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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炮灰恃强行凶(祝如意)


于是柳闲抓住这个间隙凝聚全力,强行突破了压制,往后撤半步,稳了稳自己摇晃的身形,喉咙管里涌出一大口血, 还来不及咽下,脊背突然被人重重一拍, 猝不及防地咳了出来!
白衣沾血,柳闲一下子站不住, 他双腿一弯,骤然跪倒在地, 手肘支撑在湿冷的地上,像被下了软骨散一般,连小半个身子都直不起来,只能仰着头,用力抬手,擦净脸庞。
“谢玉折”见他这副模样,垂眸凝视良久,最终弯下腰,将他扶了起来。
他让柳闲完全地依靠在自己身上,用大拇指擦去了他嘴边再度溢出来的血,温柔地抚着他的背,眸色心疼,就好像刚才那一下能要了人命的重击不是他干的一样。
他一手揽着柳闲清瘦的肩膀,有一下没一下地为他顺着气,并没有回答“你是谁”的问题,垂下眼帘,温和地看着柳闲,似乎在为自己先前的恶行解释:“师尊,淤血吐要出来才好。”
柳闲被他毫不费力地钳制着,想要站起身却只能贴着他的身体,鼻尖钻进独属于眼前人的清冽香气,这味道和真正的谢玉折不同。
他抬眸望着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人,面色并无波澜,只哑着嗓子嘲讽:“是吗?你倒是挺在乎我。”
西贝人点了点头,颇为惊喜,睁大了微红的眼眶:“师尊要是能一直记住这一点,弟子此生也无憾了。”
柳闲看着眼前这个不知真实身份的人,冷嗖嗖打了个寒战:“别装了,我没有你这种徒弟。”
谢玉折按着他的脊背,慢条斯理地为他顺气:“师尊,听你这样说,弟子好难过。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做,您就不承认弟子的身份了。”
垂眸对上柳闲眼里的淡漠,他笑了笑,并无半分怨言,只揽着他,手上动作轻柔却半点不吝啬力气,而后二人听到身后突然有骨头爆裂的声音!
“师尊方才是想要和明珠前辈同行吗?”他朝柳闲身后惋惜地叹了口气,手上圈抱他的力道更紧:“可是,他要杀你。”
“不过你似乎也动不了了。”他没再牵着柳闲的手,反倒拎起先前真明珠送给柳闲的灯。他的指节穿透了灯面名贵的布帛,指着灯上已经变成破烂的不同部件,问:“师尊以为这是什么?”
柳闲被他按在怀中,视线被他的身体完全遮住,就连灵力的探测都被完全阻挡。此时他像是摸黑一般,不能感知半分真明珠的状况,只知道方才还话多到让他想要自戳双耳的真小公子,已经很久没有再说出第二句话了。
他没有打理谢玉折,简洁反问:“你把真明珠怎么了?”
谢玉折像是早已料到这个局面似的,并不觉得自讨没趣,眉眼笑意未减:“这叫阴灵灯,明珠兄骗了你,它才不是赎灯。二者外形相同。赎灯护人,而此灯害人。”
柳闲吃力地斜睨着他:“真家的灯从不伤人。”
“师尊错了。真家人揣着那么恐怖的能力,若是当真没有一点手段,凭什么多年屹立不倒?凭先家主那把除他之外没人挥得动的刀?”
他用手拿着那盏灯,仿佛是想让柳闲看的更清楚点似的,朝他拨来拨去,细细道来:
“外人不知道阴灵灯,可弟子有幸了解过。这盏灯做工精细,品质上乘,咒法特殊,落款乐章,并非明珠兄所做的第一盏灯,实则出自他已故的父亲,刀修第一,天下十绝真乐章之手。灯面用的是忧愁谷里毒蝉濒死前吐血化作的丝线,碰之则化作细针刺入肌肤,上面浸满了药宗宗主私藏的剧毒九曲丹,能在瞬息之间让人暴毙。”
“已经如此狠毒了,明珠前辈还觉得不够。”随着谢玉折温和而低沉的话音落下,他每再多说一个字,面上的笑意就更浓烈,眼中说不明的情意也更缱绻。
而后他合二指用力朝破烂的灯面一按——绣着仙鹤振翅的灯里淡蓝光晕突然大盛,还不过片刻柳闲身上就已冷汗岑岑!
刹那间犹如万蚁噬骨,柳闲已经没有了一点独自站立的能力,若非谢玉折加重了搂他腰腹的力气,他早已倒了下去。他牙关紧咬,用唯一的一丝力气,将痛苦的呻吟咽入喉咙里,不欲显露出半分狼狈。
他突然变成这副模样,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生理上的剧痛,一切起源于那盏被唤醒的灯!
可“谢玉折”仅把灯拎在手上,另一只手好整以暇地揽着他,星眸微转在他的脸上流连,将他的难堪尽收眼底。柳闲两鬓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沾湿,他无力地仰着头,双唇微张,轻轻喘息着,双目已经朦胧到见谁都分不清。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如同梦呓一般,属于上仙的威压在这个人的面前竟然半点作用也不起,一贯狠厉的言语如同小猫呢喃:“不想死……就放开我。”
恍惚间他看到那个人在笑,谢玉折依旧同他问牛答马,他为他轻轻拭去了额角的汗:“师尊已经感受到了吧。明珠前辈在这盏灯上滴了你的血,烧过你的头发,只要你离这盏灯不过五十步,他就能控制光亮,把握你的痛觉,直到你痛昏,痛死。”
他目光炯炯地问柳闲:“细针刺坏筋脉,剧毒入侵骨髓,肝肠寸断,灯灭人焚,明珠兄总有方法让你暴毙而亡。他都如此对你了,你为何还要念着他的处境?”
柳闲失了精神,声音越来越低:“倘若他事先知道我是谁,准备这些来杀我,也不奇怪。”
他吃力地直起腰,把下巴抵在西贝人肩上,问他身后已经废了一只手的真明珠:“毕竟是我害你家破人亡。是吗,明珠兄?”
一旁的真明珠全身都凝住了,被定在原地,脚背像是挂着千斤顶,完全挪不动脚步。
而“谢玉折”没有给他任何一个眼神,春日和风过,下一秒他的右手骨头就已经爆开化作了碎片,稀拉拉地散布在血肉中!
可此时的真明珠看不出一点痛苦,他仅垂眸站在一侧,唇角微翘,身姿矜贵,断肢哗啦啦地流着假血,多了个漏风的洞于他而言就像少穿了件外衣一样轻松。他像一个任人摆布的精致娃娃,再无对人动手的能力。
而在被叫到名字时,他抬眸对上了柳闲的眼神,歪了歪头,空洞的眼神好像在说:“我听不懂。”
柳闲朝他弯了弯唇角,即使无力,他也永远像是与友醉酒同游一般惬意。浸在沸水里也能嬉皮笑脸,他好像生来就是如此。
“弟子不会让别人碰到您,师尊。”谢玉折抬起他的手强硬他环住自己的脖子,扬声道:“真明珠意图不轨,我替您处置了。”
柳闲的易容早已被人消了个干净,露出其下秀丽的一双眼睛。谢玉折话说得好崇敬,可他仍需要承受五脏六腑巨大的威压,苍白的脸颊上爬着两行乌血。
而谢玉折揽着他,一同侧过身,别过他的头,为他擦去眼里的泪花,逼他和自己看向同一个地方。
他的手指就像操控着挂在真明珠身上关节的丝线似的,随意动几下,真明珠的动作就跟着变,诡状殊形,形态可怖,看着比天下最好的术士变得戏法还要可怖惊疑。
片刻后真明珠的关节开始错位,发出嘎吱嘎吱的刺耳声响,骨头纷纷朝反方向扭曲,而后咔嚓一声就此折断,孤零零吊在皮肉里,他充血红肿的眼珠都要掉落下来!
“恶心。”
不知是从哪个地方摸出一条红线黑缎的眼绸,谢玉折把它蒙上柳闲的眼睛,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他的动作慢条斯理而又熟稔无比,好似曾如此做过无数次。
而后他抬起柳闲的脸,端详片刻,许是满意了,又亲自为他捂住了耳朵,俯在他耳边,很害怕他被吓到似的,心疼道:“师尊别看。”
他似乎一心一意都放在柳闲身上,半点没有做出别的举动,可真明珠的痛苦也一点都没少,旁人竟看不出半点他所使的招式!
柳闲完全动弹不得。
即使蒙住了眼睛,捂住了耳朵,他还是能闻到空气中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听到谢玉折对他柔情似水的嘲讽:
“师尊,心软下来要和真明珠同行的时候,想过他其实要对你下这种死手吗?”
柳闲被他身体投下的阴影斜斜遮住,光影明灭中能隐约看到他清冽冷淡的眉眼,他脸上没有丝毫情绪,断断续续道:“想要我死的人多了,有人做到了吗?”
谢玉折不以为然,唇角的笑意里含着别样的情绪,他说:“柳闲,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念你。我想见你,原以为你风华绝代、天下第一,可没想到今日一见,你竟然这么落魄迟钝,差点死了都不知道。”
“人又不能一辈子都十七八岁。要是一直只有我出风头,那群修仙的就太没用了。”柳闲将他的话当耳旁风,也不看他,只盯着真明珠手腕上糜烂的洞口发呆:“他要杀我的时候,我还回去就是了。”
他的确太迟钝了,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真明珠不是活人。
若非此刻看到他身上狰狞的伤口,闻到他身上和真人血不同的味道,他都没察觉这个明朗却奇怪的少年其实是个人偶。
“你做不到。”谢玉折摩挲着他的眼睛,搅乱了他脸上的血痕:“你是可怜他,所以你杀不了他。这么多年你还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得有多狠,下手就有多轻。吃了那么多亏还不长教训,非要等到被人卖了的那天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你那样做。”
“这么多年?”柳闲扬了扬眉,“你这么了解我,我倒是不知道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
“谢玉折”似乎生气了,他的五指扣进柳闲的发根,扯着他的头发,逼他抬头,盯着他的眼睛厉声质问:
“那个和我长相相似的小孩丢了,你就着急要去找。被藤蔓缠来这里,明知道奇怪,可遇到独自在此还完好无损的真明珠,见他装个傻子,说几句可怜话,你就同情起来了?”
明明是居高临下的,可他说话的声调却越来越急切:“揽一堆深仇烂恩在身上,以为是在发善心,到头来其实是在给自己掘墓地,谁会感念你的好?活了这么多年,那样的人,你遇到过吗?告诉我,他还活着吗?”
在柳闲吃痛的吸气声和止不住的咳嗽下,他终于缓缓松开了手,轻声道:“师尊,你可怜别人,谁可怜你啊。”
“当年真乐章发狂把刀子朝向自己全家的时候,你重伤了也强行出关让他解脱,为了真家清誉死不开口。结果现在呢?他儿子用这种手段杀你。刚才若不是我拿着这盏灯,你现在就和它一样。”
谢玉折瞥了眼倒在地上的真明珠,渐渐缓下了声音:“我拿到这盏灯就能操纵你的一切,当然,没有它也可以。但我舍不得这样做。”
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似的,他一松手,阴灵灯就像烂絮一般缓缓飘落,还没来得及落地,就已化作了飞烟,柳闲身上的疼痛也就全然消失。
“谢玉折”酸涩地合了合眼,嗓音略微沙哑,目光却是阴寒的:“弟子舍不得让你死,此刻身受重伤,还时时挂念着你的安危,想要你一个真切的拥抱,你却不愿意给。”
“我的徒弟丢了,我自然要找;看真明珠可怜,我就帮帮他。而你对我而言只是个来路不明必须警惕的人,你还说你……”
阴灵灯灯毁光灭,急急喘息好几口气后,柳闲终于拾回了一点自己的力气。他低低地“嗯”了一声,笑着复述道:“舍不得……你舍不得。”
他主动环住眼前人的脖颈,摸上他颈后的骨头,冰凉的手指于其上点了点,勾起的唇角流露出清淡的疑惑和嘲讽:“那你的这个东西是怎么来的?”

柳闲冰凉的手指触碰着那人的脖颈后方。
眼前人眸光一沉, 良久后无奈地笑了笑,他笑起来也是同谢玉折同样的月亮,他怜惜而歉疚地看着柳闲, 解释说:“这是仙骨。”
“仙骨?这东西我都没有,仙尊好能耐。”柳闲清冷冷笑了,他直直看着“谢玉折”, 上挑的眉眼间带着几率轻蔑,反唇相讥:
“仙尊,你说你舍不得我死,可我是这个世界唯一的仙引,生仙骨成真仙,得杀了我才行啊。”
作为人间唯一的上仙,柳闲脖颈处同样的地方也有这样一块骨头。
要想成仙必须有这块骨头,想要有这块骨头必须杀了他, 他原以为这个世界里没有人知道。
“嗯,在我们的那个世界里,你的确被我杀了。”眼前人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沉郁,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我原想先将你安葬,之后来地府陪你。可没想到,师尊,你连片衣服都没留给弟子, 转眼就来到这个地方和另一个人言笑晏晏。”
“那个世界?”柳闲皱了皱眉。
倘若眼前人所言为真,他真的在所谓的另一个世界被人杀了, 现在立在这里的人又是谁?这么一想,可怕得很啊!
不过柳闲也只是想想, 他不知为何轻轻笑了一声,没人能听见。
眼前人还在诉他的衷肠:“你都忘了。师尊穿越来到这个世界, 我也是,我们不属于这里,你明明早该死了,是弟子亲手把你的尸骨抱进血棺里。”
柳闲嫌弃地盯了疯子一眼:“所以你纡尊降贵来到这里,费心力打造遗冢,还折磨我的徒弟,把他掳走后又伪装成他,是想再杀我一次?”
“谢玉折”默然片刻,唇角笑意里多了几分做作的委屈:“你不该这样想我。你只想着真明珠随意送灯没心眼,却不知我暗中为你提防解毒保你不死,却没发现,我从未承认过自己是谢玉折,也从未对你下过死手。”
“你下手是挺轻,可能我也就差点骨折了吧。”柳闲揉了揉自己刚受重击的脊背,身上还残留着灯影带来的疼痛,尝着嘴里未曾消散的血腥味,他煞有介事地笑了笑。
“方才弟子的确不高兴。”这人想顺势为他揉肩,可却被他不轻不重地避开了。于是他强行扯来柳闲,轻声道:
“我仅仅是略施伪装,师尊就错把我认成另一个人,把我当做长大了的他,怎么能让我开心得起来?”
话音落下之时,眼前人的面容变换,露出其下一张俊美无俦却阴寒冷漠的脸,这张脸与谢玉折有五分像,可又大不相同。
谢玉折是两轮纯洁的弦月,他是两把沾满黑血的弯刀,柳闲仅一看,就笃定他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治不好的那种疯病,平时他在路上遇到这种人,都是就算翻跟斗也要翻去八百里外的。
“略施伪装?你的修为在我之上,都易容成和谢玉折一模一样了还要我认出来,你……算了,你有病啊。”
他被人钳制着,动也动不得,眼前人说话又始终不着重点,不知道他意欲何为,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他说着就想强行挣脱离开:“既然你不是谢玉折,那就不要叫我师尊了,收仙作徒,我也担待不起。”
对上柳闲烦躁又空洞的眼神时,赝品长长地吐出了一口酸涩的气:“你只是忘了。”
“无妨,弟子会让你想起来的。”
他抬起手,手腕翻转后,掌心出现苍白色的火焰,他翻转掌心用力往下一按——漫天大火突然腾起,冰冷却并不刺骨的熊熊烈火将二人包围,在死气沉沉的火舌跳动之中,摇曳的大火成了斑斓的形。
冥昭瞢暗,月如银盘,月下红衣青年拎着盏冷溶溶的灯,哼着小调,走在漆黑的乡野小道上,突然被一个衣着朴素的少年拉住了衣袖。
他回头,只见那少年伸着手,指着一个方向问:“大哥哥,请问去祈平镇永安街是往这个方向走吗?”
“不知道,但应该不是。”青年顺着这小孩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块巨大的石头。他在小孩撞墙之前拦住了他还想往前飘的脚步,提醒道:“这是一块大石头。不过要是你们鬼能穿墙,当我没说。”
青年一路上遇到的小怨鬼多的数不清,鬼食人魂,那群小鬼们仗着一张玲珑可爱的脸,总是引诱路过的凡人和他们同行,而后将人吃掉。在他们行骗时,问路是再常见不过的法子了。
他夜晚在这荒郊野岭走了这么一趟,手上的灯就不知装了多少亡魂小鬼,正打算趁晚上去地府一并超度再送入轮回呢。
“不好意思!可,可我是一个好鬼,不伤人,真的!不要怕不要怕我!”小鬼魂先是惊异自己一下子就被人发现了身份,而后见眼前人看他如看一团空气的模样,便羞恼地挠了挠头,指着自己的眼睛说:
“大哥哥,我看不见,不是故意想撞石头害人的。”
青年正要束魂收鬼的手指蜷了蜷,他微一垂眸,手上银白的灯火照到小鬼魂脸上,他才看清那是怎样的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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