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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古代,顺的不行(叶悠悠)


“崔公崔公,什么事?”昀哥儿一副想要吃瓜的模样。
崔定凝神望向冀县上方,只见那隐没于气运之中不显人前的幼蛟忽然极为活跃的游动起来,而后发出一阵阵是嘶吼声。
“什么事啊?”昀哥儿急死了,八卦之心点燃。
崔定却笑道:“好事,这是蛟龙吞狼之势,看来这次天水府要收回来了。”

“嗯?”昀哥儿也抬头看。
凉州这儿快到深秋了,这几天也就不见什么太阳,但这几天也没有阴阴沉沉之感。反而秋风习习,带着一股秋季的清爽。
昀哥儿其实挺喜欢这个季节,刚好是加点衣服不冷不热的时候。
天气虽好,秋高气爽,可这不代表他能透过这不错的天气看出崔定口中的蛟龙吞狼的情景啊。
崔定却不语。
当初刚被发配陇县,他是亲自见一县地脉如何气运勃发,竟然直接分走了凉州地势一半的气运,活生生借助李昀的真龙之运,从龙马运化为蛟龙运势。
说真的,这种情况崔定闻所未闻,之后他翻遍古书也不见有前人之例。自古真龙有之,可也得与自身境况相连。唯有在最终定鼎天下之时汇聚全州名望,占据天下名分之后才能彻底化为真龙之运,真龙运又与国运结合,借助皇朝龙脉彻底镇压天下人主命格,使天下再无龙蛇四起之景象。
可这李复之子昀哥儿竟然十分奇特。
崔定自觉他不会看错,那天分明是真龙之运隐匿于身。他这小小年纪,当时地不过一县,兵不足一万,名不出一州。
就算是有真龙运,夸张到极致也该是一些蛟龙、蟠龙、虬龙之景,差一些便是龙马、走蛇、鱼化龙等气运。有此龙运,才有机会逐鹿天下,最终以待天时看谁能一朝腾飞,化为真正的真龙了。
想在想来,崔定都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会有天生真龙之运之人,这岂不是说不管梁朝此时此刻是否是王朝末期,只他诞生时就注定了皇朝高位之上的人要换一个?
这一年来,崔定是越想越想不通。可昀哥儿又天天在他眼前晃,崔定也不敢再看真龙之运。真龙运哪里是能随便看的,上次他也是不知底细才莽撞了,这还直接晕了。
若非他也是无心,更无意害李氏父子,否则此刻恐怕也是病榻缠身了。自古帝皇有老死、病死,甚至被人刺杀死,可又有谁有见过是哪个鬼神或者什么望气者用什么望气手段杀了皇帝的。龙气庇佑,这些手段自然不会生效。
那之后,崔定不仅不敢再看,也不敢说这事儿。李昀竟然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得天生真龙运,恐怕真正的气运早就延绵不绝。这样的人,自然有他自己的路要走。他要是提前泄露天机,崔定都怕气运反噬起来他不得好死。
也因为如此,崔定一直很老实地所在冀县教书。
对待昀哥儿关照他的同时,更是保持隐隐的恭敬之色。别人怎么看他也无所谓,反正这些人以后就知道了。
而此刻,崔定回神之后还是定定地看着今日格外爽朗的天空。
汉阳郡这两年来在李氏父子竭力治理下,现在已经有了真正意义上的政通人和,盛世之景的前兆了。因而这一郡之地的气运十分勃发,寻常时候就能看见气运连绵,而蛟龙隐匿在其中的景象。
唯一可惜的是一郡之地的人望、地脉气还是不够,再有昀哥儿的气运借助,这蛟龙运也只能是蛟龙运。
平常这蛟龙不见其身,倒是今天忽然就从气运浓雾之中飞跃腾挪,更时不时仰头向着外族方向咆哮。
昀哥儿看不到,崔定却能模糊见远方的云层层层叠叠,连绵之间可见一丝丝金黄色掺杂其中。
“咦,怎么有点火烧云感觉?”昀哥儿看崔定久久不答也不管他,但是看着看着,怎么老远处的云层有些变成金红色了。
倒是蛮好看的。
崔定看到的却不是云,而是云层翻滚之中,其上凝聚一头气运白色巨狼,这巨狼身两侧更是有隐约鼓包,这是气运不到,若是人望、气运充足,就能化为天狼之运。一旦运成天狼,造成天狼噬月之象,怕是梁人就要遭难了。
此刻蛟龙之运在汉阳郡上方不断盘旋,目光却不时看向巨狼。
巨狼也在云层之中咆哮。
今日的蛟龙之运却格外活跃,随着白狼咆哮,才刚刚凝聚运势的蛟龙之运瞬间暴怒。
崔定眼中,那蛟龙忽然直冲巨狼所在,二者之运立刻混搅成一团。
“天要下雨了?”这许久功夫,崔定的几个弟子也忍不住悄悄走了出来。谁知道他们一出来就发现远处有厚厚的云层翻滚在一起,天都黑了几度,像是要下一场暴雨似的。
可一切说快也快,蛟龙怒吼中狠狠咬住巨狼身侧一鼓包。巨狼有心反抗,可突然之间凝聚于它的庞大气运猛然动荡起来。
很快,一大部分的气运从巨狼之中脱离而出,化为一股股如云之运转而汇入汉阳郡运势之中。
巨狼一下萎靡下去。
蛟龙咆哮一声,直接一口吞下化为运势的鼓包,还要再吞咬,那巨狼哀嚎猛然奔走。蛟龙有心在追,可它是汉阳郡一地运势,也无法真正脱离汉阳郡地脉。不过趁此机会夺下对方一小半运势,运势化作的蛟龙看上去鳞片更加真实,腹部之下微微突起两个鼓包,看来是蛟龙生爪的迹象。
吃饱喝足的蛟龙之运又吼叫了几声,这才兴奋地回到汉阳郡气运之中隐匿不见了踪影。
天空很快再次晴朗,甚至有些万里无云。
“怎么又不下了?”阮伶惊奇开口。
这阮伶跟康龄一样,也是崔定的七位弟子之一。
刚刚明明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可一盏茶的工夫不到,竟然乌云皆散,看着没任何动静了。
崔定眼睛有些酸胀,低头闭了闭眼之后才肃然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此乃君子处世之道。你等见我有异而不静心,看来还是没有沉浸在学问之中,心性亦不够稳定。”①
几个弟子顿时羞愧,一个个低下头同声道:“老师教训的是。”随后立即跑回去读起了书。
昀哥儿也有些尴尬地左右看了看,其实说起来刚才最先咋咋呼呼的就是他。
不过崔老头是对着他七个弟子说的,可能因为他也不是崔老头的弟子,所以崔老头也不管他。
就跟他跟翊哥儿跟着郑左生学,很多事郑左生也是就揪着他了。翊哥儿实在学不进的东西,郑老头摇摇头也就随他去。
包涵的期望不同,严格程度也就不同。
几个弟子进去了,崔定面色温和了一些,“主公,我刚才所说蛟龙吞狼之势说的便是一地气运变化之事,不过此事也说不清。”
崔定知道昀哥儿是不大信这些的,所以也不深入讲解。
其实有时候不信也好,就算天有注定,可他们圣贤书读得多了,很多时候更愿意相信人定胜天。运势一道,本来也不会一成不变。运依人而生,人因运而变,但归根结底不到最后结局,谁又能真正盖棺定论呢。
“主公,张玉将军等人出征大吉,天水府五县已经恐怕已在郡兵掌握之中了,恭喜主公又得几地,也恭喜主公重新夺回了属于梁国的土地。”
说到最后,崔定语气也有些感叹。
梁国失去的领土,却不是梁国亲自夺回,这何尝不是一种梁国衰败至极的征兆呢。
这么肯定?
神神叨叨得这么厉害?
昀哥儿奇怪地看了崔定一眼,笑道:“好啊,崔公说的是真的话,回头我就请崔公您吃牢丸。
您不知道,陇县的那家牢丸铺子现在还分铺,现在开到冀县来了。咱们现场去吃,比我打包拎着去您那儿好吃多了。”
崔定乐道:“那就劳烦主公破费了。”
康龄看着昀哥儿跟自己老师说说笑笑地进来,还商量着什么时候吃牢丸的事,那股子昀哥儿是不是老师私生子的荒唐想法又冒出来了。
实在是老师对昀哥儿太随和了,甚至好几次昀哥儿来跟着学,他睡迟到学堂这儿晚了老师也不生气,还会问他吃没吃早饭。
没吃,老师还会叫师娘做些东西给他吃。于是有几次读书的时候,昀哥儿是边吃边翻着书。
这要是他们…康龄都不敢想老师会生多大的气。
总之…昀哥儿是聪明一些,可老师的名气如此之大,以前见过的天才神童不知凡几,不至于会这么迁就他啊。
这小孩有什么特别吗?
康龄暗中打量昀哥儿,实在看不出什么,大概就是很讨喜的缘故吗?
昀哥儿也发现了康龄的打量,一个扭头跟康龄猝不及防对视上。这把康龄尴尬得,赶紧回身认真读书去了。
昀哥儿兴致勃勃地看了下崔老头的这几个弟子,他们这七个人中有五个家境都不怎么好,属于寒门了。
当然这些所谓寒门跟真正的乡人农门还是有差别,只是家中钱财不多,和祖上显赫过,多少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否则他们怎么能去崔定那儿读书,虽然原先只是门生的身份。
另外二人倒是出身不俗,家中钱财不缺。崔定跟老妻一路发配过来的打点,主要是这两个当时还是门生身份的弟子出的。
这七个人能力还行,昀哥儿想着他们年纪也不小了。差不多就去给他干活吧,现在的底层官员是真缺。
乱七八糟想着拐人的想法,也因为崔定说天水府已收回的话,昀哥儿心情特别期盼地等了两天。
一直到第三天的早晨,一匹快马疾驰入城,马背之上的郡兵手持红旗一路高喊,“捷报捷报,天水府大胜,捷报捷报……”
叫喊之声从冀县城门一路到县衙。
随后整个冀县都热闹了起来,赢了,赢了啊!天水府被外族夺去八九年的时间,终于被拿回来了。
一时之间,那些酒楼之中传来一阵阵喧闹之声。
有人大喊当浮一大白,有人则是喊郡守什么时候再次招兵,只恨这次不是自己收复疆土!
昀哥儿听到大胜消息的时候就在县衙,当时他跟李复都是直接从椅子上蹦起来的。
李复更是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去,一把就抓住那个报喜的郡兵,“五县全收回来了?”
郡兵虽然累得不行,但还是激动道:“是,大人。将军们让我来报喜,另外还让我送来了一封信,大人请过目。”
昀哥儿也去看。
这是骞珏写的,大致写了下这次攻打下天水府的经过。
说真的,这速度快的昀哥儿跟李复都没想到。他们本来想在过年前打下来就不错了,谁知道出兵一个月左右,竟然直接收回了天水府。
这说出去,昀哥儿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但骞珏是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这真是天大的好事!
不过打仗虽然赢了,战后的事也不少。
比如这次有不少羌人俘虏,这些俘虏也在运送的路上了,得昀哥儿做好安排的准备。
除此之外就是天水府之前被异族统治了五年,加上又是汉阳郡以后重要的产盐地,所以这五县的状况比汉阳郡其他几县更复杂,所以得尽快派遣合适的官员前去梳理安排。还有这次郡兵战死不少人,各种战后抚恤、安排都得安排上。
又得忙起来了。
但这次忙昀哥儿动力十足。
可谁也没想到,昀哥儿跟李复在为天水府五县安排后续事宜之时,又有一个重磅消息传来了。
天下文人领袖,一力主张变革,完全放弃了身前身后名,只为了延续梁朝气运的李拱,他在之前下狱后,虽然如崔定这些同党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清算,可他李拱自己却一直在牢狱之中没有定论。
差不多隔了两年的时间,到底还是不能幸免。而且是菜市腰斩,不留全尸,死状极其惨烈。

徐子平隔街而立,亲眼看着在李拱死后不到半月,他的家眷也在今日被查抄。而此刻的李府之中,李拱的灵柩还停在中堂没有下葬。
满府哭号之中,徐子平长长一叹。
李拱家学渊源,自小就有神童之称。他二十岁入朝,一直到后来的文人领袖,满朝文武皆其党羽,这条路他走了三十二年。
他这一生选的路,不是著书立说,以思想为源成就圣人之道。也不是自明心性,隐匿藏于山水之间独自逍遥。
他选的路是他的理想,是一条学以致用千难万难的路。
从他把持朝政却又从没有想过造反的那一刻起,徐子平想他就应该知道了自己在未来的结局,只是这一天谁也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许久,一直等李府被查抄干净,李拱的棺椁更是被随意抬出家门,徐子平才不忍再看,急匆匆离去。
太史局之中,徐子平一人独坐在桌台之上,上方是一枚太史官印。手捧官印,徐子平凝目向着洛京的上空望去。
众人眼中是漆黑是夜色,可在徐子平目光之中,黑夜上空确实弥漫着一层层的祥云,祥云延绵,几乎覆盖了整个洛京。不仅如此,天下浩瀚十五洲,更有不间断的人望运与地脉龙气向着洛京汇聚而来。
这就是一国中枢所在的特殊性。
徐子平的主要职责就是负责梳理皇朝气运,对这些早就习以为常。因而他只看了一会儿就望向了不远处。
在皇朝运前方,那里有运化磐石上生韧竹之景。可惜李拱死后,这磐石就一日日地出现裂痕,韧竹也不复往日枝繁叶茂。
徐子平这些天每日查看梁国运势,就是为了确保磐石韧竹无事,否则真是事不可为了。
见今日无事,徐子平刚打算放下官印。
可谁知道事有凑巧,只他低头的刹那,徐子平只觉得耳边传来一声轰鸣之音。他心口一跳,吓得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随后在他惊恐的目光中,那坚持了半月之久的磐石之运轰然而散,其上韧竹更是瞬间消失无踪。
几乎是同时的连锁反应,在磐石之运消散的瞬间,天下十五洲的人望运一下如同烈火烹油一样翻滚起来,而后就像是不可控的滚滚洪水向着整个王朝之运奔涌而来。
若是王朝盛世,这自然是好事。
可问题是几年之前出现二日凌空,当时的皇朝龙运为了不让紫薇帝星隐没,与紫薇帝星拖拽之间龙皇朝龙运反而受损。
龙运出现变故后,下意识就抽取天下十五州的运势补充。谁知道这些年各地竟然混乱了到了这种地步,一时不查之下,大量人死气、怨气、颓废之气都随着气运一起而来……
皇朝龙运不仅没有恢复,还被这些衰败气运连累萎靡。之后幸好是李拱入朝,一力主张变革。以自身之运凝磐石韧竹运,不仅挡下了天下十五洲的萎靡之运,更能让龙运缓慢抽取十五州的人望运势,从而慢慢恢复自身,更是庇护了寇德太后的凌厉凤钗之运,皇朝龙运有喘息的空间。
可今日彻底散运,原本就被压制的天下十五州运势再无阻挡,自然携带滚滚红尘颓废之气倾覆而来。
因而刹那,原本就有些萎靡的皇朝龙湖立时在祥云之中哀嚎起来。最让徐子平胆战心惊的是那凤钗之运摇晃之间,竟然直插龙运之尾,将皇朝龙运死死钉在了原地。
不能腾云驾雾那就是地龙,与皇朝真龙没有可比性。如果说几年前的梁国的乱世之初,说不定还有力挽狂澜之机,现在可以说是真的完蛋了。
徐子平能看到那赤龙一阵阵哀嚎,可除此之外,它毫无办法。一直到许久之后天色将明,赤龙这才认命地趴在了祥云之中,任由凤钗钉尾,十五州混了无数颓废之气的运势倒灌而来。
“太史?”
有早些来太史局点卯的副官看到徐子平定定地站着,心里还吓了一跳。
“太史?”
官印落地,徐子平下意识站不稳往后一退。
副官周先春赶紧要去扶他,可还是没扶住。徐子平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都在抖,“我没事,我没事。”
周先春还是心有余悸,“太史,你是不是昨晚没回去?我先扶您起来。”
徐子平好半天才慢慢站起来,而后道:“眠之,你去问问,昨日李大人一家下狱之后怎么样了。”
其实他们太史局是比较清闲的官员,一般朝堂上的事也跟他们无关。这种谁下狱谁升官,都跟他们埃不着边。
周先春愣了下后才点头应了声,然后就急匆匆离开了。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他没注意到徐子平面若惨败的神色,而是擦着额头上的汗急道:“太史太史,我托人打听了。昨夜连夜审讯了李拱家人,其妻子狱中以死明志,撞死了。李拱长子为证其父清白,亦是自刎而死。目前只余下次子、幼子还在牢狱之中,据说太后今日临朝听政,朝堂诸公还在商量怎么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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