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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欺(冷山就木)


这样一来,连上年底的奖金,方时恩很快就要摇身一变成为万元户了。
万元户方时恩对这区区两千元是很不在乎的大手一挥,自觉自己尽显慷慨姿态:“我每个月会转给你两千的。”他有点儿得意洋洋,抬着下巴尖说:“我马上就要涨工资了。”
方时恩回到沙发上,也不再淑女坐了,四仰八叉地坐在沙发上,纤细的胳膊搭在沙发背上,腿也岔开着,想到之前苏执聿对待自己的种种,总是和自己甩脸色,让自己讨好他。
方时恩像是刚任职了一家之主那样,故意想要使唤苏执聿一下,想要摆一下威风,但是最好还是不要让苏执聿做太多事,万一真的生气就不好了,于是想了想,方时恩便对苏执聿命令道:“我渴了。”
他想,让苏执聿给自己倒杯水好了。
话说完,方时恩转头看向苏执聿发现苏执聿在自己答应了帮忙还房贷之后,已经回到餐桌上在收拾餐桌。
方时恩看着苏执聿伸手将碗摞在一起,一阵愣然,突然发现自己使唤苏执聿是很没有必要的,因为这个家的大部分家务都是苏执聿在做。
方时恩脸上显露出来和从前发现家里住的这栋楼他们家的上方位置并没有空调外机时一样的茫然神色。
苏执聿虽然有很多不好,但是其实也已经默默付出过很多,很多次也表现得好像很在乎方时恩。方时恩过很多年讨好苏执聿的日子,但是骄傲的苏执聿还是第一次向方时恩做请求,可能并没有什么经验,方时恩也不应该这么过激。
方时恩心头滋味莫名,他想如果苏执聿再要求的话,他可以把他剩余的工资再交付一半给他。
苏执聿抬头看到方时恩整个人在沙发上摊饼一样敞开,又望着自己说渴什么的,他看一眼,低头将碗放到了桌上。
他像是想要批评,可是语气却不太像,有些古怪对着方时恩说:“你干什么?我碗还没有放好。”
话音落下,苏执聿又看了一眼外面黑下来的天色,他将碗放下,去厨房洗了手,然后朝方时恩走去,好像拿总在痴缠自己的方时恩也没有办法,“如果你很想的话,那好吧。”

春节前,方时恩和陆霄两人行走在超市里,进行采购。
两人身前的小推车里已经塞了满满一堆膨化食品,陆霄是为晚上的高铁做准备,高铁时长四小时,他想要买一些吃的在路途上充饥。
方时恩走在家用区,表示说家里的拖鞋需要换了,弯腰选取了两双拖鞋放进去,结果快要走到结账的地方时,他们路过促销区。方时恩路过瞅两眼一大堆卡通棉绒拖鞋,就又有点儿挪不动脚了。
“唉,算了。”方时恩叹了口气,然后把购物车里的拖鞋又捡了出来,在五十元两双的拖鞋促销区,挑拣起来。
陆霄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你什么时候这么节俭了。”
突然勤俭持家起来的方时恩瞥了陆霄一眼,看到对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知人间疾苦的样子又唉声叹气起来:“唉,你不知道,就那个……我哥,他现在待业在家,这个家现在全靠我一个人支撑。”
“真的假的。”陆霄狐疑不已,跟方时恩认识以来也不少出入翠湖宛小区,了解到苏执聿是创友谊公司的高管之后,对苏执聿崇之又敬,以他在互联网上了解到苏执聿这个职位的年薪应该是千万起步,就算是现在辞职不干,也不至于像方时恩所说的那样吧。
面试完最后一个公司,苏执聿提着蛋糕回到家里。
进门要换鞋的时候立马看到了里面摆放着的两双格外陌生,与这个家的装修风格格格不入的两双拖鞋。
苏执聿的眉头不住蹙起,抬头望向正在厨房忙活的方时恩:“谁的粉色拖鞋?”
方时恩将手里的盘子放下,快走了几步,来到玄关,伸手将鞋架上的拖鞋拿出来,对苏执聿说:“这双粉色的是我的。”
方时恩回来的时候习惯性地穿上了旧拖鞋,现在听到苏执聿问起,连忙走过来,伸手将拖鞋拿起放在地上,把自己的旧拖鞋换掉,脚伸了进去。
苏执聿低头看着他粉色的猪头拖鞋,眼看着他把旁边的另一双棕色小熊的拿出来,放到了自己脚边:“这双是你的。”
苏执聿看着幼稚至极的拖鞋,迟迟不愿意换上:“方时恩,你为什么要买这样的拖鞋?”
方时恩看了苏执聿一眼,看到他脸上神情不似作伪,好像确实很不喜欢这双自己精挑细选的拖鞋,虽然感到被辜负。
可是想一想这确实不像是苏执聿会喜欢的样式,他悻悻说道:“别这么挑剔好吗?这是特价款式,可供选择的并不多。”
看到苏执聿没有接话,方时恩又变换了脸色,挺了挺胸脯,试图点醒苏执聿什么一样说:“毕竟这个家现在全靠我在支撑。”垂着眼皮看苏执聿的样子也很像苏执聿根本不懂事。
苏执聿根本不信是因为是特价款方时恩才会买,可能根本就是因为自己喜欢,才强迫苏执聿也接受他的喜好。
“这两双都归你。”苏执聿语气已经极力友善。
方时恩却并不买账,他听完苏执聿的话后,朝沙发前的茶几走去,从茶几下方的抽屉里拿出来一把剪刀,再次回到苏执聿面前。
在苏执聿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蹲在地上“咔嚓咔嚓”两剪刀,把苏执聿那双拖鞋上的玩偶小熊剪掉了。
两只棕色小熊四仰八叉地滚落在地板上,落在苏执聿脚旁。
方时恩“啪”一声把剪刀往鞋柜上一放,像是很不满地看了苏执聿一眼,最后耸了耸肩,语气像是很无奈对苏执聿说:“真是不知道除了我还有谁受得了你。”
看苏执聿的表情像是认为苏执聿这个人真的很糟糕。
苏执聿难以理解地看着方时恩,感觉到他从自己辞职之后就将自己代入了一个很莫名的角色里。
苏执聿皱眉仔细打量了方时恩两眼,两人视线对视上,方时恩一双藏不住事儿的圆猫儿眼可以清澈映照出来苏执聿的影子,这对视一眼后,方时恩的视线很快看起来很若无其事地收回,故意端着一张小脸,表情看起来既陌生又熟悉。
终于,在数秒过后,苏执聿发现方时恩好像是在模仿自己,学自己之前对待他的表情和态度,好像不在无时无刻讲“你真的很糟糕”。
难为方时恩的大脑会记得这些,苏执聿自觉好像做了坏榜样,于是也没有打扰方时恩这短暂的支棱戏码,很不计较地穿上改造后的光秃秃的拖鞋,走进了客厅。
却没有想到,刚走了两步,苏执聿脚上的拖鞋就开始“噗嗤噗嗤”地往外吐棉花。
然而这还没完。
三天后,苏执聿发现方时恩此前那款短暂地爱了一下的斜挎包竟然不见了。
在饭桌上,苏执聿似乎是随口一问:“你之前放在柜子里那个包呢?”他目光落到方时恩身上:“也没见你背。”
方时恩回答说:“让我三千块给卖了。”
话音落下,苏执聿筷子不知道怎么一抖,夹着的那块红烧小排,又掉回了盘子里。
“你说什么?”
方时恩以为苏执聿没听清,又自豪陈述一遍:“我之前五千块买的,也背过一段时间,算有过磨损的,现在三千块能出出去已经算是赚了!你懂不懂啊!”方时恩说到这里激动地伸手隔空一抓,手握成拳,一副手拿把掐占了大便宜的样子。
苏执聿的筷子到底是放下了,他抬手抚上了眉心,神情笼罩在他掌心映出来的阴影里,看不真切。
方时恩这时候说完,却没听到苏执聿的称赞和夸奖,有点儿不大乐意的样子,脸也皱起来,又摆出来一副拿苏执聿很无奈的模样:“怎么啦,连这点儿小事你也要计较。”他眼珠子微转,有自以为了然了什么,继续说道:“这样好啦,我分给你一半总行了吧,转给你一千五……”
话音落下,苏执聿直接从餐桌前站起来了。
方时恩一愣,却看见他直接回到了书房。
苏执聿打开电脑,找寻出来邮箱里通知他入职的邮件,进行回复。
苏执聿原本没有想这么早入职,可是见方时恩已然陷入了勤俭节约的一家之主顶梁柱的戏码里,越演越是沉迷其中无法自拔,回想起方时恩此前做出来过的种种事情,苏执聿不得不在他把这
这个家卖空之前,及时让其清醒。
年后第六天,在各大公司陆续结束年假之后,苏执聿也如序办理入职手续,进入了燕塘市的一家老牌科技企业。
恒盛是在燕塘市有着“养老公司”之称的老牌科技企业,这样的说法是比较好听。
实际上这家公司在老董事长去世之后,公司就开始走下坡路,虽然因为起步较早,曾经辉煌过,但是明显对现在内卷的市场环境非常不适应,说是业内“养老公司”是比较好听,实则是日薄西山的状况下,公司不得不躺平。
但是恒盛创办得比较早,就算是经营状况缩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能靠早先几个大项目维持生计。
在恒盛公司的hr接到苏执聿的简历的时候就被上方领导三令五申,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要把苏执聿留下之类的话。
苏执聿对恒盛提出的条件确实不少,比如要求周末双休,并且如果有临时加班的任务不能超过两个小时,另外尽量不要出差,如果非要出差不可,也希望尽量能够避开雨天等等之类的云云,反而是最重要的薪资问题上,苏执聿并未多做纠缠,并没有讨价还价什么就接受了此前比创谊缩水了近一半的薪水。
苏执聿入职横盛一事,让燕塘市一些曾向他投出过橄榄枝,甚至包括老东家里创谊的员工都感到不可置信。
苏执聿入职恒盛十天之后,代替公司参加燕塘市的一个商业宴会,因为是在市内,苏执聿便没有推辞。
苏执聿跟着一些此前的合作商推杯换盏之后,又带着温和笑意接过几个递出来名片的公司老总,转身抽出来侍应生的托盘里的巾帕递给旁边一同前来的已经额头冒汗的恒盛的同事。
酒过三巡,时间已经到了十点多,苏执聿跟同事打完招呼,去酒宴场地二楼的卫生间里。
等洗完手出来,在二楼走廊处,突然撞见了一个他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的人。
是苏执舒。
“呦,这不是苏总吗?怎么混到这来了。”
两兄弟相见,氛围说不出来的冷冽。
苏执聿听到苏执舒的声音,目光落到了对方身上,苏执舒这两年过去,周身看起来气质比从前成熟了不少,只是性格还是依旧这样幼稚自大,站在那里揣着兜对着苏执聿张嘴就阴阳怪气:“我以为你闹这么大动静,从家里出来是要做什么大事业,现在都从苏总混到苏总监去了。”
苏执聿嗤笑一声,像是很无所谓苏执舒这些刺耳的话语:“我想放慢一下生活步调,过一下自己的生活,怎么了吗?”
苏执舒却认为苏住聿说这些话不过是故作逞强,明明以苏执聿的性格绝对不是这种愿意屈居在一些能力不足的人手底下的,从胡春跃那老狐狸那里离开也可能是因为遭受了不公正的对待才离开。
苏执舒模仿苏执聿的语气:“还放慢步调,这话留着骗你自己去吧。”他对苏执聿讥讽道:“你以为出来跟你在家里一样,谁都要让着你?这回栽跟头了吧。”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苏执聿面无表情,听苏执舒在这里自以为是的幸灾乐祸,很不耐烦,又到现在认为已经完全没有再和苏执舒表演兄友弟恭戏码的必要。
苏执舒已经说了这么多,苏执聿回了这么一句嘴,他就表现得像是大受刺激一样对苏执聿说道:“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说跟我有什么关系!?”他朝前迈了一步,脸上怒意凌然:“你倒是从家里说走就走了,撂这么个烂摊子给我自己一个人撑着,你他妈有没有良心啊,爸妈白养你了,你个不孝子!这么多年你说断绝关系就真的一个电话都不打,你还是不是人啊!”
“当初是爸让我滚出去,说权当没有我这个儿子。”
“他那是气话。”苏执舒这时候望着苏执聿,语气里是说不出的咬牙切齿,似乎对苏执聿的冷心冷肺深有了解:“你那时候说要走,说不带走苏德的任何,你也是气话吗?”
“真是个没心肝的。”
苏执聿本来就喝了酒,这时候被苏执舒这些喋喋不休羞辱的话激起来情绪,但是他知道和苏执舒这种人在这里浪费时间是很没有必要的。
“让开。”苏执聿迈开腿走过去,目不斜视,像是根本不屑于给予苏执舒目光一样:“我要回家了。”
“你说的家是那老旧小区的小破房子吗?”
苏执聿脚步一顿,苏执舒望着他弟弟一片漆黑的背影,继续说道:“你养的那个小的知道他上班的地方其实是你背着他偷偷开的店,故意把他困在距离家只有八百米的地方吗?他知道你最开始是利用他来故意激怒爸的吗?”
苏执聿脸上最后一丝温度也褪去,他缓缓转过头来,望向苏执舒:“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会时不时有人来往走动的与卫生间相接的走廊,显然并非是一个合适的谈话地点。
二十分钟后,二楼偏僻的花园阳台上。
苏执舒说完之后,站在那里侧着身子,手里拿着的打火机发出来两声打火的声音,火光摇曳,照亮苏执舒那半张能隐约窥探出来和苏业堂年轻时候相似的眉眼。
苏执聿望了一眼这位他从来不太放在眼里的大哥,不管是多少年过去,不管是争抢的东西是什么,苏执舒好像都永远学不会成熟一点。
小时候两人争抢玩具,在苏业堂或者陈碧婉出现后,苏执聿装作懂事的样子开始谦让起来的时候,苏执舒也会很快对这件两人争抢许久的,来之不易的战利品失去兴趣。
苏执聿收回目光,垂下来眼眸:“你可以从苏德总部派过来副总为你操持这些事,犯不上非要找我。”
苏执舒闻言冷嗤一声:“什么叫犯不上找你?你不姓苏?”
“都到这个时候了,再装模作样有什么意思?”苏执聿现在已经毫无耐心再和苏执舒演戏,一把扯过这些年的遮羞布一样对苏执舒说:“你明明从小就知道我不是妈亲生的,你们一家明里暗里挤对我这么多年,现在我走了,你们不是应该开心才对吗?”
“我什么时候从小就知道了,你以为谁都像你,从小就这么敏感多疑,弯弯心思一堆。”苏执舒越说越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被抱回来的时候才三个月大,睁眼都只会哭,我才两岁,我能记得住什么?我怎么知道你是私生子?这么多年家里亏待你什么了?成天这个挤对你,那个挤对你,就非要什么全是你自己的你才能满意?就是因为你这样,小时候妈给我们切一块水果都恨不得用尺子量着切,即使做到这种地步,你还是不满意。”
苏执舒发誓,他的弟弟苏执聿是他目前为止见过最心胸狭隘的人,无论做什么非要分个第一第二,分个你的我的,划个清清楚楚,好像一家人全是他的竞争对手,他一一打赢才算完。
苏执聿面对着苏执舒这样颠倒黑白的话,也冷笑一声:“到底是谁不满意谁,我们都自己心里清楚。”
就在这个时候,苏执舒裤兜里的手机开始响了,他拿出来看了一眼,然后按掉又放回兜里,就算是在苏执聿离开后,本来已经半退休状态的苏业堂迫不得已重新回来,苏执舒也是身兼重担,整日里忙到分身乏术。
按掉电话后,他对苏执聿说:“这对你没坏处,而且这本就是你的责任,你自己考虑清楚,别逼我去你家上门谈。”
苏执聿看着他放下这句嚣张的,蛮不讲理的话,心头怄火至极,但是看苏执舒这就转身要走,他最后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出声说:“那我要求我所有的工作标准和恒盛的一样。”
苏执舒不知道苏执聿出来以后到底是过得什么日子,他侧脸回头,“这么点儿钱我还能亏了你的?”
两人对视,苏执舒看到苏执聿沉默而依旧冷漠没什么表情地望着自己,他很快意识到发现苏执聿所说的工作标准并非是薪酬待遇。
正月十五前一晚,苏执聿接到苏执舒软硬兼施的“邀请”。
苏执聿不知道苏执舒这样的举措到底是自作主张还是真的有苏业堂的授意在里面,比如苏业堂其实已经知道错了,知道苏家其实离了他不行,苏执舒虽然空长了两岁,但其实更适合做苏执聿的小弟,被苏执聿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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