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以萱微一扬眉,淡声道:“这么说起来,你的问题反倒都是我的责任了?若我不管,便是为人不够好,想让前任受到伤害?游小姐,你说来说去,都是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帮你,而不是站在我的角度上考虑我到底有什么理由要帮你。”说着偏头看向牟颖,旁若无人般开口,“瞧见没?这就是谈判注定失败的典型案例。”
牟颖愣了愣,忽地有些好笑。这种时候居然还想得起来教她谈判技巧?很好,这很曾以萱。
不知为什么,一对上那人平静无波的双眸,她心内积聚的那些不安和沮丧就开始消散,理性也渐渐回归。既然以萱还有心情跟她教学,那么大概……至少现在她的情绪并未因为yoyo的话剧烈波动吧?就算yoyo当日观察无误,那时的曾以萱还爱着殷语,那也不代表现在的曾以萱仍是如此啊……
说到底,被人一说就怀疑自身不过是因为这事本来就是她心内的一个疙瘩。跟她有相似面容的前任像是绕不过去的阴影,总是在她薄弱时入侵,让她的自信土崩瓦解。随着越来越靠近曾以萱,她的非分之想也越来越多,越渴求,便越害怕失去。那些温暖与惊喜被她小心翼翼珍藏在心底,但未尝不存着些留下些美好回忆以便在刺骨的未来给自己取暖的意思。潜意识深处,她其实一直不相信她和曾以萱真能有什么结果的吧……
yoyo半晌没再出声,几次欲言又止,终于开口时一滴泪滚落面颊,豆大的一颗,瞬间消逝不见,只余泪痕,声音也抖得厉害:“我……我可以……离开殷语……求你……”她说不下去了,一脸绝望泪水涟涟。
牟颖呆一呆,转身看向曾以萱,就见她抬手扶额,一副完全崩溃的样子。两人眼神对了个正着,大约是对方的表情都有些无语,一怔之间,又都无声地笑了笑。看着那一抹笑意缓缓绽放,牟颖心头一松,不再担心那荒唐的提议。
曾以萱清清嗓子,颇有几分无奈地开口:“游小姐,在你眼里我形象会不会太糟了一点?我还不至于做恶霸强抢民女吧?”她的声音配上这句话违和感深重,简直像是跑错了片场,害牟颖忍笑忍得特别辛苦。
曾以萱略带不满地横了她一眼,牟颖轻咳一声,心虚垂头,唇角却依然止不住地上扬。
yoyo大约也是已经被逼到了墙角,明明是句玩笑话竟也当了真,泪眼模糊地恨声道:“曾总您自然不需要强抢民女,不过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罢了。”
曾以萱摇摇头,懒得再跟她多理论,干脆利落地道:“不好意思,我对别人的女朋友没兴趣。”她说得随意又淡然,却听得牟颖心头一跳。
对别人的女朋友没兴趣……这句话含义好像还真挺丰富啊……偷偷瞟一眼她的完美侧颜,牟颖很想凑上去在她耳边问问她——曾总,你有女朋友吗?没有的话,你看我行吗?
耳根热热的,心里痒痒的,真想将人一把拖走,不再理面前这乱七八糟的事儿。
yoyo呆住半晌,不明白曾以萱怎么会是如此态度。原先笃定她会帮忙就是因为那日确认了她对殷语尚且有情,难道自己竟然看错了么……可如果是这样,她又为什么要逼自己站在她的立场考虑怎么说服她?如果她想要的不是殷语,那自己手中还能有什么筹码?
☆、第49章 选择
三个女人坐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俱是青春年少好颜色,氛围却带着种奇怪的紧绷。
yoyo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明明面上还挂着泪痕,嗓音也还未平复,语气却已恢复了之前的礼貌平和:“曾总,恕我愚钝,实在想不出您想要什么,我又能拿什么来跟您交换。还请您明示。”
曾以萱微微一笑:“游小姐要听实话吗?”
这下不但yoyo紧张地盯着她看,就连牟颖都又悬起了一颗心。
见yoyo点头,曾以萱淡淡道:“我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我想要的你给不了,但自有人会跟我结算清楚。”
yoyo愣了愣,犹豫半晌,才又开口:“……但那个人并不是殷语?”
“不是。”她答得干脆。
剩下的两个人都各自在肚中揣摩了一回,得出了并不相同的答案。
牟颖也就罢了,yoyo却颇有几分惊讶:“他也已经知道了么?那又为什么不自己……”
曾以萱挑眉道:“若是等他亲自动手,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你把一切摊到台面上等他处理,那么郑启怀当然不足为惧,可游小姐你呢?你犹豫这么久,宁愿来找我演这么场苦肉戏,也不肯去找他,不就是因为知道……他不会容你继续留在殷语身边么?”
yoyo默了默,惨然一笑:“既如此,曾总又何必抢人差事做?是觉得他位置特殊,不方便动手么?还是想要亲手报仇才解恨?”
“都有。”曾以萱坦然道,“既是因为他不方便,也是因为我想要亲手了结这件事。”停一停,她又道,“毕竟此事是因我而起。”
牟颖听得一头雾水,yoyo却笑了笑:“说起来,那天我还以为您不会记起我呢。毕竟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嗯?牟颖心中纳闷,怎么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她很久之前就跟曾以萱见过面?可上次在广悠堂,殷语不是还跟曾以萱介绍过yoyo吗?
“不得不说,游小姐你每次出场,都令人印象深刻,让人想忘都难。”曾以萱抬头看了看时间,继续道,“不过今天并非叙旧,我就长话短说吧。”
yoyo觉察到她似乎无意为难,不由双眼一亮,连带着整张脸都恢复了生气:“好,您说。”
“郑启怀的事情先放一边。”曾以萱道,“既然现在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他玩不出什么水花来。这件事你不必再管。他以后也不会再找你。”
yoyo笑了,她本是张娃娃脸,看着水嫩嫩的,这会儿破涕为笑就更显稚气,完全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谢谢您。”
“但还有另一件事,我需要问你。”曾以萱摆摆手,继续道,“殷语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yoyo明显惊了惊,结结巴巴地道:“……她……既然事情解决了,就……就不必……告诉她了吧……”自己说着也觉得底气不足,心里又急得很,支吾了两句,眼圈就又红了。
曾以萱看着她,叹口气:“你还想跟她在一起么?”
“当然啊!”yoyo被她问得一呆,忙不迭地点头。
“那么你是想要瞒她一辈子?”曾以萱淡淡问道。
“我……”yoyo无言以对,好一会儿才小小声道,“我也不知道……”
曾以萱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摇摇头继续道:“这件事陈部长也已经知道了。如果还想跟殷语在一起,你其实已经没有选择。”
牟颖立刻知道自己之前猜错了,两人之前打哑谜般说的那个“他”(也许根本是“她”?),并不是那晚酒桌上提到过yoyo的陈滨常。要不然何来“也”字?不是殷语,也不是陈滨常,那会是谁?
“……她早晚都会知道。”yoyo愣了半晌,低低道,“陈部长的意思是,如果我主动跟殷语分手,他便不会告诉殷语这件事,是么?”一句话没说完,泪便滴了下来。
“是。”曾以萱看得有些不忍,慢慢又加上一句,“但这世上并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使他不说,殷语也未必就会永远都不知道。当然,如果你主动跟她坦白,也有可能会是分手的结果。是宁愿分手,维持住你在她心里的形象,还是跟她坦白,冒险拼一个双全的结果,只能由你自己决定。”
yoyo犹豫了很久,最后竟期期艾艾地问曾以萱:“依您看……如果我直接告诉殷语,她会……原谅我吗?”
曾以萱一脸无语地看向她:“这事儿该问你自己,不该问我。”
“不不不……”yoyo急忙解释道,“我是觉得您跟她认识这么多年,会比我更了解她,所以才……”一边说一边看着牟颖,又着急忙慌地道歉,“对不起啊牟特助……”
她不提这茬儿还好,提完牟颖反倒更尴尬,正不知该不该回答,就听曾以萱轻咳一声,道:“我了解的是五年前的殷语,不是现在的她。经历多了,人总是会变的。”停一停,她自嘲般笑了笑,“五年能改变的事情太多了。今日之我已非昨日之我,何况许久不见的旁人?”
牟颖侧头看她,见她面色淡淡,忽然就有些心疼。虽然曾以萱并没有跟她提起过,虽然柯思柔本来要跟她说的原委也还没有来得及讲,但其实只要想一想,就知曾以萱这几年过得绝不容易。父亲忽然去世,又跟女友分手,年纪轻轻的只身扛起这么大的家业,身边可信赖的人又那么少……后来又得了那折磨人的病……
yoyo失望地垂下头,心里依然拿不定主意。却听曾以萱继续道:“你们的感情有多深,你在她心里是怎样的地位,她可能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这些只有你最清楚。别人是不可能了解,也不可能替你做决定的。这件事你只能问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