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崽(宜黎)

岁岁又一次坐上了摩托车后座，提前戴好了安全帽，这次不需要爸爸提醒，他自觉牢牢抱紧了司机，生怕自己会被摔下来。
经过一路的颠簸，岁岁屁股仿佛碎成了好几块。
车子好不容易行驶在了稍微平缓些的路面，岁岁才小声嘟囔道：
“爸爸，睡睡屁股又开花啦。”
“嗯，等我们下次再来的时候会好很多。”
小周导之所以会将节目组的部分收益拿出来修路，的确是有炒作的目的在。
但这种做公益的事情，论迹不论心。
不管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这条路确实会在不久之后修起来，大山中的村民们生活也会因此便利不少。
“昂？下吃还来呀？”
“不用再到这个地方录节目了，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再到这个地方来玩。”
“好耶好耶。”
岁岁一开心就喜欢扭来扭去，像是一条毛毛虫。
时叙急忙伸手扶住了他，冷着脸训斥道：
“不许乱动！”
被凶了的岁岁被迫安分下来，只有一双眼睛里还散发着期待的光芒。
“哦。”
盛姐手上本来有好几个艺人，但都不温不火，好不容易带出来了一个时叙，她果断跟同公司的经纪人进行了工作交接，只负责时叙一个人的事。
虽然盛姐是真不相信时叙说的那些话，但为了他的前途和名声着想，还是去查了不少相关的事。
将能用的人脉和资源基本上都用了个遍，都没有查到跟岁岁养父母有关的任何信息。
像岁岁这样一看就知道被照顾的很好的小朋友，假设他有养父母的话，孩子丢了人家肯定找疯了，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盛姐在接时叙回去的路上就把这件事跟他说了一下，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翘起二郎腿的小岁岁，压低声音说道：
“你怎么不问问岁岁？如果真有养父母的话，他应该最清楚了。”
一听见盛姐这么说，时叙暴躁的伸手拽了拽头发。
“盛姐，你以为我没问吗？”
“这小屁孩坚持他是自己把自己养到这么大，然后长腿就跑过来找我了。”
车子正好开到路口，在等待红绿灯的时间里盛姐扭头看了一眼岁岁，岁岁满脸无辜的跟她对视，然后咧嘴笑了笑，露出脸上的小酒窝，看起来简直不是一般的可爱。
实在是找不到结果，这件事只能暂时搁置。
到地方后，由于时叙租住的房子没有电梯，这么多行李只能一层一层搬上楼。
最后一个行李箱提进客厅后，盛姐坐在沙发上喘着粗气问道：
“你为什么想不开租这种房子？”
时叙先去厨房里烧了一壶热水，在分开之前刘逢送了一桶奶粉，说是他代言的品牌，让岁岁尝尝味道。
忙活完后回到客厅打开风扇，破旧的风扇在摇头的时候还吱呀呀的响。
“盛姐，就这个地段，一个月租金只要一千。”
听见月租金后，盛姐没话说了，在这个城市里这么便宜的两室一厅，就算风扇是坏的，那也肯定是因为这个风扇的性格比较活泼开朗。
时叙打开冰箱，递给了盛姐一瓶冷藏的矿泉水。
坐在旁边的岁岁手已经伸到了时叙面前，时叙伸手在他小手掌心轻轻拍了一下。
“小孩子不能喝这么冷的东西，等水烧开了我给你泡奶粉喝。”
岁岁小嘴瞬间噘了起来，抱着手肘生气将头扭到一边嘀嘀咕咕。
“哼，窝也木有很想喝！”
盛姐喝了两口水后，才开始跟时叙说起工作上的安排。
“有好几个综艺都让人联系了我，收视率都挺不错的，但是我考虑到你一直都想当演员，录太多综艺其实未必是件好事，所以就没答应。”
“不过这件事还是要看你自己，如果你想录的话我可以帮你谈。”
当初让时叙去参加‘带娃吧’是因为他糊，没什么人气，这算是他为数不多能够到的资源里面最好的那个，根本没有挑选的资格。
可现在不一样，蹭着岁岁的热度，有不少工作机会主动找上了门。
假设时叙未来打算朝着演员的方向发展，经常在综艺上露脸的话很容易让观众们出戏。
不可否认的是综艺的确是艺人捞钱最快的方式之一，再加上录起来也轻松，大部分艺人转型综艺咖后就很难再转回去。
盛姐跟时叙分析了一下利弊，幸好之前时叙在圈内足够糊，跑龙套大部分时候连露脸的机会都没有，现在甚至根本不用思考是否转型的问题。
不管怎么说，时叙这张脸还是好看的，年龄也不算大，就算被塞到选秀节目里面当练习生出道都不突兀。
有了点人气后，他的未来有无数种可能。
“盛姐，我还是想演戏。”
在经过深思熟虑后，时叙给出了这个答案。
最开始进入这个圈子的时候时叙就是想演戏，到现在也依旧没有改变。
他上综艺是想攒点人气让更多的导演看见自己，有机会能演更多的戏，可不是为了在综艺咖这条路上登峰造极的。
除此之外，时叙很清楚综艺爆火绝大部分的原因都是岁岁。
他长相情商都还可以，说不上优秀也不算差劲，可平庸在这个圈子里面就是最致命的事，尤其是在综艺录制过程中。
没有任何一个观众喜欢看无趣的综艺节目，除非自带流量的顶级偶像。
盛姐点了点头，从包里掏出来了几个剧本递到时叙面前。
“这是几个有意跟你合作的导演，你自己看一下剧本，最后再决定接什么，我也觉得你演戏会比录综艺轻松很多。”
谈完工作上的事情后，盛姐看向还坐在沙发上生闷气的岁岁。
盛姐并不是带娃综艺的受众，她是圈内人，见多了那些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艺人后，对这些东西是真不感兴趣。
可岁岁不一样，这小家伙身上仿佛有一种特别的魔力，看了一回就忍不住想看第二回 ，越看就越是上瘾。
先在娃综里看完，又在现实里看了一遍，盛姐用食指轻轻戳了戳他肉乎乎的小脸问道：
“岁岁呢？那我们岁岁长大了想干什么呀？”
指尖的触感非常不错，盛姐脸上笑容看起来格外真心实意。
气还没消的小朋友听见这句话后翻了个白眼，爬起来叉腰对着他爸爸指指点点。
“有介个样纸的趴趴，不用等长大呀，窝现在揍去捡垃圾，领先别人十几年耶。”
账户余额不到四位数的时叙突然觉得自己膝盖好痛，把岁岁抱到怀里对准他肉乎乎小脸狠狠亲了一口。
岁岁伸手试图捂住爸爸的嘴巴，结果时叙对准他的掌心又亲了一口，把他吓得急忙将小手藏到了屁股后面。
时叙强忍住笑意，一本正经地说道：
“岁岁，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莫欺少年穷？”
这句话岁岁还真知道，那时候的他刚刚长出腿，四处溜达想选一处风水宝地把自己种下来，结果刚好看了一出好戏。
一个男人因为手脚不干净被员外辞退，在员外家门口喊出了这句话。
岁岁打小就是一个好奇心很强的小人参，热闹一看就是几十年。
眼睁睁看着年少时手脚不干不净的男人变成碌碌无为的中年人，再变成一事无成的老年人。
压根儿没看见逆袭剧本的岁岁，最后随便找了个地方打算睡个几十年，结果一觉睡醒正好看见盗墓贼挖开了那男人的坟墓。
忙活一通什么也没挖到的盗墓贼直呼晦气。
岁岁回想了一下那副场景后，对上爸爸的眼睛。
看岁岁这副模样，时叙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鼓励自己的话出来，没想到下一秒就听见岁岁用小奶音一本正经地说道：
“不几道，但是窝几道盗墓者的眼泪嗷。”
“泥不努力，盗墓贼看了都摇头哇。”
时叙笑意僵在了唇角。

“岁岁，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想把我气死？”
坐在沙发上的岁岁很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继续朝着他爸指指点点。
“哼~别银把趴趴气系还能继承遗产，窝把泥气系有什么好处？继承泥某呗账单嘛？”
岁岁说的有理有据，时叙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点。
旁边盛姐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揉了一把岁岁毛茸茸的小脑袋说道：
“没录下来太可惜了。”
就岁岁这副阴阳怪气的小模样，盛姐越看就越是喜欢。
“对了时叙，有不少剧组联系我问你有没有让岁岁进入娱乐圈的想法。”
虽然暂时还不知道时叙到底有没有这方面的打算，但是已经有不少剧组的邀约被送到了盛姐面前，仔细算算甚至要比时叙的还多。
“有的呀有的呀。”
时叙都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旁边岁岁就已经先迫不及待的答应了下来。
小人参早就已经看透了一切，就他爸这买个奥特曼都要犹豫半天的样子，想过上好日子还是要靠自己。
岁岁自己都已经做好了选择，那时叙也就没反驳。
“盛姐，麻烦您帮我看看比较合适的那些。”
圈内有些导演为了博眼球，让小童星去拍摄一些奇怪戏份的也不是没有。
时叙现在确实挺缺钱，但他就算是出去要饭，也绝对不可能让岁岁去过那种生活。
“哦对了，还有一个奶粉的广告，广告方的要求是你带着岁岁一起。”
岁岁想到刘叔叔送给自己的那一桶奶粉，厨房里的水已经烧开了，他就催着爸爸快点泡一点给自己尝尝。
刘逢送的是全套，还有该品牌的奶瓶。
在之前时叙就看了一下网络上的教程，泡好奶粉后递到岁岁面前。
“喝吧。”
岁岁抱着奶瓶狠狠吸了一口，甜滋滋的奶香味在口腔内弥漫开，他享受的半眯起了眼睛。
“好甜，好香，好好喝哇！”
以前苦哈哈当小人参的时候哪有这么好的待遇！
“姨姨，广告，睡睡跟趴趴接啦。”
刘叔叔拍这种广告都能收到很多奶粉当礼物，那他们应该也可以收到的吧？
岁岁就差没把心思直接写在脸上，小算盘打的啪啪响。
趁着下一期直播的间隙，父子俩先去拍了个奶粉广告。
广告方之所以看中了他们，是因为最近汇聚在岁岁身上的流量和热度很高。
顾及到这是第一次接触拍摄的小朋友，在开拍之前导演就已经做好了会反复磨的准备。
可等到正式开拍后，导演才意外的发现岁岁镜头感似乎好到离谱。
根本不需要工作人员在旁边指导，岁岁自己就知道什么样的表现方式才最完美。
一条拍完后，导演看了一下回放，越看就越是满意。
这还是时叙第一次接到这种广告，在拍摄过程中身体看起来不可避免的有些僵硬。
导演将岁岁的表现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才终于注意到同手同脚的爸爸，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时老师，你是新人吗？”
时叙面对导演的询问，很诚实的摇了摇头。
虽然他在圈子里面一直属于查无此人的状态，但还真不算是新人，好歹也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
“岁岁的表现非常完美，他是我拍过这么多广告中见过最完美的小宝贝，您不要紧张。”
时叙并不是一个愚蠢的人，当然能听得出来导演话中的意思是觉得自己表现不好。
“嗯，好。”
在导演的提点下，重复拍了好几遍后，时叙的表现终于让导演满意。
配合一起拍了很多遍的岁岁爬到导演的椅子上面瘫在那里，嘴巴噘的几乎可以往上面挂油壶。
导演一回头看见岁岁也没把他给赶走，反倒是自己搬了个小板凳过来，就坐在岁岁的旁边。
“拍累了？”
岁岁点了点头。
“超级超级超级累辣！”
“辛苦了。”
“呜呜不辛苦，睡睡命苦。”
摊上了这么个爹，躺惯了的小人参也不得不开始努力起来。
导演被岁岁一句话逗的笑出了声，从口袋里面掏出了一把糖果递到岁岁面前。
“岁岁呀，陌生人给你糖要不要啊？”
岁岁掀开自己外套的衣服口袋，示意导演往这里面装。
导演手上抓着的糖全都放进去后，刚好能将他的衣服口袋给填满。
岁岁满意的伸手拍了拍，又将另外一边的口袋也掀开。
“要！睡睡要两把，叔叔摘给窝一点。”
时叙卸完妆出来正好听见岁岁这句话，正准备上来教育岁岁不能这么贪心的时候，导演已经又掏了一把糖塞到他口袋里。
对这种可可爱爱的小朋友，导演的容忍能力似乎提升了不止一星半点。
广告拍摄的很快，导演本来还想让他们一起吃顿饭，只可惜这个地方跟他们家的距离太远，时叙只能婉拒导演的邀请。
身为奶粉品牌的代言人，广告方让时叙留下了地址，说打算给他们送几箱奶粉。
回去的一路上岁岁心情都很好，趴在车窗上美滋滋盘算那些奶粉够他喝多长时间。
车程稍微有些长，时叙难得没看手机，就盯着岁岁看。
发现他翘起的唇角一直没下来过，没忍住就问了一句。
“拍广告有这么开心吗？”
“哎呀，睡睡不是因为拍广告开心啦~”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导演，让睡睡次不鸟，兜着走啦！”
说完后岁岁还伸手拍了拍鼓鼓囊囊的两个衣服口袋，拍打时糖果外包装发出了很清脆的声音，让他开心的倒在了爸爸怀里，眼睛弯成了月牙。
车程实在是太远，后面岁岁不知不觉就靠在爸爸怀里睡了过去，一直等到家都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没办法，时叙就只能抱着岁岁爬楼梯。
岁岁看起来小小一只，实际上抱着爬楼梯是真的挺吃力，时叙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格外痛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租一个电梯房。
等他走到自己租住的那个楼层后，发现楼道里站着好几个穿着黑色西装一看就知道很不好惹的男人。
下意识的，时叙用力将他抱着的岁岁给搂紧。
力气实在是太大，岁岁被抱的醒了过来，伸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道：
“呜？终于有有钱银，发现窝似他们失踪多年的鹅只了嘛？”
安安静静的楼道里，岁岁小奶音格外清晰。
时叙在看见这些人的时候，还以为可能是岁岁的亲生父母找过来了，可看岁岁现在这副模样明摆着不是，他开始在脑海中回忆自己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在他们没有开口之前，时叙也不敢贸贸然的开口说什么，只能强装自然的走到门口打算开门回家。
钥匙都还没有来得及掏出来，一个看起来像管家的人就走到了他的面前。
“时叙先生是吗？”
面对这么多身强体壮的保镖，时叙可谓是毫无胜算，认清楚这一点的时叙点了点头。
“对。”
“您好，冒昧打扰，请问您方便跟我们走一趟吗？”
“不方便。”
时叙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绝了，老管家听完后并没有露出太多表情，只是笑了笑后继续询问道：
“那您什么时候有空呢？”
“我什么时候都没空。”
盛姐帮时叙接了好几个剧本，觉得他的演技还有欠缺的地方，又给他报了好几个演技相关的班，让他录完下一期综艺后就去上。
最近时叙的行程，几乎被排的满满当当。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这一群人看起来不太像好人。
“时叙先生，我没有恶意。”
“那你们是想干什么？直接说行吗？”
岁岁后知后觉意识到了害怕，像是一只八爪鱼牢牢缠在爸爸的身上。
时叙能闻到岁岁身上好闻的牛奶味，在这一瞬间，‘父亲’这个词语对于他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好像有了一个更加清晰的认知。
老管家看时叙的戒备心这么强，索性也就没有再跟他绕弯子，而是打开一份文件夹递到了时叙面前。
这是一份收养协议，文件夹里的纸张早就已经泛黄，落款日期是在二十多年前，签字处的笔迹看起来有些潦草，但时叙还是能认得出来。
这是他父亲的字。
“时叙先生，这么多年来沈总从来没有放弃过找您，希望您能配合，去跟沈总做一次亲子鉴定。”
“不管亲子鉴定的结果到底是什么，周导正在筹备的那部警匪片，您都会是男主角。”
周导的实力有目共睹，平常一个配角都能让圈内人抢破头。
男主角的机会就这样摆在时叙的面前，对于他来说简直就像是天上掉馅饼一样。
时叙可耻的心动了，低头对上岁岁黑葡萄似的眼神，勉强拽回来了一些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