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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生(徐徐图之)


但不幸的是,进入KTV时遇到其他客人,其中恰好有顾遥的亲戚,但顾遥并没注意到人家,这亲戚大人自然也是好心,很不放心地通知了顾遥的家人。
一伙高中生正在玩,麦霸邹冀正陶醉地唱着“就算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时不时瞥向顾遥,而其余人有吃果盘的,有聊天的,薄韧正在比手画脚地对杨樵讲他今天路上遇到一群野狗打群架的精彩事故……
包间门从外面被推开,他们都还没反应过来,明亮的顶灯也被打开了。门口站着一位穿着很得体,也很有涵养的叔叔,顾遥立刻站了起来,叫:“爸。”
一群高中生傻了眼。万幸顾遥的父亲环顾包间内,确认这里只有一群小孩在玩,最后也并没有发脾气,只严肃地让顾遥现在马上回家。但那场面已经非常难堪。
杨樵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头皮发麻。被大人抓包,他已经快有PTSD了。
木头:你不许去听到没,踢完球就回家,不然我就给薄叔叔打电话告你的黑状。
薄韧发了一个害怕的表情包。
任意球专家:老婆你管的好严。
杨樵回了一个黑线表情包。
他本人在家里握着手机,脸黑得不能再黑了。
任意球专家:这次不是去KTV,唧唧说是去他家唱歌,他搬新家了,家里装了一个练歌房。
邹冀的大美女妈妈以前是云州歌舞团的民歌独唱演员,新家配备练歌房,很合理。
那杨樵也不想去,想想一群人在邹冀家里鬼哭狼嚎,就觉得那场景一定很吵,不是他喜欢的环境。
木头:准奏。你自己去吧,玩得开心,到时就对唧唧说我有事。
任意球专家:好吧。
第二天。
杨樵一整天也没有学习,根本专注不了。
他一会儿想,薄韧现在和邹冀罗林在踢球,一会儿又想,去邹冀家里的肯定还有女同学,顾遥这次去不去了?如果去,她不可能一个人去,邹冀肯定要约其他女同学当群演,还会是以前高一同班那两位吗?这都过去一个学期了,群演应该也要换人,很大可能会找顾遥班里的新同学,而顾遥和薄韧现在同在理科实验班,也就是说,邹冀大概会叫去的女生,是薄韧也熟悉的女同学。
薄韧还是很讨女同学喜欢的。
杨樵就听见过自己班里的女生议论薄韧,说他长得帅,人还很有趣,就连杨樵现在的同桌也这么评价过薄韧。
是的,薄韧就是这么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品种。
杨樵一番推理加想象,把自己搞得非常萎靡。
两人对彼此的霸道不讲理,有时候本质上没什么不同,只是表现形式不一样。
薄韧更爱把对杨樵的占有欲明确地表现出来,杨樵并不是没这心理,只是薄韧会很自觉地把“我属于杨樵”的标签贴在脑门上,很少给杨樵发作的机会。但其实……有时候杨樵听薄韧总是提邹冀,提得太多,心里也会有那么一点吃味。
只是邹冀就还好,杨樵也挺喜欢邹冀,换做是别人,杨樵也要疯掉。
早上他起得晚,早饭也晚,午饭没有吃,到下午四五点钟,眼看一天都要过去了,一事无成,书也没看几页,还饿了,饿了就更容易焦虑,杨樵又开始陷入懊恼中,这是在做什么啊?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答应去邹冀家里凑热闹,现在也晚了。
学没学成,玩也没玩到,在这里想一个直男足足想了一天,最终还把自己想饿了。
可真行啊我这个死男同。杨樵充满了自嘲。
他决定去吃小区门口那家店,吃一碗热腾腾的过桥米线。
在家里有暖气,没觉得,一出来,冷得他一哆嗦,穿了羽绒,戴了帽子和围巾,也还是被冻得缩脖子。
今岁杨渔舟又不能回来过年,赵晚晴提出让杨樵再去南方过年,但今年高二要补课,正月初六就要开学,就这么几天,来回飞,经济上不划算,时间上不值得。
黄昏时分,杨樵一边朝外面走,一边看着地上自己那被夕阳拖长的影子。
世界上这么多欢笑和团聚,怎么他就总是一个人呢?真的很孤独啊。
走出了小区门外,杨樵正要左转去米线店,一辆电瓶车从路上拐过来,直朝着他,横冲直撞地骑过来。
杨樵:“……”
那电瓶车的前轮即将撞到他时,“嘎吱”,在他面前停住了。
骑在车上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男生笑道:“你怎么都不躲啊?还真是一块木头了。”
杨樵道:“你怎么没去唱歌?来找我做什么?”
男生把围巾扯下来,露出帅气的脸,道:“昨天不是就说过了?想你了啊。”

第20章 恐同
在他们成年前的一段时间里,薄韧每天就这么无意又热情地,不停撩拨着戳杨樵的少男心。
幸好杨樵的情绪控制力始终在线,不然他很真的可能要黑化了,那他们之间这段“竹马暗恋我怎么办”的公案故事,大概率会变成“竹马被我强制i”的诡异画风。
木头总这堪称收放自如的情绪自控,当然不是天生如此。
一个孩子,从很小的时候,长久的期待永远得不到满足,他也只能强迫自己学会压抑自己的欲望和渴求。
青春期还只是初见雏形,到后来在这方面,他几乎是位大魔王,冷静而克制地输出观点,最大限度挑动受众的情绪,是他的最强项。
薄韧喜欢在杨樵这里得到无限关注的感受,这为他开辟了一个与他本身生活完全不同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他是可以为所欲为的王。
但杨樵幼时对同样年幼的薄韧,却是把他当成一个上天赐予给自己的等身手办,很喜欢他,像大部分幼儿刚展开社交时一样,把好朋友视作超好玩的大型玩具。
只要杨樵把注意力多多停驻在这个名叫“薄韧”的手办身上,就能获得手办回馈的热情与陪伴。他的手办薄韧总是会满足他所有的需要,他想要足以替代家人的小伙伴,想要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爱护,想要每时每刻都很强烈的情感回应,全世界只有薄韧实现了他的愿望。
随着长大,从小人变成半个大人,情感认知从狭隘变得宽阔,杨樵对薄韧的喜欢也从童稚的玩具依恋,一天天变得丰满了起来。
假如他们永远停在初中,假如杨樵去了温河后,再也没有回来,那么这份情感的生长,也许就会永恒地停在“最最最好的朋友”这个结果上。
杨樵在十六岁半,日渐明确了自己对薄韧变成了那种喜欢,不想永远做朋友,想伸手向薄韧讨要爱情。小时至今总会满足他的薄韧,也可以满足他这个愿望吗?可以的吧。
应该,可以的吧?
薄韧这家伙成日嘴上也没把门,最爱说些乱开玩笑的怪话,实际上有可能根本不懂,连男同到底是什么物种,是圆是扁,是不是和他一样的碳基生物,他都没有真正地想过。
杨樵想对他出柜试试看,又对结果充满了畏惧。
在矛盾犹疑中,他反复想先确认,薄韧待他的心,有没有哪怕一点,是超出好友的心迹。
除夕夜,杨樵在薄韧家里和薄家人一起过年。
他本来拒绝了薄韧的几次邀约,年夜饭怎么还去别人家蹭,一定会给人家添乱。
但下午四点多,他在家里看《一年又一年》春节特别节目,有人敲门,他去开了看,竟是薄韬和薄韧兄弟俩。
“怎么……”他一句话还没说完,薄韧从旁边衣架上拿了他的羽绒外套就强制给他穿上。
薄韬利落地进去,把水电煤气闸门一一关上。
杨樵:“啊?……不是,你们干什么?……哎?干什么?……等一下啊!”
完全不理会他的反对和反抗,哥俩一左一右把他架出了门。
杨樵相当于是被“绑架”到了薄韧家里过年,既很慌张,又很感动。
他当然也管薄韬叫“哥哥”,薄韬比他和薄韧大了三岁,看着他和薄韧一起长大,对他也一直都非常好。
杨渔舟下班总是很晚,小杨樵左等右等都等不来爸爸接他回家。薄韧其实也没大人来接,薄维文夫妻俩一个货车司机一个住院护士,也都调配不过来时间,每天来接薄韧回家的,通常都只是大小孩薄韬。
薄韧要带落单的杨樵回家,薄韬也不反对,一手拉一个统统带回自己家,晚饭没有大人做,薄韬就会给两个小豆丁做饭吃。
薄韧和杨樵刚读小学的头两年里,薄韧家里条件一度很不好,因为薄维文的货车出了次交通事故,虽然责任明确是在对方,但对方人死了,不断扯皮中,开了几年货车好不容易攒下来的血汗钱,全都赔了进去。
低年级的两个小孩,不过七八岁,只知道大人们每天有事,不是很懂,十岁的薄韬却清楚家里的情况,承担了大部分家务,每天给弟弟做完了饭,自己也写完了作业,就会到周围几个小区的垃圾箱里去捡饮料瓶和废纸箱,扎成一捆拿回来,放在家里,攒几天等放学再去卖掉,每次能卖大几十块。
小薄韧和小杨樵不明白,只当是帮哥哥做游戏任务,回家路上看到饮料瓶子,也会捡起带回来给薄韬。
薄韬卖废品的钱,主要是攒起来当生活费,这样不用找家长再要钱,但他偶尔去接弟弟的时候,也会花五毛一块,买点小零食哄弟弟开心。杨樵也吃过他买的棒棒糖。
每个没有过哥哥的人,都一定想过自己如果有哥哥,会是什么样。薄韬哥就是杨樵想象中几乎完美的哥哥形象。
薄韧老是被大人们拿来和薄韬对比,他很烦这点,但杨樵知道,他和薄韬的感情特别好,他私下里是很崇拜薄韬的,从来没有像别家差两三岁的兄弟没事就吵架甚至打起来,他们哥俩从没闹过矛盾,明里暗里都没有。
两个人长得也有点像。
特别是薄韧脱离小饼干模式后,兄弟长得越来越像,唯一保持了明显差别的一点,是薄韬哥气质上比薄韧……有智慧。
合家团聚的除夕夜里,杨樵成了这家里的第五口人。
春晚开始前,何静娟和薄维文在厨房里合力准备年夜饭的菜品,夫妻二人秉持着勤劳致富的精神,始终努力工作,没有向挫折屈服,几年后的今天,生活再度蒸蒸日上,并且大儿子就读于名校,小儿子成绩也越来越好,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圆满的一年。
今年的菜式除了惯常都有的排骨、鸡和鱼,薄维文还特意买了昂贵的新鲜海货,肥美的螃蟹和虾子。然而何静娟护士长搞不定,她有点害怕这些张牙舞爪的玩意,用网络新潮话说这叫“掉san值”,这些工作只能交给薄维文。
外面餐桌边,薄韬带着两个弟弟围坐一起包饺子。杨樵总包不好,分到了擀皮的工作,两个大的负责包。
薄韧最爱的人今天全都在这里,他开心极了,本来话就很多,今天格外活泼好动,用面粉作弄杨樵,抹得杨樵脸颊和鼻尖上全是白色,杨樵举起小擀面杖要敲他,他才哈哈哈地住了手,又不停向哥哥打听大学里的事。
还有一年半,他和杨樵就也要上大学了,对大学生活充满了向往和好奇。
薄韬刚开始只说些课程安排自习占座什么的,机械工程专业,确实没什么好玩的可说,最后想到这年纪男孩子,最想听的、对大学生活最期待的,肯定还是谈恋爱之类的事,就也挑了件好玩的且不出格的趣事,当成故事说给弟弟们听。
主角是薄韬同班的一个男生。
这男生在自习室用旧书占座,下回再去的时候,发现座位被人坐过,书里还夹了张留言条,留言说自己也很喜欢这本冷门书,读过很多次,太冷门了,总找不到人聊,没想到这里遇到有缘的同好。
男生觉得有趣,也留了张字条,和对方讨论书的内容。两个人就一来一回聊了半学期,还互相推荐喜欢的书目。
男生到后面越来越好奇对方,那字写得相当娟秀漂亮,他觉得肯定是个才女,没准也很漂亮,不过不漂亮也没什么,神交这么久,灵魂碰撞更重要。
显然对方也是这么想的,终于俩人约着见了面。
“……”薄韧和杨樵都听得入了迷,一个饺子皮不擀,另一个饺子也顾不得包。
“皮,”薄韬伸出手,道,“快擀皮,包完了。”
“哦哦。”杨樵飞快地擀了一个递给薄韬。
薄韧催促道:“然后呢然后呢?见面了没有?”
薄韬包着饺子,继续说:“就这次寒假放假前,他们见面了。对方是个两米高的男同学,蒙古族的。”
薄韧和杨樵:“……”
薄韬说:“那蒙古大哥也以为我这同学是女生,因为他那本书的扉页上写了名字,这同学叫单丹,俩人互相以为是女孩,靠着想象才坚持聊了两个多月。”
薄韧控制不住地爆笑出声。
杨樵说:“然后呢?”
薄韬说:“就没有然后了啊,应该做哥们了吧,两个男生还能怎么样。”
杨樵:“……嗯。”
“可以搞基嘛,”薄韧道,“这么有共同爱好,也不是不行。”
杨樵小心地看他一眼。
薄韬当即色变,严肃道:“别胡说!你从哪听的这东西?”
又警告道:“别被爸妈听见,不要找打。”
薄韧一脸莫名,也不敢再说了,只好笑了笑。
杨樵更不敢说话。
薄韬又聊起别的事:“我看大众点评上,有家新开的洗浴中心挺好,我奖学金还剩不少,团几张券,过几天带爸妈一起去洗澡吃自助啊,杨樵也一起去。”
杨樵忙道:“我就不……”
“必须去!”薄韧道,“要么主动去,要么我把你绑去,你自己选吧。”
这一年,云州还没有出台禁燃烟花爆竹的规定,辞旧迎新的午夜时分,薄韬带着两个弟弟到楼下等零点,哥仨要卡点放炮迎接新年。
薄韬下楼时拿了薄维文的烟盒和打火机,打楼下,才点了一根。
杨樵在旁看着他,他和薄韧长得真的非常像,楼下光线暗,除了发型和衣服,只看那低头点烟的侧脸,简直就是薄韧在做这个动作。抽烟当然有害健康,杨樵也不喜欢,但是点烟这个动作,真的好帅。
薄韬也是不抽烟的,是要用烟来当鞭炮的点燃器。
“我来我来。”薄韧自告奋勇要点炮。
薄韬把烟给了他。他正要去点,却看出杨樵也有点跃跃欲试,又把烟转递给杨樵,说:“你来?”
那是一挂五千响的大号鞭炮,杨樵还没点过这么大的鞭炮。以前他和杨渔舟一起过年,只在很小的时候点过小炮,后来每年杨工都忙得没时间买这些东西,也不爱放,觉得污染环境,还很吵闹。
杨樵拿着烟走到挂着的炮前,他是真无知无畏,半点犹豫都没有,伸手上去直接就点了,亏得薄韧眼疾手快,忙把他拉得向后退了两步,不然这一挂大鞭炮的火星子得把他的羽绒服都给燎了。
那炮竹炸起来的阵仗和它体积一样巨大,杨樵也给惊了一下,但马上又笑起来,回头看着薄韧。
薄韧还在骂他:“点着了还不收手?你是笨蛋吗!”
在这一记吼声和噼里啪啦炮竹里,他们告别了旧岁,迎来了新年。
又几天后,正月初五,快乐的春节过完了,明天高二学生要返校补课,杨樵也回了自己家,洗衣服、收拾东西,准备开学。
他在阳台上晾衣服,薄韧在客厅里帮他拖地板。冬日的好天气,阳光隔着窗撞进温暖的室内,杨樵挂完了衣服,迎向太阳,觉得这真是舒服极了。
薄韧到卫生间去洗拖布,杨樵追过去看,说:“我来吧,你玩去。”
“已经搞完啦!”薄韧愉快地说,“你家地板干净,我家每次拖完,那拖布拧出来的水都能当墨水用。”
他帮忙做家务,就只穿了件类秋衣的黑色长袖T,袖子撸得很高,布料软垂很贴身,当他手臂用力时,明显能看出胸肌和臂肌的轮廓,运动少年的肌肉感。
杨樵看得好快乐,真的很好看,喜欢。
薄韧以为自己弄脏了衣服,忙也低头看了看,却没有发现,说:“你在看什么?”
“看你长得帅。”杨樵鼓起勇气,开玩笑的语气说了真话,“考虑搞基吗少年?”
薄韧哈哈笑。
杨樵也只好:“哈哈。”
薄韧想起了什么,换了副神神秘秘的表情,把拖布挂了,凑近杨樵,说:“你知道搞基是怎么搞吗?”
杨樵瞬间蒙了:“……啊?”
除夕夜里被薄韬斥责不要胡说八道后,薄韧也不想被爸妈听到,就没再继续说,他其实很好奇,后来只有他和哥哥单独相处的时候,他问了薄韬:搞基到底是什么?要怎么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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