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医(甲子亥)

针法这一块, 虽然他们现在还不能跟同样学习了那套针法的许昌路许主任他们相比, 但是已经有了许昌路许主任他们五成的功力了。
是时候给他们继续上难度了。
方洲决定，等这周回去之后, 就开始教他们修炼。
上午七点五十五分，方洲和金德本准时坐在了长省第一医院中医科的诊室里。
八点刚过, 今天的第一个病人就到了。
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孩。
陪他过来的应该是他的妈妈。
金德本接过小孩妈妈递过来的病历本：“于子涵？”
小孩妈妈：“对的。”
金德本：“孩子是哪里不舒服？”
小孩妈妈：“是这样的, 三天前，我们家孩子就读的幼儿园组织了一场春游, 我们家孩子比较皮，上窜下跳的，然后一不小心就从石头上摔了下来，把额头给磕破了，老师第一时间把他送到了医院。”
一边说着, 她一边将孩子的手腕放到了面前的脉枕上。
“医生给他做了一个全面的检查, 最终确定他什么事也没有, 所以最后只是给他消了一下毒，又抹了一点药，就让他直接回家了。”
“可是孩子回来之后，就一直嚷嚷着自己头疼。”
“于是我第二天就又带他去了医院，医生重新给他做了一次检查, 还是什么问题都没有查出来。”
“然后医生就怀疑是不是我们家孩子不想去上学，所以在撒谎。”
“但医生还真就猜错了, 因为我们都要上班，家里平时都没什么人，所以我们家孩子平时反而更喜欢上学。”
“后来我们又带着孩子跑了两个医院，还是什么问题都没有查出来。”
“孩子这两天也还是一直在嚷嚷着头疼。”
“对了，这是我们这几天拍的片子。”
小孩妈妈随后就拿出厚厚的一沓检查单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方洲收回了手。
他见过那些检查单，直接往桌子上一放。
“我先看看孩子额头上的伤口。”
好像也不需要看。
因为那道伤口差不多都快要痊愈了。
所以他直接伸手摸向孩子的头顶，问他：“平时都是哪里疼？”
孩子当即伸出一根手指在头顶上划了一圈：“这一块都疼。”
方洲：“……”
他伸手在他的额骨上按了按：“这里现在痛吗？”
孩子摇了摇头。
方洲又在他的顶骨上按了按：“这里现在痛吗？”
孩子又摇了摇头。
方洲又在他的颞骨上按了按：“这里呢？”
孩子还是摇了摇头。
看到这里，金德本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孩子妈妈也有些急了：“医生，您看我们家孩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方洲却在这个时候收回了手，他搓了搓那几根已经泛起了油光的手指头：“孩子好几天没洗头发了吧？”
孩子妈妈下意识回道：“……对，一开始是因为孩子摔到了额头，不太好给他洗头发，后来光顾着带他去看病了……”
然后她才反应过来，这跟孩子的病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了。
方洲低头看小孩：“头皮是不是很痒？”
方洲不说还好，他这一说，小孩顿时就觉得头顶有些痒了，于是他下意识地伸手抓向头发。
下一秒，他的脸就拉了下去：“头好疼。”
金德本：“……”
小孩妈妈：“……”
这下子，他们就算是想不发现不对劲都难了。
只见方洲拿过桌子上的手电筒，握住小孩的手，一根手指头一根手指头的照了过去。
很快，灯光就停在了小孩的无名指上。
在灯光的照射下，可以清楚的看见指腹里有一根细小的木刺。
金德本：“……”
小孩妈妈：“……”
方洲随后就关掉了手电筒，又从旁边的纸盒里抽出一张湿巾来擦了擦手：“孩子没事，可能是之前春游从石头上摔下来的时候，手指头里一不小心扎进了一根木刺，平时可能没什么感觉，但是孩子很久都没洗头了，所以经常会有头痒的感觉，头一痒，他就习惯性地用那只手去抓，然后不可避免地压到了伤口，孩子还太小，分不清疼痛点，误以为是头疼也很正常。”
说完，他就直接开起了单子：“所以你带孩子去409室把刺取出来就行。”
小孩妈妈：“……”
所以折腾了他们一家这么久的，也害得他们一家提心吊胆了这么久的，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就是这么一根小小的木刺？
金德本更是下意识地看向了桌子上那一沓厚厚的检查单。
——不用细算也知道，这些检查单，没个四五千块钱，肯定是拿不下来的。
所以他只能安慰道：“没事，往好处想，至少孩子没事儿。”
小孩妈妈：“……也是。”
她现在也只能这么想了。
就这样，小孩妈妈抱着孩子去取刺去了。
很快，第二个病人就到了。
这是一个中年男人。
不等金德本跟他核对身份信息，他就大声哀嚎道：“医生，我好像得胃癌了——”
听见这话，因为他进来的时候没有关门，所以排在他后面的病人下意识说道：“你得胃癌了不去看西医，跑来看中医？”
中年男人也下意识回道：“哦，我本来是来看脱发的……”
方洲等人下意识的看向他的光头：“……”
所以他这竟然不是专门剃的发型？
金德本随后就又看向了他递过来的病历本。
二十七岁……
只听中年男人，哦，不对，是年轻男人继续说道：“但是从昨天晚上开始，我就拉起了肚子。”
“一开始拉出来的屎还好，是正常的颜色，后来拉出来的，就变成了血红色，里面还夹杂着黑色的血块……”
“最主要的是，一直到今天早上，我的情况都没有好转——”
一听到这个屎字，金德本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年轻男人就掏出手机来，放到了他们面前：“你们看，这就是我昨天晚上拍的，我拉出来的屎的照片……”
金德本：“……”
原谅他还年轻。
还没有经过大风大浪。
所以，要反胃了……
年轻男人却还在继续，他一边翻着那些照片，一边说道：“所以医生，我是在拉血对不对？”
“我看网上说，我这种情况十有八九是胃癌晚期。”
所以金德本第一时间把年轻男人的手机推开了。
而且这一次，甚至都不用方洲发话，他就直接问道：“昨天晚上才开始拉的？以前没有这么拉过？”
年轻男人：“对。”
金德本：“平时肚子痛吗？”
年轻男人：“……没有。”
金德本：“昨天拉肚子前吃什么东西了？”
年轻男人：“就五碗杀猪菜，还有一些水果。”
金德本：“……”
“什么水果？一些是多少？”
年轻男人：“两斤车厘子……”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突然就低了下去。
显然，他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了。
“所以我的屎之所以是红色的，是因为……”
金德本：“被车厘子染的。”
年轻男人：“那我拉出来的血块？”
金德本：“被猪血染红的屎。”
年轻男人：“……”
金德本：“所以你根本就没有得癌症。”
要问他为什么这么轻车熟路。
因为他每年都会遇到几个这样的病人。
甚至于这些病人冲进来之后说出的话都一模一样。
年轻男人：“……”
他是不是有点蠢。
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没有得胃癌。
所以他当即站起来大喊道：“太好了，我的胃癌是假的。”
金德本：“……但你的秃头是真的。”
他无奈说道：“所以先坐下来，让方医生给你好好的把把脉。”
年轻男人：“……”
他脸上的笑容果然瞬间就消失了：“好的吧。”
一分钟后，方洲收回了手。
他又走上前看了看年轻男人的头皮：“身体里的湿气这么重，住的地方或者工作的地方是不是特别潮湿？”
年轻男人：“对，我在一家水上乐园工作。”
方洲：“你是早产儿吧。”
听见这话，年轻男人瞬间就瞪大了眼睛。
这也是把脉能把出来的？
方洲坐了回去：“因为你这种情况，一看就知道是先天禀赋不足，先天禀赋不足，脾胃就虚，脾胃一虚，就没办法运化水液，导致水湿内停。”
“这份工作不太行啊。”
“最近有换工作的打算吗？”
年轻男人：“……怎么说？”
方洲：“你要是准备换工作了的话，我就给你开药，这药吃上一个月，你的头发应该就能重新长出来了。”
“你要是不换工作，那接下来就算是吃再多的药也没用，那我就不给你开药了。”
年轻男人的脸彻底拉了下去。
他还有得选吗？
毕竟他现在连女朋友都还没有呢。
他可不想失去一辈子的求偶权。
所以他只能说道：“麻烦您先帮我把药开了吧。”
“正好最近天气比较冷，我工作的水上乐园生意也不太好，我可以先休一个月的假，去送送外卖。”
要是一个月之后，他的头发真的长出来了，他就辞职。
方洲：“行。”
第三个病人是一个中年男人。
金德本轻车熟路地接过他递过来的病历本：“曹元，五十岁……”
然后他就将病历本递给了方洲。
因为前面有中年男人在其他医生那里就诊的记录。
方洲翻了翻那些病例：“痛风？”
“而且一直在复发？”
中年男人：“对。”
方洲：“以前还做过手术？”
“对，最开始的时候做了一次，因为痛风石长得太多了，三个月前又做了一次，结果最近身上的关节又痛起来了。”
中年男人伸出双手，上面的刀口清晰可见。
方洲：“我先给你把把脉。”
一分钟后，他就收回了手：“前面给你看过病的医生说你没有高血压，也没有糖尿病？”
会导致痛风复发的原因通常有五个，高血压，糖尿病，生活习惯不佳，饮食不当，治疗不规范。
中年男人：“对，而且我前两天刚刚测过，血糖和血压都是正常的。”
方洲：“平时有熬夜的习惯吗？”
“没有。”
中年男人的脸直接就变成了苦瓜样：“自从被确诊痛风之后，我一直有遵照医嘱，晚上十点就睡，早上七点就起床，做完一个小时的有氧运动才去上班。”
然后不等方洲再提问，他就继续说道：“不仅仅是这样，因为医生说，我会得通风，都是因为以前太爱吃海鲜和动物内脏了，再加上又喜欢喝酒……所以第三次复发之后，我甚至连啤酒鸭都不吃了，更别说是海鲜和动物内脏了，结果没想到，现在又复发了。”
听到这里，方洲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而中年男人的吐槽还在继续：“……我就搞不明白了，我现在每天都只吃素了，紫菜蛋花汤里我甚至都不敢放鸡蛋，清炒黄豆芽里我都不敢放蚝油……”
听见这话，方洲：“……”
金德本：“……”
中年男人终于注意到了方洲他们的神情变化。
但他只以为是他说的太多，方洲他们有些不耐烦了。
所以他当即说道：“不好意思，我以前其实并没有向医生大吐苦水的习惯，但是我现在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
方洲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再说一遍？现在每天都吃些什么东西？”
中年男人下意识回道：“就豆芽，紫菜，芦笋这些啊。”
方洲：“……”
金德本：“……”
方洲：“是谁让你这么吃的？”
中年男人：“我在网上查到的呀，说是经常吃这些能够降尿酸。”
众所周知，痛风是因为尿酸高引起的，而高嘌呤饮食会引起尿酸升高，海鲜和动物内脏这些食材里的嘌呤往往比较高。
方洲：“……要不你现在再搜一搜？”
中年男人：“……”
虽然中年男人不明所以，但他还是按照方洲的说的，掏出手机，搜索了起来。
十几秒钟后，他脸上的表情就直接僵住了。
因为他搜索到的结果是，除了海鲜和动物内脏等嘌呤很高之外，很多蔬菜的嘌呤也非常高，比如芦笋、扁豆、紫菜……其中紫菜中的嘌呤含量甚至比猪肝还高……
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
好一会儿，他才艰难的抬起头，他指了指自己的手机，又指了指自己：“所以，我以前看错了……”
方洲：“嗯。”
中年男人只觉得眼前一黑。
方洲：“没事，我给你开张方子，你回去吃上个十几天，差不多就能缓解了。”
“就是紫菜这些，以后少吃。”
“而且也不能光吃蔬菜，瘦肉牛肉这些还是能少量食用的。”
中年男人：“……好的。”
中年男人随后就踉跄着走了。
金德本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忍不住转头看向方洲：“难道今天是搞笑病人专场吗？”
方洲：“……有可能。”
但是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十几分钟后，今天的第一个电话响了起来。
打来电话的可不正是谭雅。
她有一个厌食症病人，她能看出对方得的是湿困于脾型厌食症，但是病人吃了她两个月的药，却始终不见好。
于是方洲便过去帮她调整了一下药方。
等他回到诊室，椅子都还没坐热，电话就又响了。
是急诊中心打过来的。
他们那边来了个休克病人，是下面的医院送过来的。
下面医院的医生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只告诉他们，病人心跳有些快，另外血压下降的有点厉害。
结果等病人到的时候，病人的血压都快要测不出来了。
于是方洲不得不又跑了一趟急诊中心。
然后时间就到了下午，
三点还没过，第三个电话就到了过来。
是皮肤科诸葛主任那边。
她收了一个严重烧伤的患者，对方才十八岁，因为马上就要高考了，所以每天晚上都复习到深夜，结果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忘记把香薰灯灭了，没想到劣质的香薰灯外壳直接被烧穿了，就这样，一旁的桌业本率先被引燃，大火随后就烧向了患者的床铺。
因为患者睡得比较死，所以消防队把她救出来的时候，她的胸口连同脖子一起，全都被烧伤了，他们本地的医院技术不太行，于是她的父母就又把她送到了长省第一医院来。
考虑到患者的年纪太小，又是个女孩子，而且马上就要高考了，诸葛主任就想要一次性把手术帮她做好，而且避免留下太过严重的疤痕，所以就想请方洲过去会诊。
方洲当然不会拒绝。
甚至于再次路过急诊中心的时候，看到一个被妈妈抱着的小孩，因为手腕脱臼，而哭得厉害的时候，方洲直接走了上去，握住小孩脱臼的手，轻轻一扭，直接就让他把手腕复位了。
“好了，后面让医生给孩子用绷带固定一下，避免孩子顽皮，又把自己弄伤了就行了。”
然后不等小孩的妈妈反应过来，方洲就又继续向前走去。
当然了，几秒钟后，孩子的哭声就也消停了下去。
没过多久，那位阿卜拉酋长的私人医生又打了电话说，酋长的身体有些不太舒服，于是他又去给那位酋长看了看。
就这样，一直到下午六点二十，他才终于送走最后一位病人。
“终于结束了。”
方洲忍不住说道。
不对——
还没有结束。
他回到办公室一看，果不其然，杜仲一和尹左已经在里面坐着了。
看到他进来，他们第一时间站了起来：“方医生……方老师。”
虽然他们已经打电话帮病人摇过好几次方洲了，但私底下跟他见面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有些尴尬。
所以方洲反而比他们放松的多：“坐吧。”
毕竟这样的场面他见多了。
方洲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大半杯。
杜仲一随后就把手里拿着的一本略有些残破的线装书递给了方洲：“这就是我们学习的功法，麻烦您指点一下我们。”
“好。”
方洲放下水杯，接过那本书一看。
下一秒，他脸上的神情直接就愣住了。
只见那本书上写着：玄帝决。
他翻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词句——
当年他刚刚穿到修真界的时候，只是医宗的一名三等杂役，虽然有灵根，但也不过是个四灵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