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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炮灰恃强行凶(祝如意)


等谢玉折走近后,跟着他的修士们像是提前得了命令,纷纷退至两侧,独留他一人继续向前。他像是迫不及待似的步伐越来越快,在离柳闲所坐不到半尺之处,他终于克制了脚步,而后毫不犹豫地直直跪下,膝盖骨碰地时发出嘭地一声闷响!
他面不改色,弯腰三拜,恭敬沉声道:
“弟子谢玉折,拜见师尊。
“愿您——”
这一次他没有说出类似“辉比日月,万寿无疆”之类特别有气势的话,他只是看着柳闲,执起他的手,落于其上轻轻的一个吻,笑弯了眼说:“小玉愿您一直平安幸福。”

第118章 归家之礼
某年某月某日, 所有未归家的人都注意到,西北方有界山上边的天空里突然多了几千双眼睛,山里边所有花鸟云虫草输都根被抽了魂一样蔫死。
而后一道蓝火从山巅腾起, 刺得笼罩着山的眼睛齐齐闭上,随后,天上裂开了一道口子。
团团的云被撕成碎片, 那道裂缝与周遭让人恶寒的眼睛不同,往里看似有仙幻之景,浓郁的灵气从中蔓延出来,浸润了整座死山。山上的焦芽里冒出嫩叶,残苞开出花朵,不断地有书页似的碎片从山巅飘回缝里,短短半天的时间这山就死而复生,比往年更多了一层玄乎的传说。
等碎片越来越少直至消失之后, 裂口又关闭了,那时所有人都心有所感,心念一怔。好像身体突然轻松了一下,可随后又一切如常,完全感受不出异样,他们又继续了自己的工作。
但在那之后,在某个时间, 也有人突然发现,自己的某颗痣、胎记、疤痕或是些别的印迹, 在不知何时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檀宫的人再也没有听见过他们宫主的风声, 要知道从前不论有多忙碌,宫主总会抽空回来, 打理些事务。而这几年出的事不算少,天下唯一的上仙和天不生的顾宗主一齐云游四方,百炼谷的方宗主称“万事了了,无事可扰”之后闭门不出,药宗的周宗主和隐居凡间的杨老板也再也没了音讯,上修界只剩了谢玉折一个主心骨,其余大宗门,都靠小辈打理。
有不靠谱的小道消息说,这些都是上修界扯出来的幌子。其实,上仙和顾宗主因往事不和多年,曾经甚至反目成仇,根本不可能一起出又;还有不要命的老人,说上仙其实不是真神仙,从前他才没这么避世,亲自动手杀了很多不听话的人;而顾长明则是为了天下苍生着想,与年少时曾对自己有过教导之义知遇之恩的柳兰亭反目成仇,将其关入牢笼服刑百年。
而他们的消失,并非自愿,而是有人想大权独揽,在进行肃清。至于传闻真假,此人是谁,没有人提过他的名字,全靠听者自辨。
顾长明最后一次出现在人前,是檀宫修建而成、大喜之时,他却一身缟素,为谢玉折“加冕”,褒奖他年少有为,自那时起就已经兴起了许多传闻。
而今就连檀宫的宫主都不见了人影,上修界人心惶惶,生怕是山雨欲来,大祸将至。
而三日前日,檀宫终于收到了宫主的亲笔信。
信上写着,上仙三日后将云游归来,弟子们需列阵相迎,不可怠慢。
纵使有人好奇,可仍旧没有人问与上仙同行的顾宗主如今身处何方,冥冥之中他们明白,这不是他们该知道的事情。即使如今宫主对他们再好,有些密辛也不该随意招惹,或许不问不信不思考才是保命良方,安心听令,迎接大名鼎鼎的上仙归宗就好。
要知道,上仙对整个修仙界而言,早就已经不只是一个修为极高的修士了。柳兰亭是一个千年来都未曾熄灭的传说。只要有这样一个传说未曾陨落,人就永远有底气,永远感到安全。毕竟,这么多年来,柳兰亭一直都是这样的做派,也从来没有失手过。
他登仙之前,以凡人之躯灭了一整座在凡间肆虐的妖山;
约一千年前,他开垦了个小山头,打出了“有志之士皆可来学剑术”的招牌,引得许多人慕名而来,在仙的教导下通了灵脉,习了法术,此山后来建云梯与天齐平,名为天不生;
约九百年前鬼门洞开,生灵涂炭,不周一剑镇了九洲,剑出时天光乍破,血雨纷飞,剑仙之姿于云端凛凛成威,随后上仙闭关二十年;
约八百年前天裂降雪,十年不停,诡异寒冬,上仙携一众修士齐补天裂,天漏填满云销雨霁,随后上仙闭关四十六年;
约七百年前,各地旱灾频起,上仙立祭台施法三日,而后烈日之下竟真降起雨来,有人说,当年他在一旁目睹上仙面如土色,七窍流血,双瞳失色,雨落下后直接晕了过去,好在身旁的小弟子将他驼了回去,随后上仙闭关七十四年;
约五百年前,仙草现世伴随着梼杌复生,修士倾巢而出欲夺仙草,却力不能敌还自相残杀,仙门死伤惨重,上仙出关独赴仙山,斩梼杌得仙草,将其浸于灵泉之中,源源不绝,人人皆可饮之。据传,上仙归宗那日,天不生弟子只看见了个浑身是血和破布条的人立在长老身旁,这人似乎还断了一臂,随后一百年不知上仙踪迹;
约三百年前,上仙出关,久违地游历天下,降妖除魔,所到之处赞声不绝,连拔剑时遗落的剑穗和擦血的绢布,都被百姓供奉起来传承百年;
约一百五十年前,上仙收徒,其弟子名为十七,悉心教养,未曾怠慢。而十七此人,忘恩负义,图谋不轨,作奸犯科,秘学禁术意图弑师,奸计败露后,众仙家将其置于绞刑架悬吊而亡,最后由天不生顾宗主亲自点火烧尸,残骸弃于黄泉。上仙归家,见状大喜,褒奖众人,可奇怪的是,随后某些长老再也未曾露面,上仙也销声匿迹,多年不见踪影;
只有八年前,他在比武台上为自己百年后新收的弟子出面,若非如此,众人还以为他羽化了,毕竟也活了这么多年了。
除了正史之外,仍有另一种传闻,说他是个杀人如麻、全凭自己心意的恶魔,不过多数人都不信,而且,即使真相是真也无伤大雅。
怪谁也别怪柳兰亭啊,他要是被逼得不干了,万一有一天天又塌下来,谁还能为我们抗?这么多年,好好活着的上仙给人的安全感,可比上修界那么多吃白饭享盛名的废物加起来都多得多了。那些人看着光风霁月,背地里还不知道干了多少脏事呢,人又不是非黑即白,上仙那么强,为救苍生做出了这么多事,偶尔为一己私欲杀几个人,又有什么可责怪的呢?
反正又没杀到我头上来,反正没人比上仙更爱救世,很多人都这样想。
柳兰亭像定海神针一样活在每个人的心里,因此此次他归来,弟子们自然欣喜,预备风光大办,把这颗安心药重新喂进天下人的嘴里。越隆重越招摇越好,告诉所有人上修界仍值得信任,天知道这点信任能让多少人捞着好处。
因此,此时已经聚集了许多喜形于色的弟子,在谢玉折一声“愿您幸福”之后,数千名弟子一齐低头拱手,声音高亢直冲云霄,场面极其恢弘,可他们说的话却很接地气——
“欢迎上仙回家!”
日光渐渐没那么刺眼了,柳闲睁开眼,却还没能及时反应过来该怎样行动。
回家?他注意到了这个词。檀宫我几乎从没有来过,如何称得上是家?是谢玉折教他们这样说的么。
谢玉折已半跪于地,他微垂着头,并不急于看到柳闲的回应,只是捧起他的手,吻了吻柳闲长有一颗小红痣的手腕内侧,那是先前柳闲戴红绳的地方,如今那晦气绳子断了,他为他套了一个冰透的翡翠镯子上去。顺从啊,臣服啊,都是他一直以来做的很好的事情。
等看清这镯子的时候,柳闲挑了挑眉,他拨弄了几下这镯子,朝谢玉折比了个口型,应当是个问句,但他没有问出声。
谢玉折点了点头,说出了一句让柳闲恨不得把他嘴给缝上的话:“师尊还记得。这就是当年我爹娘在演武场私定终生的时候,我爹送给我娘的镯子,好像已经传承十代了。”
外人面前说什么胡话呢?柳闲飞速地用余光瞟了眼身边人,见一众人都神色如常,这才安了心,而少数几个嘴角没止住的人,都被他恶狠狠地瞪了好几眼,也只敢憋笑了。
他补充说:“也可以用作谢师礼,谢师礼。”
而谢玉折一边笑着,一边再双手奉上自己一路提来的温凉锦匣,一字一句道:
“还有这个。师尊,这是我为您这次归家献上的第二份贺礼。”
这匣子八角镶金,内外有两层,外层镂空雕着狰狞妖兽,栩栩如生仿佛马上要张开大口将人撕咬吞噬,内层是蜡封的特质白瓷,将其中的一切气息都隔绝在外,无人能够窥视。
柳闲好奇地放出一丝灵流,探查出了让他不适的气息,一对剑眉微凝,他问:“这是什么?”
谢玉折没有解释,他仍温良笑着,素来冷淡的脸和煦得像春日融雪,惊得身侧之人连眨眼都顾不上了。
此时,檀宫外大片的柳树正随风低语,杨柳依依,一片留意,极俊俏的两人在柳条之下,眉眼含笑,是一副和乐融融的美人景。
谢玉折打开锦盒,轻声道:“我为此筹备了许久。”
他话说得诚恳,柳闲却想不出,正道之光会在这匣子里头装什么东西。要是他本人,装个骨头尸体的倒是不在话下。
可当那盒盖一被打开,熟悉的人血气和紊乱的剑气钻进鼻腔,柳闲终于掀起眼皮子看了过去。
他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一般眯了眯眼,而后饶有兴致地拖长了声音,问:“原来是他。”
他凝出一一柄小剑,提起锦盒里水藻般茂盛的头发,连带着拎起一颗不堪入目的人头!
这头看着惨不忍睹让人恶心,味道也腥臭难闻,但柳闲并未表现出半分不适,反倒信手拎着它,细细看它大睁着的双眼。这张脸上的两颗眼珠红点密布,高高凸起得好像死前经历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应当是存放日久了,它的嘴唇紧抿着,五官流出了大股紫黑的血迹,已经干涸黏在了有些溃烂的皮肤上。
“谢玉折,你还是……”
谢玉折的呼吸随着他言语的停顿一滞。
把人头平稳地收进瓷匣里,柳闲把那柄剑丢在地上,低低笑道:“还是这么会讨我开心啊。”

第119章 我想要的
这匣子里层盛着顾长明的头, 外层绕着步千秋身上的鞭子,谢玉折原还担心自己是否太过僭越,听到柳闲这样说之后, 才舒了自己紧绷着的一口气,欣喜地笑弯了眼:“师尊喜欢就好,弟子还准备了别的。”
他指着被规整地摆在一旁的十个大箱子:“这些年, 我到处找你。路过心仪的裁缝铺子,便会让人为你做几件合身的衣服,等你回来就有好看的衣服穿。”
那是各色的衣物,或艳丽或清淡,或修身或松散。
“那些是首饰。”他的手指又换了一个朝向。
那是各类的视频,从头到脚,应有尽有。
“那儿,是我精心挑选的书刊, 想来师尊会喜欢。”
那些书箱皆被牢牢盖住,柳闲看不出是哪类的书。
“檀宫后边的比武场里有为你准备的各类武器、马驹,弟子也已经把水云身打扫了个遍,喜欢的吃食已经备好,师尊随时可以住进去。”
突然的大礼砸的柳闲像中了千万彩票一样懵,他扫了眼满院的礼箱,又呆滞又震撼。
又富又大方。
又大方又不摆谱。
又不摆谱又贴心肝。
他突然意识到, 眼前这位谢小将军,失败过、落魄过、受伤过、但好像就是没有穷过, 就是没有给人画饼过!
“还有这个。”谢玉折从腰上取下来一枚玉令,慢慢放进他手中。
感受到手中温热的触感, 柳闲低头一看,这令牌上只有一个龙骨似的字:“谢”, 这是代表着谢玉折的令牌,见之如见此人。
谢玉折原想把腰上的另一块,檀宫的宫主令也一并交给柳闲,他想把自己的所有都毫无保留地为他奉上,可后来还是算了。檀宫并非是个好东西,柳闲已经累了千年了,往后的肮脏与不堪,不必再让他沾染,由我来背负就好。反正,师尊有了我的令牌,由我来当柳闲的剑。
因此,一块更精致、更奢华的“檀”字玉还挂在谢玉折腰间,他对此闭口不提,从袖口里拿出来一卷长长的金帛卷,将它徐徐展开:“还有前几天各大宗门送来的贺礼,我来为您读。”
“迷花岛赠各类天级灵药共二十瓶、千年滋补灵芝五朵,附言‘愿上仙与宫主长乐无忧’;百炼谷赠五尺红绸妙绫一匹,附言‘此绫罗极通人性,上仙若拿不定主意,宫主定能想到其中妙用’;飞仙楼赠妙音石一匣,奇书五箱,记画石一匣,附言‘如此好物件我当然只舍得赠予上仙和他爱……”
“停!”在全广场的人被成功带偏之前,柳闲及时出声打断他的话:“都放进你们这的库里,有谁需要就拿去用吧。”
虽然收礼的感觉还不错,但送的这些东西……柳闲越听越觉得怪,最后的断句也恰到好处地断在了最不好的地方。他攒了这么多年宝贝还没有缺的,这些东西还是留给更需要它的人吧。
可没想到,一向听话的谢玉折,在他惊愕与威胁的注视之下,居然强硬又迅速地拒绝了他:“不,这是送给您的贺礼,而徒儿我只是顺道沾了光,旁人怎可夺人之好。”
“你……!好。”
谢玉折乖乖笑着:“师尊也好。”
外人面前,柳闲必须维持清高自持的模样,于是他只能咬咬牙,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以前爷爷教他,越年长,越是需要做自己不得不做的事情。比如说,现在他为了维持上仙的体面,不得不装的端正;比如说,从前他用不了清洁咒的时候,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是个标准的白衣剑客,半夜趁没人的时候悄悄爬起来洗了多少次衣裳!
“辛苦诸位了。”谢玉折回过头,微微抬手,手中灵气无声地流出来,浸润着每个人的灵脉。他面色和悦地说:“天色将晚,都回房休息吧。上仙归家是大喜的事,诸位明日可去薪库多领一个月的薪给。这五日不必轮值,休沐便是,我会加固檀宫的结界,护诸位安心无虞;若想下山也无需上报,但要带好信焰和护身罡,一切以安全为上。”
又是放假又是发奖金,所有人都欢天喜地地快步离开了,走了老远之后窃窃私语了起来。
“你们有没有觉得宫主今天怪怪的?”
“觉得觉得!!”有个包子脸的弟子连连点头:“我从来没见他这么高兴过!”
“自己等了这么久的亲师尊回来了,表现得高兴了一点,不是很正常嘛。”
“如果是云游回来,何必这么大阵仗?天天都有人云游回来。”
有人压低了声音说:“你不懂。最近这些年,上仙露面少了,好多人起了坏心思,天天说闲话。咱宫主可是现如今全天下最有权威的人,他都对上仙无比尊敬了,难道其他人还敢不跟着他?”
“宫主真是为计深远,师徒情深啊。”
“不一定是师徒情。”
有人两眼冒光:“你也觉得?”
“虽然上修界里偶有异声,可天下百姓里信仰上仙的人多了去了,稳住上仙地地位,也是稳定民心,这样做的好处可多的多。”
那人熄灭了:“冷血。”
“可是刚才散会,他为什么要对我们说这么多话?虽然平时宫主对我们也很好,可从来不会说超过十个字的话。”
“是啊是啊,还叮嘱了好多,我心里暖暖的。而且,宫主一个人布的结界能守护整座山,真的太厉害了!”
有人冷眼旁观:“呵,一群不懂感情的人,你们懂什么。”
“你懂?那你说说?”
那人用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看着旁人,然后毅然决然地,歘的一下从袖子上割下来一小块布。
“孔雀开屏,就这么简单。”
“喂,小玉。”
柳闲问:“那两个人的东西,为什么会在你手里?”
他承认自己一开始被匣子里的东西吓了一跳,并非是因为样貌有多惊悚,而是因为他竟然料想不到,谢玉折会这样做,还下手如此狠、如此快。
难道他先前因为我,和顾长明反目了?
要是这样,柳闲心中还有些遗憾。虽说他和顾长明之间隔了几条人命,但谢玉折……至少这辈子没有。这几条命柳闲迟早会让顾长明还,可他一直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若他不对顾长明动手,谢玉折能在他身边多待几年,兴许还能学到更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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