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唯竟是我自己(吃掉半颗彩虹糖)

如果票房神话在她手里变成了票房拉胯，那别说之后的工作了，陈岚估计自己会在得知电影首日票房的那天就充满歉疚的消失在这个大都市里回到老家隐姓埋名让所有人都忘了自己是谁。
“你可以把这些责任都推到我身上。”林怀星很诚恳地和陈岚讲，“是我让你们开始写这个剧本的，也是我花钱买下来的版权，你大胆的写就好了。”
“不行，我做不到。”
工作时间摸鱼和上课时间睡觉以及选择了编剧作为职业已经是陈岚人生中最不循规蹈矩的行动了，把本该自己负责的工作内容全都转化为别人的工作压力，她一点都做不到。
她真的好羡慕林怀星，怎么会年纪轻轻就能熟练掌握自身的优势和能力，做出一番事业来，她却连好不容易抓到自己手里的机会都不敢要，生怕哪一步走错日后的人生就惶无天日。
“好吧，那我们就解决问题，不谈心态。”林怀星把奶茶插上吸管递给陈岚，让她先喝口甜的平静身心。
“不必删除龙典那些存在争议点的行为，我知道你的担心，但在买改编权前，我也听读完了卞杰老师的原著，我认可龙典就是这样的角色，也并不觉得由我来扮演，就必须删改掉这些内容。”
陈岚咽下只吸上来一点点的奶茶，赶忙询问道：“那万一为了人物设定吵架影响到你的形象怎么办？”
“如果因为扮演了一个角色就让观众开始怀疑我的品性，那是我的问题，不在于角色。”林怀星微微抬起下巴，看向遥远空泛的过去，恍然后回过神来问。
“你该不会因为是书粉，就用这种方法抗议我来演吧。”
“怎么会，我高兴还来不及。”陈岚巴不得有更多人通过电影来喜欢卞杰的原著呢，冷圈的日子她过够了，她也想过上随时有粮吃，过一段时间就有周边可以买还可以抽盲盒的热圈生活。
想到这里，陈岚一时间头也不疼了，要改的字数也不觉得多了，拎起两袋子奶茶就雄赳赳气昂昂回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张贺正一脸愁容地站在会议室的窗户边，不知道和谁在通话，陈岚赶紧蹑手蹑脚拿起自己的笔记本和同伴们撤出会议室，留林怀星一个人等张贺。
等电话结束后，张贺看着坐在座位旁翻看纸质剧本的林怀星，第一次面露苦笑，跟林怀星像是有话要讲，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怀星，你知道我和我哥为什么出来创业吧？”
业内和业外对于张贺和张聪自立门户的原因众说纷纭，林怀星之前也听过几个版本，签约之后虽然没问过，可长期接触下来，林怀星能得到的消息自然比别人要更清楚。
除了张贺和张聪本人的原因外，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当时单位新上任的领导，更喜欢能在电影节上获奖拿回来吹的，不喜欢张聪这种只会拍战争片和传记片的导演。
就算是自家单位培养出来的大导又如何，培养的业绩又不算在自己名下，单位的领导心思稍一变动，下面拍摄和立项就会出现困难，张贺和张聪就出来自立门户了。
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了，张贺本以为自己已经不在意领导的冷待。
可谁能想到，他居然又接到了那本该埋在土里一辈子都不见面的死人领导的电话，他还是那样趾高气昂，仿佛张贺和张聪还是受他钳制的职员。
对方讲：“你们那电影公司给方导儿子留个好位置知道吧，方导这些天拍戏辛苦，我想着等合同做出来大家再一起吃个饭，现在就别打扰方导了，合同别小气好吧。”
狗屁位置。
方东亮近些年拍的电影一部都没他哥拍的分高，票房也比不上，跟他们耀武扬威什么！
还留个好位置？
张贺才不信这个邪，他挂断电话前狠狠还了回去，“还是让方导给自己儿子在《东方之光》里继续找个好位置看能不能有奖给你吹吧。”

“神经病。”
林怀星也听不出来张贺是在骂他原来的领导还是在骂方东亮，但他的确也觉得两个人都蛮神经病的。
所谓的好位置直白讲出来就是一个意思。
方东亮的独子，真太子爷驾到，还不把好待遇，好电影剧组，好宣传通通都抬上来。
明明林怀星张聪公司太子的名头已经叫了两年，很多演员解约后想往上走占据公司的矛头都不会选择张聪的公司，方东亮却放了消息说让方恒来他们公司，还找张聪原领导来说和。
张贺摸了摸刚才生气后感觉冒出来的胡子茬，问林怀星，“除了票房碾压他儿子，还有什么地方惹到他了？”
“我说对方恒印象最深的是《东方之光》？”
“哈？你和方恒在百花奖上见面说了这些是吗”张贺嘶了一声，觉得就这么点事应该不至于让方东亮逆转神经让方恒非要空降他们公司。
“应该不关你的事，《东方之光》本来就是方恒难得给人留下姓名的电影，他平时也总是拿这部电影吹自己给儿子拍得好，方恒就算给方东亮告状，方东亮也不会相信这是告状的。”
外界对于《东方之光》的不看好不影响方东亮认为自己给方恒拍得好，他有那种文青惯有的毛病，别人越觉得不好，他越觉得是对方没有审美。
个人自恋已经到达一般人无法匹及的程度。
方恒当时就算表现出来不喜欢，也可能是演技融入了生活无法正常表达了，不代表他心里真的对《东方之光》有那么在意。
半个小时后，林怀星就知道了为什么方东亮打算让方恒空降到公司里来和自己争位置。
方东亮比张聪都更早知道，张聪之前交上去的剧本内部审核通过了，报批可以拍摄了。
之前因为《东方之光》把科学家的名声损坏了而导致无法通过家属同意投拍的投弹飞行员的故事，在张聪更换了具体原型之后提交给了军宣部，由内部进行审批。
这个剧本交上去的时间走审批流程已经超了半年，张聪都快要申请下一个了才给的回复。
曾在四五十年代是登在报刊上人人都记得住名字的英雄，也是现在烈士陵园里无人在意的一块墓碑。
遗忘，才是真正的死去，留有后代的英雄们仍有人记得，也有人为了保护他们的名声而奋斗，没有留有后代的英雄，也仍需被人记住，被人传颂。
虽然内部过审有多项要求和注意点，但张聪毕竟是里面出来的，并不抵触这些为了保护烈士的过去而设下的条杠，有需要注意的才有可以通过的空间。
不然一刀子切了就像之前联系的那一家，什么也不要就只要自己先人的名字不要同任何一个演员挂钩，那就谈不下来了。
投弹飞行员的故事大架构是张聪写的，内部细节填充还是张贺顺手，所以张聪接到通知后第一时间就给弟弟打了电话还发了红包，让他买点好吃的犒劳一下自己。
张贺正跟手底下的编剧们在这听卞杰老爷子的鬼怪故事章回，把握一下他讲述故事时语气的重点是在那部分剧情，好进行修改，听到老哥给传来的好消息，第一个举动是给所有人都发了个拼手气红包。
随后才反应过来，把电话打回去追问他哥，这个电影的男主角是谁来演。
“谁来演？当然是咱们公司的人来演。”张聪笑哈哈了两声，“怎么突然这么问，难道哥还能忘了小林不成。”
当初改剧本时，张贺就总想着挑一个长得好看的烈士，自己弟弟，张聪怎么可能不清楚张贺是什么意思。
他无非就是想通过这种改编的行动增加林怀星获选的可能性。
张聪其实也想着给林怀星拍一部电影，自林怀星走红以来，特别是这一两年间，很多原同事和认识的人都会问他，接下来林怀星会不会被他拍一部电影，记得到时候通知大家，大家好把邀约拍戏的时间和上映的时间错开，免得到时候撞出问题，大家面子上过不去。
内部，总是要比外部更在意一些脸面的，就算张聪是被内部培养出来的导演，也是不可以在某些故事片上映时靠自己的电影抢风头的，用同类型来抢风头就更不行了。
张聪听得多了，本就打算让林怀星担任主角的想法更是被推动了一把。
本就是自己公司捧出来现在演技和实力都属于尖端的演员，若不是年龄摆在这里，称一句老戏骨也不为过，担得起他电影的男一号。
目前林怀星手上也没有别的剧本要拍，正好随他进组，若是筹备的电影剧组出了什么问题，他也能及时放林怀星出来解决。
“不是说小林，哥你....”张贺挠了挠头问，“哥你接到咱们原单位那歪瓜主任的电话了吗？他肯定是知道你的电影批下来了找你呢，想给方东亮那傻瓜儿子主角位置。”
“你还留着他电话呢？”张聪脑子里一过就想起来张贺说得是谁，“我们走的那天我就把他拉黑了，这纯憨蛋一个，部门里都说他还想给方东亮拍《东方之光2》呢，这种东西也想捧臭脚的人，能有什么脑子。”
被张聪褒贬了一通没有脑子的歪瓜主任到了晚上，张贺都要回家睡觉了又给张贺打了个电话。
“张贺，你哥今天可真忙啊，怎么打电话都打不通，是不是要拍电影了联系的人太多啊。”歪瓜主任压低声音跟张贺讲：“白天给你打电话那么说，我的确是缺点考虑，我也知道你们肯定是希望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嘛。”
“所以，我特别帮你跟方导沟通了一下，《东方之光》第二部的备案就要下来了，但是第一部已经把科学家的故事拍完了嘛，所以方导也想着换个主角，不如这样吧，让你手底下的艺人来方导剧组里当个主角，让方恒这孩子去你们剧组里当个主角怎么样，等量交换，这下心里平衡了吧。”
“喂？喂？”
听到这里，张贺深觉自己也犯神经，居然会抽空听歪瓜的电话，赶忙装作信号不好的样子挂断了电话把电话号码就拉进黑名单。
也听我的暂时无法接通去吧。
张聪如果不是需要临时调整，不喜欢面试艺人。
拍了这么多年电影的张聪有自己的选角要求，之前认识的演员和军艺出身的学生选一选就撑起来这一部电影，再加上几个有镜头出现但不对影片观感造成影响的关系户，连两个星期都没到，张聪就拉扯起了电影剧组团队和角色任选，开始对接服装场景等设施。
林怀星作为扮演投弹飞行员的重要主角，在团队现场查看场景还有联系造旧、威亚等后勤时，在公司的会议室里补课。
那时是个特殊时期，那个时期的人们，尤其是随时准备为国家做出奉献，不在乎个人得利的人群，他们所坚信的，所认可的和现在的价值观是完全不同的，光靠演技是无法弥补意志力之间的差别的。
梦想着或幻想着为之付出一切和真的能付出一切之间的差别，林怀星需要完全认真的投入而非体会。
为了避免再次产生悬疑过多而导致剧本跑偏的情况，需要跟组修改剧本的是上次在《刀锋》时和林怀星有打过交道的两位编剧还有一些因为个人工作室开不下去而新被吸纳到公司里面的老编剧。
有经验有能力，唯一的缺点就是没了锐气不敢再挂自己的名字写本子，正好跟组编剧又有补贴又算是张贺的总编，不用他们负担名气，愿意进组的人都是带着 笑脸来的，和陈岚她们那一组的苦瓜脸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陈岚真的很想让林怀星把张贺一起带走，她真的很需要一个独立的创作空间，虽然带来的后果是写三千字可能要删掉两千字，但现在这样被张贺盯着，她每天只能磨出来一千字，效率还是一样啊。
再这样下去，打字的速度就再也回不来了。
林怀星从公司离开去拍摄地报道的那一天，陈岚感觉天都要塌了，欲哭无泪是对她心情和状态最好的解读。
可完全令她没想到的是，
林怀星在临走前通过卞杰老师邀请了卞杰老师传人目前年纪最小的那位弟子，对方天天过来帮着她们捋进度，看哪里更像是卞老师随口一讲，哪里对整部小说的骨架构成有帮助。
有这位传人在这，张贺一天里原本十个小时五个小时督她们改剧本，现在只用最后一个小时来核实剧本的大方向不出问题就行。
换了个顶头上司带来的改变让陈岚轻松很多，也让她更好的投入到了剧本的改编中，在林怀星进组的第一个星期里，她和小组的成员将目前鬼怪小说所有的章回梳理出了三部电影的梗概，或者说一部可以拍满上中下三部曲的一部电影。
陈岚把大致改好的剧本发给林怀星，林怀星本来会在晚上结束工作后发来收到的消息，这一次却意外的回复的很早。
因为写完了大致的剧本，陈岚也放松了心情和编剧同事们聊天，结果跟组的编剧也很闲，和林怀星一样回复的速度嗖嗖。
能在张聪眼皮子底下摸鱼可不容易，都不用问自然有人介绍八卦，说开机那天方东亮带着儿子方恒来请张聪吃饭了，说了什么大家都不知道，因为唯一跟着张聪去吃饭的是张聪的司机，他向来不和人们八卦。
但今天，方东亮就带着剧组在他们所选的拍摄地旁边轰轰烈烈地开机了，光开机的鞭炮就放了一百八十八挂，放得音频组根本没办法现场录音，张聪只好大手一挥，给他们都放了假，避开这半天。

离得太近的拍摄组会相互影响。
该如何占据场地，又该怎么和对方商讨不要打扰自己这边的拍摄，都是要看两边的导演还有制片的“拳头”硬不硬。
原《东方之光2》现《东方既明》的主导者方东亮和投弹飞行剧组现名《千钧一发》的主导者张聪导演都是个人性格很突出，会在拍摄期间展现出暴君般威慑力的导演。
不同的是，张聪在不暴君时看起来也是一个道上大哥性格，而方东亮则更笑眯眯的看起来和善一些，带着眼镜像是能在图书馆里最晦涩内容的区域里能撞见的格纹毛衣男。
格纹毛衣男并不是代称，而是详细描述，林怀星在不拍戏离开场地时偶然看到过被演员们拥簇着的方东亮，他正穿着一件毛衣。
虽然六月在日历上还不到夏天，可天上的太阳以及不断飙升的体感温度不允许人们还当做春天一样穿着稍有些分量的衣服，方东亮独特的装束在人群中看起来是那么亮眼。
不过，只有几个军艺出来的演员和林怀星一起关注了方东亮一下，随后被提醒了，就各自把目光收了回来。
方东亮身体有些羸弱，夏天穿的厚冬天穿得更厚，也因此成婚了十几年才获得了方恒这一个宝贝儿子。
据张贺透露，方恒出生后满月酒几乎每个月都办一场，直到方恒生了场感冒，怕太招摇被鬼盯上才不再办酒席了。
不过就是这样宝贝的儿子，也得败于方东亮的掌控欲之下。
方恒的路线还有拍戏的剧本都是方东亮给选的。
方恒到现在这个地步，也不知道是该说方恒就是烂泥糊不上墙，还是方东亮过于相信自己的眼光所挑选的资源，让方恒没找到一堵发挥自己作用的墙。
没人知道方东亮的掌控欲和方恒的烂演技究竟是怎么共存的，但最终出来的成品就是《东方之光》。
如果搜票房组的帖子，还能搜出《东方之光》上映时的吐槽和心碎贴，大家都不敢相信《东方之光》居然是方东亮指导，他儿子做主演出来的电影，这水平，完全达不到方东亮之前的水准。
不过方东亮在采访时完全认为是题材限制了他的才能发挥。
他本来就是影展型导演，靠奖项来争名气，为了给儿子增加国民度才拍了这样一部电影，电影票房差那是应当的。
因此在被人捧着要拍第二部《东方之光》时，方东亮也说了，他不对票房做保证，别拿市面上的那些价值来衡量他的电影，不过为了感谢投资者的信任，他这次会选择更适合自己发挥的题材，而不再执迷于可能会被大众喜好的科学家原型。
具体拍的人物原型到底是谁，因为抗战时期的英雄人物太多，纵使是总会被影响到拍摄的隔壁剧组，也没猜出对方在拍的是谁。
就是苦了场工和后勤，每天都得雄赳赳气昂昂地挺起胸膛去隔壁找场工对肩膀，不管输赢都得在大太阳下耗个两小时，以示自己这边完全不怕隔壁那边。
估计对面的场工也是这样想的，他们之间对肩膀的时间在无限延长，推搡的幅度也在加大，影视城的工作人员近期都爱来他们这边转悠，一是看热闹，二是万一发生什么超十八禁的暴力场景好及时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