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按住心虚,点点头:“吃饭了没?”
曾以萱顿了顿,没出声。
牟颖苦口婆心地劝人:“多少吃一点啊,不饿吗?”
曾以萱盯着她看了两秒,直看得她心里发毛,才开口:“牟颖,把你的心思放到工作上。我需要的是大将,不是保姆。”
牟颖轻咳一声,死鸭子嘴硬:“我倒觉得你现在更需要保姆。”
大约是少有人能对她顶嘴顶得如此理直气壮,曾以萱愣了愣,拧起了眉:“我好像并没有征询过你的意见。”
明明只是平淡陈述事实,口气也不严厉,但这话听到牟颖耳里,却让一贯冷静的她动了气:“是,我闲得发慌才要一直管自己老板有没有认真吃饭。可你给我专心工作的环境了吗?”
她眼里又是愤怒又是委屈,满满的都是控诉:“你以为我想天天操心你有没有好好吃饭会不会突然晕过去?既然是成年人的合作,照顾好自己不给人添麻烦不是最基本的要求吗?你自己也说现在身体已经出了状况,继续这么任性下去情况不是会更糟?到那时主帅都自顾不暇,我还当哪门子的大将?是不是直接挂白旗投降就好?那我还不如现在就不干了,看着你去送死好了!”
一口气吼完,她总算是把这段时间的憋闷发泄了个干净,心里舒服了,理性也便回归了脑袋。奇怪,怎么就这么突然爆发了?对BOSS,自己向来是当面微笑背后扎小人的虚伪人群啊。呃,刚刚说得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偷偷抬头瞟一眼,就见曾以萱双手抱臂,安静地看着她。
两人目光交汇,曾以萱淡淡开口:“说完了?”
她很想继续吼一句“没有”,但初始的勇气用完之后已经无以为继,只好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你的意见我收到了。”曾以萱道,“我的事情自己会处理。”她看着牟颖,眼神冰冰凉,“放心,至少会达到你所谓最基本的要求,不给你添麻烦,给你一个专心工作的环境。牟特助,你满意了吗?”
“最基本”和“添麻烦”被她加了重音,听起来简直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牟颖被她含了杀气的眼神逼得垂了垂眼,十分自觉地后撤了两步,面上却已恢复了一贯的云淡风轻,带着一抹浅笑,不怕死地开口:“恩,满意了。”
曾以萱这辈子都没想过竟然有人敢这么当面嫌弃她,看她转身出了门才回过神来。
她达不到最基本的要求?给牟大特助添麻烦?她还敢回她“满意了”?
饶是她向来隐忍,也忍不住摇头苦笑。
她大概是看走眼自作多情了?以为人家喜欢她还各种避嫌,结果却是被人家嫌弃得一文不值吗?
她按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赌气般把手上的文件推到一边,打电话给刘尹岚,一个字都懒得多说:“吃饭。”
刘尹岚接了电话一头雾水,又不敢问,只得喏喏应了。这也太奇怪了,十分钟前刚说半小时之后再吃,现在怎么变卦了?忽然觉得饿了?
谁知更离奇的还在后面。
眼看着曾以萱皱着眉吃掉了比平日多出几乎三成的份量,她简直惊掉了眼球。今天什么日子啊?菜单也没什么特别的啊。曾大小姐看起来吃得也并不开心,倒像是化悲愤为食量的感觉……这,到底什么状况?
等她收拾了碗筷回去,就见牟颖端端正正等在她办公室门口,看见她就问:“怎么样今天?她吃得好吗?”
她转转眼珠,恍然大悟:“是你干的?”
牟颖眼睛一亮:“有效果?”
“比平常吃得多。”刘尹岚很好奇,“你怎么做到的?”
牟颖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说出来就不灵了。”咳咳,其实她也是误打误撞。没想到曾大小姐竟是个抖M,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节奏么?
刘尹岚也不追问,开开心心地揽住她的肩:“那以后你给她送饭好了。”
“她能答应?”牟颖挑眉。
“就说我怀孕了有反应,不能闻饭菜味儿呗。”刘尹岚毫不犹豫地道。
得,这也是位腹黑的主儿。牟颖暗暗在心里划下标注。不过事到如今,她也发现了,刘尹岚虽然说话经常藏一半,但对曾以萱还是挺尽心的。
于是她点点头:“好呀。”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恢复隔日更咯~
☆、闹别扭
要是搁从前,牟颖大约还是不会有今天这直捋虎须的胆子,劝劝还行,人家不听她也没辙。但魏渺既然言之凿凿,那么曾以萱对她可能真的是有些与众不同,意识到这一点以后,她难免就恃宠而骄起来,发火发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理性跑得简直无影无踪。
事情发生之后她也有些心虚,不过做都做了,眼一闭心一横等待后果好了。谁知虚惊一场,曾以萱虽然看起来是生气了,但似乎并不像是因为她以下犯上自作主张,反倒像是对她的用词耿耿于怀?而且即使生气,这位大小姐也只是就事论事,并没有给她难堪,她的目的也达到了――曾大小姐自己不肯吃的话,她们再怎么监督也是无用。
这会儿之前七上八下的情绪松下来,新的疑问就浮上了心头。赌了这么一场之后,曾大小姐对她挺特别这件事已经显而易见,可是骄傲欣喜之余她也很是疑惑――为什么她会待她特别?没道理呀。
她自然不至于自恋到以为曾以萱爱上了她,但肯定还是有理由的吧。就算觉得她有潜力是可造之材也犯不着这样对她,这些年,曾大小姐一手挖掘培养的人才可不是一个两个,又对谁特别了?
牟颖来总部待了这么久,早发现她在曾氏积威甚重,除了柯思柔和她姑姑曾明书,好像集团内部所有人看到她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样子,即使同为心腹的徐舟杨一川也是如此。
既不是因为自己的潜质,也不是因为自己的美貌――牟颖当然长得很不错,但自问离曾以萱的妖孽外貌还颇有段距离,不至于把董事长大人迷得不知东南西北――那是因为什么?
难道……她心里微微一动:是因为那个和她长得相似的“故人”么?
心情顿时黯淡了下来。但想来想去,她不得不承认这大概才是最可能的理由。
晚上曾以萱早早就走了,牟颖想起昨天阿和说让她跟曾以萱一起回家吃饭,不由苦笑:说起来,并非只有曾以萱对她特别吧……既然曾以萱之前都承认大家是因为那个故人对她另眼相看,她自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待她特别,还有什么好疑惑的呢。
坐在母亲床边,她只觉满心挫败,简直想给之前那个志得意满得意忘形的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在曾以萱心中,除却是那所谓故人的影子,她牟颖自己又能算什么呢?
一个有潜质的将才?一个不得已的合作伙伴?一个还算忠心的下属?
她垂了头握住母亲枯瘦的手,想要从那温温的触感里寻回一些力量。
她本没有奢望过曾以萱能待她不同,也不该为此失望,但魏渺的话燃起了她的希望,曾以萱的表现给了她下意识的信心,于是她真的信了,在那短暂的半个小时里,她信了――伴随希望破灭而来的是巨大的失落,像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沉沉的压在心头。
好难受啊。仪器单调的嘀嗒声里,她忍不住就湿~了眼眶。她为什么要是别人的影子啊?
太后非要她来总部也是因为这个吧?她不觉得这样子很残忍吗?一个替代品而已,得到的一切都不属于自己。
她没有力气去想那个故人到底和曾以萱有过什么样的纠葛。和她长得像的话,也是个女人不是吗?好朋友?好闺密?甚至好姬友?谁知道呢……。
大家都这么讳莫如深,莫非她已经不在人世了吗?似乎是一个无法补救的缺憾呢。
她曾经对曾以萱的性向无比好奇又无比恐惧,但现在,这件事好像已经不重要了。也许自己披着这身皮,真可以走近曾以萱,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第一次,她不想回家――回那座只有曾以萱和她的房子。一想到曾以萱对她的好都是因为那个藏在她身后的影子,她就觉得委屈,她宁愿曾以萱对她一点都不特别,也不想要这种虚假的温暖。
挨到十一点,她才慢吞吞起身下楼。回家的路上,她开了车窗,冷风猎猎,降下了她的满腔激愤,让她好像清醒了些。
不想要又怎么样呢?已经做出的承诺她总得遵守。明天开始的特训她也必须竭尽全力。也许在曾以萱心里她永远都是另一个人的影子,但对她牟颖来说别人的看法重要吗?既然不在意那些阿猫阿狗的看法,又何必对曾以萱如何看她那么在意?就算她多喜欢曾以萱都好,她也仍是她自己,不是曾以萱心里对她看法的投影。
开了门,站在客厅的阴影里,她自嘲地笑了笑。
果然并没有人在等她。
但没有人等,不代表她就应该自怜自伤,躲到角落里舔~舐伤口。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希望有人在等她:不等,意味着她不重要;等,被等的却并不是她。
牟颖,你能撑过去的。在心底,她轻声对自己说。不就是失恋吗?爸妈出车祸你都熬过来了,不差这一点点,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