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的很有水平,一来有理有据,北川原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二来虽然话说得有些咄咄逼人,但仁王雅治的语气态度是真好,通篇下来都是商量的口吻,这么一来,北川原无论是说还是做都不敢太过,不然倒显得他有些无理取闹。
……那你要我赔什么呢?
北川原没能把这句话问出口,哪怕仁王雅治至始至终都没打断他,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等待着一个答案。
一个其实两个人都已经心知肚明的答案。
北川原的心里很乱,心跳频率也不稳,但是和他刚跑完步没关系。仁王雅治的手臂横在他的脖子旁边,他的手掌则连着北川原自己的一些碎发一起压在墙壁上,北川原不敢过分挣扎,因为扯到头发会很痛,也因为他不知道挣扎之后又该怎么办。
对待感情问题,北川原不仅不是专家,说他是菜鸟,恐怕都显得有些恭维。
仁王雅治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难度系数过高的问题,但是他仍然不准备给北川原换试卷。
问题摆在面前,是早是晚都得解决。一直拖在这里,到时候拖成个巨坑,又该谁来解决?
但这件事说白了也急不得,仁王雅治想了想,还是得一步一步来。
“你还记得有一次我们两个一起在班门口罚站,”他的语气松缓下来,“你跟我说了什么吗?”
北川原搜寻了一番脑子中的记忆,最后有些为难的开口,“你说的是哪一次?”
他们两个出去罚站的次数在整个高中十指之数绝对不够数。
“就我们传小纸条被抓那一次。”
北川原和仁王雅治的座位,一个在左上角,一个在右下角,要传个小纸条说是翻山越岭,困难重重也不为过。偏偏他们还是传了,所以事后被抓几乎是意料之中的事。
但起初老师只抓住了仁王雅治一个,还没想到和他传纸条的另一个人,是坐在离他最远的那一位。
可谁也没想到,北川原最后也出去了,主动承认的那种。不过北川原出去的理由也是很标配的那种兄弟情深,当时在戏剧社混着的仁王雅治对这种台词简直是烂熟于心,对此一点也不感冒。
所以仁王雅治印象深刻的也并不是北川原那一句“因为我们是朋友”。
他当时心血来潮,为了捉弄对方而表现出大感震惊的样子,问道,“我们什么时候是朋友了?”
北川原面对这番话,自然是痛心疾首,十分心痛。
“你当时气急败坏,跟我说错过你就像错过一张500万的彩票。语气跟那些推销员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仁王雅治这边回忆往事,北川原那边却快要听不下去。年少轻狂尽是黑历史,那种自满又中二的语气也只有从前的他说的出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北川原这边已经快要听不下去,低音炮已经是很具有杀伤力了,何况眼前这个人还用低音炮说黑历史。
“我的意思是,”仁王雅治终于不在话里话外绕着弯,“你既然曾经那么热烈的把自己推销给我,现在又干嘛逼着我退货呢。”
北川原自以为拒绝朋友的最好办法,就是把自己贬得一文不值,不值得喜欢。事实上,他有些时候也真那么觉得,不清楚别人get到了自己哪点。
“这根本不是一回事……”北川原心烦意乱,事到临头,他还是想要逃避,“要不然我说我们两个都还是冷静一下,我现在跟你真的说不清楚。”
“你真是很没有推销员的专业精神。”仁王雅治看了他许久,最后像是被他折服了一般叹了一口气。
“我也不想有那种东西,你也少用这种比喻。”北川原没好气的低声喃喃。
仁王雅治收回自己撑在墙壁上的手,脸上的表情有一些无奈。不过这也是在标准结局范围之内,想要和北川原说明白一件事困难系数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在今天之前,他已经不知道多少尝试失败了,再多一次,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北川原为自己终于能脱离那个狭□□仄的空间松了口气,他刚才的心跳跳的极不正常,当然心动肯定没有,顶多就是心虚。
只是一大口气还没喘完,仁王雅治的右手就又拍在了他脑袋旁另一边的墙壁上,简直可以和先前的动作形成一个完美的对称,连发出的“啪”的一声的音效,听起来都是如此相称。
熟悉的空间压迫再次出现,北川原被震惊得不行,对仁王雅治的这波操作目瞪口呆,“你又在干嘛?”
“你知道在网球场上怎样才能保持双手的高效率吗?”
他问了一个和眼下的情况毫不相干的问题。
北川原当然是一脸懵逼的摇了摇头,而且因为太懵了,摇头的时候频率太过,整个脑袋差点撞到仁王雅治的手腕上。
最后仁王雅治贴心的把北川原的脑袋摆正,然后好整以暇的朝他笑了笑,同时举起他的左手在北川原的眼前挥了挥。
“一只手累了,”他漫不经心的解释道,“自然是要换一只手。”
他这副架势,很有点想要持久战的趋势。
60.求生欲之五
“……你干嘛不开口说话?”
北川原秉持着沉默是金的原则, 在仁王雅治颇有耍无赖风范的说完那句话之后,用自己的亲身实践表明什么叫做眼睛瞪大像铜铃。
但就是不说话。
直到仁王雅治终于忍不住这样问道,他才惜字如金的轻轻开口,“我在等你另一只手也累了的时候。”
合着你在这等我呢?!
仁王雅治最初有些气,但没过一会儿又有点想笑,并且毫不客气的付诸行动,“你是不是傻,我这只手累了,不能换另一只手吗?绿色循环了解一下。”
“你可得了吧, ”北川原一脸胃痛的表情, “知道你这种行为要是放十倍速会是什么效果吗?那玩意不叫壁咚, 叫动力水车!”
还换着手来,北川原又想了想,觉得就这损人的东西,就是被人当成自由泳也没什么违和感啊。
“能不能有点职业精神,”北川原模仿起仁王雅治的戏剧社社长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也有七八分的□□,“亏你还演了那么多恋爱神剧, 敢不敢再专业一点?”
仁王雅治居然还真的就此思考了起来, 思考的结果是他往北川原那边又凑近了一点,极力压缩北川原本就狭小的呼吸空间,说话时带着惯常的调笑口吻, “我要是专业一点, 这种时候应该给你一个非常霸总的吻才对。”
然而北川原的观察重点不对, “霸总有钱有权有势, 你除了有颜,还有什么?”
一时口快的结局往往不大好,仁王雅治当机立断的在北川原的额头上留下了自己的回应。
不是吻,是包。
被人在额头上这么狠狠弹了一下,北川原吃痛的赶紧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看着仁王雅治的眼神里全是控诉。
加害者却一脸理直气壮,丝毫没有愧疚之心,甚至倒打一耙,仁王雅治叹了口气,“你真是个麻烦。”
北川原差点没被他气死,“我这么麻烦,那你追我干嘛……等等……话说你有追过我吗?”
他狐疑的打量了仁王雅治一眼,心中浏览了一回几个回忆片段,愣是没找到对方追自己的实例。
对方好像就向他告了个白,之后他又干了啥?好像一直就只有自己单方面的请求恢复两个人之间的友谊小船,仁王雅治有做过任何像是在追求他的举动吗?
电话,我打的;送花,我送的。
北川原是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心里憋屈,越想越想打人。妈呀,同是被人追求,怎么就我的场合这么惨烈?
北川原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世界对他的恶意。
***
等坂田银时和柳生比吕士回来和他们会合的时候,四个人非常奇妙的分成了前后两组走路。
“我拿徽章也不过花了半个小时,”柳生的语气里有一丢丢的嫌弃,“说好的快刀斩乱麻呢,半个小时不够你斩吗?”
“谁跟你说好了,”仁王雅治也是很郁闷,“而且这种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就搞定。不过也算是有点进展吧,至少他现在不整天想着友谊的小船了,反而比较想和我彻底友尽。”
柳生愣了愣,然后想了想开口,“我收回前话,你真的很有效率,让北川原主动提友尽这件事情,我一向觉得这是不可能事件。”
“不过说实话,我也根本不看好你们两个。”
仁王雅治笑了笑,“你还真直白。”
“直白一点好。人是追求舒适的生物,”柳生说,“你最开始愿意和他待在一起……不如说所有愿意和他待在一起的那些人,归根结底难道不就是因为呆在他身边,会让自己感觉放松吗?”
“而你现在,”柳生顿了顿,“不过是在自讨苦吃罢了。”
***
能把小电驴开出摩托飙车的感觉的人,仁王雅治至今为止也只见过北川原一个。