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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坐标(反派二姐)


那十年沛诚是加速过完的,一切苦痛只在一夜之间,退一步说,那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在做决定之前,甚至说早在他进入这个世界的那一刻,他对一切早有预料。
可森泽航不一样,他毫无准备、全无防范,他不可能想得到自己身边一个信任的下属、同事,一个他视作“朋友”的人,一个和他一起经历过古怪梦境还与怪物战斗过的人会毫无征兆地背叛他。
在背叛之后,他没有加速器可选,他无处可逃,只能一天一天、一夜一夜地度过了整整十年时光。他花了多长时间接受背叛的事实,又花了多长时间修复他留下的烂摊子,花了多长时间与同事、与谢行、与贺跃以及周遭的人解释,又花了多长时间下定决心依托联姻来发展公司?沛诚不知道他和姜远声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或者正如曾经的岳望锡所说——两人只是合作关系,可是这样,那三十六岁的森泽航身边岂非一个真心爱他的人都没有吗?
一直以来,他周围从不缺乏喜欢他的人,可是他能在那些人面前做最真实的自己吗?那个有点任性、有点娇气、有点狂妄自大又有点幼稚的自己。
如果我这次再一次背叛他……
如果森泽航这次是被一个从小一起长大、他喜欢的人背叛,他还又可能从中恢复过来,变回原来那个自己喜欢的样子吗?
“你在想什么呢?”森泽航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维发散,眼前的森泽航依旧是个刚满不久十六岁的少年,未来那些令他伤心的事尚未发生,他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何等卑劣自私,还满心欢喜地喜欢着对方。
“好了,今天的论证就到此为止,我饿了。”沛诚说。
“哼,”森泽航不太高兴道,“又被你糊弄过去。”
“谁糊弄你了,我要思考,要考虑!”沛诚说。
“你的问题就是考虑得太多啦!”森泽航嚷嚷起来。
“对!我就是这样!你不是早就知道的吗?”沛诚也嚷嚷起来,两个人在空旷的河边彼此嚷嚷,连野鸭都没有回头看他们一眼,“我现在饿了,要不要吃饭!”
“好哦,又可以吃土豆和炸鱼咯。”森泽航十分不走心地假意欢呼道,“还有软趴趴的菠菜和黏糊糊的南瓜汤!”
沛诚一听立刻苦了脸:“天,你别说了,我又决定不饿了。”
他们俩到校早,下周才开始正式上课,学校餐厅也没什么人,零零星星几个都是国际留学生。餐厅菜品只供应了一半的窗口,放眼望去属实没几样有食欲的。
森泽航拿着餐盘走了一圈,上面还是空空如也,和反方向转了一圈的沛诚相遇了,两人俱是满脸为难的神色。
“不是,想过难吃,没想过这么难吃。”沛诚说。
“我初二那年来的时候,回家的时候还哭了你知道吗,说英国真不是人呆的地方,他们虐待我。”森泽航面无表情道,“我妈妈吓一跳,还以为老师打我了,去调查之后才发现我只是被饿哭了。”
“哈哈哈哈……”沛诚笑了两声,然后侧目一看旁边的食物,顿时又笑不出来了,“那天我啃了一口这个三明治,那个面包硬得……直接给我牙龈咯出血了。”
“我懂,”森泽航满面愁容,“昨天我也是在这转了三圈,盛饭的阿姨跟我说那个鱼饼好吃,我信了,她骗得我好惨。”
“难道我们未来一年就要吃这些了吗?附近没有什么其他餐厅吗?”沛诚绝望道,“意大利菜、法国菜、西班牙菜、希腊菜、墨西哥菜什么都行,我甚至不奢求中餐。”
“我已经替你去考察过了,”森泽航说,“意大利餐厅还行,虽然就是披萨意面,但好歹是个正常味道。中餐千万别去,勾芡的汤、酸甜口的一切。”
“我的天。”沛诚闭上眼睛,忽又睁开,“不对,你什么时候去的,为什么偷偷下馆子不告诉我?”
“我那不是想做做功课邀请你去约会吗?万一没选好怎么办?”森泽航下意识说溜嘴了,登时惊得睁大眼,眼里全是懊悔。
沛诚闻言愣了:“啊?可是以前你有什么想去尝试的餐厅都会叫我一起的啊。”
“以前是以前,现在……”森泽航顿了顿,不好意思道,“现在不是在追你吗。”
沛诚哑口无言,同时脸涨得通红。追……
他是知道的,他知道森泽航喜欢他且和他告了白,这一切他已经在充分的心理建设和自我调节之下理解并接受了,但是“追求”这个词汇于他实在过于陌生,以至于沛诚一时之间呆住了。
就在此时,隔壁等着他俩做决定所以待命半天的食堂阿姨终于开口道:“哦,就是他吗?”
沛诚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森泽航却点了点头,害羞道:“嗯。”
“嗯?”沛诚奇怪地来回看两人,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什么意思,你们在说什么?你们聊过我?不是……你们俩怎么认识的?”
“就端菜的时候没事儿瞎聊的。”森泽航说。
“男孩儿人不错,”陌生的食堂阿姨说,“你好好珍惜他。”沛诚:“?”
他几步将森泽航拉到一边,还没等他发难对方就立刻举手投降:“别骂我!”
沛诚一脸懵逼:“不是,你……我该从哪里吐槽,你没事儿和食堂阿姨聊什么情感八卦啊?!”
“那我没别人可以聊嘛,我都快憋死了,又不能和你聊吧?你嫌我烦怎么办。”森泽航小声解释道,“我也没说什么别的,随口讲了两句……”
“那你也……太病急乱投医……不是,你都和她聊什么啊?”沛诚简直匪夷所思。
“就问问她附近有什么推荐的餐厅啊、玩的地方……”森泽航嘟囔道。
沛诚十分怀疑地看着他:“还有呢?”
森泽航支支吾吾半天,说:“顺便给她吹嘘了一下你人有多好、有多帅。”
沛诚拼命忍住强烈的、想要掘地三尺挖洞逃走的冲动,咬牙切齿:“还有呢?”
森泽航迟疑了片刻,说:“还给她炫耀了一下你的照片。”
沛诚两眼一抹黑:“还有呢?”
森泽航眼珠子左右转了转,终于老实道:“好吧,不止她,昨天你没到这边来吃饭,当时在餐厅的人我都嘚瑟了个遍。”
沛诚感觉自己要吸不上来氧气了。
森泽航连忙补充:“但其实没几个人,真的!比今天人还少呢。”
沛诚深吸了两口气,简直没脾气了,瞪了他一会儿,放弃道:“算了,反正我向来收拾不住你。”
森泽航见他没真生气,也立刻停止假装可怜,又高兴起来。
沛诚恨不得举一口锅扣在头上。
他回到餐厅,立刻捂着脸找了个角落蹲着,森泽航倒是毫不在意,拿着两人的餐盘又兜了几圈总算拿了些食物——培根土豆泥,一盘绿油油的沙拉,和两块看起来就很难切的牛排。
“难道说这就要启用我的下饭神器了吗?”沛诚道,“这才刚来不到一周诶。”
“早用早享受。”森泽航说,“快拿出来。”
“好吧。”
于是森泽航人生又开启了一个新的篇章,今天,他认识了中国留学生的女神陶碧华女士。

第93章 他说好
新学年开始了,没想到英国人说英语比新加坡英语还难懂——他们政治哲学的老师是个苏格兰人,一节课下来沛诚都快哭了。但看周围的同学各个面带菜色,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心里又好受一点。
沛诚收拾书包准备去下一堂实验课,顺手把一小束铃兰插在侧面防水壶的网兜里。同时他也绝望地发现,自己竟然习惯了森泽航每天一束花的举动。
遥想第一次收到花的时候他还被雷得头皮发麻,现在已经能够泰然处之了。
这家伙可以说是完全不怕别人发现,甚至可以说是生怕其他人不知道——自食堂阿姨、园丁大叔和教工小哥之后,现在已经发展到广大师生——不管认不认识他俩的——都已经直接或间接地听过一遍森泽航的恋爱心事。
比寒假的时候更甚,情况愈演愈烈,围观森泽航送花的群众已经从邻居的好事大妈扩展到了整个校园。但凡校区里谁早上见着森泽航手拿一枝花,都会给他加油,和他击掌,祝他今天成功。
而森泽航每次也不解释,只举着花挥一挥作为回应。
这个画面实在不忍直视。
沛诚找他提过意见,但这坏小子歪理一大堆,表示:“你不收不就好了,花由我揣着,这样别人就不知道是送给你的了。但你看见我拿着花,你知道这是给你的。”
沛诚莫名其妙:“这又是图什么,那你就不要送了呀。”
“那不行,送你花是我想这样做,收不收是你的选择,”森泽航摊手道,“就算你不收好了,那你既不用处理物理鲜花,还收到了精神鲜花,岂不是一举两得?”
沛诚有点被他绕晕了,皱着眉瞪着眼憋了半天,蹦出一句:“你不听话。”
森泽航闻言笑起来,他眨巴着眼睛问:“我怎么就不听话了?”
“我让你别送花了,你答应过我的。”沛诚说。
“我是答应你不往你家送花了,”森泽航大言不惭道,“好了,这一束你收不收,不收我带走了。”
总而言之,沛诚完全拿他没办法。
于是结果就是他书包侧面每天都插着一束不同的鲜花,有时候是单支,有时候是一小把,总归也不太占地方。沛诚已经放弃找寻瓶子把所有花都养起来,只保留了一个阔口的大花瓶每日换水,新收到的就插在里面,有点蔫儿了的就扔掉。
进入这个学年后,课业明显繁忙了起来,专业种类变多、内容也变精了。沛诚走进实验室,抬眼便看见他阴沉着脸的倒霉组员,心情是无奈的。
实验课要求两两组队,且是老师直接分好的,而沛诚则很巧合地被和艾德分到一起。鉴于往日的不愉快,两人竟然在毫无交流的情况下合作了整整一周。
整个实验室里,这两人的上空仿佛常年聚拢着一团乌云,形成了一个灰蒙蒙并且异常安静的结界。但两人既不吵架也不拒绝合作,导致即使任课老师都觉得气氛诡异,也没有把他们拆开。
和艾德一组固然尴尬,但既然要一起做项目也不能完全不说话,毕竟还有好几周时间呢。沛诚不是小孩儿了,没必要和他一般见识,于是选择主动打破僵局。
“这个我帮你一起洗了?”沛诚把一些用过的烧杯试管放在一个托盘上,说:“你去取接下来要用到的原料,在第二页纸上,可以吗?”
艾德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他,似乎不太确定对方是不是在和自己说话。但沛城的确神色淡然地看着他,还在等着他的答复,艾德愣了半晌,才点头说:“可以。”
但凡开口有了第一句交流,两人之间本来紧绷的弦立刻松动了不少,艾德似乎也暗地里松了一口气。沛诚瞧着有些好笑,心想果然还是小孩儿,于是更不在意了。
一个半小时的连堂实验课过去,两人进度不错,有闲工夫的时候甚至还能聊上两句——这个年纪的男孩儿喜恶都来的很快,无论是反感还是认同,有时候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让两人结下梁子,同样的,一个简单的事件或者契机也能让一切烟消云散。
临下课还有十分钟的时候,沛诚整理着实验结果和笔记,艾德在一旁收拾实验器具准备归还,无意间看到他书包上的铃兰花,表情顿时又古怪起来。
他张了张嘴,犹豫再三,也没能组成一个完整的句子。
沛诚头也没抬道:“你要问什么?”
艾德抱着一摞瓶瓶罐罐,纠结了半天还是选择直接问道:“你们俩在一起了?”
他没有注明“你们”是谁,但沛城也不需要问,言简意赅道:“没有。”
“那他还这样对你,你们不是朋友吗?”艾德说。
“是啊。”沛诚十分自然地说。
艾德立刻又道:“说实话,你不觉得恶心吗?”
沛诚停下手中的动作,直起腰来看着他。
“你并不喜欢他对吧?至少不是那种喜欢,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没交往,那他还……”艾德似乎感到很难理解,“所有人都知道了,所有人都看到了,大家都在议论,就算是开玩笑也……”
“不是开玩笑,”沛诚打断他。
艾德住了口,表情更是纳闷。
沛诚认真道:“首先,我们有没有在一起,或者未来是否会在一起,那都是我们俩之间的事情,与他人无关。至于我对此是什么感受,是喜欢还是讨厌,都轮不到你来发表意见。”
艾德原本以为二人关系缓和了,才放松了些,突然被怼登时有点无措:“我不是那个意思……”
沛诚无所谓地扬了扬眉:“我知道,你或许没有什么恶意,只是觉得好奇或者随口一问,但我的态度必须要和你明确——你个人怎么想、怎么看待我都没关系,但不要替我发言,随意猜测‘我’的想法。”
艾德早发现了,沛诚其实是有点凶的。
当然,大多数时候他表面上都很好相处,大家的风评清一色是“温柔”和“善解人意”,他起初觉得要么是所有人都被骗了,要么是自己被针对了——不然怎么会其他人都看到的是春风霁月,面对自己时却完全是另一幅面孔。
他已经完全忘记事件的起因是和森泽航的过节了。
总之,眼前这个人有时强硬得不可思议,尤其是遇到和森泽航相关的事情时,比如现在。
他忽然觉得自己刚才问他觉不觉得恶心有点傻缺了。
这很明显是人家之间的情趣,他也是play中的一环!
沛诚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埋头写记录,清了清嗓子说:“好了,我话说得有点重,不好意思。主要是你突然跟我说这个我也没想到。”
艾德深吸了一口气——对方都这么说了,自己心中堆积的一点不爽也无处发泄。
“行吧,”艾德无奈道,他换了一种说话,试图把这个话题圆过去,“不过我真不是那意思,我纯粹是好奇,被好朋友喜欢的那个人会是什么感觉。尤其是那种认识很多年、朋友都做了那么久的人。不会觉得很突兀吗?不会觉得你们之间的友情被背叛了吗?“他给了台阶,沛诚的敌意果然收了起来,转而有些不确定道:“你……”
艾德:“怎么了?”
沛诚显得有些难以启齿:“你是不是自己遇到同样的问题,才来问我的啊?”
艾德恍然发觉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但这个时候退缩或者逃避也不是他的风格,只得硬着头皮道:“是。”
沛诚心里大概有数了。
他思索片刻,给出了一个比较笼统的答案:“我觉得很简单啊,你们做朋友的前提是你认可他这个人对吧?如果他这个人本身没有改变,那么你们关系的本质也是没有变的。他可能追求一种其他的相处模式,也许和你的想法并不完全吻合,但这都是基于之前那个前提的讨论。”
艾德显然不太能应付这种话题,显得有点局促:“不是……没有什么‘他’,算了,行吧,我就不该问。”
敏锐如沛诚,立刻就明白了:“你喜欢上某个朋友了,对不对?但是你不好意思说出口,或者不知道该如何突破现有的关系?”
艾德惊了一下,下意识反驳道:“没有。”
沛诚随口说:“我们班的?女生……又和你认识有段时间的人,以前的同学……Amber?”
艾德吓得快速四下忘了一圈,连连摇头:“没有没有,你别瞎猜了,管好你自己吧,那谁过来了。”
森泽航看着艾德端着器皿匆匆离去的背影,警惕道:“他和你说什么?找你麻烦?”
沛诚原话照搬:“管好你自己吧,谁找我麻烦,就你最爱找我麻烦。”
实验课是今天下午的最后一堂,两人同行去食堂吃饭,沛诚心思游离,一直惦念着刚才和艾德的那段谈话。过了一会儿后,森泽航不太高兴道:“你怎么一直心不在焉的,刚才艾德果然找你麻烦了吧?”
“没有!”沛诚说,“你想什么呢。”他只是……
他只是忽然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如果自己一直暧昧不清、给不出一个明确的答复,周围总会有其他人用怪异的眼光看森泽航,且议论声只会越来越大。
若是他俩真在一起倒也就罢了,众人反倒不见得会多说什么,毕竟无论是英格兰还是国际班的环境,对于LGBT的态度已经算是非常开明。可眼前的情况却不一样,森泽航本就惹眼,再搭配上近日来的举动,关注他的人越来越多,虽说大部分的目光都是善意的,但免不了背后会有人臆断、有人揣测,而沛诚很清楚,这些言论每每会发酵得脱离掌控——越是美丽越是闪闪发光的东西,越多得是黑暗狭隘的念头想要把他毁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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