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直达顶楼，唯一的包厢几乎占尽顶楼全部面积，包厢内鲜花团簇，呼应节日，包厢内摆满了圣诞的标志装饰，雪橇、麋鹿、火炉、圣诞玩偶，还有一棵四米多高的神诞树，挂满了小玩偶，氛围感十足。
或许是为了配合今天的氛围，顾逸文发现今天包厢里的餐桌都换成了小桌子，坐下后面对面的两人距离很近，在蜡烛的点缀下，暧昧纵生。
顾逸文欣赏了一圈包厢，最后站在圣诞树前，用手戳上面的一只小麋鹿。
果然不愧是顶级餐厅，就连装饰的玩偶都精致无比。
“喜欢？”展凌聿站子他身后，盯着被顾助理戳过的玩偶问。
顾逸文：“挺可爱的。”
下一秒，展凌聿抬手，手指一薅，挂住小麋鹿的绳子从树枝上掉落。
然后小麋鹿就被送到了顾逸文手里。
展凌聿：“还要哪个？”
顾逸文拿着巴掌大的小麋鹿，哭笑不得，“展总，这是人家的装饰品。”
展凌聿还没开口，跟在他们身后的服务员就立马开口，“这是餐厅送给展总和顾总的礼物，你们可以随意拿，祝二位节日愉快。”
不得不说，能在这个位置开餐厅的人都是人精。
他们都这么说了，顾逸文也就不客气了，视线扫过圣诞树上的玩偶，最后停在一个黑色圆球上。
“那个煤团玩偶我也喜欢，可以拿吗？”
“嗯。”
顾逸文得到回答，伸手去拿煤团。
煤团吊得有点高，顾逸文伸长了手还差一点，踮起脚去够，就在指尖戳碰到煤团的时候，一只骨骼分明的手率先一步握住了煤团。
顾逸文微怔，侧身往后看去，才发现两人的距离极尽，他的肩膀因为动作抵在了展凌聿的胸膛，额头差点撞上他的眼镜。
顾逸文微微仰着头，展凌聿垂眸，两人的目光隔着镜片相接。
砰砰砰——
是心跳声，却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声，透过耳膜在大脑里鼓动。
他们太近了。
近到展凌聿只要稍微低头，就能映上他的唇。
是手指不小心触碰到圣诞树上铃铛的声音。
顾逸文回过神，连忙撤出展凌聿三步之外。
“展总，我先出去了，小苏应该快来了。”
说完，顾逸文发现服务员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他就自己快步离开，去找外间预定的位置。
展凌聿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手上握着黑色的煤球玩偶正笑嘻嘻的对着他。
他望着空气许久，叹气的笑了一声，坐回位置上等今晚名义上永远不会出现的人。
外间和包厢隔着一道分割墙，进入的方向也不在同一边，顾逸文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外间的位置并不多，一眼看过去也就只有四五桌，每一桌之间都被隔断隔离，根本看不见另一桌的人是谁，自然也就不会有人看见顾逸文红透的耳尖。
顾逸文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不对，是哪哪哪都不对劲。
他不对，展凌聿也不对。
顾逸文蹙眉，透过墙看向展凌聿所在的包厢，眼神复杂。
展凌聿他是不是……
服务员将他的菜一道道上来，顾逸文心不在焉的吃，口中的美味也褪去了几分滋味。
时间一点点过去，隔壁两桌的人都已经吃完离开，赶赴下一场活动，而苏延陌还没有来。
外间最后一个客人离开的似乎，顾逸文吃不下去了。
他起身回到展凌聿的包厢，看见展凌聿坐在华丽的桌前，被花团簇拥的他宛如从画中刻出场景，优雅矜贵。
可他面前的蜡烛早已因为长久的等待熄灭。
他孤零零的坐在那里，挺直的背坚毅却又脆弱，他抬头清凌凌的看过来。
顾逸文有些心疼。
“展总。”
展凌聿看见来人是他似乎有些失落，低下了头，一贯冷清的脸上满是落寞，低哑着声音，像是问他，又像是问自己。
“顾助理，你说他为什么不来？”
顾逸文抿了抿唇，这个他真的不知道。
展凌聿垂下眼，自嘲的笑了声，“算了，顾助理你愿意陪我吃这顿饭吗？”
顾逸文刚刚已经吃过了……
但是看着展凌聿这伤心的样子，顾逸文点头。
算了，反正他点的都是他喜欢吃的，他还吃得下。
展凌聿眼底闪过精光，道，“谢谢顾助理。”
服务员将菜一道一道端上来，顾逸文低头切开牛排，内心腹诽。
他还担心展凌聿放人家鸽子，现在倒好，被别人放鸽子了。
顾逸文想这大概是展凌聿这辈子第一次被人放鸽子，小心翼翼的观察他的表情。
似乎还行？
他想不明白苏延陌为什么会放展凌聿鸽子，明明送花那天两人的关系看起来已经不错，后来展凌聿还陪他单独去看了房子。
而且苏延陌也不像是是放人鸽子的人啊。
太奇怪了。
顾逸文低头沉思，百思不得其解。
展凌聿默默切着牛排，心情愉悦，嘴角轻勾。
吃着吃着，顾逸文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情，他点的菜其中还有好几道限定菜。
比如他手上这个‘一心一意’，服务员上来的时候盖子都没掀起来，而是在两边各放了一个叉子，缠了一根面。
顾逸文以为是他们研究什么新菜，毕竟这些餐厅的吃法都千奇百怪。
服务员态度良好的在一旁介绍吃法，顾逸文也不好意思拒绝，听从服务员的指示拿起叉子，发现面的一端还在汤碗里，然后半信半疑的吃下。
展凌聿眸子微闪，面不改色的拿起叉子咬下。
这根面越吃越不对劲，没有尽头似的，顾逸文怪异的感觉越来越浓。
果然下一秒，服务员打开汤碗的盖子，碗里只有一根面，一头在他嘴里，一头在展凌聿嘴里。
服务员：“祝二位一心一意，用结同心。”
服务员说完就快速离开，留下两个大眼对小眼的人。
眼看面条因为长度不够而开始绷紧，顾逸文快准狠的咬断面条。
展凌聿英俊的脸上叼着一根面条，模样有些滑稽，顾逸文没来及尴尬，率先笑了一声。
顾逸文：“不好意思，没忍住。”
展凌聿叹了口气，失望的收回目光，认命的将剩下的面条吃完。
眼见刚刚自己咬断的面条消失在展凌聿唇间，顾逸文喉结一滞，上下滚了滚。
展凌聿眼微眯，眼神透过镜片望向他，“怎么了？”
顾逸文慌忙收回自己的视线，摇头。
之后的限定菜好在没再闹什么令人尴尬的项目，都是普普通通菜取了应景的名字而已。
最后一道甜品上来，这顿饭终于临近尾声。
顾逸文咬下一口甜品，观察展凌聿。
不对劲，展凌聿一点都不伤心。
除了最开始他进来的时候感受到展凌聿的情绪不高之外，之后的时间里展凌聿似乎不仅没有不高兴，反而还挺开心了？
顾逸文不傻，今晚的端倪太多，冷静下来之后，他很难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当撕开裂口，顾逸文发现除去今晚，还有更多他曾经没留意的东西涌上水面。
展凌聿悄悄发送了一个消息给服务员，然后把自己的甜品推到顾逸文面前，“你吃。”
顾逸文垂眼看着盘子里的甜品，鬼使神差的问，“展总，你今天真的约了小苏吗？”
展凌聿眼底凝滞了片刻，却毫无意外。
展凌聿放下刀叉，不再掩饰的承认，“没有。”
饶是有了这个猜想，但真的听到的时候顾逸文还是愣住。
耳边炸响烟花，如同顾逸文的心。
他侧头，落地窗外烟花漫天，为绝美的夜景再次锦上添花。
顾逸文起身，走向窗边，展凌聿紧跟其后。
烟花只一瞬，却很美，顾逸文在短暂而又漫长的阵阵烟花声中，剧烈跳动的心脏也恍如烟花一般炸裂，再平静，最后趋平和。
最后一朵烟花落幕，顾逸文的手被展凌聿扣住。
顾逸文回头，落入他不再克制压抑感情的眼眸。
纵然他眼中的爱意已经如此明显，顾逸文还是忍不住再问，“展凌聿，你是不是喜欢我？”
展凌聿握紧他的手，幽暗的眼眸爱意潋滟，“我喜——”
这次不是烟花，是醒酒瓶倒地碎裂的声音。
展凌聿眉目一凝，脸色难堪，不满话被打断。
而顾逸文只是看了一眼，心中恍然大悟，然后不甚在意的扳回展凌聿的脸。
展凌聿被顾逸文扣住下巴，垂眼看了看他的手，最后看向他的眼睛。
顾逸文认真的问：“你喜欢苏延陌吗？”
展凌聿严肃以待，“我不——”
这次是玻璃门碎裂的声音。
展凌聿脸色空白，瞬间抓紧顾逸文，脸色紧张，“没事吧？”
顾逸文摇头，“没事。”
况且这扇玻璃门连接的是去外面空中花园的门，不存在掉下去的风险。
天只是要警告他们，不会要他们的命。
哦，不对，是不会要主角攻的命，他就不一定了。
展凌聿放下心来，酝酿了下情绪，继续说：“我刚刚说——”
顾逸文用食指抵住他的唇，是一个禁声的动作。
展凌聿感受到唇上的温度，没说话，目光沉沉的盯着顾逸文。
顾逸文笑意从眼底溢出，温声道：“好了，我都知道了。”
展凌聿握住他的抵在唇上的手，“我——”
顾逸文：“我累了，送我回家吧。”
展凌聿不高兴的看向玻璃，为什么每次都有意外打断他？
顾逸文笑吟吟的补充，“对了，记得赔人家玻璃门的钱。”
展凌聿咬牙切齿，“凭什么。”
他没让他们赔偿损失费就不错了，坏他好事！
顾逸文笑着说：“唔——，因为你的烟花太热烈，吓到它了。”
展凌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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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灰色的跑车划破夜空, 在寂静无人的公路上驰骋。
顾逸文抱着满怀的小玩偶——临走前展凌聿黑着脸赔完玻璃钱之后，从圣诞树上薅下来的。
顾逸文想起服务员看见破裂的门时一脸欲言又止，忍不住的把脸埋进玩偶堆里。
笑完, 顾逸文侧过脸，从玩偶堆里露出一只眼睛看向驾驶位，目光滑过展凌聿紧绷的侧脸。
风景疾速倒退, 明晦的光影不断在他镜片流动，顾逸文看见镜片后他深邃的眼睛，以及所流露的深情。
展凌聿目光凌厉，嘴角紧绷，相处多年, 顾逸文在很多次重要棘手的项目上见展凌聿露出个这个表情，是一个极其认真投入思考的表情。
但顾逸文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因为自己而露出这个表情。
最后顾逸文视线落在车钥匙扣上, 上面吊着被展凌聿抢走当做“人质”的煤球玩偶。
幼稚鬼。
顾逸文笑骂了一句。
圣诞树上的玩偶都不重样，顾逸文最开始只想要两个, 一个麋鹿给自己，还有一个煤球给脏脏包。
他哥推迟了行程, 下个星期才回家，脏脏包到现在都还住在顾逸文家里, 这颗乌漆嘛黑的煤球让顾逸文想起了脏脏包刚来的样子, 想带回去给它当玩具, 可惜还没带回家就被‘恶人’抢走了。
展凌聿余光瞟了一眼顾逸文，沉声开口，“你……”
顾逸文下巴微扬，“好好开车。”
展凌聿闭上嘴开车。
车子开往b大, 路上的人越来越多。
b大附近本就是繁华区, 在此附近住的人平均入睡时间超过凌晨一点, 尤其是今天还是平安夜，可以预见路上有多少人，此时一辆豪车开入会引来多少人围观。
学区内有限速规定，管你是几万的老头乐还是千万的大豪车，这这里统统只能龟速前进。
展凌聿这辆车全球限量，就算是在豪车时常出没的b大也是十分罕见，有些胆子大的在展凌聿减速等灯的时候围过来拍照。
不过倒也还没有人胆子大到直接上手来摸，大多数只是新奇的拍照。
顾逸文明白了展凌聿一向不喜欢开这些浮夸的跑车是为什么了。
太招惹人了。
如果换成邱成和何世云他们，一定会很享受这种万人瞩目的关注感，可换成展凌聿，就只有越来越黑的脸色。
进入小区后就再没有人，接近凌晨的夜晚小区内安安静静。
展凌聿熟练的绕着小路进来，在顾逸文家楼下停住。
停下车，两人都没有第一时间下车。
展凌聿搭载方向盘上的手紧紧攥住，侧身牢牢盯住顾逸文。
顾逸文眉头微挑，“开下门？”
——顾逸文怀里抱着一堆小玩偶，稍不留意就往下掉，上车的时候是展凌聿亲自开门送上来，亲自给他扣上安全带。
现在也是，他根本没有手空出来去开车门，只能等展凌聿帮他。
顾逸文十分怀疑展凌聿是故意的。
顾逸文说完，展凌聿既不开锁，也不开门，只静静的看着他。
“逸文，我是认真的。”他说。
不再压抑的情感从他眼里流转，是温情似水，也是热烈滚烫。
小区寂静得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声响，车内狭小的空间空气突然变得稀薄，顾逸文恍惚间觉得陷入他深邃的眼里，如置身绵密的浮云，被柔软包围，却不得呼吸。
顾逸文不得不移开自己的目光，得到片刻的呼吸。
他深吸一口气，却发现满座都是展凌聿身上的气息，他退无可退。
顾逸文：“我知道。”
展凌聿眼睛一亮，“那你呢？”
顾逸文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和生意场上不一样，展凌聿追人的手段其实并不怎么高明，只是当局者迷，他在自己认定的事实里走偏了方向，以至于才没有察觉。
不对，也不能说没有察觉，他是感受到了的，只是思维没有往这方面靠。
现在回想起来，破绽一堆。
顾逸文说不心动是假的，得知展凌聿喜欢自己的那一刻，他是开心的。
回忆这段时间莫名失落的心情，他现在才回过味来，他应该是喜欢展凌聿的。
因为喜欢，所以才会觉得难过，也是因为喜欢，所以他才会因为展凌聿的靠近而紧张。
顾逸文不是一个扭扭捏捏的人，如果这个人不是展凌聿，他或许在餐厅的烟花下时就会毫不犹豫的拥抱他，告诉他，我也喜欢你。
可他是展凌聿，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世界意识的警告犹在眼前，他不可能毫无忌惮，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命，还有其他人的，还有展凌聿的。
可也正是因为他是展凌聿，他这样一个优秀、果断的人，却只敢小心翼翼的试探自己，何偿不是因为太爱。
展凌聿的手因为紧张紧紧握成拳，竭力克制不断翻涌的忐忑，他像是一个等待行刑罪犯，祈求行刑者的网开一面。
顾逸文看着这样谨小慎微表情出现在如此超群拔萃的人脸上，心止不住的疼。
他不该这样，他应该是意气风发的。
顾逸文心疼的想要伸手扶平他的眉心，想起怀里的玩偶，放弃了。
展凌聿失落，“连答案也不愿意给我吗？”
顾逸文是第一次看见展凌聿伤心，自己的心也跟着疼起来。
片刻后，顾逸文忽而叹了口气，说，“给我点时间可以吗？”
展凌聿瞳孔骤缩，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笑得有几分傻气，忙忙点头，“好。”
顾逸文被他这幅样子逗笑了。
算了，既然剧情已经偏移，到目前都还没有出事，说明一定有一个平衡点存在，或许他找到这个平衡点，就能彻底改变剧情。
只是他还需要一点时间。
像是怕他反悔似的，展凌聿追问，“多久？”
顾逸文挑眉：“看你表现。”
展凌聿耷拉下眼，声音里含着一丝幽怨，“没有具体期限吗？”
顾逸文被他这带着稚气的样子逗笑，忍笑，“怎么，等不起？”
展凌聿拿他没有一点办法，“等得起，你明明知道的，多久我都可以等，我就是喜……”
“我知道。”顾逸文赶紧打断他，他们现在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碎的了，“但是现在不可以。”
展凌聿：“为什么？”
“为什么？”顾逸文眼睛微眯，危险的看着他，先发制人，“我还没问你为什么骗我？哈，还说约了小苏？”
展凌聿脸色僵硬，解释：“我怕约你，你不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