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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仙(一只猛禽)


在明宵星君统治的这片天地间,没有人比他这个外来者更合适。

许是注意到独夏不在,风曲难得对除蒋玉以外的人表示出兴趣:
“那个天天围着我们转的小疯子怎么不见了?我还以为他能替我保护你一时半会。”
蒋玉装作若无其事道:“他自己给漱冰仙尊报仇去了。”
他说罢便悄然打量起风曲,风曲只是挑了挑眉,银炭般不属于人类的肌肤上淌过几许人眼难以捕捉到的华彩,夜妖般的脸上总挂着似忠诚又似心机深重的模糊笑意,蒋玉总是要耗尽神思地去揣摩试探他。
试探他作为神谕降临于自己身边究竟有何目的,试探他的影形不离中到底有几分真心,而这次,则是想试探风曲对朝着明宵星君显露出杀意的人会有何反应。
“肯定是嫌你整日想一出是一出,懒得伺候你了。”风曲揶揄道,除此之外并没有其它行动。
蒋玉白他一眼,“你对我有不满便直说,不需要借别人的口。”
“怎的这几日火气越发大了,在鸦川水土不服?”
“我就没服过,”蒋玉没好气道,“独夏要去杀你的主人,你就没半点担心?”
“主人?”
风曲勾了勾唇,蜷起的食指轻巧地滑过蒋玉的面庞,
“这不是正坐在这儿吗?谁要来杀你?”
“我说的是明宵星君,”蒋玉躲开他的触碰,“他才是你真正的主人不是吗。”
“圣神大人是维系天地的造物主,我也是他所造之物,”
说到“所造之物”时,风曲的视线难以察觉地垂落在了蒋玉的手上,
“以理来说,天下生灵万物,都归圣神大人所有。但我不一样,我不是被圣神大人送给您了么。”
“……”蒋玉显然是已经听惯了他的花言巧语。
风曲便又拿下巴指了指床上的季凌纾,
“重伤圣神大人的罪魁祸首现在可是毫无防备地躺在我面前,我若有心,早就对他下杀手了。”
“你以为我好骗吗?你不是不想,是不能吧。江仙尊虽然人不在这房里,但我猜你只要敢动杀心,他立刻就能废了你。”
“……好好的提他做什么。”风曲似乎对这位天地之间他唯一确定没法胜过的剑圣非常嗤之以鼻。
当然,像他这种最爱在蒋玉面前夸耀力量的花孔雀肯定是不愿提比自己强大之人的。
“我就和你明说吧,你们折腾来折腾去看似重创了圣神,但要想真的弑神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不然为什么人们挤破了头都想飞升成圣?”
风曲的话印证了蒋玉心里最坏的推测——他不插手不是因为能力有限,而是这些真的都对明宵星君构不成威胁。
但是莫邪剑不一样……那是在明宵星君飞升前便存在的上古神器,不受神雾的桎梏和侵染,更重要的是明宵星君绝不会想到这世上有人能复原剑谱。
而且知道铸剑之事的人极少,最初是江御打着无极山河图的幌子在暗中搜寻,商陆着手铸剑也是族中秘密,所有的工匠都未曾离开过剑窟结界,剩下的人……蒋玉连独夏都没告知分明,风曲就算能琢磨出点苗头,也想不到莫邪神剑的头上来。
对了,他此次还带来了在漱冰仙尊那里找到的有关无极山河图的一些铸材,虽然江御现在可能无暇再把玩这种只图风雅的神器,但还是一并交给他的好。
蒋玉瞧着风曲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正准备打发他去干点什么活儿,刚要张口,嘴巴突然就被风曲捂住:
“他要醒过来了。”
“……唔。”
风曲说罢便化作了一道青烟,悄无声息地隐入了蒋玉身下的影子中。
季凌纾果真猛地惊醒过来,额角滑过两滴冷汗,双瞳雾蒙蒙的,半晌才彻底从噩梦中挣脱。
蒋玉贴心地递上一盏热茶:“你终于醒啦!”
季凌纾蹙了蹙眉,视线还不曾清明,声音闷闷地问了句,“你怎么又用我师尊的脸了?”
“谁?我?”
蒋玉愣住,被季凌纾问的倒有些怀疑自己了,他垂眸看茶杯里的倒影,分明是平平无奇,甚至因为心口刚放了血所以显得有些面黄肌瘦的一张脸啊。
“季仙君你还没睡醒呢吧?这怎么会是你师尊的脸!”
“唔……”
季凌纾眯起眼,他第一眼扫过去时,床边的人仙气翩翩,确实是他仙尊的模样没错,但听了蒋玉的话后他再定睛一看,眼前似有若无的云雾才缓缓散去,迎上来一张不太熟悉的脸。
“抱歉,是我看错了。”季凌纾顿了顿,“不过怎么是你在这里?”
“兰时仙尊得了柄新剑,”蒋玉担心风曲藏在影子里偷听,故也没有和季凌纾说神剑的事,“正在试剑,所以就托我先照看着你。要我帮你叫他来吗?”
“得了新剑?那师尊肯定很开心,难得有他瞧得上的东西,不必急着打扰他……嘶!”
季凌纾接过茶杯抿了口,温热的茶水送入口中刺痛到舌尖,这是他第一次认识到“烫”的感觉。
他猛一瑟缩,别过头吐了下舌头。
原来痛是这么容易出现的。
但他并不觉得惋惜,原本冷冰冰的兽血好像也随着刚刚的刺痛渐渐温和地流淌起来,将刚刚噩梦中血流千里的绝境隔在了雾的那一头。
梦里的他还是那个感觉不到疼痛的怪物,而事实万幸,在江御的不懈努力下他正在慢慢变回一个正常的人。
还好是梦。
也只能是梦。
季凌纾长长地舒了口气。
蒋玉注意到他被烫到,不禁也表现出了欣喜之意:“你的痛觉真的恢复了!恭喜你啊!”
这说明命运正在偏离季凌纾最终堕落成魔的结局,江御真的在一点一点改变灭世的劫。
“哎?这茶竟有这么烫吗,怎么都把你的嘴巴烫破了?”蒋玉这才注意到季凌纾唇角的痕迹。
“……”季凌纾抬手摸了摸。
才不是烫的。是江御咬的。
他想和人炫耀,但又觉得蒋玉的身份实在是过于尴尬。
沉默半晌后,他还是没忍住道,
“师尊说你懂得也很多,我问你,归还痛觉的时候,必须都要通过这里,然后那个吗?”
“什么这里,什么那个?”
蒋玉一头雾水。看着季凌纾指着自己的嘴巴满脸期待,努力尝试解读他的话道,
“你说嘴巴?那个是指……?”
痛觉是江御从於菟手里抢回来还给季凌纾的,那季凌纾的意思应该是江御对他的唇角做了些什么……
“他、他亲了你……!”
蒋玉恍然大悟。
季凌纾炸毛道:“你小点声行不行,我师尊脸皮很薄的。”
蒋玉:“……”不是你先卖力炫耀的吗!
说话间门外传来脚步声,随着厢房的门被“吱嘎”一声推开,一袭沁人心脾的花香也悄然涌入。
蒋玉很喜欢江御周身的这种味道,仿佛是这片遍布尘秽的扭曲天地间唯一的一寸净土。
“仙尊你回来了!”蒋玉迎上前去,有些紧张道:“剑……如何?”
江御轻轻点了点头:“成了。”
“太好了!”
蒋玉喜出望外,还想多问几句,里面的季凌纾却已经等不及了,光着脚便跑了出来:
“师尊!我……我……呃…………!!”
见到江御的那瞬间,他的脑中山崩地裂。
铺天盖地的,来自四肢百骸的疼痛将他淹没,如山海倒灌,封上了所有漏光的隙。

“疼……好疼……”
季凌纾扑通一声半跪在了地上,手指兀然地抓住床沿,将那泛着淡淡药香的梨木抓得粉碎。
还没弄清楚情况的蒋玉只觉得身边有阵岚风掠过——江御已经来致季凌纾身旁,珍贵的灵气源源不断地被送入季凌纾的神识之中,想以此缓平他的痛苦。
许多人都曾被这灵气救泽过,春天般轻柔又磅礴的力量似有春生万物的神力,仝从鹤、独夏、蒋玉,还有更多更多的人都被江御这般救护过。
而季凌纾常常是在江御身旁看着他普渡芸芸,耳濡目染,如沐春风。
师尊的灵气有多见效他比谁都清楚。
只是没想到,这灵气渡的了众生,却唯独渡不了此刻的他。
“不、不行…师尊,我还是好痛……”
江御的灵气于季凌纾而言只堪比剧毒,这春风吹到他跟前时只剩下料峭的寒意,原本让他依恋不已的淡香在此时此刻竟也锋利到有了形状一般,靠近江御后的每一次呼吸都会给季凌纾带来深入骨髓的刺痛。
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和师尊……
绝望又深不见底的钝痛如染墨,将季凌纾的视线一点一点侵蚀。
在要疼晕的过去的那刹那,忽然有一丝细若蒲苇的微光于无边无际的长暗之中闪现,季凌纾别无选择地奋力向那道光抓去。
——砰!
一声闷响如雷贯耳,将他的目光震回清明。
原本让人无法忍受的,如诅咒般的痛楚忽地从身体中被抽离出几许,让几乎快窒息昏死过去的季凌纾终于喘上了一口气。
他思绪迷离地靠在已经被自己捏了个粉碎的床沿边,衣物已经被冷汗完全浸湿,身上的伤口在刚刚的挣扎中全都又裂开了来,然而比起刚刚那不可名状的阵痛,皮肉裂开之苦仿佛轻若鸿毛。
厢房中的时间似乎在这一瞬滞缓。季凌纾一口气尚未完全缓过来,还分不出神来思考刚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而目睹了一切的蒋玉则在原地怔愣了好几秒,才哑着嗓子沉吟道:
“江……江仙尊……?”
声线抖到让人以为他是遇到了什么庞然邪祟。
“江仙尊!!”
蒋玉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在跑向江御的半路上还自己绊了一跤,眼看脑袋就要磕上地上方凳的棱角,在惨剧发生之前,衣领及时被人从上方拽住。
江御将他扽了回来,另一手极快地擦去了唇边的血迹:
“我没事。”
蒋玉语无伦次,只能摊着手看看江御,又神色复杂地看看地上的季凌纾。
“怎么可能没事……你刚刚……季凌纾他……”
“蒋公子,你看错了。”
江御打断了他。
向来收拾妥帖干净的衣衫上此刻还在往地上滴着血水,他神色淡然地抚去自己锁骨上刚刚因捱下一剑而留下的伤痕,朝着蒋玉有些狠厉地使了个眼色。
可蒋玉不傻,季凌纾也不傻。
季凌纾很快就意识到,他刚刚在疼得昏死前抓住的那根自以为是救命稻草的光亮,竟驱使着他朝着江御动用了堕薮。
“师尊……对不起……你疼不疼,你一定……唔!”
他勉强站起身来,仓皇地想向江御靠近去看江御的伤势。江御对他从来不设防,他的剑那么狠又那么快,用来弑神的剑式却落在了江御身上,他……
他没能再往下多想。
靠近江御到一定距离后,那股足以让他的魂魄四分五裂的痛感再次无可抵挡地席卷而来。
好痛……为什么会这么痛……
就像隔着一道天堑,有什么无法想象也无从跨过的屏障阻止着他抵达江御身边,硬生生地要将他们二人拆开来。
这感觉无比熟悉,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回到了最初他完全分不清真师尊和假师尊,被迫一次又一次保护蒋玉而置真正的江御于不顾的逆境。
原来违叛天道枷锁的代价是如此之大。
因为於菟在他血骨中不断地被滋养壮大,和天道星君分庭抗礼,才有了他这肉体凡胎得以喘息生存的缝隙。
而现在於菟种在他体内的恶种被连根拔去,天道的枷锁便可以对他肆意妄为。
要么离开江御,要么屈辱地在无边的疼痛中死去。
天道为他定下的命和运就是如此歹毒。
季凌纾咬破舌根,他明明已经克服过这道枷锁……明明已经能分清师尊和蒋玉,明明好不容易认清了他对师尊的爱意……江御说在鸦川水土不服,他明明答应了江御,要早点带他离开,带他回到他们两个人春暖花开的家……
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吗……?
“真的没有吗?”
戏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季凌纾猛地抬起眼,一切都融化成猩红当中,“他”正浑身惬意地站在眼前。
梦里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堕薮阴魂不散地来到了现实。
“季凌纾”愉悦地勾起唇角,笑意充满邪气,被这铺张的痛感取悦得很是满意,“他”笑道:
“你知道凡人为什么永远无法对抗神吗?”
季凌纾疼得连保持清醒都困难,自然没有余力去思考“他”抛出的问题。
堕薮也不介意,自顾自地点了点太阳穴,悠悠道,
“因为不敢想。因为想象不到。”
“就像你现在这样,拥有了我这般强大的力量,却连小小的疼痛都不知该如何对付,我有时真觉得你蠢笨得可怕。”
“滚开——!”
季凌纾烦躁不已,一掌过去那幻影便烟消云散。
但“季凌纾”的话却猛然提醒了他——能破坏一切的堕薮,自然也能吞噬消除掉天道带来的这番疼痛。
他要毁了这被天道注定的一切。
蒋玉脚底下的黑影微微一震,同时察觉到异常的还有江御。
甚至因为季凌纾的力量膨胀得太快太夸张,已经难以再抑制随之勃然的威压,没过多久就连蒋玉也目瞪口呆地打了个寒颤。
季凌纾仍然在啃噬这源源不竭的疼痛,堕薮正兴奋地蓬勃,他越强大便越麻木,越麻木也越混沌。
混沌到他分不清身上的伤口是痛还是痒,分不清刚刚的噩梦是忧还是喜,分不清踏出一步感知到的是触觉还是嗅觉,分不清江御身上那吸引他的,剧毒般的疼痛淡香是味道还是拥抱,唯一清晰的只有要靠近江御的愿望。
他的脚步缓然顿住,稀疏的注意力被角落里浑身散发着明宵星君神力的蒋玉吸引。
此刻季凌纾其实已经分不清面前站着的是人还是什么,他能察觉到的只剩自己的情绪,他讨厌明宵星君,他憎恶和明宵星君有关的一切。
所以他要杀了蒋玉。
锵——!
剑锋被另一道如虹的剑气抵挡,同时到场的还有一道凌厉的飒气。
是商陆。
铜雀阁中的风吹草动都在商陆的探知之中,季凌纾这突如其来的修为骤增他怎会不知。
商陆似乎在询问江御发生了什么,震惊于江御衣衫上还未干的热血,以及季凌纾刚刚那朝蒋玉脚下送去的那一剑。
季凌纾嫉妒商陆。
嫉妒商陆继承了本该属于他的婚约,更嫉妒他好像知道有关这个世道的许多内幕,以至于能名正言顺地站在江御身旁,为江御铸剑。
杀气在瞬间又转向商陆。
江御将商陆和蒋玉都推了出去,旋剑替他们挡下那遍布堕薮,足以重伤圣神的一剑。
“爹爹,你醒醒呀!”
小狼从江御的袖中钻出,嗷呜一口咬住季凌纾的袖口。
它诞生于季凌纾对江御的思念,季凌纾在混沌之中缓顿地辨认出了它的声音。
最初是用来哄江御的小把戏,他没能赶来鸦川时,也是这小狼陪在江御左右。
他是喜欢它的,像对孩童,对灵宠。
他想让它有好的结局,不必在这早已崩坏荒谬的炉笼中浑噩。
季凌纾再次动了剑。
江御眼疾手快,抓回了只来得及被削断了几根耳朵上绒毛的小狼。
“季凌纾……”
江御唤他。
季凌纾迷茫地抬眼,对上江御那双湛若冰玉的瞳眸。
他喜欢师尊。
从记事时就开始依赖师尊。
少年时变成了别扭的占有。
成年后又没有一刻不在贪恋。
他的爱意是如此纯粹,以至于现在倾泄而出的杀意也是如此浓烈。
他从始至终都只是想和江御一起回到花坞。
天道和堕薮却将他的心意扭曲成了滔天的劫。
在下一瞬间他听到了许多人的嘶吼和尖叫。
商陆,蒋玉,也许还有早已远去的清醒的他自己。
所有人都在叫嚣着不要。
只有江御紧握住了他的手腕,爱意也好,杀意也罢,只要是他,他的师尊从来都是全受全归。
轰——!
季凌纾觉得周身暖融融的,好像回到了於菟销声匿迹,星君也还在受人敬仰的从前。
因为堕薮,他的骨血其实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暖过了,鼻息间也都是柔和的花香,某一刹那他真的以为自己是在花坞中醒来。
他睁不开眼,但能感觉到江御就在身边。
“师尊。”他喊道。
“嗯。”江御应了声。
“师尊。”他又喊了一遍。
“我在。”江御依旧应着,不见不耐。
“师尊。”他有些不知餍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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