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生存办事处(枫香)

翟夜也被吓得不轻。
他今天是回家的方式不对，还是撸到老虎了乐极生悲，怎么回家就撞见妖怪了？
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妖怪就这么大模大样的出现在他家门口，这是想干嘛？
他现在是要打110吗？
妖怪归110管吗？
他不敢在家里待着，骑着自行车就往大黄狗跑走的相反方向骑，穿过更大的一片稻田后，就到了村子北面的一条小马路上。
小马路的西面到底就是野生动物园，对面是一大片工业园区，沿街是一排商铺，他家的宠物培训学校也在其中。
现在饭点刚过，几个小饭馆的人都在忙着打扫，其它几个店面的老板趁着这会儿没什么生意，已经准备开始睡午觉了。
他们看到翟夜骑着自行车经过，纷纷开门招呼：“大少爷回来啦？”
“大少爷午饭吃了没？过来吃点儿？”
店家都是翟夜从小就认识的。
关于大少爷这个称呼，他虽然感觉略微羞耻，但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可是刚才听大黄狗也这么叫他，他现在听着这些叔叔阿姨这么叫自己，感觉莫名诡异。
他僵着脸，不知道该怎么反应，闷头骑着自行车到路口的宠物培训学校。
学校的门卫室里空荡荡的，大门关着，小门随便一推就进去了。
翟夜感觉这么一个门并不能给自己带来安全感，但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
“着急忙慌的干嘛？”姚奇牵着一条吉娃娃走过来。
吉娃娃一看到翟夜，四条小短腿就软倒在地。
姚奇走了两步，感觉牵引绳上加重的分量，奇怪地低头看了一眼，“啧”了一声：“出息。”
翟夜觉得这一声是在骂自己，也顾不得别的，直接说：“哥！我刚才见到个妖怪！”
姚奇听他叫自己哥，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哟！真的是见鬼了，想起来叫我哥了。”
姚奇是在翟夜初中的时候，跟着翟夜妈妈姚洲过来的，说是远房表哥。
翟夜那会儿正中二着，别说是半路冒出来的表哥，就是亲哥都不给脸。
他也没亲哥。
但这会儿不一样，天塌下来需要高个儿顶着。
姚奇看“表弟”板着一张脸躲自己背后：“说清楚，见到什么妖怪了？”
“有个大黄狗，会说话，叫我大少爷。”
姚奇听着觉得没什么问题，俯身把吉娃娃抱起来，带着他往屋里面走：“狗妖？你被个狗吓成这样？”
“那是狗妖！”
“狗妖不是狗吗？”
好像也对。
翟夜稀里糊涂地跟着姚奇进到教学楼里。
前台摆着一张桌子，没有人。
宠物培训学校在翟夜的记忆中，生意从来没有好过，人员也从来没有配备齐全。
姚奇已经是干得时间最长的职业训犬师了。
他爸妈能把他养大，全靠的店铺租金。
刚才他经过的那一排店铺，全都是他家的。
虽然地段不太好，租金不算高，但足够保证他衣食无忧。
把吉娃娃放到室内游乐区，让它自己玩，姚奇带着翟夜回到自己办公室。
翟夜习惯性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看着姚奇淡定的样子，顾不上喝，把杯子往办公桌上一放：“我没开玩笑，是真的！”
姚奇就当水是给他倒的，拿起来一口闷：“没说你撒谎。”他看着翟夜很不解，“一个狗妖，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那可是狗妖啊？”
姚奇非常疑惑：“不就是只狗妖？”
翟夜和姚奇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觉得对方不可理喻。
沉默了一会儿，翟夜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妖怪很常见吗？”
姚奇看了看表弟，又抬头看了看天花板，突然反应过来：“你不知道村里全是妖怪？”
翟夜面无表情：“你就骗小孩儿吧，当我还十几岁呢。那你说你是什么妖怪？”
他从小在村里长大，怎么就没见过一个妖怪呢？
姚奇的脸色瞬间变得凶恶起来，但看翟夜一点变化都没有的脸色，放弃了凶他的想法，反而拿起手机打电话给姚洲。
电话很快就通了，接起来的是翟夜的爸爸翟琮：“阿奇，什么事？”
姚奇也不问姚洲怎么不接电话，直接说道：“怎么回事？有个狗妖找上门，把翟夜吓坏了。”
“啊？等等，我问问洲洲。”
翟夜已经站到了姚奇身边，把他手机拿下来开了扬声。
“洲洲，有个狗妖找到家里了。”
姚洲的声音有些虚弱：“是有个句余那边的小孩儿，挺可怜的，让乖宝帮个忙，给口饭吃，介绍份工作就行。”
翟夜：“……确定是小孩儿，不是小狗？”感觉妈妈的声音不对，比起狗妖什么的，还是妈妈的身体更重要，“妈妈病了？”
这次回答的是翟琮：“你妈水土不服。行了，你帮那狗娃找份工作，我先挂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大少爷 (⊙_⊙)：我是谁我在哪儿？
大黄狗(⊙ω⊙)：你是大少爷。
大少爷Σ( ° △°|||)︴：狗又说话了！
大黄狗(⊙ω⊙)：……汪呜？
大少爷（;≧皿≦）：捡个狗家人们，它想跟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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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儿狗=狗娃，没毛病。
姚奇收起手机，忍着笑拍拍翟夜的脑袋，难得没被打开手，就多摸了两下：“害怕的话，叫一声哥，我帮你。”
翟夜毫不犹豫：“哥。”
“啧，没原则。”姚奇觉得自己要是狗，都想咬他一口，看看人高马大的表弟，主要是察觉到他身上隐约的凶悍气息，到底还是给他把头发扒拉好，再带他出门。
宠物培训学校巨大的草地上，一只大黄狗端端正正地坐着，看到翟夜立马趴下，嗫嚅：“嘤大少爷。”
躲在姚奇背后的翟夜胳膊穿过姚奇肩窝，往前一指：“就是它！”
姚奇把他的爪子拍开，对大黄狗招招手。
大黄狗蔫头耷脑尾巴尖小幅高频摆动，匍匐着靠近：“汪呜？”
五分钟后，两人一狗重新坐回到姚奇的办公室里。
大黄狗在翟夜的注视下，变成一个相貌英俊气质憨厚的大叔，就是耳朵顶在脑门上，贴着头皮，显得十分紧张。
他满脑门汗，屁股落在沙发上只敢坐半个，低着头露出讨好的笑：“抱歉啊，吓到大少爷了。我叫黄天天，叫我老黄……小黄，叫我小黄就好。”
翟夜觉得黄天天长得有点眼熟。
注意到翟夜的眼神，黄天天屁股还没坐稳，一下就变成个狗样，背脊上的毛竖气一条线，尾巴在后腿中间夹紧：“嘤。”
翟夜被他吓了一跳，从沙发上跳起来，硬挤到姚奇的座位里面。
他藏了什么好东西，这么香？
“一惊一乍的干嘛？”姚奇被他们两个弄得吓了一跳，一回头看到自己装零食的抽屉已经空了一半，张口就骂，“狗东西，午饭没吃？”
“吃了。这不是吃零食？”午饭是午饭，零食是零食，不矛盾。
真·狗东西软倒在地。
姚奇没理黄天天，皱着眉头看翟夜往嘴里塞鸭胗，有些忧虑地看着窗户外面隐约可见的野柿子树。
翟夜以为姚奇要继续骂自己，说不定还得跟小时候那样挨两下揍，没想到他竟然没吱声，一下觉得嘴里面的鸭胗也不……鸭胗还是很香的。
他看看包装，上面一个字没有：“哥，你自己卤的？”
“嗯，刚学的一个方子，吃着还行。”宠物培训学校缺人不是一两天，没有专门的煮饭阿姨。
姚奇给学校里寄养的宠物做饭的时候，顺手就把自己的饭给做了。
毕竟学校里的厨房比较专业，灶台火旺，蒸箱烤箱的功率也大。家里的厨房还得用煤气罐。
不过姚奇也不乐意做太复杂的菜。
卤菜这种一次能做一大锅，还能耐保存的食物，他还比较喜欢。
大黄狗趴在地上，鼻尖冲着翟夜的方向嗅嗅嗅。
翟夜一眼看到，刚站起来又缩回去蹲着，透过姚奇和大黄狗对视。
大黄狗对翟夜讨好一笑。
翟夜：这妖怪冲我呲牙，这是要吃了我！
姚奇都生不起气来，从翟夜口袋里掏了一包卤猪舌，丢给大黄狗：“吃吧。”
大黄狗的尾巴摇得飞快，把真空包装袋夹在两只前爪中间，偏着脑袋牙齿一咬就撕开袋子，埋头吃得狼吞虎咽。
看起来是相当好吃。
等狗子和“狗东西”吃完，办公室里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姚奇拖了张椅子，拽着翟夜摁上去：“我在这儿，你们谈。”
翟夜一愣：谈什么？
随即反应过来，问把包装袋扔到垃圾桶里的大黄狗：“你要我帮你介绍工作？”
大黄狗端端正正地坐好：“汪。”
翟夜一个刚办理休学的研究生，自己工作都还没闹明白，怎么给个狗……狗妖介绍工作？
他想了想，问：“那你是想用人样工作，还是狗样工作？”回头问姚奇，“有专门提供给妖怪的工作吗？”
姚奇回答：“没有。”
大黄狗说道：“我的人已经死了，现在只能用狗找点活干。”
“死了？”
大黄狗人模人样地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从哪儿叼了个手机出来，用自己的鼻子解锁，戳出一条新闻，把手机往翟夜面前推了推。
翟夜略带小心地靠过去，把手机捡起来。
上面的新闻是隔壁句余市的地方新闻，一个叫黄天赐的商人经营失败后，靠着直播带货还清了欠款，然后投河自尽了。
新闻上的死者照片，就是刚才翟夜看到的大黄狗的人样。
翟夜“啊”了一声，又不太明白：“你都已经还清钱了，干嘛还自鲨啊？”重新做人不好吗？而且能还清欠款，说明直播带货做得不错吧？
大黄狗又是一声叹息：“我这人形已经用了二十年了，还是早点死了的好。”
姚奇这时候补充解释了一句：“这种小妖怪，没法改变自己的容貌。”
生活在人类社会，一个人再怎么不显老，十年二十年变化不大还能理解，三十年四十年没变化，那绝对不正常。
大黄狗唉声叹气：“我刚成精的那些年，衙门管得跟没管一样，到后来战乱，那户籍制度就跟没有差不多。一个地方待上十来年，都不用从江南到江北，只要从南城搬到北城，就没人认识。就算是有人认出来了，编个亲戚之类的就行。现在人脸识别的技术这么发达，以前那一套就玩不转了。”
“那你现在怎么不编个黄天赐的儿子之类的身份？”翟夜想到前不久看到的社会新闻，“一些私立医院伪造出生证明……”
大黄狗赶紧打断他：“我是老实狗，不干这种违法乱纪的事情。咱凭自己的本事吃饭！”
翟夜把手机还给大黄狗，指着上面的新闻日期：“你自鲨到现在已经有快一年了，这一年你怎么过的？”
大黄狗一听，直接哭了出来：“嗷呜！你知道我这一年是怎么过的吗？”
翟夜不知道自己是麻了还是真的不怕了，直接打断狗妖的哭诉：“说重点。”
“我人形不能用了，就找了一份看门狗的工作。虽然吃得差点，还要拴大铁链子，但好歹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没想到他们到了冬天想把我宰了做狗肉锅吃！”大黄狗本来想发表一下当时自己惨遭背叛的心理活动，但看看翟夜的样子，咽下肚子里的三千字，“我就只能逃了出来，当了半年的流浪狗。”
“流浪狗能当半年？”翟夜想到他同学乌云经常办的线下领养活动，猫猫狗狗的飞快就能领养掉，“要不你也别找工作了，我给你找领养？”
大黄狗把立起来的耳朵都快摇耷拉下了：“不要。我短时间内不太愿意再相信人类了。再说我虽然是血统高贵的大黄狗，但现在的人类叫我土狗，一点都不尊重狗，我还是自力更生。”
翟夜斟酌着总结了一下：“所以你想要一份能够养活自己，但是远离人类社会的工作？”
大黄狗确定：“汪。”
这种活在以前不容易，现在倒是不难。
但翟夜还是问他：“你有薪资和其它待遇要求吗？”
“管吃管住就行。”妖怪没有养老和看病的需求。
这个倒是简单。
翟夜直接拍板：“那你负责我们学校的网络运营和形象宣传吧。”
他之所以匆匆办理休学，目的就是想要把宠物培训学校继续办下去。
既然如此，招兵买马少不了。
翟夜站起来，和姚奇换了个位置，自己对着键盘敲敲打打：“这样，我跟你说一下岗位职责和待遇。”
大少爷气势强大，大黄狗竖着耳朵听得认认真真。
“你以前就是做直播的，对于网络运营应该都了解吧？有团队吗？”
提到专业方向，大黄狗端坐起来，毛脸上全是专业：“看大少爷您是想要做什么样的账号。如果不涉及直播带货的话，先我一个狗来就行。我看学校现在也没什么人，要是一下子引流太大，也没有能力承接。”
翟夜觉得没错。
本来他爸妈就是职业训犬师，加上姚奇，还有另外一位老谷，总共有四个人。
其他各种事情都外包的情况下，还能轮班休息。
现在他爸妈都回老家了，至于老谷嘛，天天上班第一件事情就是拿着根钓鱼竿去钓鱼，责任心有限。
里外里一算，就剩下姚奇一个人撑场子。
翟夜自己可以当兽医，也就只能当个兽医。
别看他表面很干练很镇定，但其实两眼一抹黑，还不如一条狗。
好歹狗子是真有创业经验和狗生阅历的。
翟夜只是起了个头，大黄狗就把自己的岗位职责梳理得明明白白：“那我什么时候上岗？能现在就上岗吗？直播拍视频的话，我还有一些设备可以拿过来用。”
大黄狗入职很顺利，就是安排住宿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波折。
本来按照大黄狗的个狗意愿，兼薪资待遇，他更倾向于在村子里租一个小屋住，还对翟夜表忠心：“大少爷，虽然我不敢给您当看门狗，但这样我可以离你近一点，万一有危险的话，我能第一时间赶过来帮你。”狗狗眼殷切地看着翟夜，“大少爷，您能摸摸我的头吗？”
大黄狗看上去又漂亮又可怜，翟夜就伸手摸了摸狗头：“走吧。我带你去村里面租房子。”
姚奇看着一人一狗离去的背影，欲言又止，表情微妙，视线落在电脑右下角的时间上。
果然，不到三分钟，大黄狗就跟被踩了尾巴似的嗷嗷叫着冲回了学校：“嘤大少爷，我不行。村子里全是妖怪，好可怕嘤！”
作者有话要说：
大黄狗(⊙ω⊙)：我对大少爷忠心耿耿！
大少爷(* ￣︿￣)：你的忠心呢？
大黄狗 (⊙w⊙)：被狗吃了。
大黄狗 (⊙w⊙)：被我吃了。
大黄狗 ( T﹏T )：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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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被拐的孩子
翟夜就比大黄狗稍微慢了十几秒到的学校，两条腿愣是跑出和四条腿差不多的速度。
看着缩进办公桌底下瑟瑟发抖的大黄狗，他满眼不解：“什么妖怪啊？我们村里哪有妖怪？你一个妖怪还怕别的妖怪？你刚才不还在我家门口蹲我吗？刚才敢，现在不敢了？”
大黄狗听着他一连串的问题，害怕中竟然还有条有理地解释：“我刚才就待在大少爷家门口，您家离村子里其他人家远，我没闻到有别的妖怪。妖怪也分强弱，像我这种小妖，看到大少爷您这样的，肯定是害怕的。”
多可怕啊，他才刚走出大少爷家的范围，就闻到好几股大妖的气味。
他这种大黄狗上门，真的不是给人送狗肉外卖？
什么叫“您这样的”？
翟夜本就是个板板正正的人，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看见他就觉得靠谱和严肃，面无表情的样子连妖怪都害怕：“你怕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