着了,也可以好看到惊心动魄。方野没有吭声,觉得宋逐尘这人虽然有诸多毛病还讨厌自己,但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被他的颜值暴击。
宋逐尘还没有醒,或许快醒了,稍长的头发有些凌乱,长卷的睫毛在微微颤动,挺直的鼻梁稍微有些削薄,嘴唇偏薄但棱角分明,锐利的五官让他在大多数时候看上去都有一股天生的孤高,但睡着时的宋逐尘却褪去了那份高不可攀的距离感,反而柔软得像个天真的孩子。
方野觉得宋逐尘现在睡着的样子有些眼熟,就仿佛除了在娱乐圈共事之外,在更加遥远的以前应该就见过一样,可是方野脑子里跟过走马灯似的过了一遍自己认识的所有人,却依然找不到任何有关宋逐尘的回忆。
奇怪,长成这个样子,按理说只要见过就一定不会忘记的,既然记忆里没有这个人那就应该没见过,可是真的很眼熟,那种带有旧胶片滤镜的熟悉感仿佛来自很遥远的从前,方野的视线从宋逐尘的鼻尖跌下,落到那颗好看的唇珠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宋逐尘已经睁开了眼,浅淡的琥珀色眼睛就这样懒懒地看着正望着自己出神的小猫。
“早,”宋逐尘轻轻笑了一下说道,“头一次见到这么怕打雷的小猫。”
“喵。”方野回过神,大吼一声然后连滚带爬地跳下床冲了出去。
方野窝在自己的猫窝深处,内心无比焦灼,猫爬架、猫窝、猫盆、猫粮还有昨晚对宋逐尘的示弱,他发现自己的行为甚至性格变得越来越像一只真正的猫了!曾经骄傲又洒脱的方野逐渐消失,转而变得粘人和依赖?!
以前的宋逐尘,即便没有明说讨厌自己,自己也可以骄傲地和这位人人竞相追捧的大影帝保持距离,宁愿放弃发展机会也要尽可能减少和宋逐尘接触的场合,而如今变成猫以后,明明已经几乎可以确定宋逐尘讨厌的就是自己,反而会在自己无助的时候求助于他?!
怎么办?怎么办!
方野焦虑地在猫窝里踱步,我不会真的要一辈子当宋逐尘的宠物猫吧!
方野不知道的是,猫窝外宋逐尘垂眼看着在猫窝里不断转圈圈的小猫,对着电话那头的秦准说道:“嗯,在家不吃也不喝走来走去,似乎是被打雷吓到了,嗯……看上去像你说的刻板行为。”
“那你要赶紧带猫去趟宠物医院,”秦准一边开车一边随口说着,“你把它带回家两天了都还没带它去检查身体和打疫苗吧?对了,还有绝育,一定要趁早把它蛋蛋嘎了,要不然过几个月以后你可有得吵了。”
“嗯,知道了。”
宋逐尘万万没想到,一大早就不吃不喝的小猫咪在自己打开三文鱼刺身的时候,眼睛居然刷地一下亮了。
“猫咪果然还是爱吃鱼。”宋逐尘一边洗猫食盆一边得出结论。
“我草,我终于有机会吃到人类食物,我一定要抓紧机会告诉他我更喜欢吃人类食物啊!!!”方野为了表现自己对人类食物的热情,几乎用尽了毕生演技。
两个想法南辕北辙的人在小猫表情十分做作地吞下第一块肥美新鲜的三文鱼鱼腩刺身的时候,心中又继续迸发出新的截然不同的领悟:
——“果然猫还是天然爱吃猫咪自己的食物,或许小飞侠更爱新鲜的猫粮而不是干猫粮吧。”
——“看到了吧看到了吧,我更爱吃人类食物,哎我怎么样才能让姓宋的给我准备一碟芥末酱油?也不知道猫咪吃芥末会不会噶……那单纯淋点儿酱油也行啊!”
小猫于是一爪踩住那瓶包装精致的酱油,朝宋逐尘使劲喵了一声。
不过宋逐尘并没注意到它的这一番卖力操作,刚才秦准发过来一家他推荐的宠物医院的地址,并热情介绍医院的严医生医术高明,噶蛋既快又准还狠,受到铲屎官们的广泛好评。
宋逐尘确定好了开车路线,放下手机,看了看埋头努力干饭的小猫和已经见底的猫食盆,然后,毫不犹豫地把食盆拿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碗新鲜牛奶。
“不要吃撑了,吃太多坐车会不舒服的。”
“不要——我还有一块没吃!不是,坐车?去哪?”
“把牛奶喝光。”宋逐尘轻轻拍了拍小猫的脑袋。
小猫蹲坐在奶碗前,两只前爪并得紧紧的,坐相十分优雅,歪着圆圆的脑袋盯着奶碗里的牛奶,仿佛在思考这白白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牛奶算人类食物吧,算吧算吧,吃三文鱼喝牛奶,应该可以证明我其实是可以和人吃一样的东西了吧?”方野的脑子转得都快迸火星了。
端庄小猫伸出粉色的小舌头,试探性地轻轻舔了一口牛奶,停顿了一下就开始埋头狂喝,姓宋的买的是哪个牌子的牛奶,怎么可以这么好喝!
——“小猫咪果然都喜欢喝牛奶。”宋逐尘看着埋头干饭的浅金色小猫十分欣慰,艺术源于生活,看来《猫和老鼠》确实是真的。
下次再买块儿奶酪试试。
吃饱喝足的方野此刻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去沙发上趴着晒太阳睡觉养五花肉,家人们谁懂,以前做明星的时候,每天早起不是练舞就是唱歌,演戏的时候就更不用说了,晨昏颠倒摔摔打打的,最最重要的时候每天高强度练习以后还要吃素戒糖减碳水!就连吃草都只能七分饱!
方野每天看到放在自己面前的草都很想吐槽,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现在变成猫了,方野深刻地感悟到,那确实是人类过的日子,他们小猫咪就只需要吃吃喝喝晒着太阳睡大觉专心长胖,谁去爬猫架锻炼身体谁是傻子。
不过,很不幸,方野的小短腿还没迈向沙发就又被宋逐尘给抱起来了。
方野:???我说姓宋的你一个大男人,天天把一只小猫咪抱来抱去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我有腿,并且比你还多两只,谢谢!骂骂咧咧的方野用爪子疯狂推拒,但很不幸,宋逐尘的手稳得一匹,纹丝不动。
“很快的,小飞侠乖。”宋逐尘把方野放到副驾驶座上。
快快快,你一个男人天天说什么快。
不过马上方野就知道那句“很快的”是什么意思了。
雪白的墙壁和随处可见的白大褂以及伴随着消毒水的猫叫狗吠,都在告诉方野,宋逐尘把他拎到宠物医院来了。
方野很害怕医院,一直就怕,害怕医院害怕医生害怕打针害怕吃药,他从小在福利院长大,那家福利院是一家医院的附属,有着医院同款的白墙白大褂,甚至连空气中的消毒水都一模一样。
第16章 猫生危机
宋逐尘注意到从踏进医院大门那一步开始,怀里的小猫就炸毛了,圆圆的蓝眼睛警惕地四处张望,虽然竭力忍住没有叫出声,尾巴却把自己的手缠了个严丝合缝。
——“我的天吶!那是宋逐尘吗?!”
——“天吶,我都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能见到活的宋逐尘!”
——“怎么说话的,说得好像你死了就能见到似的!”
——“我们要不要去要签名啊?”
——“我想要但是我不敢啊!”
——“哇,我逐尘哥哥抱着猫咪的样子好帅啊,奶爸既视感!”
从宋逐尘打开医院门的那一刻起,全医院的人都陷入了疯狂,不过碍于宋大影帝气质太冷,大家吵吵嚷嚷成一片居然也没人敢上来要求合影。
方野左瞅瞅右看看,突然开始生气起来,当初自己为什么就没姓宋的这么强的气场,每次被人认出来都仿佛自己是丧尸城里唯一的活人,每次都差点儿被扑上来的人群硬生生地活埋,啊,这种自带隔离带的气场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好想拥有啊!
于是,宋逐尘就在这万众瞩目下,心态稳得一匹地推开一扇门进去,然后把方野一点点地从自己身上撕下来,交到一个胖胖的医生手中。
“喵——”【不要啊!】
“嘿,这小猫,声音挺好听!”胖胖医生夸道,然后手上一点也不含糊地在方野身上一节一节地摸着,“嗯,皮毛干净没有虫,就是有些瘦弱估计在肚子里的时候被兄弟姐妹们欺负狠了,回去要加强营养啊。”
毫无尊严生无可恋的方野在又一次被翻过来的时候看到了那胖胖医生胸前戴着的医师胸牌。
——“严力,呵,”小奶猫恶狠狠地盯着胖胖医生和蔼的面容,“记住你了,啥时候你去许愿我绝对一个都不答应,这份香火不要也罢!”
“嘿这小猫,眼神还挺犀利,精神头也不错,我啊就喜欢看这些小猫小狗健健康康的样子,凶一点都没关系,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世界上所有的小动物们都健康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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