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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又嫁入豪门了(若长生)


“妈。”低沉醇厚的嗓音自后上方落下,后脊不觉绷起一根弦,余光仅能捕捉到轮椅脚踏上踩着的一双皮鞋,和铁灰色的冷硬裤脚。
他未来的丈夫,郁恒章。
就在他的身侧,不及一尺之距。
轮椅带来的压迫感令舒琬身形微晃,恐惧不受控制地牵连这一颗心怦怦跳动着,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来郁家前他不是没想过会见到郁恒章,可这也未免太突然,他都来不及做任何心理准备。
舒琬察觉到一束不属于郁夫人的视线落在身上,他胆怯地缩起肩,像一只惶惶不安的小狗。
“起来吧。”
那人温声道。
收在袖口的手指蓦地收紧。
这样温润的语调,停靠在身侧的轮椅,昏沉沉的祠堂,都急晃晃扯着舒琬忆起旧人旧事。就仿佛,下一瞬会有一把硬实的藤木拐杖破风劈来,打折他妄想站直的腿。
舒琬僵在原地,一点儿也不敢动。
郁恒章眉梢微挑,看向摆足架式坐在太师椅里的亲妈。郁夫人无辜地眨眼:“我就是叫小琬过来住两天。”
真的不是她把舒琬吓成这样的。
郁恒章莞尔,摇了摇头,对着战战兢兢的舒琬道:“别担心,结完婚你就能进组了。”
舒琬迷茫了。
什么意思?
他下意识抬头,一张格外俊朗的脸撞入视线,下颌线条流畅,唇角带笑,温润儒雅。
舒琬尚在发怔,郁恒章却已移开目光,叫来等在祠堂外的阿姨,随意道:“去休息吧,过来住两天也好,婚礼该筹备起来了。”
按捺住不知为何砰砰直跳的心,舒琬垂下眼睛起身。尚未站直,跪久了的腿忽而一软。他本能扶向离得最近的东西,于此同时,胳膊也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撑了一把。
视线再次掠过男人波澜不惊的脸,舒琬被烫着一般,迅速抽回扶在轮椅上的手。
薄薄一层布料挡不住郁恒章手心的温度,白皙的耳廓立马染上一层绯色,舒琬盯着郁恒章衬衫上的纽扣,不敢再多看男人过于英俊的面容。
他慌张地点了点头,只匆匆向郁夫人行了个礼,就跑去找门口带路的阿姨,仿佛身后有豺狼虎豹追着。
人走远了,郁恒章收回探究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母亲,无奈地摇了摇头:“本来想晚点再告诉您。”
“哼,你不如等婚礼办完了再告诉我!”方书雅女士松下僵直的肩背,懒懒散散地靠进太师椅里,没好气道,“还是一个连名字都叫不上的亲戚,跑来说我的‘准儿媳’在世嘉号上和亲弟弟打起来了,我才知道你那群叔叔叔母干了点什么好事。”
方舒雅一听说他们给郁恒章塞了个男人,还是个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推亲弟弟下水的男人,就知道这群人没安好心,借着冲喜的名头不知道找了个什么不三不四的就想硬塞给郁恒章。
方女士也是一时被气昏了头,才会问都没问就把舒琬叫来,想直接把人打发掉。
“你要是为难,妈就出面做个‘恶婆婆’,我不同意,他们还能绑你去结婚不成?扯什么孝道,气死老妈也算不孝。”
“您别咒自己。”郁恒章操纵着轮椅去牌位前,看到香炉里烧了大半的香,他问道,“不是要打发他吗,怎么还让他上香了。”
“我都还没开口,人就三炷香插上去跪地磕头了,吓了我一跳。不过不愧是学演戏的,仪态像模像样,跟演古装剧似的。”
“他读音乐系。”郁恒章眼底滑过一抹若有所思,他收敛神情,给父亲的排位上过香,转过轮椅面对方书雅,“结婚的事不用担心,我和他有过约定,这只是场交易。”
方书雅不赞同郁恒章把自己的婚姻也当作交易桌上的筹码,可儿子向来主意正,决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她便不再多说,只怀疑道:“是吗?那他还这么卖力表演干什么?都要断绝父子关系了。”
郁恒章:“断绝父子关系?”
舒琬被阿姨带到客房,等阿姨离开,才松了口气,卸力跌坐在床边。
郁家的客房比舒家的卧室大一些,对于舒琬来说都是陌生的地方,也谈不上适应不适应。他该要看一看房间,再收拾一下放在角落里的行李,可他实在提不起力气。
舒琬捂着自己的肚子揉了揉,近一天没吃饭,又受了惊吓,胃在阵阵痉挛。
舒琬不经又想起祠堂里的惊鸿一瞥。
他的新夫君面容俊雅非常,鼻梁上架着一副轻薄的水晶镜,温润的模样看起来很好相处。
或许他会和刘傲仁不一样呢?
经验教训让舒琬警告自己不要以貌取人。
他甩了甩头,不再想那个即将要和他成婚的男人。
捂着越来越疼的胃,舒琬缩进床里。床单都被他抓皱了,可牙关却仍紧咬着,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额间滴下冷汗,视线渐渐模糊,舒琬不知不觉晕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舒琬听到有人在叫他,可他太疼了,不想这么快醒来,只想一直晕下去。
“郁先生,他出汗太多,还是得换一身衣服。”
“舒琬,舒琬?快醒一醒。”
舒琬不由又缩成了一团,想要把头埋进膝盖里。
“哎,快快,把他摁住,哎呀,这孩子上辈子是属虾的啊,越热缩得越紧。”
舒琬隐隐听到一声轻叹,一道温和的声音道:“算了,我来吧。”
勉强将眼睛睁开一线,舒琬看到一个男人转动着轮椅靠近。
他一下不敢再动了。
恐惧的泪水不自觉顺着眼眶滑落,舒琬轻颤着,被男人扶起。
规矩系好的领扣被一颗颗解开,衣衫半褪,大片淤青丑陋地覆盖在雪白的肌肤上,男人的动作顿了顿,才又扶着舒琬给他换上了一身面料轻柔的衣服。
没有预料中的责打,舒琬恍惚记起,他已经不在大梁了,身边的男人也不是刘傲仁。
舒琬费力地抬起头,想要看清男人的脸,视线里却闪过一抹银光。
一个不认识的人正拿着一根连着细长管子的银针靠近他。
舒琬极轻地叫了一声,挣扎着向后退缩,一下撞进男人怀里。
“嘿,感情还是个皮皮虾,不能碰。郁先生,您能帮我按住他吗?”
一只手及时攥住舒琬的手腕,头顶的声音温和依旧,却不容置喙道:“别动了。”
舒琬便真的不敢动了,只剩一双无神的大眼睛半睁着,眼泪不要钱似的往外涌,哭得无声无息。
郁恒章微蹙起眉,他看到舒琬的嘴唇在翕动,凑近几分,才勉强听清,烧得昏昏沉沉的舒琬不断嗫嚅着:“……对不起……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联想起刚看到的一身伤,还有方书雅说舒琬要和舒家断绝关系,郁恒章愈发疑惑。
犹豫片刻,他抬起没抓着舒琬的另一只手,捂住了那双哀戚的大眼睛。等家庭医生扎好针,还给舒琬的手绑了个空药盒固定,才挪开。
舒琬仍在啜泣,声音很小,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动物。刚挪开的手不由又落在了舒琬头顶,轻轻揉了揉。
“好了,不哭了。”

“以后都不会再疼了……”
舒琬迈动双腿,拼命向前奔跑,却怎么也追不上那道离他越来越远的身影。
“爹爹……等等我……”
“等等婉儿!”
“爹爹!!”
舒琬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地呼吸,他警惕地望向四周,发现自己还在郁家的卧房中。
梦境中的无力感很快消逝,舒琬记起了郁恒章抱着他,给他换衣服。
面上一热,舒琬低头看身上宽松的衣服,不是他从舒家带来的款式。
又想起那根银针,看向手背,针已经拔了,只留下一个泛青的针眼。
舒琬不太懂,但猜测应该是像针灸一样的治疗方式,因为他的胃没那么疼了。
这时屋外响起敲门声,舒琬迟疑着应了一声。
门被推开,一个陌生男人进来,舒琬不自在地向后缩了缩,紧张地捏住被角。好在男人没有靠近,只站在门口礼貌道:“舒先生,您醒了。我是郁总的助理,姓陈。昨晚您急性胃炎,郁总让家庭医生给您输了液,但医生说最好还是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郁总让我来接您。”
舒琬看窗外天光大亮,料想已经是第二日清晨。
他抿了抿唇,点头道:“知道了……我先换身衣服。”
自称是助理的男人自觉退出卧室。
舒琬起身洗漱换衣,他一边从行李箱里翻着衣服,一边想,助理是什么?帮郁恒章处理事务的人?……小厮?
等他走出卧室,陈助理还等在门口:“车在楼下了。”
坐上车,陈助理对舒琬解释,郁家的人现在基本都在医院,去接郁老爷子回老宅。
郁启烽,郁恒章的爷爷,在医院住了大半年,做了两次手术,沉疴难愈。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郁恒章和舒琬的婚事定下没多久,主治医生终于松口可以出院了。
郁恒章的二叔母今早还说:“老天保佑,一定是恒章的婚事给老爹去了病气。就说小琬是我们家的福星,老师傅算的八字,不会错的。”
三叔母跟着附和:“是啊,舒琬这孩子我看过他的照片,是个好孩子。不是说嫂子把人叫来老宅了吗?人呢?怎么没下来。”
“小琬夜里着凉了,恒章让他先好好休息。”如果郁恒章没说他和舒琬私下有协定,方书雅听到这二人一唱一和可能会生气。如今已经知道了,再加上对舒琬的第一印象不算差,方书雅干脆顺着她们:“我昨天一看舒琬就喜欢,还得谢谢弟妹这么操心恒章的婚事,自己家的儿子还没着落呢,就给恒章定了个好姻缘。”
二叔母笑道:“唉,都是一家人,恒章早年丧父,嫂子一个人多少有顾及不到的,都是我这个当婶婶的应该做的。”
方舒雅淡淡道:“他父亲走后我一个人是顾不上太多,好在恒章自小就让人省心,从不闯祸。这次爸病重,恒章将公司管理地井井有条,遇事处理得当,没给公司丢脸,算是不辜负爸的嘱托。”
二叔母的嘴角立马落了下来。
老郁总病重的大半年里,郁恒章越过他的两位叔叔主管公司,任两家如何施力,都没出过差错,甚至牵头敲定了两个难啃的大项目。
这半年郁氏唯一闹出的丑闻,就是二房家的小孙子郁柏,公然发表厌恶同性恋的言论。
很是被媒体抓住批判了一段时间,连带着郁氏也陷入舆论风波,可不是丢了大脸。
陈助理早上来找郁恒章核对工作,目睹了这场交锋,彼时舒琬尚睡得不省人事。
上次陈助理和舒琬见面,还是舒琬去公司找郁恒章签婚前协议,陈助理就在边上,目睹了二人不出五分钟,干脆利落地定下了一场为期三年的交易。
不过,看舒琬的反应,应该是不记得他了。
豪门多算计,这位毫不犹豫拿婚姻换资源的小少爷,想必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陈助理给郁恒章发完消息,转头就见不省油的灯安安静静坐在后座,出神地望着窗外,浑身上下只透露出一个词:乖巧。
陈助理直觉这和他上次见到的舒琬不太一样。
这是小少爷给自己立了个新人设?
到了医院,舒琬还以为能见到郁恒章,结果依旧是陈助理带着他,同行的是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女医师。
女医师态度客气有礼,微笑道:“舒先生,检查已经安排好了,那我们先去抽血?”
舒琬一下瞪大双眼,惊慌道:“抽血?”
为什么要抽他的血?
女医师了然:“您害怕抽血啊,那不然先去做别的检查。”说着转手从一个架子上取来一个小杯子和一支细管:“先把尿检做了吧,卫生间就在那边。”
“尿、尿检?”舒琬无措极了,不知该怎么办,只好看向陈助理。
陈助理疑惑:“有什么问题吗?”
舒琬后退一步,不安道:“郁总呢?”
陈助理:“……”
陈助理:“郁总在楼上。”
做尿检找郁总干什么?是能帮忙扶着还是怎么的。
还是女医师靠谱,猜测舒琬是不会,她指了指墙上的一块看版,同时解释道:“尿在塑料杯里,然后倒进试管,不用倒太满,盖子拧好拿出来就行。”
语毕还贴心地抽了两张纸给舒琬。
舒琬:“……”
这个时代的人都这么奔放吗……
看版上具体介绍了收集尿液的方法,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挂在墙上,想来这个“尿检”是很常见的检查,舒琬担心自己再犹豫下去会显得异类。
他独自走进卫生间,好在里面没人。进了隔间,舒琬放空大脑迅速完成所有操作,再出来时,原本雪白的脸红了个透彻。
原以为尿检已经足够羞耻了,却不想接连做完几项不痛不痒的检查后,舒琬被带到一个房间。坐在复杂仪器前的人拿过女医师手里的单子,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撩起上衣去一张窄小的床上躺着。
这次舒琬说什么也不肯再配合。
尿检好歹能一个人操作,而这个检查却要在光天化日之下把衣服撩起来!
还是撩到胸口以上!
舒琬当即退回门口,震惊道:“不可以!”
在外等候的陈助理闻声看来,不明所以:“舒先生,只是做心电图,不疼的。”
舒琬回头看他,眼眶里居然转起泪花,他用一种天都要塌了的语气控诉:“怎么能就这样把衣服撩起来给别人看啊……”
陈助理:“……”
不是,这里的确是郁氏的私立医院对吧?
是一家正规的不能再正规的医院没错吧?
那舒琬这个反应……
见陈助理不说话,舒琬气势一弱,小声问:“这难道很正常吗?”
陈助理:“……”
陈助理:“……这难道不正常吗?”
舒琬一时难以接受现代医疗带来的冲击,虽然刘傲仁给丈夫一词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但此时此刻,他能想到的也只有那个不久后就会同他成婚的男人。
那是他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舒琬目露祈求:“……我想见郁总。”
“郁总?”陈助理看着舒琬可怜兮兮的模样,恍然醒悟。
感情这位是准备给自己立个小白花人设。
体检也要总裁陪在身边是吧?
他懂,他都懂。
当初郁恒章和舒琬签婚前协议,条例中说明了舒琬需要配合郁恒章向外界展示二人婚姻幸福,以此提升郁氏在公众心中的正面形象。
……陪未婚夫看病也算一种秀恩爱的方式吧?
不确定郁总的态度,陈助理决定先问问再说。
顶着舒琬满是期盼的目光,陈助理拨通电话,简短说明情况后,略有些不可思议地挂断通话,道:“郁总说他一会儿过来。”
没想到郁恒章还真来。
于是陈助理陪着惴惴不安的舒琬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等着郁恒章。
舒琬频频望着走廊尽头的电梯,盼望着昨晚对他温柔以待的郁恒章今天也可以将他救出困境。
不一会儿,轮椅滑过大理石地板,舒琬抬起头,一身黑白套装的郁恒章向他行来。
相似制式的衣服,穿在舒泽和舒伯群身上显得平平无奇,到了郁恒章这儿却极有气势,哪怕他是坐在轮椅上。
黑色显严肃,一副银边眼镜更添冷冽,舒琬不由直起腰背。
“怎么了?”问的是舒琬,却看向陈助理。
陈助理硬着头皮道:“舒先生不想做心电图。”
轮椅停在身边,带来令人安心的淡淡草木香。舒琬又垂下头,咬了咬唇小声道:“……做心电图,要把衣服撩起来。”
郁恒章会错了意,只当舒琬不愿让旁人看到身上的伤。
他用一种长辈对待小朋友的口吻,耐心安慰:“你可以放心,这里的医生嘴都很严,不会多话。”
“可!”舒琬仓皇抬头,“他们会看到我……您不介意吗?”
郁恒章失笑:“我介意什么。”
郁恒章当他是怕别人背后说闲话,只道:“昨晚家庭医生说你的身体状况不好,该做的检查还是要做,别想太多,医生什么没见过,快去吧。”
舒琬再次意识到这里确实不是大梁了,没有哥儿,那男人与男人之间,应当也没那么多避讳。
既然他的丈夫都不介意,里面的又是医者,他也只好从命。
正如陈助理所说,心电图一点儿也不疼,医生亦不曾多语一句。只是陌生的手触碰在身上,还是让舒琬很不舒服。
不是身体,是心里不舒服。
难受得他想哭。
从心电图室走出来,舒琬的眼眶红了一圈。
郁恒章还在走廊,郁启烽那儿被一群人簇拥,用不上他。他露过脸,便过来等陈助理一起回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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