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具人，但可爱万人迷(惟愿岁岁安)

下一刻，一只有力的大手稳稳抓住了安然在空中扑棱的手臂，调整了下安然倒下去的方向。
安然眼前晃过一片黑，随即完全陷入黑暗，他的额头抵在陆承野的胸膛前，一只手臂被后者抓着，后颈也被对方护着。
鼻尖是陆哥身上一贯的气味，清清爽爽又带了点冷冽，闻起来像薄荷一样，提神醒脑。
安然松了口气，还没说话，就被陆承野提着毛衣领子拉起来，陆承野眯了眯眼：“好好坐着，乱跑什么。”
安然揉了揉额头，“我以为陆哥你先走了。”
“轮椅。”
安然就见他身后还站着一个护工，护工正推着一把折叠轮椅。
“喔……”安然自知理亏，在陆承野的帮助下成功坐上了轮椅，然后启程。
两人一路无话，护工走了，安然被陆承野推着，青年哪怕不在视野中，给人的存在感依旧很足。
安然听着轮子咕噜咕噜的背景音，在心里数数。
到了住院部后，安然坐在椅子上，等陆承野办理入院手续，顺便测量了一次血压。
他托着腮，看起来颇为闲适，没受伤的腿轻轻晃着，视野中是陆承野淡漠的侧脸。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安然看见陆承野接过材料的手一顿，随后才走过来。
“走吧。”
“谢谢陆哥。”安然仰天对他笑，迎接他的是不咸不淡的一眼。
“……”
轮椅又被推起来，安然多看了两秒，才坐直身体，眼里残留笑意。
陆哥人真好呀！
顺着蓝色走廊，尽头处拐了个弯，最后他们进了31～32间病房。
彼时，陆老爷子正和自家儿媳通着电话：“放心吧，有臭小子在。这有什么，你们两忙去吧，我过几天也要出院了……什么女朋友？”
陆老爷子先是被这小道消息惊得一愣，紧接着眼一瞪：“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通话另一边，身穿职业装，面容姣好的女人打趣地笑：“都上他们学校论坛热门好一段时间了，我也是偶然间看到了那张照片，你可不知道，啧啧啧，小情侣甜得很。”
“快！发过来老头子我也看看！”陆老爷子忙道。
随即叮咚一声，陆老爷子从隔壁抽屉中取出老花镜仔细带上，这才眯着眼睛点开了儿媳发过来的图片——
桂花树下，碧绿草坪，蔚蓝湖泊，他家孙子那个熟悉的后脑勺几乎占据了整张照片的三分之一，修长的个头几乎将身下的人压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半只雪白的藕臂，那肤色，和细白的指节，说不是女生他都不信！
陆老爷子眼睛更眯，恨不得进照片里将自家孙子拉起来，看看未来孙媳妇的真面目。
“这拍照的人怎么回事，光拍臭小子了是吧……”他暗自嘀咕，脸上却慢慢浮上笑容。
安然正好在这时候被陆承野推进来，陆老爷子一个不经意间抬头，顿时见到了当事人之一。
“臭小子！”陆老爷子这时候没顾上安然，全副心思都在未来孙媳妇身上，他迅速收敛笑容，哼了声：“过来！”
陆承野保持自己的速度，“嗯？”
“坦白从宽，你将我的孙媳妇藏哪去了？”陆老爷子刚说完，又语重心长：“这年头还有人愿意和你处对象，你小子可别在人家女孩子面前还冷着这么一张脸，对姑娘家温柔体贴些。”
陆承野早就习惯自家老爷子时不时的冷笑话，没有过多理睬，倒是安然倏地因为这个消息呆住了。
陆哥……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安然心底一堆问号，夹杂着怀疑，但陆哥的爷爷表情信誓旦旦，显然他掌握到了什么证据，令他摸不着头脑。
轮椅停在床边，头顶上传来淡淡的发问：“能自己上去？”
安然平视着病床，眨眨眼，小声道：“可以。”
陆承野便嗯了声，但没走开，显然在等，陆老爷子挑着眉头，倒也没再催了。
可以是可以，但安然动作比较慢，先是将右腿伸长到地板，双手按在床垫上借力，随后撑着整个身体站起来。就这么单脚支撑着自己，再下一步，安然纠结地看着伤腿，：“……”
不等他研究出怎么单脚跳上去，身后站着的人像是早有预料，微不可及地叹了口气，旋即安然就感觉自己的后背和腿弯伸过一双有力的大手，紧绷的肌肉隔着布料依旧轮廓分明，上面的热度更是比安然的手温高了不止一点。
下一秒，他的身体转过九十度，被平放在病床上。
“谢谢陆哥。”
安然都不知道今天说过几次谢谢了，很是熟练，弯着眼睛道。
陆承野没应，而是绕到陆老爷子身边，淡淡问：“孙媳妇？我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妹？”
安然跟着探头过去。

第20章
“还想瞒我？！”陆老爷子撇撇嘴，深邃的眼眸出现一丝孩子气的得意，随之将手机屏幕上的照片摊开。
目之所及，是一张曾经在404流转过一圈的照片，也就是那张被杨佑认为挺相配的照片。
安然揉了揉眼睛：“……”
陆承野视线停留：“……”
“年轻人谈谈恋爱多好，这有什么好隐瞒的。”陆老爷子没发现两人的异样，自顾自地道：“你也知道，爷爷向来开明，也不像那些固执的老友那样，讲究什么门当户对，合眼缘就好，你说是吧？”
陆承野哪能听不出来，这是在催自己把“孙媳妇”带过来，想到这，他看了眼安然。
少年坐在病床上，为了看照片大半个身体都挤到了床边的小桌上，轻而浓密的睫毛轻轻颤着，苍白的脸颊有血色浮现，像两片淡而薄的晚霞。
陆承野收回眼，扯唇：“合眼缘？”
陆老爷子看这口气就知道有戏，“不然呢？好不容易有个能看得上你的小姑娘，错过这个，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呢。”
“……”
安然将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地缩了回去，耳朵里全是陆哥爷爷说的小姑娘、女孩子，他垂眸，仿佛若无其事地玩起了手机。
原来是乌龙一场。
他就说，陆哥怎么可能会谈恋爱，明明他和方学弟的感情线才刚刚有进展……他长得哪里像女孩子了？
而且，而且……安然也看过那张照片，上面根本就没有自己的露面，后来也有同学在上面解释了，怎么陆哥的爷爷只看到了照片，却没看到别人的解释呢。
这样的话，自己现在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说出来的话会不会有点尴尬？
安然一想到自己接下来几天还要和陆哥的爷爷住在同一个病房，即将出口的话在嘴里转了几圈，最后还是没有主动说话。
他打算将解释权都交给陆哥。
就在安然打算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时，只听陆承野淡然地对自家笑开花的爷爷道：“你怎么知道是女生？”
陆老爷子笑容一顿：“什么？”
反应过来后，陆老爷子冷哼一声，觉得孙子是不是将他当成什么老眼昏花的老头了，他振振有词：“不然呢？难不成你这压着的还能是个和你一样的壮汉？”
壮汉安然手一抖，差点将手机关机了：“……”
陆承野：“壮汉谈不上，但也确实不是女生。”
“不想说算了。”陆老爷子不信，瞪了他一眼，他这孙子除了一些众所周知、足够他在好友面前十分有面子的优秀之外，性格简直一塌糊涂。
没得到想要答案的陆老爷子兴致不高，转而将注意力放在安然身上。
“这位小同学叫什么名字呀？”
安然从手机上抬起眼，礼貌地微笑：“陆爷爷你好，我叫安然。”
“你好像，有点紧张？” 陆老爷子不愧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眼光极为毒辣，安然本来不觉得自己紧张的，被他点出之后，好像确实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变快了一点。
安然轻轻吸了口气，否认：“没有的。”
陆老爷子颔首：“我又不吃人，睡觉也不会打呼，平时也没什么脾气，不用紧张。”
安然听出他指的应该是和他住在一个病房的事。
陆承野在一旁慢悠悠倒了杯热水，水杯在空中摇了摇，听到没什么脾气这句话时，胸腔微微震动。
陆老爷子虽然上了点年纪，但听力水平还保持在一个蛮好的水平，比如这一道短促的嘲笑声他听得很清楚。
他眉梢压了压，正想说话时又想起了什么，不高的兴致再次迎来一波高峰。
在安然的视角，陆哥的爷爷严肃的面容上忽然露出了亲切的笑，脑袋里冒出一个词，但安然觉得那样的形容不太礼貌，“嗯。”
陆老爷子可不知道自己在安然心里短暂的形象变化，他咳了两声，转头对沉默的孙子道：“臭小子，去楼下买几块米糕上来。”
陆承野：“等张婶过来。”
陆老爷子住院，自然不会只有陆承野一个人照顾，大多时候，他也不过主打一个陪伴作用。
张婶是陆家的保姆，在陆家工作二十几年了，时长要比陆承野的年纪都要大。
陆老爷子不悦：“我现在就要吃。”
“……”
陆承野走的时候，安然似乎听到他低声吐槽了句什么，没听清。他眼睛弯了弯，难得看到陆哥吃瘪的样子。
等他收回视线，怼在脸前的是一块放大的屏幕，蓝绿黑三个大色块占据视野大部，又是那张照片。
“……”
“安然。”陆老爷子恢复亲切的笑容：“听臭小子说，你们是舍友啊，看样子，你们关系应该也挺不错的，是吧？”
何止是不错。
其实在陆老爷子的眼里，看到陆承野推着安然进来的时候，哪怕当时正在和儿媳打听孙媳的事，也分心惊讶了一下。
这臭小子从小对谁看起来都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人家小朋友都会带朋友回家里玩，不然就是去对方家里，陆承野倒好，自己不出去，也不喜欢别人靠近他。
陆老爷子退休之后盼孙子就是想着家里能热闹点，没想到孙子生下来，那么大一个家里还是冷冷清清的。
也就是说，这还是第一次，陆老爷子亲眼见到自家孙子和同龄朋友堪称友好的相处。
再次面对陆哥的爷爷变脸的样子，安然已经适应了，他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陆哥很照顾我。”
陆老爷子想到刚才自家孙子抱麻袋一样的姿势，只觉得安然这副“死心塌地”的态度活像是平日里自家孙子积威甚重一样。
不过他特意将臭小子支走，当然是有目的的，便没有顾得上诋毁，而是接着道：“爷爷一看你就是个好孩子，不像我家这个，半点都不懂得什么叫做孝顺！唉，你说，活到我这个岁数，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我那孙子，脾气冷得像块臭石头，好不容易谈了恋爱，却连自己的爷爷都瞒着……好在啊，还有你。”
陆老爷子话音一转，安然似有意料地抿了抿唇。
“你和臭小子是舍友，这张照片你肯定早就见过了吧。”
陆老爷子语气笃定，安然根本没有借口，也没办法像陆哥一样油盐不进，只能道：“见过。”
“那你能不能跟爷爷说说，里面那个小姑娘是谁啊？哪个专业的？人怎么样？还有啊，平时，我那孙子对人家小姑娘好不好？是不是经常惹人家生气？”
安然一时语噎，陆老爷子见他一副被吓到的样子，缓了缓，“没事，你不用怕，去买米糕最少也要十来分钟，臭小子不会知道的。”
“……” 安然视线落在照片上，犹豫。他能感觉到陆哥的爷爷好像真的很开心，如果他说出来，他应该会觉得失望吧。
可自己也不想欺骗他……
安然觉得心里有些矛盾，他对上老人深邃却浑浊的眼，里面装着的期待，最后还是实话实说：“陆爷爷，其实，陆哥没骗你，里面的人不是女生，更不是陆哥的女朋友。”
“真的？”陆老爷子半信半疑，陆承野的话他不信，但安然，以他多年眼光来看，这孩子不会说谎。
“嗯。”
“那……”陆老爷子白高兴一场，心有不甘，“里面这个小兔崽子是谁？”
从小姑娘到小兔崽子只需要一瞬间。
安然底气不足地弱声道：“是我。”
陆老爷子没说话。
安然挠了挠头，窘迫地解释道：“当时……草地比较滑，我和陆哥就不小心摔倒了。”
陆老爷子慢慢坐回自己的病床，眼神保持一种若有所思，也不知道有没有将安然的解释听进去。
安然见此，也没有再打扰，他此时心里也有一点微不足道的不自在。毕竟，自己在这里坐了这么久，却一直没说，害陆哥的爷爷误会。
前方的墙壁上开着电视，演员的声音念着台词，传进安然的耳中。
那是一部近来网上很火的双男主剧，两个主角身处不同的阵营，却志同道合，从一见如故的知己兄弟渐渐生出了其余的情愫，只是因为身份的敌对，小情侣的感情之路多有波折。
安然手机玩得无聊，加上两位演员的颜值和声音都好听，便选择看起了剧。
他看得认真，没注意到旁边陆老爷子微变的神情。

陆承野买米糕时，刚好碰到了做完晚餐送过来的张婶，两人一同上楼。
“小野，你说让我多带一个人的饭，是总裁和夫人哪个回国了吗？”
“没。舍友不小心摔了，刚好和爷爷一个病房。”
张婶连忙问：“摔的严不严重啊？”
“不严重。”
张婶这才放心，“是外地来咱们这里上学的朋友吧，唉，距离太远了，出个事都临时找不到人。”
张婶自己也是从外地嫁过来的，再加上陆承野让她一起带个饭，她自然容易这么联想，顺便感同身受。
不过她的话倒是令陆承野有片刻迟疑。
安然的家庭……好像从来没有听到他说起自己的情况过。
两人很快来到病房前，陆承野伸手推开门，里面的谈话声也随着门缝扩大而传到两人耳中。
“这两小伙子以前关系应该不错吧？”陆老爷子突然点评道。
安然在手机上刷到过这部剧的片段，大致的情节脉络知道一点，闻言不假思索道：“嗯，他们曾经是……很好的知己朋友。”
也是彼此最爱的爱人。
“就像你和小野一样？”他仿佛不经意般接着问道。
安然呆了呆：？
反应过来后，他连忙摇头否认：“不太一样的，陆爷爷。”
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安然正要解释，却被打断。
陆老爷子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有点复杂，“算了算了，你们年轻人的什么关系，我一个老头子也听不懂。”
他摆了摆手，还想对安然说什么，就瞥见了迈着大长腿进来的陆承野。
一米八八的个子在病房中显得格外高大，没什么表情的五官更能显示出那张脸本身的高级优越感，陆老爷子会嫌弃自家孙子的性格，但从来没有嫌弃过后者那张脸。
毕竟这优越的骨相，自然是来自他的血脉。
陆承野一进来就注意到安然的呆愣，以及疑似神色五味杂谈的自家爷爷，他一挑眉：“你们在聊什么？”
安然顿了顿，指着电视道：“电视剧的剧情。”
陆承野不爱看剧，草草扫了眼电视机，没看出什么特殊，便没在意，他走过来将手上的米糕和保温盒放在桌上，忽然察觉到一股审视的视线从侧边传来。
等他回看过去，却只看到陆老爷子傲娇的后脑勺，陆承野：？
张婶好奇地打量安然，安然注意到张婶的视线，眉眼微弯地打招呼：“你好。”
“你好你好。”张婶笑呵呵，她看着安然腿上的石膏，心疼道：“孩子腿疼不疼啊？我给你们带了大骨汤，快趁热喝。”
“我也有吗？”安然眼巴巴地看着她将床上小桌抽出来，随后拿过陆承野放在一旁的保温盒，一一取出里面的饭菜。
大多数都是一些比较清淡的菜，但卖相很好，白米饭都显得粒粒分明，还有最后端出来的骨头汤，乳白色的汤色，且看不到太多的油脂，最重要的是——
安然吸了吸鼻子，鼻尖萦绕的香味便一股脑地冲进来，将嗅觉中枢都占据了，几乎是同时，他的眼睛跟突然发亮的星星一样。
“怎么会没有呢。”张婶笑着打趣道：“小野特意说了，给你带两人份的量，保证够吃！”
“我有这么能吃吗。”安然脸颊微微发烫，不过更多还是雀跃。
陆承野坐在一旁，淡淡反问：“没有吗？”
安然沉默地回忆：“……”
他好像……真的比陆哥还能吃。
陆老爷子看着这一幕，心里离谱的猜想不禁又被证实了一点，他叹着气，食不知味地吃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