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崽(宜黎)

“介个阔以！”
巫师大人狠狠松了一口气，眼角看起来都有些潮湿。
岁岁紧张抱住了自己胖乎乎的短尾巴，想问问她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回去找爸爸，但是又不太敢把这句话问出口。
正在纠结左右为难的时候，巫师大人突然又转身将所有的药材都拿了出来，摆在岁岁的面前。
“这个呢？”
“次掉就西啦。”
毒性还挺严重，只是最开始的时候不太明显，是一点一点慢慢来，饱受折磨后才会死掉。
“这个呢？”
“会拉肚肚。”
“这个呢？”
“花花好看！叶只好刺！”
不管巫师大人问什么，岁岁都把自己知道的话给说出来。
其他的也就算了，但是这一句回答实在是太无厘头了一点，巫师忍不住追问道：
“倘若兽人的骨头错位，用这药……”
“可以次一顿好哒！”
药用价值岁岁是一点也没有看出来，只依稀记得很多动物都非常喜欢啃这种植物的叶子。
花花看起来也十分的艳丽，大部分人类都很喜欢，但是岁岁欣赏不来。
在意识到自己之前小心储存的这么多药材中，毫无用处的药材占了一大半，有毒性的药材占了一小半，真正能用的只有极少部分，巫师大人整个人看起来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岁岁坐在那里，满脸无辜的搓了搓手。
是他说错话了嘛？怎么被气成这个样子了哇？
这洞穴里面许许多多的药材，并不全部都是现在这个巫师大人搜集的，其中还有绝大一部分是上一任巫师留下来的。
巫师一直将洞穴里的这些药材，当做是整个部落里最最最珍贵的东西。
担心保存不当，这些药材会发霉又或者是失去药用价值，隔三差五就要把它们拿出去晒一晒通风。
谁能想到，她所做的一切都毫无用处！
岁岁在巫师大人这边待了这么长时间，差不多也开始觉得有些饿了。
可看巫师大人现在满脸崩溃的模样，岁岁又不太好意思找她要吃的，就只能忍着。
陷入自己思绪中的巫师大人，最后是被岁岁肚子咕咕叫的声音拽回现实的，她看了一眼害羞捂住肚皮的小家伙，深呼吸一口气后，脸上扯开一抹温柔的笑容问道：
“是饿了吗？”
岁岁很实诚的点了点头，虽然这个巫师之前的表现看起来实在是让岁岁害怕极了，但是今天阿父不在家，勇叔叔说要带着三只小狮子一起出去练习狩猎，丽也有事情要做。
思来想去，岁岁还是觉得待在这里比较安全。
“我带你去吃东西。”
身为部落里的巫师，她的待遇一向都是最好的，平常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动手，就有人把最好的东西送到她面前来。
送到巫师大人面前的肉一般都是已经烤好了的，稍微有些凉了，好在岁岁不嫌弃。
一口咬了上去，用力的撕扯，努力的在那里嚼嚼嚼。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他跟在陌生的巫师大人身边，岁岁绝对忍不住想要狠狠吐槽。
这到底是谁烤出来的肉肉？！怎么会这么难咬！还有些地方都被烤焦啦！
巫师大人盯着岁岁吃东西的模样发呆，岁岁认真咀嚼时腮帮子一鼓一鼓，看起来有些可爱。
咀嚼时碰巧尝到苦味的岁岁脸色变了变，可现在阿父不在，岁岁只能瘪着嘴默默安慰自己。
没有瓜系哒，能填饱肚子也挺好呜。

之前岁岁自己动手烤出来的肉肉，肉质十分鲜嫩，各种调料都已经入味。
可现在岁岁手上的这块烤肉，硬到他啃的脸色扭曲也照样还是咬不下来。
辣味浮于表面，第一口能把岁岁给辣死，剩下的嚼起来又根本没有什么味道。
在心中努力说服自己，这是为了填饱肚子，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巫师大人看岁岁这副小可怜的模样，实在是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
自己拿起旁边的烤肉也尝了一口，她觉得口感还可以，最起码比啃生肉的味道要好很多。
“岁岁，不喜欢么？”
面对巫师大人的疑问，岁岁想到之前她搜集了那么多的毒药说要给人治病，害怕的用力摇了摇头。
“稀饭呀~”
岁岁生怕自己说出不喜欢的话，巫师大人就要拿那些东西直接把他给毒死。
那些强壮的兽人巫师大人都能用毒药，那毒死他一个小宝宝也就是顺手的事情而已。
“不必勉强，我带你去烤可好？”
“可以嘛？”
“嗯，可以。”
巫师大人在骤然间得知自己曾经坚定相信的一切，实际上简直不是一般的荒谬可笑后，大脑简直乱的不行。
除此之外，毕竟岁岁现在的年纪还很小，就算是真让他学习，也学不到什么名堂。
与其说现在岁岁跟在巫师的身边是在学习，倒不如说是巫师大人在帮昇带孩子。
岁岁小心观察了一下巫师的脸色，确定她并没有要跟自己生气的意思，也没有想把岁岁给毒死后，得寸进尺的伸手指了指旁边的那些药材。
“我可以，带走一些烤肉肉吃咩？”
这些药材曾经巫师大人是最宝贝不过的，甚至连一阵风吹过来的时候都担心会不会带来潮气，让这些药材发霉，继而失了药性。
可如今在听见岁岁这么说的时候，心中却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怒意。
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随后点了点头。
“可以。”
岁岁开心扑过去，从那些晒干的药材里面找出可以当做调味料的东西。
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东西会有多么的美味，开心的胖乎乎尾巴一甩一甩。
曾经巫师大人也跟部落里的其他兽人一样，都觉得蛇类兽人阴冷，尤其是兽形，容易让人心生恐惧。
可现在看见岁岁短短胖胖的尾巴，又莫名觉得曾经自己的种种念头都太过于狭隘。
分明很可爱。
岁岁是个乖宝宝，从来就不会白白拿其他兽人的东西，在把那些药材揣到自己随身的兽皮袋子里后，主动把手伸进了巫师大人的掌心，一本正经说道：
“睡睡做好了，分你次哇！”
“好，那我就在这里先谢谢你了。”
“昂！”
巫师带着岁岁一起去了之前天火落下的地方，现在有两个兽人守在这里。
才察觉到天火的火焰开始变小后，就立刻往上面添上一些干柴。
岁岁跑到河边去捡了一些石头回来开始搭建，巫师在看见他这样做的时候还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是出来烤肉吃么？
虽然巫师心里面不理解，但是有岁岁之前做出的种种例子在前，她并没有说出质疑的话来，就在旁边安静的等着。
先搭好了一个简单的灶台，岁岁又开始在河流里面寻找比较合适的工具。
岁岁本来是想找一个石锅的，但是奈何想要找到这种形状样式都刚刚好的有些难度。
钻到水底下游了好几圈后，岁岁决定退而求其次，找到了一块看起来相对而言比较平整的石块。
把石头搬上来后，放在搭好的那个灶台上，开始在下面生火。
已经有人将巫师大人需要的肉送了过来，岁岁拿起阿父被他准备的锋利小石刀，在肉上面划了一道道的小口子。
肉质比较肥的地方先放在上面烤，有不少多余的油被烤了出来，岁岁再把其他的瘦肉也放上来。
岁岁本来是打算把香料煮一下的，奈何没有找到合适的石头，就只能尝试把香料直接洒在上面，再加上另外的调料。
岁岁在烹饪这件事上似乎格外有天赋，很快一股非常霸道的香味就飘开了。
在旁边守着天火的两个兽人，闻到这股香味后，下意识开始四处搜寻。
岁岁坐在那里认真盯着自己烤的这块肉肉看，确定这块肉被烤的差不多了后，才开始热情的邀请巫师大人过来和自己一起吃。
“睡睡烤哒，睡睡厉害！”
在亲眼看见岁岁烤肉之前，巫师一直以为是岁岁在故意吹牛。
毕竟大部分的幼崽都会对自己过分自信，可实际上幼崽的实力怎么可能超越成年兽人。
当岁岁把烤好的肉端到了巫师面前，香味直往她的鼻子里钻，巫师嘴里开始控制不住分泌口水。
原本巫师因为自己曾经所坚信的一切都被摧毁，心情真是十分糟糕的时候。
可当巫师咬上这块烤肉的时候，所有的坏心情仿佛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微微闭上眼睛，开始享受这块美味的烤肉。
岁岁张大了嘴巴，正准备尝一尝自己这次烤肉做的怎么样时，突然从旁边扑过来一个黑影。
等岁岁咬下去的时候，还没长出来多长时间的牙齿碰在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这个意外来的实在是太过于猝不及防，岁岁在原地愣了很长时间。
肉呢？他的肉肉呢？！
等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后，岁岁气到握紧了拳头。
谁？到底是谁？居然干出从幼崽嘴里夺吃的这么缺德的事情！
期待了那么长时间的烤肉，做好之后自己却连一口都没有尝到就先被人抢走。
那道黑影在抢走了肉肉后没有跑太远，就趴在不远处的草地上开始进食。
一边吃嘴里一边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一听就知道他对这份食物不是一般的满意享受。
岁岁几乎想也不想就朝着他扑了过去，张大了嘴巴，打算和他撕咬打架。
这只小老虎都已经被岁岁摁在地上咬，却依旧不敢扭头咬回去。
毕竟现在他嘴里的这块烤肉还没有来得及吃完，生怕自己一张嘴烤肉掉下来就被抢走了。
就这样忍气吞声的把烤肉全都吃完后，小老虎依旧趴在那里，任由岁岁随便打，一声不吭。
岁岁被气的都在微微发抖，到后面力气差不多用完了之后，看小老虎还是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生气磨了磨自己刚刚才长出来不久的牙齿。
“睡睡要跟你拼了！！”
小老虎自始至终就是摆出了一副随便他怎么做，反正肉肉已经被自己吃到嘴里的气人模样。
旁边的巫师大人倒是认出了这只小老虎，这是族长的小儿子，还没多大的一只幼崽。
这只小老虎的性格十分奇怪，平常根本就不乐意搭理人，大部分时间也都是待在洞穴里不出门，跟其他活泼外向的幼崽们看起来截然不同。
最初族长还以为这只小家伙是不是身体上有什么缺陷，为此特意找巫师去看过。
但是这只小老虎似乎纯粹是性格使然，不想跟人说话，也不想搭理人，所以才待在洞穴里。
巫师大人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看见过这只小家伙外出了，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猝不及防的遇见。
巫师能理解岁岁现在很生气，所以在岁岁揍那只小老虎的时候选择冷眼旁观。
气疯了的岁岁不止是用拳头打，用尾巴拍，甚至还张大了嘴巴使劲儿咬。
小老虎的耳朵耷拉了下来，委委屈屈的开始哼唧。
巫师想到平常族长大人帮了自己不少，看了一眼自己面前剩下的那半块烤肉。
纵然心中有万般不舍，但还是往岁岁面前递了递说道：
“吃这一份，不跟他生气了，岁岁。”
巫师说的话丝毫没能让岁岁消气，眼睛都被气到泛红，指着那只小老虎说道：
“他，过分！”
岁岁生气归生气，但是却丝毫不含糊的伸出手把巫师的那一份接了过来。
有的吃总比没有好！
岁岁正准备咬下去时，原本趴在草地上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小老虎猛地一跃而起，就这样从岁岁的手上把肉肉给抢走。
岁岁这回是真的傻眼了，愣在那里盯着小老虎使劲儿嚼嚼嚼，然后吞咽下去，速度快的他根本回不过神。
“啊啊啊！！”
小家伙崩溃的尖叫声响起，巫师看见他们现在闹成这个样子也觉得有些无可奈何。
族长家的这只小老虎本身就不正常，用正常兽人的标准，去要求一只不正常的老虎幼崽未免太难为他。
小老虎依旧像是上次一样，在偷吃完之后摆出来的态度简直不是一般的好。
乖乖趴在那里，不管岁岁怎么生气的捶打他都不跑。
正是因为小老虎这副默不作声打算当沙包的模样，让岁岁气到发抖。
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新香料，甚至还不惜跑到水底去搜寻合适的石头做出来的一块肉肉，岁岁都只来得及闻了闻这块肉肉的味道。
“太过分辣！！！”
岁岁都打累了。这只小老虎照样一声不吭，让岁岁原本觉得解气的情绪瞬间消失了大半。
如果这只小老虎被他打的疼到嗷嗷叫的话，说不准岁岁还觉得舒服一点。
可偏偏这只小老虎一声不吭趴在那里跟只乌龟似的。
又气又急的小家伙，最后只能委屈的趴那里呜呜小声哭。
同时在心中默默下定了决心，明天他才不要到巫师这里来了呢！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巫师，跟着她也学不到什么东西。
之前满山洞里收集的药材都是会毒死人的也就算了，现在在岁岁受了这么大委屈的时候，甚至还不帮岁岁一起揍这只讨厌的臭老虎！
曾经岁岁在跟阿父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多少还有点不知好歹。
可现在见识到了外面的人心险恶，岁岁不由得感叹，果然这个世界上只有阿父对他最好！
越想越气的小家伙看了一眼非常眼熟的洞穴，气鼓鼓的就想回家。
巫师本来是想追上去，可看见还趴在草地上的小老虎，到底还是停下了脚步。
站在原地目送岁岁离开，等确定岁岁进了洞穴后，这才弯腰把小老虎抱起来，打算把他送回家。
在回到自己熟悉的洞穴里后，岁岁立刻委屈往石床上铺着的兽皮上面一扑。
滚了两圈后，仰起头盯着外面的太阳。
岁岁不知道时间，他只知道阿父要等到太阳光很弱很弱的时候才会回来。
就现在外面太阳光芒这么强烈的模样，肯定还需要很长时间。
委屈的岁岁钻到了兽皮里面慢慢等，开始思考等阿父回来后，自己要跟阿父说些什么告状。
昇在狩猎结束回到部落里后，第一时间就从巫师那里知道他家崽崽今天受委屈的事。
放下自己刚抓回来的猎物，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洞穴里，正好看见兽皮上的那一小团凸起，压低声音喊道：
“岁岁？”
听见阿父熟悉的声音，兽皮裙下面一个小脑袋钻了出来。
在看见阿父的瞬间，岁岁心底所有的委屈情绪都控制不住，就这样一股脑的往外冒。
岁岁扑到了阿父怀里，伸手牢牢搂住阿父的脖子，委屈就开始呜呜哭。
在回来之前，昇就已经先从巫师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这件事倒也不能说全都是巫师大人的错，毕竟岁岁一个正常的聪明宝宝，跟族长大人家里那只有问题的幼崽比起来，显然是后者更需要看护。
昇知道族长家的那只小家伙跟其他的幼崽都不一样，仿佛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好不容易有一点能让那只小老虎产生情绪波动的东西，谁能想到居然是自家崽崽饿急了之后烤的肉肉。
“我听巫师大人说，你今天下午一直在找石锅，对吗？”
昇等岁岁的哭声逐渐停了下来之后，才跟他说起这件事情。
这个名称还是从巫师那里听见的，当时巫师用手跟他比划了一下。
岁岁委委屈屈的点了点头，他本来是想用石锅煮肉肉吃的，但是没找到，就只能用石板来做烤肉。
按照今天下午的那个情况，不管是煮出来的肉肉还是烤出来的肉肉，最后都会进那只贪得无厌的小老虎嘴里。
说着说着岁岁又控制不住开始觉得有些委屈，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喊道：
“阿父……”
“不去巫师。”
“不好。”
岁岁抽噎着说出了这句话来，昇在听见巫师大人那么说的时候，就猜到岁岁肯定不想再去见巫师了。
这就是个娇气到不小心被草上的露水弄湿了爪爪，气到就要回去狠狠拍草的小宝宝。
昇很清楚，现在并不是跟岁岁讲这些道理的时候，在他受了委屈之后，自己应该顺着他。
他没有说那些大道理，也没有提就岁岁这么复杂的身份跟在巫师大人的身边最好，转而又问道：
“那明天我们一起去抓兔子好不好？”
“抓到了兔子之后，再看有没有合适的石锅。到时候我们两个人躲在家里偷偷摸摸的做烤肉，保证不会让其他人发现。”
岁岁顺着阿父说的话开始幻想，眼睛亮了亮，紧接着轻轻点了点头，一口就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