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崽(宜黎)

“你家孩子叫什么名字？”
“岁岁。”
“大名呢？”
“盛岁彦。”
“成，你甭担心，你家那孩子应该是贪玩搁哪儿看热闹呢，咱们这一块，不存在丢孩子的事儿！”
一边安慰盛光赫，一边用喇叭录音。
“盛岁彦请注意，你走丢了，请立刻到最香的那家卤肘子来找你爸！”
被裹成企鹅的岁岁听见喇叭里的声音后，停在原地思考了几秒钟。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哇。
早市上来来往往的人们一听是有孩子走丢了，都开始四处帮忙寻找了起来。
岁岁看他们都在忙活，虽然不明白他们在忙活些什么，但是一点也不影响他跟着一起忙活。
大部分人都朝着那家卤肘子涌去，岁岁也跟着一起往前面挤。
北方人的身高普遍很高，三岁的岁岁在有些人面前，甚至连他们的膝盖都够不着。
小小一只，努力往喇叭发出声音的地方钻。
其中一个路人差点没踩在他身上，注意到还有个小蒜头在人群中转来转去，就开始提醒起了身边的人都注意着点。
盛光赫给导游打了电话，想让他帮忙找点人过来找找岁岁。
就在他打算去报警的时候，余光瞥见在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个军绿色的小小身影似乎格外眼熟。
盛光赫强忍着怒意走过去，把岁岁给拽了出来。
“跑哪去了？没听见我一直在喊你吗？”
岁岁满脸无辜瞪大了眼睛，用非常坚定地语气说道：
“木有！你木有喊睡睡！”
爸爸的声音他还听不出来嘛！
被这样怀疑的岁岁甚至还有些生气郁闷，噘着嘴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盛光赫这回是真被他吓了个够呛，拽着他后颈处的衣服，指着那里挂着的大喇叭说道：
“这一直都在喊你的名字！盛岁彦！”
岁岁微微一愣才反应过来，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嗷，我奏是盛睡彦哇？”
在平常基本上都是直接喊小名，岁岁对这个大名没什么印象。
如果是他爸喊出来的话，可能多多少少会往自己身上联想一下，但偏偏是一个他根本不认识的大叔在喊。
岁岁左看右看，甚至还在想他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盛光赫看岁岁这副模样，实在是笨到他连气都气不起来。
“刚去哪里了？怎么不跟我打个招呼？”
“几道啦，下次不会了。”
岁岁看见那边摊子上的套圈有趣儿，想也不想就直接往那边跑。
等他意识到爸爸走丢了的时候，身边都是高大的人群，岁岁什么也看不到。
低头速度快，认错态度良好，盛光赫也没话说。
单手把岁岁给抱了起来，另外一只手提着热气腾腾的酱肘子，开始往酒店的方向走。
才刚拆开袋子，岁岁就控制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
根据那老板自己说的话，他卖这个酱肘子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手艺也确实够硬。
炖的十分软烂，鲜香入味，入口即化。
岁岁腮帮子被撑得鼓鼓囊囊，费劲在那里咀嚼，说不出来一句话，就只能朝着爸爸竖起大拇指。
一个卤肘子还没吃完，盛光赫的手机就先响起，拿起来一看，是他爸打过来的电话。
刚才接通，盛父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这都快要过年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按照盛光赫自己的想法，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回去的计划。
但是这种话如果说出来的话，未免有些太伤人心，索性就直接沉默。
“听不到我说话吗？”
盛父又问了一遍。
对面听见爷爷说话的岁岁下意识抬起了头，眼巴巴盯着爸爸看，眼里带着几分好奇。
“听得到。”
“那为什么不回答？”
“说的都是你不爱听的话，我还不如不说。”
盛光赫很坦诚，直接就把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
对面的盛父沉默了几秒钟后，大概也能猜得出来盛光赫现在顾及着什么。
“小赫，回家过完年，我们一家子一起去国外旅游。”
“岁岁毕竟是你的亲儿子，你要是真不想让他太早接触这些的话，也都随你。”
这是盛父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也出乎了盛光赫的预料。
盛光赫本来以为他爸会像是曾经那样，直接把他大骂一顿后，再用零花钱做威胁。
来自父亲的妥协，突然让盛光赫意识到，记忆里那个强横的父亲，是真的老了。
犹豫了几秒钟后，才答应下来。
“嗯。”
坐在一边的岁岁开心扭了扭屁股，噘着还没有来得及擦的嘴巴，就想亲一亲爸爸。
盛光赫抽了一张纸巾，拦住岁岁想凑过来的动作。
“脏兮兮的。”
听出了爸爸声音里的嫌弃，岁岁直接扑到了爸爸怀里，抱着爸爸的脑袋硬是亲了一口。
在岁岁亲上来之前，盛光赫就已经先帮他把嘴巴给擦干净了，但还是装出一副受不了他的模样出来。
岁岁看见爸爸满脸嫌弃的模样，得意又猖狂的叉腰大笑。
“好耶好耶！”
“奶奶，一起玩！”
岁岁承认跟爸爸一起到处旅游的生活非常开心，每天睁开眼睛就忍不住开始期待起了今天的行程。
只是偶尔在想到爷爷奶奶的时候，心里面会觉得有些愧疚。
现在知道爷爷奶奶要跟他们一起出去玩，岁岁激动到去房间里跑了两圈。
在这边把该玩的都玩完了后，盛光赫带着岁岁一起回了家。
盛光赫带着岁岁一起出去旅游这么长时间，盛父盛母是真惦记孙子，亲自到机场接他们回家。
隔着老远的距离，就看见了坐在行李箱的小胖团子。
盛光赫实在是没办法理解孩子的特殊审美，比如说岁岁坚定认为他的军大衣简直帅到不行。
不管盛光赫怎么跟岁岁强调，回去后不会像在北方这么冷，羽绒服的保暖效果跟军大衣不相上下，甚至还会更轻便好看，岁岁都依旧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在离开之前，岁岁甚至还靠着嘴甜，哄人家摊主送给了他一个军帽。
跟军大衣搭配在一起，和谐又滑稽。
盛父一看岁岁这个穿搭也忍不住笑出了声，盛母勉强控制住只是唇角微微上扬。
岁岁根本没有察觉到他们是在觉得自己穿的好笑，从行李箱上爬下去后，直接朝着奶奶跑了过去，两条小短腿快到不行。
“奶奶，睡睡好想你哇~”
盛母原本情绪还能控制得住，可在听见岁岁说这句话的瞬间，莫名鼻尖一酸，眼圈微微泛红。
蹲下来把岁岁抱到怀里，凑到他耳边低声道：
“奶奶也很想你。”
抱完了奶奶后，岁岁扭头搂住爷爷的腿，脑袋朝着爷爷蹭蹭，奶声奶气地说道：
“窝也想耶耶！”
跟军大衣配套的军帽蹭来蹭去，莫名让盛父想到他曾经看过的小狗熊，越想就越是觉得有趣。
帮岁岁把乱了的帽子给扶正，笑着开口道：
“就爷爷排在最后一个？”
“睡睡寄几排最后一个哇。”
岁岁的反应速度非常快，立刻就把自己给拎了出来。
“走，回家。”
距离过年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盛光赫带着岁岁在外面玩了好几个月，难免会觉得有些无聊寂寞。
刚好之前经常跟盛光赫一起玩的几个朋友举办了一场聚会，盛光赫准备把岁岁丢给他爸妈带着，自己出去玩两天。
甚至还没有来得及上车，一扭头就看见了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的小蒜头。
成年人的聚会，就算没有异性，也并不适合小朋友去。
担心二手烟会对小孩子造成影响，盛光赫已经连续好几个月都没抽过烟。
不抽的时候也就算了，现在回到熟悉的地方，总觉得哪哪都不自在。
“岁岁，我们一起出去玩了这么长时间，你难道就一点也不想爷爷奶奶吗？跟爷爷奶奶一起待几天好不好？”
盛光赫蹲下来跟岁岁平视，很有耐心的慢慢哄着他。
岁岁直接就上前两步扑到爸爸怀里，双手搂住爸爸的脖子，脚底像是安装了弹簧，直接跳到了盛光赫身上。
“耶耶奶奶都几道哇，让睡睡来哒！”
曾经盛光赫非常享受岁岁黏着自己的时间，可现在这种情况却不是一般的头疼。
盛父盛母是故意让岁岁来找盛光赫的，哄岁岁说爸爸要背着他去玩好玩的东西，岁岁就哼哧哼哧生怕自己跑慢了半步。
盛光赫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盛父盛母倒也不指望他能变得多有出息。
他对待感情的态度太过于轻浮，就算是你情我愿的恋爱再心甘情愿的迅速分手，盛父也觉得儿子这样的行为不好。
除了在感情上外，盛光赫还热衷于各种极限运动。
攀岩、跳伞、赛车。
盛父盛母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每次只要想到这些项目背后可能潜藏着的危险，心里面都觉得害怕到不行。
带上岁岁后，根本就没有做这些的机会，盛父盛母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那岁岁不想留在家里陪一陪爷爷奶奶吗？都好几个月没见面了呢。”
盛光赫是真想做点不能带孩子的事情，潇洒了那么多年，突然让他安分下来当个好爸爸这件事他已经在努力，但真要让他彻底跟过去告别，这是真的做不到。
“睡睡昨天陪耶耶奶奶了哇，今天陪爸爸！”
盛父早就已经预料到盛光赫会想尽办法说服岁岁留在家里，所以在哄岁岁跟上来之前就先跟他说了。
因为爸爸想去玩非常好玩的东西，不想把岁岁给带上，所以会绞尽脑汁用各种各样的借口忽悠岁岁不要去。
岁岁自认为自己提前很长时间看透了爸爸的阴谋，他这个聪明蛋精的跟只猴儿一样！
“真想去？”
“嗯嗯，真哒！睡睡不能木有爸爸！”
岁岁牢牢挂在爸爸的身上，脑袋凑过去跟爸爸蹭蹭，开心的嘿嘿笑。
就这个小蒜头这样讨好人的方式，盛光赫是真的很难拒绝。
尤其是在看见岁岁傻笑后，无奈捏了捏他的脸颊妥协道：
“好，那就一起去吧。”
本来盛光赫跟他几个朋友约定好的地方是酒吧，打算彻夜不归。
在去的路上，盛光赫就自己在他们之前经常去的一家茶楼定了位置，再通知他们换个地方聚。
李肆在收到这个消息后，没忍住在群里开始发起了抗议。
【盛哥，你这是打算搞什么啊？你不是说什么要喝倒所有人吗？】
盛光赫在外面安安分分过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是真打算把他们几个人都给喝趴下的。
可现在带上了岁岁，盛光赫想到岁岁之前嫌弃自己丑的场景，没办法只能换个地方。
【不喝了，岁岁也要跟着来。】
李肆一听见岁岁要跟着来，之前不能一起聚会的沮丧几乎是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隔三差五就要享受一下在酒吧里通宵的生活，一点也不稀罕。
相比之下，他们还是更想看见跟盛哥长得非常相似的小岁岁。
【行啊，我记得上次岁岁很喜欢吃小蛋糕？我刚好顺路，去给他买几个。】
李肆打开地图看了一眼，他现任女朋友非常喜欢一家蛋糕店，味道非常不错，他也经常去买，就是距离稍微远了一点。
等李肆提着蛋糕到茶楼的时候，盛光赫还没到。
之前他们偶尔想陶冶一下情操的时候也会到这个地方来，前台都已经对他们十分熟悉，直接把李肆一行人带到了提前预定好的包厢里。
这个城市的确不像之前那样冷，岁岁穿着一件看起来很轻薄的羽绒服，脖子上围着一个毛绒围巾。
小小的人，自己推开门跑了进去。
岁岁在跑进去之后看见好几个陌生的大人都坐在那里盯着他看，愣了几秒钟后被吓得转头又往外跑。
盛光赫本来在走廊那里接电话，稍微落后了几步路。
岁岁正好撞到了爸爸的怀里，盛光赫弯腰把他抱了起来，顺便敷衍了电话那头的人一句。
“不用，没空见面，我带儿子呢。”
说完这句话后，盛光赫就挂掉了电话。
或许是因为盛光赫性格温柔再加上出手大方，跟所有恋人都是和平分手的原因，所以他跟前任基本上都保持着联系。
在盛光赫单身的时候，他并不抗拒一起出去坐一坐。
可现在不一样，现在盛光赫甚至连自己去酒吧里喝酒的自由都没有，更别提是跟前任见面了。
盛光赫抱着岁岁又重新推开了那扇门，李肆已经在打开小蛋糕的外包装。
打开后奶油香味和水果香味瞬间在包间里飘开，岁岁眼睛猛地一亮，下意识盯着李肆看。
“叔叔，介是什么哇？”
岁岁觉得如果直接开口说自己想吃显得太没有礼貌，所以就默默吞咽了一下口水，装出一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询问。
李肆被他明知故问的嘴馋模样给逗笑了，朝着岁岁招了招手。
岁岁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从爸爸怀里挣扎下去，坐到了这个叔叔的身边。
“小蛋糕，上次你过生日的时候还记得吗？”
生日宴会上岁岁的蛋糕大部分都被他糊到爸爸脸上去了，最后只吃了一点。
虽然吃的不多，但是那味道他一直到现在都还记得。
“哇！！”
“想先吃什么味道的？”
李肆在买小蛋糕的时候因为不知道岁岁喜欢吃什么味道，所以就直接买了不少口味拼在一起。
岁岁一一看过去，这些蛋糕上的水果看起来都非常新鲜。
红艳艳的车厘子，好看的草莓，切成片的火龙果，香味特殊的芒果。
没有丝毫犹豫，岁岁直接指向芒果小蛋糕。
“介个介个，窝次介个！”
李肆帮他把小蛋糕端到了面前，岁岁握住小叉子挖了一点就往嘴里送。
一小半蛋糕都还没有吃完，岁岁就先意识到了不对劲。
“爸爸，有银，掐窝脖只！”

岁岁伸出手牢牢掐住自己的脖子，眼睛瞪得溜圆。
李肆在听见岁岁说这句话时，下意识观察了一下周围，满脑子里都是莫非这大白天的有鬼。
盛光赫把他挤到了一边，注意到岁岁脸上已经有不正常的潮红，急忙掏出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抱着岁岁就往外走。
在被爸爸抱走的时候，岁岁眼疾手快把没吃完的芒果小蛋糕搂到了怀里带着一起走。
这地方距离医院很近，盛光赫跟着一起上了救护车。
他的那几个朋友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紧张，但还是下意识开车跟了上去。
在去医院的路上，李肆还给盛光赫的父母打了个电话。
食物过敏并不是一件小事情，往严重了说甚至有可能致命。
一开始不适感还不是很明显，岁岁甚至在琢磨能不能趁着爸爸不注意的时候再吃一口。
到后面开始觉得头晕，身体发热，靠在爸爸身上小声嘀咕道：
“爸爸……”
“窝感觉，窝的脑袋瓜，有……”
“辣么大！”
岁岁伸出手比划，盛光赫把他的手一起搂到了怀里，这时候才注意到岁岁还拿着那个小蛋糕，伸手就夺了过去。
“哇，窝的哇。”
岁岁小手在半空中乱挥，试图拯救一下属于自己的小蛋糕。
芒果的味道的确非常特殊，岁岁还是第一次吃到。
等到地方后闻着医院里特有的消毒水味道，再加上奇怪的空调温度，来来往往的人脸上表情都十分凝重，岁岁不敢闹腾了，紧张攥住了爸爸的衣服。
幸好岁岁吃的还不算多，情况也不是很严重。
李肆他们几个朋友先到了医院，没过多长时间盛父盛母就也过来了。
好好一个岁岁，跟着他出门还不到两个小时时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盛光赫还以为他爸见面就得跟自己打个‘招呼’。
身体上的不适感让岁岁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蔫答答，盛母从盛光赫手上把岁岁接了过去搂在怀里。
盛光赫一直在观察他爸的手，好歹是在医院，当着这么多朋友的面，他多少还是要点面子。
盛父注意力一直都在岁岁的身上，看他过敏成这个样子，心里面也不太好受，让跟着他一起到医院里的助理去找医生询问一下，能不能给孩子做个过敏源检测。
毕竟岁岁不是在他们身边长大的，谁也不能保证除了芒果外，岁岁是不是还对其他的东西也过敏。
思来想去，还是做个过敏源检测比较安心。
等岁岁的情况好转后，他们才带着岁岁离开医院。
在回家的路上，岁岁靠在奶奶怀里睡了过去，脸上的红肿已经开始消退，但还是能看得出来非常明显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