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就是非常正常的领导和下属，可联想到吴久送来的那份检测报告，他悬着的心无论如何也放不下。
难道是谢恩发现了什么k15小队的秘密，故意敲打他们？
“别愣着。”
肩膀猝不及防被拍了一下，三一猛地抬起头回神。
扬沙里，青年半边脸被埋在防护口罩下，乱发被风带起，显得下面那双眼睛格外明亮。
檀桐手指了指在盯着别处发呆的谢恩，撂下轻飘飘一句话，兀自坐到后座，修长手指摆弄着手里的小零件。
这番动作没什么特殊，却让三一眼睛泛酸，而后欣喜若狂。
上次见到檀桐时，他对自己客气疏离，甚至还带着警惕，举手投足也和曾经相差太大。
可现在这副模样，倒是有那么点像莫生梧的意思。
他别过眼掩饰自己的情绪，恰巧和谢恩目光撞上，满心的狂喜像被泼了冷水，从天堂直接坠入地狱。
粉色瞳眸里满是似笑非笑的意味，渐渐与另一双眼睛的轮廓交叠。
那是莫生梧提过许多次的眼睛。
就是这双眼睛的拥有者，让莫老师被友情和师恩束缚，才会畏手畏脚，从天才变成胆小鬼。
甚至现在失去所有记忆，性格都丢输掉了大半。
没关系，只要他记得就行。
五三一躲避开谢恩的眼神，恭敬弯腰行礼，唇角却逐渐失去带笑的弧度。
“那我们就出发了，两位坐稳。”
由于是“秘密行程”，所以他们的车子是反追踪的款式，悄无声息湮没在风沙中，迅速朝着北基地而去。
“你这技术挺不错，之前是做什么的？”
谢恩看似睡了大半路，猝不及防闭着眼开口，语调里不带一丝刚醒的困倦，听不出任何情绪。
“回殿下，我今年十八岁，是矿星原住民，十六岁起就在北基地负责运输工作。”
五三一利落踩下油门，躲避被风吹来的枝叶，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恶劣天气。
檀桐抱着装球球的箱子，看似在发呆，实则被环境影响，正警惕绷直肌肉。
异能和自然有关的异能者，对糟糕环境也更敏感。加上檀桐身体恢复，体内不明残留物作用再起，他费了好大劲才压抑下去。
三一透过后视镜，看到檀桐眼底金色一闪而过，眉头微微皱起，心里暗道不妙。
吴久说的果真没有错，檀桐体内的确有k15的存在，必须想办法尽快去除。
谢恩眯着眼假寐，将他的神态尽收眼底，打了个哈欠倚靠在窗边。
见到谢恩这副模样，檀桐了然。
他收住在体内疯狂流窜的异能，合眼垂下头，让自己的面部表情处在前排的死角位置。
穿过风沙与荒漠，这段暗潮涌动的短途旅行在夜色中画上句点。
“殿下！”
夜色沉沉，北区秘书部的几人早他们些时候回来，都焦急地等在门口，见到谢恩终于能松口气，纷纷恭敬行礼。
五殿下哪里都好，就是野惯了总喜欢独自行动，拦都拦不住。
“麻烦各位了，下次不用等我，忙自己的就行。”谢恩客气笑笑。
三一在后面冷眼看着，心里颇为不屑。
檀桐揉了揉因为舟车劳顿而酸疼的腰，拖上行李站在不远处，试图降低存在感避免麻烦。
毕竟从谢恩表现出来的态度看，这小子把他调走的过程并不委婉，甚至是有些粗暴。
光凭一个电话，连半小时都不到，谢恩就靠着优秀的语言组织能力，和极其强大的心理素质，把檀桐成功从谢惴那儿合法“抢”走。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檀桐就成了北区的人，而北区员工可能几乎都不知道这件事。
可他再怎么试图隐藏，还是被眼尖的秘书部副部长发现。
“这位是...南基地的檀工？”
他的记性很好，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檀桐。
“对，檀工是特殊人才，今天开始调到我们基地支援。”
部长下午处理过人事变动，赶紧给副部长使了个眼色，言下之意就是让他少问高层的决定。
再怎么说，至少是给他们这蹭来个特殊人才嘛。
好奇，惊疑，警惕，防备...感觉到各种各样的目光照射过来，檀桐拎着箱子保持沉默。
“殿下，请问我给他安排去哪组？”副部长细心点了几人帮他们搬行李，忍不住小声发问。
“机械师岗位已经齐全，檀工是特殊人才，要不要给他再去上面一层？”
这话实际上是给谢恩递台阶，毕竟亲自让五殿下抢回来的机械师，按理来说肯定会被重用去管理层，由他先开口比较合适。
“不麻烦你们了，调岗檀桐是我的主意，后续工作自然我也会承担。”
“我会给他安排岗位。”谢恩不咸不淡撂下话，“很晚了，大家都休息吧，不要明早上班太累。”
由于谢恩这几天在北基地的良好表率，秘书处并没觉得他有花花心思，而是都大为感动。
本来从南区挖来个稀有人才是件麻烦事，二殿下走的时候脸和刷了锅底一样，他们都在头疼怎么应付那边的诘难。
现在谢恩一并揽下全部麻烦事，可谓是皆大欢喜。
檀桐身上的行李包袱被热情的员工们瓜分分担，简直一身轻松。
终于不用假装成机械师的样子不懂装懂，靠着异能和菌种玩障眼法了。
北区这种前线，可经不起他折腾。
不同于其他人的放松，三一眼中掠过一丝恨意，咬着牙暗暗攥紧拳头，可碍于谢恩的命令，只能扭头离开。
对莫老师来说，机械师这个职业是他的生命。
让莫老师远离机械类岗位，和杀了他有什么分别？
“不对啊...”檀桐有些困倦，呆滞抱着装球球的箱子，跟在谢恩身后绕绕弯弯找路，突然感觉到奇怪。
“行李还可以放存放处，但是我住哪？”
“桐桐猜猜。”
谢恩歪头，露出个神秘兮兮的笑。
檀桐看了看无人的四周，僵硬扭过头，沉默良久，抿嘴后退两步。
“这是基地。”
“你，你最好别乱来。”
“对啊。”谢恩眼珠转动两圈，纯良地缓缓开口，“这里是北基地。”
在南基地谢恩都不怵谢惴，敢明目张胆上手，更何况这是北基地，本就是他的地盘。
昨天晚上是檀桐身体抱恙，加上第二天还需要走路，得保持体力，谢恩才只是在外面打转，把能摸的地方都摸了遍，也没有真的进去。
可檀桐身体现在很好，明天也未必有工作。
依照昨天看到的...来看，要是真的进去，他可能真的会死。
羊入虎口的感觉再次袭来，要不是怕社死成军事新||闻头条，檀桐都想去行李室打地铺。
“瞧把你吓得。”
谢恩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住我隔壁楼的宿舍，两间根本不通，我能做什么？”
“而且如果桐桐想来我那，我也挺为难的。”看着想找地缝钻的檀桐，他戏谑道。
“虽然我也想和你住一起，可是指挥宿舍有保密要求。”
“那就好。”檀桐松了口气，腰杆都比刚才直了些。
感谢军|规，保护他远离指挥的某些行为。
谢恩径直越过独立的指挥宿舍，刷开旁边宿舍的大门。
楼里整齐排列着单间寝室，只是比南区破败些，隐约能看到剐蹭掉没补的墙灰，好似楼房的疤痕。
整幢楼里氛围也死气沉沉，似乎鲜少有人居住在内。
可再怎么说，也比北区普通的十人间好多了。
“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谢恩站定在最里面一间宿舍口，说话的声音回荡在走廊里：“这本来就是给特殊人才住的。”
“这里似乎没什么人。”檀桐环顾四周，过于寂静的昏暗环境反而让他安心。
“因为北区很少有特殊人才。”谢恩满脸平静。
“按照规定，又不能给其他人居住，自然就空下来了。”
檀桐错愕地看向他：“前线调用的特殊人才，居然还没有后方南区多吗？”
明明这里才是最缺技术型人才的地方。
“大部分能离开的，都想尽办法离开了。”
谢恩将手摸上门框，电子门铃轻微响动后，房间开锁。
“毕竟是强征过来的，如果实在是强烈要求要换基地，也不会太为难大家。”
出乎檀桐的意料，这间屋子的隔音和安保设备都好于南基地的宿舍，即使在走廊里大吼大叫，隔音一开，里面什么都听不见。
只是布置陈设实在太缺乏生活气息，都非常简陋，湿气偏重，窗户朝向也是白天不好见光的那类。
不过就北区的空气质量，怎么样盖房子都不会有好些的光照射进来。
“怎么样？”谢恩调试着年久失修的夜灯，“虽然是很简陋，但是我想你不愿意我开小灶吧。”
“比我想的好多了。”檀桐笑笑。
“至少不用和一群人光着膀子睡觉。”
“不行！”
“要是让你和其他九个人睡大通铺，我真的要急了。”
谢恩抬起头委屈看了他眼，随后继续盯紧忽明忽暗的灯芯，嘴上没闲下来。
“我会闹的。”
“你能怎么闹？”檀桐托着腮，就这么看着谢恩。
“开小灶就算了。”
“我不开，抱着被子加入你们。”
灯光骤然大亮，谢恩这才眯着眼往后退半步，满意地抬起头冲着檀桐笑：“谁离你近，我就睡那边把他挤走。”
“指挥官去睡通铺，你真是不嫌自己张扬。”
檀桐失笑：“那我得谢谢莫生梧留下的这身份，没给你吓其他人的机会。”
“其实莫生梧之前也住在这幢楼。”谢恩指了指右边的墙壁。
“隔壁那间就是当年莫生梧的宿舍，他走了以后就一直空置着，本来系统自动分配的是那边，我自作主张改了。”
他低声道：“你和他是不一样的，没必要承受他留下的一切。”
“不管他做了什么，我都不会让它们烧到你身上。”
“不会。”
即使过了很久，檀桐依旧不擅长安慰人。
直觉告诉他莫生梧做过很糟糕的事情，糟糕到谢恩发现了，都不知道怎么开口说才好。
他轻轻拍了拍谢恩：“我不是圣人，愿意承担的所谓负担也好，责任也罢...”
“只为了一个目的。”
“我们可以平安无虞。”
作者有话要说：
桐桐：不对，我明明可以换个方式打开，为什么要躲他。
桐桐：只要不让他...我，换个位置，一切迎刃而解。
此刻，一个小恩轻松拖着一百多斤行李路过，顺便吓哭三个南基地员工，歪头眨眼看过来。
桐桐：...算了，还是想想怎么接受现实吧。
小恩：欸，好像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w ？
小恩：：没关系，贴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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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桐桐。”
他双手环抱着檀桐的腰，微俯着身子软下声，语调起伏都变得轻柔：“你这样子，我都不想走了。”
“你再不走，我要打电话给秘书处了。”檀桐这话看着无情，却是乖乖任由他抱着，音调里也没丝毫不耐。
“早点睡，其他事情明早再说，好不好？”
感觉到被环抱越来越紧，谢恩还委委屈屈蹭住他赖着不走，大有有些地方要起反应的意思。
檀桐破罐子破摔，说出他清醒状态下所能接受的羞耻上限。
“小恩，听，听话。”
谢恩能让他听话，他也能让谢恩老实点，这样看着自己也没落下风，能勉强争取下某些程序的位置顺序。
“听话？”
压在身上的热源静默了会，宽阔的胸腔震动，直带着他的心房也跟着颤，檀桐暗道不妙，抬眸看到双危险的眼。
“檀桐，你忘了我是谁吗？”
北基地的指挥官，皇位最有力的竞争人选，真要任性，恐怕任谁也毫无招架之力。
若是让那些畏惧谢恩的人看到，恐怕是得被吓得动弹不得，可檀桐只是感觉心悸得厉害。
单纯的心悸，和恐惧或不安无关，最多是牵连着秘而不宣的欲望。
就像平静的江流汇入汪洋中，被飓风平白无故卷起，然后重重抛下。
明明下坠得很快，却知道终将落入安全的，温柔的大海。
他是变数，也是定数。
“...学坏了，和我摆谱。”
他仰起头，捏了捏谢恩的脸，把凶相揉碎得不成样子。
檀桐没发觉到，自己原来这么喜欢肢体接触，好像肌肤多贴着一秒，就是在初春预览暖春的缱绻。
“你是我男朋友。”他忍着脸热，讲得磕磕巴巴，这话说出来浑身不自在，但檀桐还是没放弃。
“所以我要你去休息，可以吗？”
“可以。”谢恩错愕了几秒，忍不住笑着勾住檀桐衣领，把要找地方逃窜的他轻柔揽回来。
“桐桐，你猜我为什么没亲你。”
他故意抬起带着手套的右手，摩挲青年脖颈处敏|||感的位置。
布料滑溜溜的质感惹得檀桐一阵颤栗，瞪了他眼，摆着谱没有作答。
“我怕把你吓到，往我嘴上留下什么痕迹。”
他遗憾摇摇头：“到时候全基地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檀桐咬牙切齿，光顾着对付谢恩作乱的手，脑子里有一阵没一阵，断断续续用思维反驳着谢恩。
谢恩是净化系高阶异能者，自愈能力是普通人百倍，骨折都能在几小时内恢复，更别说什么咬出来的小伤口。
而且谢恩这说得和是他的问题似的，在这可怜巴巴诉苦，他又不是每次都会这么不熟练！
“你回不回去？”
眼看时间越来越晚，为了不出现指挥从新人卧室打着哈欠出来的鬼故事，檀桐硬下心，冷漠摁出手环紧急通话。
“回，我这就回。”
谢恩识趣后退两部，做作地整理着衣服上的褶皱，一步三回头把出门的几米路搞得像出席红毯，末了非常绅士地关上门。
眼看着门掩盖了半边，檀桐刚要松口气，一只漂亮银灰毛带着纯良的笑，探头探脑扒着门。
“亲爱的，晚安！”
随后他趁着檀桐还没彻底烧起来，迅速关门溜走。
“咕？”球球刚刚睡醒，迷迷糊糊从箱子里爬出来，小心翼翼戳了戳檀桐，跳上他的肩膀。
哥哥感冒了吗？脸好红哦。
小恩哥哥也是，说好的照顾桐桐哥哥呢？
球球愤怒叉腰。
“我没事。”檀桐呆滞了半天，这才找回丢掉的理智。
“不过...球球，哥哥给你提个意见。”
黑发青年用手捂着脸，平时惯有的面瘫模样土崩瓦解：“少看偶像剧，少儿不宜的。”
“见到小恩看，也记得提醒他。”
谢恩也是，自己看不说，还不管球球看。
明明两人都没谈过，谢恩凭什么能赢在起跑线。
球球挠头问号脸，粉色蘑菇因为懵逼思考过度，变成玫红色。
哥哥好奇怪，不就是偶像剧有亲亲，有亲亲的地方小恩哥哥还会捂它眼睛，怎么不能看了。
桐桐哥哥和小恩哥哥，也亲亲。
不过为了桐桐哥哥健康，球球可以不看。
也可以逼着小恩哥哥不看！
“晤咕！”它信誓旦旦点头。
“还是球球可爱。”檀桐诚挚地，由衷地赞叹着，摸摸小蘑菇□□弹弹，按下去会跳起来的菇盖。
比谢恩可爱多了。
檀桐靠着生物钟爬起来，迷迷糊糊拿起南区制服，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不在南区，悻悻把工装放下。
行李已经被后勤部悄无声息放在宿舍门口，他抽出件宽松的卫衣套在身上，对镜子整理头发。
他本来是想剪掉多出来的杂毛，可是为了模仿当年的莫生梧，借此来更好打入他的交际圈，还是硬生生忍住，仅把翘起来的部分压平。
他还没分配到工作，目前是闲人一个，把兜帽拉起，别着耳机向饭堂走去。
耳机里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盖住来到前线的不适应，也让檀桐能顺利忽视那些用好奇目光打量他的路人。
不过比起南基地，北基地的工作人员们更加寡言少语，只是潦草地扫了这个行为举止古怪的青年一眼，随后疲惫地继续躬身向前。
昏黄的天空，隐约有不明垃圾翻飞又消失，每个人都带着净化口罩，看上去皆是死气沉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