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伞下有颗大太阳(AZURE7)


李未末没有起床气,但这相当于把一个正常熟睡的人在凌晨叫醒,何况还是用这种下流的手段,李未末缩在床头一脚,在昏暗的室内环境下,黑着脸朝韩拓呲了呲牙,喉咙发出呼噜呼噜的低吼。
再配上他一头睡乱了炸开的自来卷,活脱脱一只要咬人的小怪兽。
“你医保卡和病历本放哪儿了?”韩拓知道李未末还得好一阵子才能不情不愿地下床,特意提早半小时叫他,自己先去准备去医院的东西。
李未末从鼻孔喷出被招惹的粗气,眼风却往床头一闪。
韩拓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在里面找到李未末的医保卡和病历本,正要推回去时,看到下面露出一个很大的塑料袋,印着XX医院放射科。韩拓把病历本和卡放到床头,拿出那个塑料袋,从里面抽出一张灰黑色的CT片。
腹腔CT,左侧从下往上倒数第二根肋骨有明显折断伤,上面一根也看得出骨裂痕迹。
李未末也看到那张CT,眼神从愤怒转为无措,那是明显没意料到的表情,他呆愣了一秒,手脚并用爬过去要夺韩拓手里的东西。
“——别乱翻别人东西!”
李未末爬到床边要站起来,韩拓高举着CT及时退开,李未末的手指只在CT即薄又硬的边缘徒劳无功地拨了一下,就听韩拓阴阳怪气地说:“我怎么觉得是你偷别人东西。”
“什么偷别人东西,那是我自己的。”
李未末够不着韩拓,便从床上跳下来,光脚跑过去,韩拓把装CT的袋子往李未末的面前一举,手指点着姓名,日期一栏,说:“那上面为什么是我的名字?”
李未末脚一顿,泄了气,过了会儿,闷声闷气地承认,“老师让我交给你,我忘了。”
事实上,韩拓当年为了帮李未末解围跟人打架,对方受了伤,但韩拓也被打折一条肋骨,那会儿韩拓爸妈都在外地谈生意不在家,事实上他们一年也回不来两次,李未末报警后果断联系了班主任老师,让他协助韩拓住进医院。
班主任是个好老师,韩拓住院期间没少操心,李未末因为愧疚后悔又心疼,也跟着跑前跑后,那张CT就这样最终落在了他手上,只不过李未末从未在韩拓面前出现过,一切都是偷偷进行。
韩拓姑且信了李未末的话,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把片子装回袋子,又重新塞回抽屉里。
这么一闹,李未末彻底醒了,也不吭声,默默刷牙洗脸完,套好衣服,老老实实跟韩拓去医院。
李妈妈希望李未末定期去做脱敏治疗和皮肤测试,以求他能活动更自由一些,李未末却觉得没什么用,一直拖着赖着不按时去。
传统的脱敏治疗一般以皮下注射为主,从最小剂量的过敏原浸出液开始,逐渐递增从而使患者对过敏原产生长期免疫耐受的适应系统。这种疗法虽然得到世卫组织的认可和推荐,但疗程可长达几年,甚至十几年也不一定有显著的改善,更不用说完全脱敏。除此之外,患者在治疗过程中还可能出现相应的副作用,所以过敏不是特别严重,或者过敏原容易避免的患者,一般都不会想到用这个方法。
而李未末的情况,现在的治疗只能是口服药剂加UVA暴露疗法,缓慢而痛苦,每次结束或多或少都会有点副作用,李未末都要缓好久。
韩拓是中午请了假回家盯着接李未末来医院,一会儿还得回去,挂了号,看着李未末不情不愿,一步三回头被医生压进了刑场,韩拓在外面等候区找了个椅子坐下,用手机处理一些简单的工作。
“韩拓?”
韩拓听见有人叫他名字,抬起头,看到一个四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正坐在对面的座位冲自己笑。
居然是他的高中班主任。
“方老师。”韩拓马上放下手机问好,冲男人恭敬有礼地微笑。
韩拓他们五班是方久铭带的第一届学生,彼时他也还是个师范大学毕业没多久的新手老师,身上还满满年轻人的血气方刚,很容易跟学生打成一片。
方久铭是教物理的,韩拓是他们班的尖子生,数理化尤其强项,曾拿过美国国际物理竞赛Physics Bowl的金奖,以及数学奥赛二等奖。
因为脑子聪明,体育又好,品格端正,跟同学们关系也都不错,很热心给老师帮忙,方久铭很喜欢他,性格也合,经常在一起打篮球。
所以当有人半夜给他打电话,带着哭腔,用时断时续的颤音跟他说韩拓在外面打架时,方久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等他急匆匆从单人宿舍赶到医院,看到病床上捂着腹部,鼻青脸肿口角出血的韩拓,又觉得自己的眼睛也不能信了。
师生关系再好老师的身份也首先是老师,待韩拓不那么疼了,方久铭狠狠批评了韩拓一通,责问他打架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打架。
跟韩拓打架的不是什么普通坏学生,而是一帮社会混子,拉帮成团的那种,现在已经被派出所拘留了,但方久铭不明白韩拓好好的是怎么招惹上这群人的。
“这都高二,马上就高三了,你挑这个时候惹事,伤了残了,或者学校要处理你,影响高考,档案留下记录,你想没想过后果,你这是在浪费自己的天赋和智商!”
是老师家长就避免不了被成绩好坏影响看事物的角度,比如同样是染头发,学得不好的就是每天心思花在这些地方,难怪学得差!考上名牌大学的,那就是有个性,有主见,该干什么自己心里有数。
方久铭对他心上的好学生都是骂里藏着夸,何况他从来没有批评过韩拓,这还是第一次,可见痛心疾首得不行。
“还有那个八班的李未末,为什么是他给我打电话,他跟你在一起的?那边是迪厅吧,你们去那里干什么?”
韩拓一听见李未末,顾不上解释,着急忙慌地问李未末在哪里,李未末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云云。
似乎全然忘记对方抛下自己跑了的事实。
“我让他检查完就先回去了,没受什么伤,就是人有点蔫蔫的,一直低着头,问也不说话......”
方久铭说着,注意到韩拓也蔫吧了,脑袋偏靠在枕头上,脖子弯着。
“......我自己好奇去的,马上高三了,想放松一下,我叫李未末过来,他来之前那群人就动手了,跟李未末没关系。”
韩拓信口乱诌,眼睛巴巴地望着病房门口,不知道在等谁。
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生,那样子看着有点可怜,方久铭想到学生受伤亲人都不在身边,估计韩拓是想爸爸妈妈了。
“后来你搬去了深圳,在香港读大学,”时隔多年,方久铭依然记得韩拓这个学生,“居然又在上海碰见你,还是在医院。”
韩拓成熟了许多,方久铭也不像从前那个青年老师偶尔控制不住急躁,是一个有家有室,有年资和小肚子的中年人。
“嗯,我回来工作和找人,方老师还在原来的学校吗?”韩拓问。
“对,还在。”方久铭左右看看,没见等的人出来,说:“我陪老婆看点小毛病,你呢?也在等人?”
“嗯,朋友有点过敏,”顿了顿,韩拓说:“李未末。”
“李未......”方久铭想了一下,很快忆起,“哦,李未末嘛,八班的,跟你关系特别好那个。”
方久铭感叹,“全校都知道你们关系要好,没想到这么多年也没分开过,这要是个女孩子,干脆结婚算了,青梅竹马的。”
说完方久铭觉得自己做了个十分符合逻辑的假设,呵呵笑起来。
......其实分开过。
韩拓心里想。
方久铭兀自继续说着:“其实我对李未末本来没什么印象,就那一次,让我把他给记住了。”
方久铭隔空指了指韩拓的腹部,“就你打架住院那次。”

韩拓有些困惑地看着方久铭,露出请您详细讲讲的神情。
“他不是给我打电话了嘛,说你被人打了,爸妈不在,问我怎么办。”方久铭摊开手,“他当时在电话里可没讲得这么利索,抖抖嗦嗦哭哭啼啼的,半天说不了一句完整的话,我听都听不清,吓得我以为你是不是要没命了。”
当时方久铭赶到医院,李未末已经在门口踮着脚翘首以盼,却死活不肯进病房,非说自己晕血晕伤口晕消毒水反正什么都晕。
李未末脸上手上都有暗红色的淤痕,还黏糊糊地沾了脏东西,只好拜托护士带李未末去做个检查,看他没什么事就让他先回去休息。
等方久铭出来,发现李未末还没走,缩在门边,抹眼泪。
“不是让你回去了吗?怎么在这里哭?”方久铭问李未末。
李未末期期艾艾地说韩拓是不是伤得很重,都怪他,都怪自己。
方久铭以为他是指自己没有跟好朋友同仇敌忾,一同干架而后悔,于是严肃地告诉李未末他先报警再找大人的行为是正确的,不是讲义气就要硬逞英雄,有时候会显得很蠢。
后面两周,方久铭,跟韩拓关系好的同学,以及篮球队队员陆陆续续来探病,他们经常随机撞见八班的李未末,——不是躲在门边,就是缩在墙角,不是在抹眼泪,就是在唉声叹气。
方久铭怀疑李未末一放学就跑来医院,问他他又说自己是来定期复诊的,跟韩拓没关系,要他们别告诉他。
“他说自己没事,但那双眼睛肿得跟桃子一样,就剩两条缝,我就把他给记住了。”方久铭觉得很有趣,说:“我觉得他应该是想偷偷看你,又怕你生气他不讲义气,才不进去的吧。”
“你说打架跟他没关系,他说跑医院跟你没关系,我算明白了,没关系就是最大的关系。”
方久铭当上物理教研组组长,又有了孩子以后,比以前多了长辈气儿,具体表现在特别喜欢拿学生早年的黑历史打趣。而韩拓打架李未末抹泪就是他想到的第一件“趣事”。
韩拓心里五味杂陈,住院那段时间他过得并不好,身上的疼痛和不便稍微忍忍就过去了,但心里的焦虑和隐忧,搅得他可以说寝食难安。
从住院到出院,整整两个多星期,李未末一次也没来医院看过他,就好像跑掉之后把他这个人也整个给忘在了脑后。
来探病的同学队友一波又一波,有人唏嘘后怕,有人叹服敬佩,围坐在韩拓的病床边,把病房当做聚众聊天的地方,说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天真之言,韩拓一句也听不进去,——他的病房总是热闹的,但他的心越来越冷。
韩拓坚持不懈地,试图在那些人的中间,身后,找到一个熟悉的,毛茸茸的茶色毛团,想着如果李未末来探病,自己一定要先冷嘲热讽他几句解解气,让他给自己端茶递水,削苹果剥橘子再伺候自己上厕所,最后拖着他留下陪床。
到最后,连在外地忙得水深火热的爸妈都赶在他出院前回来了,李未末都没出现。
韩拓在望眼欲穿地等待中越来越失望,越失望就越不甘,越不甘就越愤怒。他一出院回到小区,就捂着肚子歪歪扭扭地去敲李未末家的门,怒气全部凝聚在掌心,拍得手都红了,指骨都麻了,也没人给他开门。
韩拓也看出来了,李未末就是打定主意不理他。他们终于在去学校的公交车站碰上,韩拓的眼神刚朝他瞟过去,李未末就把头偏开了,拉紧书包,站在了车站远远的另一端。
韩拓觉得很生气很莫名的同时,又觉得很委屈,那种委屈的情绪不断蔓延,扩大,直至占据他整个心神。
韩拓认为自己也是有自尊的,没道理去救人,被抛下,被无视还要去祈求别人给自己一个说法。——虽然这个别人是他的“小末哥哥”,他愿意为他付出,为他受伤,像小时候许多次那样,被攥紧拳头的李未末挡在身后,他也想做李未末的英雄和背靠,而不是一个被嫌弃,被躲避的大怨种。
李未末躲他,不理他,韩拓便依法炮制,以牙还牙,——他们开始冷战。
同学都将昔日“连体婴”的冷战看在眼里,尤其是八班和五班的,他们窃窃私语,感概原来再铁的友谊也有弦蹦琴断的一日。
一个五班,一个八班,一个学文,一个学理,没有韩拓的黏人和执着,没有李未末别扭又次次照做的妥协,两人竟是真的连一个简单的碰面都不再有,好似两条曾经有过交点的平行线,各行其道,不远不近,却再也不交汇。
高考结束,韩拓拿着全奖去了香港,李未末按部就班留在上海,——从未分开过的两人,如李未末所愿,再也不用相见。
“......原来,他有去看过我......他一直都在......”韩拓轻喃,有些失神。
“是啊,那小子,简直任劳任怨。”方久铭没注意韩拓表情的变化,说:“有几次帮你取药拿片子,其实都是他去跑的腿,明明说自己是来复诊的,但依我看,他根本就是在你病房门口蹲点,每次还非要塞水果和补品给我,让我当做是自己买的带给你。”
“——所以我说你俩那时肯定有问题,打架的事不可能像你们说的那样跟对方没关系。”方久铭盖章定论,眼里闪出属于资深人民教师和教研组长的,犀利的目光。
旁边医生看诊室的门开了,一个女人走出来,方久铭停止合理怀疑和探寻真相,跟韩拓说了声这是我太太,就起身朝着女人走过去。
韩拓把手机放回口袋,也跟着走过去,在方久铭向妻子介绍了自己后,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师母。
李未末还没出来,方久铭带着妻子走了,韩拓跟班主任老师约好有空吃饭喝茶,同夫妻俩道别。
又过了大概一刻钟,李未末被护士扶着从另一间操作室出来,整个人像一张半透明的白纸,只剩头发还有点颜色和精神,走路歪歪扭扭,韩拓两步上前,从护士手里接过了李未末,夹住他的两腋,把他放在了最近的椅子上。
韩拓看到李未末露出来的胳膊上有整片的红斑,看向护士。
护士被韩拓的眼神看得不自在,连忙解释脱敏治疗就是这样的,根据体质不同会有一些副作用,李未末的情况比较严重,又很长时间没做了,反应大些是正常的。
韩拓跟护士去拿医生开的抗过敏药,回来坐在李未末身边,一边轻轻抚摸他的头发,一边把水递到他嘴边。
李未末全身难受,头晕胸闷,没力气推开韩拓的手,他往下滑了一点,把头半靠在椅背上,唉声叹气。
“......我吃抗过敏药会恶心,还会呕吐,有时还拉肚子。”
“只要我不来医院做这个治疗,就不用吃这些药,医生说我光敏症跟其他的不一样,脱敏治疗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李未末仰头看着天花板,自言自语。声音有气无力,病恹恹的。
李未末停了会儿,喘息了一下,苍白的嘴唇翕动。
“韩拓,我讨厌死你了,你一出现我就没顺心的事,你回来干嘛,好好在香港,在深圳,去国外不好嘛,谁让你回来的,上海不欢迎你,我也不欢迎你......”
韩拓知道他现在身上不舒服,心情不好,任由他口不择言地发泄,手紧紧扣在李未末的头上,像怕他跑了似的,手腕轻轻一用力,把李未末的脑袋从硬邦邦的铁质椅背上,圈到了自己的臂弯里。
李未末的脸贴在韩拓温热的脖颈里,被韩拓撸着毛,难得没有挣扎,也没力气挣扎。——在李未末看不见的头顶,韩拓亲了亲他厚厚的头发,带着茉莉花香的,软蓬蓬的头发。
“没事,没事的,”韩拓安抚李未末,“以后不会难受了,再也不难受,我保证。”
头晕的李未末还可以爆粗口,他不忿地说:“你保证有个屁用,你就是个目的不纯的监工,一个帮凶!行刑者!”
韩拓给公司发了消息,说家里有人急症,赶不回去,让他们先把能做的做了,剩余等着他晚上去处理,就搂着李未末安安静静地坐着,一直到他好转。
李未末一恢复就从韩拓的怀里挣出来,脸颊红红的,韩拓觉得看起来不错,至少终于有了点血色。
“站的起来,走得动吗?”韩拓拽着李未末的手腕,不让他躲远,“不行我可以抱你。”
李未末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抱我?你当我有多轻,还是你力气这么大?”
“那试试。”韩拓神色平静,真的弯下腰去掰李未末的膝窝。
李未末反应迅速地挪到旁边的椅子上,然后站起来,自己往楼道走。
韩拓无声地笑了下,追上去,与李未末并排。
这天晚上,韩拓去公司加班前,给李妈妈打了一个时间不短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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