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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装嫁给失忆大佬后(染林岫)


既然这位公主能活下来,还长这么大,定然是真公主了。不然刚出生时,就会悄无声息地死去。
加上李禅秀因自幼身体不好,年龄不大,身形较男子弱几分,又面容秀丽,皮肤白皙,漂亮得男女莫辨。所以哪怕他穿着甲衣,杨元羿也以为他是女扮男装。
至于从军,对方毕竟是李玹唯一且相依为命十八年的孩子,宠一点,让她领兵也正常。何况叛军里不是还有个女将领?可见叛军不在意这些。
裴椹同样因先入为主的原因,没有多想。
在他记忆中,他和妻子圆过房,而且他们同床共枕那么久,他怎可能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其实分别前和妻子同床的那几晚,他有一次手臂不慎碰到妻子胸口,是软绵的……
裴椹轻咳,耳朵忽然红了几分。
他自然不知道,那是李禅秀发现那几天总会“不得已”跟他同床共枕,担心被识破,在胸口塞的棉花。
最重要的是,裴椹同样不觉得圣上会容许太子有个儿子活下来。
不过听了杨元羿的话,他眸色微凝,也意识到身份这个问题。
此前他一直避免去想,唯一的念头就是要先见妻子一面。可现下回到营中,冷静下来,却不得不深思。
妻子竟然是太子的女儿,还是叛军主帅,这确实令他意外。
此刻他终于明白,对方一直隐藏的秘密是什么。
他们身份对立,一个是叛军主帅、叛军首领的女儿,一个是朝廷派来平叛的将军,俨然难以走到一起。
哪怕朝廷忽然想招安,也只可能招安叛军中除李玹以外的人。圣上必不可能让李玹和他的孩子继续活着,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可能。
裴椹眸色深了深,有些晦暗。甚至有一瞬间想,要是能不管不顾,去妻子那边就好了。
但也只是一瞬,身上的责任让他不可能丢下十万并州军,独自离开。多年来的执念与夙愿,更让他无法放弃回并州,置家国于不顾。
更何况,他的父母弟弟都在圣上的眼皮底下,他怎可能弃家人不顾?
想到这些,他神情渐渐暗淡,一言不发,陷入沉默。
杨元羿只觉他仿佛忽然冷了下来,像陷在浓稠冰冷的雾中,神情压抑,又晦涩难明。
杨元羿忽然有些后悔过早提及这个话题,正想安慰几句,却见裴椹目光忽转明朗,如乌云骤散,仿佛瞬间想通了什么。
“无妨。”裴椹开口,不知是解释,还是自我安慰,“她还活着,就已是极好的消息。世事多变,事缓则圆,以后总有机会。眼下她平安无事,比什么都重要。”
杨元羿:“……”
他神情一片复杂,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也有道理。起码对方妻子还活着,不比“坠崖而亡,尸骨被野狼叼走”这个惨烈消息,要来得好?
至少俭之现在不再把自己绷得如同一根就快断裂的弓弦,也不必再痛苦折磨自己。
虽然妻子忽然变成了叛军主帅,但俭之跟李玹又没仇。有仇的是圣上,是他把人关了十八年。
裴椹说完,便快步回自己营帐。
只是刚到帐门外,不知想到什么,又忽然顿住,转头问:“对了,你之前说我差点娶……咳,差点被指婚给公主,是怎么回事?”
说完,他目光有些灼灼看向杨元羿。
杨元羿:“……”
他神情更复杂了,是谁之前让他闭嘴别说来着?
“咳,也不是你差点被指婚给公主。”他咳嗽解释,“当初圣上封她为公主,是有意想拿她联姻……我估计主要是想给太子找不快。然后洛阳就有风声说,圣上可能会把公主指给哪些人,你也是传言中的人之一。不过燕王殿下当时知道你无心婚事,赶紧就进宫去向圣上说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裴椹:“……”
“当然,主要是公主也忽然病重,据说可能会熬不过去,朝中同样有人反对,最后就不了了之了。”杨元羿又含糊道。
如今来看,公主当时忽然病重,只怕不是巧合。而朝中有人反对,估计也是李玹的手笔。
又或者,这件事本就是圣上的一次试探。试探后发现朝中竟然还有人心向太子,于是暂时压下了废除太子的想法。
毕竟两年前,圣上确实暗示过朝臣,想要废太子,后来同样不了了之。
裴椹听完,面无表情:“我爹拒绝的?”
杨元羿:“……”不是,你怎么听不懂人话呢?压根就是连苗头都没有的事,根本就没人说要给你俩指婚!
是传言,都是传言!而且你只是传言中的人之一,当时还谣传了其他几个世家子弟呢。
不过看一眼裴椹的脸色,杨元羿明智地没把最后这句话说出,只干笑道:“其实当时你俩没成,也是好事,不然你肯定被圈在京中,回不了并州。而且好事多磨,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
裴椹轻哼一声,没再多言,转身进帐。
营帐中,陈青吓得赶紧从贴着的帐门位置起身。
不过想起刚刚听到的话,他心中又暗惊:裴二……不是,裴世子居然要娶什么公主?
这也太过分了,早上才知道沈姑娘的死讯,晚上就想娶公主……虽说男子多薄幸,但凉薄到裴世子这份上的,真是少见。
陈青同为男人,都有些不齿,更替沈姑娘不值。
想到自己在伤兵营时,还被沈姑娘亲自缝合过伤口,陈青心中更忍不住一腔热血翻涌,竟短暂压倒害怕。
他一时被仗义冲昏头脑,干脆壮着胆子假装不知裴椹已经掀开帐门,背对帐门方向哭丧道:“沈姑娘,你死得惨状万分呐……啊啊……”
裴椹刚掀起帐门的手一顿,立刻黑着脸打断:“嚎什么嚎,闭嘴!”
陈青一僵,心中愈发替李禅秀不值,竟然连哭丧都不给哭。
裴椹倒是反应过来,妻子并不是沈姑娘,这才脸色好些。
他大步走进帐中,坐下后,看向被热血冲完头,又开始瑟缩的陈青。
面无表情审视良久,他终于开口:“把你知道的,沈秀具体是怎么落崖的,仔仔细细,一字不落地说出来。”
陈青被吓得不轻,从没想过裴二这张脸真冷酷起来,比在伤兵营时吓人多了。
他赶紧点头,几乎没多想,就把知道的全说了。只是涉及张虎护送不力的部分,他犹豫一下,还是替对方遮掩许多。
虽然他对张虎的行为很不满,但又觉得同袍一场,还是不要揭发。兴许张虎也不是故意的,何况沈姑娘对张虎一直很好,估计也不愿看对方为这事送命。
但他不说,裴椹却不可能不问。
尤其裴椹那双乌沉沉,看不出情绪,但带着审视的眼睛一直冷冷看着他时,陈青顿觉头皮发麻,终究没抗住压力,到底还是说了。
只是说完,他又壮着胆子,小心翼翼替张虎解释一句:“世、世子殿下,兴许张虎也不是故意的。”
裴椹闻言,忽然冷笑。
不是故意?当他是傻子?
听完陈青描述的情况,再结合妻子如今的身份,裴椹怎么可能还看不出,被流匪劫掠、坠崖,根本就是事先设计好的。
所谓的流匪和娘家人,估计就是太子派去接妻子的人。而张虎对这一切完全知情,并配合着帮忙遮掩。
好,真是太好了!
亏他那么信任张虎。若对方此次也来梁州,他定然立刻将人拖出去,先打三十大板!
公主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也不怕中间出什么意外?万一中间哪个环节出错,那伙流匪是真的流匪怎么办?
坠崖这件事岂不会变成真的?
裴椹想想就有些后怕。
冷静下来后,他吩咐陈青:“以后不要再说沈姑娘死……罢了,你先出去吧。”
忽然想到真正的沈姑娘可能确实死了,他又打住。
陈青顿时松一口气,只是起身离开时,磨蹭两步,又忍不住回头,小声问:“那个……世、世子殿下,你真要娶公主了?”
可能是发现裴椹没把他怎么样,他胆子也大了起来。
裴椹闻言一愣,瞬间明白对方刚才为什么哭丧,不由一阵无言,头疼道:“别胡说,沈姑娘就是公主,太子殿下的女儿。”
“啊?”陈青彻底呆住了,半晌没回过神。
娘嘞,不止世子殿下给他削过拐杖,公主殿下还给他包扎过伤口,他上辈子一定积了大功德吧?
陈青恍恍惚惚,游魂似的飘出营帐。
裴椹在他离开后,终于可以静下来,一个人细细回想今天重逢的一幕幕。
原来对方是太子的女儿,难怪如此有才识,又眼界不凡,定是从小耳濡目染。
只是不知她如何习得一身医术,还有对方今天骑在马上,身穿甲衣的那一幕,甚是耀眼,比任何时候都好看。
裴椹支着额,在脑海中一点点回想李禅秀当时的每一个神情,严肃的,惊讶的,呆怔的……
原来拿下宁城,这几天与杨元羿对阵的也是她。果然聪慧灵秀,冰雪出尘。而且让人骂阵……
裴椹摇头失笑,以前一直以为妻子温柔娴静,没想到对方还有这么顽皮的一面。
裴椹唇角不觉微微勾起,乌黑如玉的眸中也含着笑意。直到脑中画面回放到陆骘出现的一幕,笑容忽然僵住。
他瞬间放下支在额角的手,变得面无表情。
陆骘为何会在叛军那边,还和他的妻子在一起?
他们究竟是何关系?在永丰时是初相识,还是早就认识?
从今天那一幕看,陆骘称呼公主“殿下”,显然早就知道对方身份,比他早得多。
而他,至今还不知道公主的真名叫什么。
裴椹神情闪过一瞬郁气。
他忽然很想见公主,此刻现在,克制不住地想!

裴椹忽然起身, 心中涌起一股冲动,想去见对方。
并不是想去问对方和陆骘的关系,也没什么别的原因, 只是单纯地想见。
就像他还是裴二的那个寒冷星夜, 忽然毫无缘由地骑马从军营奔回家中,压制不住心中的冲动,只为见对方一面。
像个毛头小子。
可他毕竟已经不是年少时张扬的自己,也不是失忆的裴二, 能够毫无顾忌。
尽管他身手再好, 自小就习武, 百步穿杨、用枪如神,可到底也是凡夫俗子, 肉体凡胎,不是神仙,能够腾云驾雾, 自由无拘束,想去哪就去哪。
何况叛军刚打下府城不久, 必然严密防守。若能让他轻易潜入, 见到公主,那这仗也不必打了,李玹也不可能在皇帝眼皮底下活这么多年, 还成功逃出来。
自然, 潜不进去, 还可以用金雕传信。他这次来梁州,带了金雕小黑——本来是为了方便给并州传讯。
只是没事先说一声, 就把金雕放过去,很有可能被守城的士兵直接射下。虽说送信重要, 但……小黑的命也是命,好歹是他驯养了这么多年的雕,总归是有感情的,而且妻子好像也很喜欢小黑。
裴椹负手走了两步,压下那股冲动后,才坐回椅上,皱眉继续沉思。
其实白天时,应该将信绑在箭上,射到城门,这样公主定能收到。但他当时心中已被得知妻子没死的激动和惊喜占据,脑海中也全是对方身穿甲衣,骑在马上,神清骨秀、耀眼夺目的那一幕。
加之心中一直在想公主会不会出来见他,期盼又煎熬,便完全忘了这茬。
如此,便只能等明天了。
裴椹按按眉心,无声叹了声气,接着又想到陆骘。
冷静下来后,将事情从头想一遍,他已能确定,陆骘之前应该不是太子的人,对方和李禅秀在山寨那次就是初相识。
毕竟当时招安陆骘时,陆骘犹豫、审度的神情不像作假,后来被单独放走后,也确实是要离开雍州。
甚至酒楼那次见面,对方端酒话别时,眼中的怅然也不像装的。直到妻子和对方单独谈了一阵后……之前裴椹还不能确定陆骘忽然选择留在雍州,是否跟妻子有关,如今却已万分确定——绝对有关!
甚至对方开采盐湖、贩私盐,都跟妻子有关。若陆骘此前就手握盐湖,何以要离开?
很显然,盐湖的位置是妻子告诉的,贩盐的办法是妻子说的,甚至陆骘和宣平后来招兵买马,也可能是妻子让的。
否则后来他被蒋和带人追杀,宣平怎么那么巧,就刚好赶到?定是妻子担心他,通知宣平来救他。
对方是太子的女儿,筹谋这些太正常了。甚至对方在劝他招安陆骘等人时,可能就已经动了为太子招揽这些人的想法。
毕竟对方一直表现得很欣赏陆骘。
裴椹甚至猜,是不是酒楼那次之后,陆骘就已经被公主招揽?
他心中忽然微酸,难道失忆的他不值得招揽?并非是他想要被招揽,而是妻子都将事情告诉陆骘了,却丝毫没向他透露。
虽说他真实身份是裴椹,但妻子当时并不知道。而且他失忆了,又是对方的丈夫,看起来明显比陆骘更安全可靠,可妻子偏偏选择了陆骘。
裴椹此前一直觉得陆骘没有威胁性,毕竟来自裴二时的记忆告诉他,妻子对陆骘并不是喜欢。
可现在他不确定了,裴二时的他就是个睁眼瞎,耳聋,什么都发现不了。陆骘跟他妻子多次来往,一起背着他采盐、贩盐,招兵买马,他都不知道!
妻子要离开也没跟他说,身份也没向他透露,但全都跟陆骘说了,还带着陆骘一起回叛军中,说不定都已经将对方介绍给李玹见过……
裴椹忽然深吸一口气,不能再想下去,越想心中越酸得厉害,简直像被泡在醋里,又捞起来拧皱。
府城内,李禅秀就住在北城门附近的临时住所。
辞别陆骘、阎啸鸣后,他回到自己住处,又让一直跟随的护卫虞兴凡先下去。
待房中只剩自己后,他不由轻吐一口气,有些疲惫地坐在椅上,揉了揉眉心。
下一刻,想到裴椹,按着眉心的手指又微僵,顿了片刻,默默放下,搁在膝上握成拳。
无论如何,他没想到裴二竟然就是裴椹,这让他震惊得一整个下午都有些恍惚,更像鸵鸟一样,一时不敢面对对方。
如果裴二只是裴二,他留给对方的钱财,足够对方度完余生。之后若有机会再见,他也会向对方说清楚,并道歉。
可偏偏对方是裴椹,是敌军主帅,更是他梦中的前辈、友人与老师。
后者不论,只说敌军主帅这点,就让他们本就复杂的关系,又多了一层对立。
解释定是要解释的,可尴尬也着实尴尬。而尴尬、震惊、为难……种种情绪之余,又有一种难以言明、说不清道不透的复杂心绪,令心中酸胀与轻盈交织,好像意外有之,愧疚有之,欣喜……也有之。
裴二竟然就是裴椹,裴椹竟然就是裴二。
原来他一直想见的人,在梦中早就见过。梦中的他后来多次好奇想象,从对方书信的言辞口吻中窥探,不断想对方的真正样子,却原来,早在他刚到西北边镇,在永丰营中那个孤零零的角落里见到的浑身是血的伤兵时,就已经见过对方。
那个血糊糊人就是裴椹!
难怪梦中裴椹一直重伤未愈,现实却好好地来梁州领兵,因为梦中他只帮对方上过几次药,就逃离永丰了。
而且那时他还没遇见老游医,没看出裴椹箭伤有毒,也就没帮对方解毒。而他走后,更没人给裴椹治疗,使他拖过最佳治疗时限,以致后来跟陆骘一样,留有暗疾。
李禅秀轻叹,不得不说,裴二就是裴椹这件事,打破了他对裴椹的许多想象。
原来裴椹失忆时,竟老实沉闷,还有点执拗和傻,不知这是不是他真实性子的一部分。不过白天在战场相见,对方又冷酷狠厉,如同厮杀中的狼王,同样不是他想象中的翩翩君子、儒将风范。
但这也不奇怪,真刀真枪打仗时,谁还能儒雅的起来?
不过梦中那些书信的言辞口吻,确实是儒雅温和、谦逊有礼……
房间内,烛火噼啪。
李禅秀回想着,清湛眸中映着烛火,像有一抹柔光跳跃,唇角也不知何时微弯,仿佛含笑。
忽然,他起身取出一张画纸,提笔研墨。
梦中他其实画过一张裴椹的画像,不过画的是自己想象中的裴椹,所以只画了一道背影,而且还参考了些许陆骘的影子,因为陆骘也是儒将,风度翩翩,谦虚有礼,梦中的他觉得两人定有相似之处。
只是如今来看,却是完全不一样。他忍不住提笔,想将真正的裴椹画下来。
这股冲动来得突然,他想也没想,就这么做了。
说起来,会作画,也是听说裴椹会,他才特意学的。他出生就被圈禁,出来后不久,又卷入战乱,实在没机会学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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